不露声色-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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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刹那间;姜照雪的心沉入谷底,强忍已久的泪水顷刻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侥幸也被戳破了。
她试图紧咬下唇平复自己要泄出的狼狈眼泪;可肩膀却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空气中只余下她低沉的鼻息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声。
岑露白心如刀割。
她快步走近;想要安抚:“濛濛。”
姜照雪颤声:“你别过来。”
一息之间,她仿佛又变回了最初相识的那个模样,竖起全身的软刺,防备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她用不稳的声线问她:“所以从头到尾,小遥都是知道真相,冷眼看着我配合你演戏,为你出谋划策,帮你一起下套骗我是吗?”
岑露白被钉在原地,无言以对。
她应不出那一声“是”,更说不口那一句“不是”。她有很多的理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让人勾引明妍,可唯独辩解不了,在这一场协议的婚姻里,她确实为了自己的私心,默许甚至授意了岑遥对她的欺瞒。
姜照雪在她的沉默中知道了答案。
她很轻地苦笑,像是心灰意冷到了极致,反而趋于平静。
只有眼泪还在诚实地泄露着她的痛楚。
她说:“露白,你知道吗?在你回来以前,我即使是听到了录音,有过一瞬间的怀疑,我也一直在心里为你开脱,为你辩解的。我想着很多事应该都只是巧合,明妍可能是受人指使,设计污蔑你的。我认识的岑露白,我爱的岑露白,哪里会是做这些的事的人?”
“我想她应该是有谋算,却也有原则,有野心,却也有底线,骄傲矜贵,却从不傲慢,比谁都更懂得尊重和珍惜的人。”
“她不会对我做这样的事。她有多爱我,多尊重我,我比谁都更清楚的。”
“可是现在,我却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她渐渐哽咽,一字比一字说得更轻。
岑露白站在水晶灯投下阴影里,眼尾也浮起了淡淡的红色。
她站得很直,像风雨里的细竹,大雪下的冷松。
一身傲骨,满身萧索。
她声音也染了涩意,问:“如果都是我,都是真的呢?”
“磊落和卑劣都是我。算计你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呢。”
她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是姜照雪从未在她脸上、也以为此生不可能在她脸上见到的泪光。
她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濛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一直骗你。我盼望着有一天你可以知道全部的我,也能爱全部的我。”
她说到喑哑,情真意切,姜照雪的心像被人撕裂成两半,剧烈地痛起来。
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没办法不心疼她。
可是,她要她怎么相信她,怎么接受她啊。
她崩溃地吸气,哽声说:“可是你已经伤害了我啊。”
她泄露了一声哭腔,撇开了脸擦眼泪,说:“岑露白,你知道我有多庆幸能够遇到你吗?我以为你是可以与我共度风雨,甚至能为我遮风挡雨的人,可原来,所有的风雨都是由你带来的,你让我情何以堪?”
她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能够告诉她真相,明明如果真的喜欢她的话,可以在一开始相遇的时候就大大方方地追求她的,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做这样的事?
“你让我变成了一个笑话。我觉得我好像一个小丑,被你和岑遥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不知道在我转辗反侧,纠结爱你却不敢爱你的时候,你们洞若观火,看我步步深陷,是什么样的想法?”
“是在高兴计划的顺利,还是在观赏我扭捏的姿态?”
“你究竟是爱我呢?还是想占有我、征服我?”
“我想不明白。”
“露白,你让我怎么说服我自己?怎么相信你?”
“我甚至不知道你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哪一个表情是真情流露,哪一个是逢场作戏。”
“你要我怎么办?岑露白。”
岑露白眼眶里水汽氤氲。
她走近了,蹲在姜照雪的跟前,仰望着她,想抱她却不敢,人生中少有的低头,少有的笨口拙舌。
她说:“濛濛,明妍不是好人,她从没有想过要和你走到最后,我不想你一直受她蒙骗。”她试图组织语言辩解。
姜照雪却是摇头:“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啊。”
不论如何,谁都没有权利傲慢地以自己的权势去凌驾别人,操控别人的人生、践踏别人的尊严。
她以为岑露白的出身,会让她更明白身不由己的恐怖和自由、平等、尊严的可贵的。
即使她和明妍走不到最后,那也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而不该是像牵线木偶一样被人摆布,活在她们的一场戏,一个圈套里啊。
她接受不了岑露白这样的算计、也接受不了岑露白因为所谓的“明妍从来没有想过和你走到最后”这样主观的判断就找了一个那样不堪的人去葬送一个人的一生。
她接受不了这样阴戾的岑露白,也分辨不清岑露白所谓的爱里,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她对岑露白的认知崩塌了,她重建起的对爱情的信仰、对爱人的信任,全数都被摧毁了。
一句话,让岑露白满腹酸楚、满腔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像是狡辩。
说得再冠冕堂皇,她算计她,都是辩无可辩。
她哑然:“对不起。”
姜照雪崩溃到麻木,筋疲力尽。
岑露白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应该是高钰生日宴那边在催她们了。
姜照雪不看岑露白,说:“我今天就不去了,我现在很乱,你让我冷静一下。”
岑露白红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
她垂下头,由着手机响铃,注视着地面上她们交融的身影和沙发上姜照雪隐约的泪渍,半晌,只答应:“好。”
姜照雪站起身,过于隐忍的哭泣让她有些缺氧,她两眼发黑,踉跄了一下,却推开了岑露白伸出想要搀扶的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稳地回到了房间。
她关上门,靠着门板,面对着满房间里她们的回忆、岑露白的身影,终是再也无法维持住坚强,脱力滑坐了下去。
像一盆炭火在烧得最旺的时候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冷雨浇灭了。
余温和残烟还在做一场不肯醒的美梦。
她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可咬着膝盖,痛意已经剜骨钻心了。
她终于克制不住,低声地呜咽出声,哭到全身发抖,呼吸不畅。
一门之隔,岑露白笔直地站立着,听着她的哭声,手心全是指甲印出的深深浅浅的血痕。她眼底也有泪要溢出,却抬起了头,习惯地忍住了。
很久以后,姜照雪收拾了行李出来,岑露白还在她的门口。
从恩爱不疑到相顾无言,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
荒诞又讽刺。
她张了张口,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她低哑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岑露白喉咙动了动,声音也是哑的。
她说:“你不用走,我去老别墅。”
姜照雪摇头,清清冷冷:“这里是你家,没有道理我留下,你出去。”
“你家”。岑露白心口涌起细细密密的锐痛。
她颤了颤睫,轻声说:“也是你家。”
姜照雪眼底又有水光盈起,岑露白摇头,坦白:“我们结婚协议和财产公证的公证流程没有走完,协议都不作数的。按照法律,我名下的所有财产,你都有一半的处置权。”
姜照雪震惊到失措。
岑露白说:“我没有什么能证明我自己的。能给你的,也仅此而已了。”
姜照雪怔在原地。
她忽然彻底分不清自己心头的情绪,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心疼她多一点还是害怕她多一点,是动容多一点,还是恐惧多一点。
是该继续沦陷,还是该及时清醒。
她泪水滚落,失神问:“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你到底,还骗了我多少事?”
岑露白注视着她,眼底全是温柔的光。她说:“没有了,我对你,再没有任何保留了。”
姜照雪无意识地后退,百味杂陈,情凄意切,全身的情绪都像被抽空了。
她推动行李箱,还是要走,岑露白眼底的光渐渐黯下。
她叫她:“濛濛。”
姜照雪的脚步微顿。
岑露白问:“你是不相信我爱你,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我?”
姜照雪鼻腔酸涩,泪腺再次失控。
她答不出来,只能痛苦地回答:“我不知道。”
“你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
岑露白的喉咙里泛起甜腥味。
外面的风雨好像侵袭到了这套房子里、她们两个人的心里。
冷冰冰,凉飕飕的。
岑露白答应:“好。”
她说:“我让司机送你。”
姜照雪却想起了什么,倏忽间怀疑,所谓的司机接送,是否也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有好多次,她的回来和出现都太巧合了。
她不想用这样的想法揣测岑露白的,可悲哀的是,岑露白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没有底气说服自己了。
她防备地拒绝了:“不用,我打车走。”
岑露白动了动唇,终是没再发出声。
姜照雪走了。
关上门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再去打扰明妍了。”
岑露白眼里的光熄灭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静默地伫立。
墙上挂钟无声地走针,客厅茶几上,手机不懈地震动,远远的另一侧,窗帘遮掩的角落里,藏着一张装帧精美、她珍藏多年的工笔画——
一副张文永的墨宝。
一张她们第一次在美术馆遇见,姜照雪为她据理力争时,背景长廊上挂着的画。
是她准备今晚参加生日宴后,借由高钰的调侃顺其自然地向姜照雪坦白一切后,姜照雪如果能接受,她要告诉她的答案——关于她为什么喜欢张文永的画的答案。
姜照雪也许不会想知道了。
岑露白从来挺直的背垮了下去。
她的泪,终于落了下去。
她久久地伫立于黑暗之中,像一尊被人遗弃于荒野的地标,被黑夜渐渐吞没。
对不起,冒犯了你。
对不起,未经同意,爱上了你。
第74章 没有出口的迷宫。
天空泼墨一般的黑;小区楼栋外,大雨已经停歇,只剩下满地的湿漉和枝叶的残骸在宣告着刚刚经历过一场怎样的狂风暴雨。
姜照雪低垂着眸,神情恍惚地推着行李箱往前走;一直走到君庭小区门口;被路过的一辆出租车摇窗询问“美女;去哪儿?”才恍然惊醒;自己无处可去。
学校的学生宿舍已经办理了退宿,教职工的宿舍还没有安排;父母家里……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她潜意识里还是本能地想维护岑露白在他们面前的完美形象。
她怔在原地;下意识地对着司机摇了摇头,才慢吞吞地回神;钝钝地思索;从单肩包里翻找出手机;拨打电话给容稚。
“容稚,你在家吗?方便我去你家借宿几天吗?”她轻声地问;嗓音里有无法掩藏的鼻音。
容稚本要打趣;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立马敛了笑意,答应:“我在呀,方便;怎么了?”
姜照雪只回答:“那我现在过去可以吗?”
“可以呀。”容稚爽快。
她犹豫着措辞似乎想要追问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姜照雪也没有心力多做解释。她挂断电话;在原地茫然地站着;看着大道上车辆闪着尾灯一辆接着一辆地呼啸而过;忽然错觉眼前的车不是车、灯不灯、光不是光;整个世界好像都是扭曲的,都充满着诡谲。
她身上、头上都是细密的水痕,分不清是雨还是汗,三伏的天,带着燥意的夜风微微一吹,竟冷得她打了一个寒颤。
她开始怀疑这是一场梦,一场惊魂的梦。只要她睡醒了,世界就还是原来的样子,她的岑露白,就还是那个她想到她居然能得到她的爱情时就能情不自禁笑出来的模样。
她受魔鬼引诱般地想往人行道边缘挪动,飞驰而过的车却比她更先一步,高速通过人行道边的低洼,飞溅起污水,溅落她半身污泥。
姜照雪骤然清醒。
污水顺着她的裙摆滴滴答答地往下坠落,她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再次涌出眼眶。
原来真的不是梦啊。
她的灵魂归位了,又好像彻底遗失了。她遵从肌肉记忆,麻木地弯下腰,拧干了裙摆上的污水、擦干了脚背上的污泥,机械性地挥手,打了一辆车,去往容稚所在的小区。
路灯投射在车厢里明明灭灭,卷土重来的大雨砸落在车顶棚上噼噼啪啪,姜照雪靠在椅背上,环抱着自己,昏昏沉沉,像一具连呼吸都要消失了的垂危病人。
只有思想还在不知疲倦地奔腾。
她想起了和岑露白在一起的这两年里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她的温柔体贴、尔雅风度,想起了那一日也是在这样的一条路上,她第一次摸她的头,安慰她说:“没事的。”
那样轻描淡写,又那样抚慰人心。
像真的一样。
那现在呢?现在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样才能够没事,怎么样才能够不再眷恋、才能够分辨出来,岑露白说这一句话时,是发自真心的心疼,还是有意展露吸引她的魅力,她为她所做的所有事情、流露出的所有脆弱,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她为了达成目的有意表现的一部分。
她分不清楚岑露白真心的模样,也认不清楚自己心动的样子了。
她在后车座里无声地泪流,司机在驾驶座上见怪不怪地叹息。年轻女孩,又是从这么高档的住宅区里出来,伤心事左右不过是感情事吧。估计是被什么富二代戏耍了吧?他识趣地没多嘴,猜测这个年轻女孩应该是一个要脸面的人,因为从头到尾,除了明显哽塞的气息,她低着头,至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哭声。
果然,在临近下车前的一条街,她抬起了头,停止了哭泣。她从单肩包里取出了湿巾,擦了一把脸,整理了仪容,又取了纸巾,擦了真皮座椅上被她裙摆污水打湿的部分,道了一声“谢谢”后才体体面面地开门下车。
车外细雨如针,姜照雪接过司机从后备箱里提出的行李箱,刚刚站定,就见一道阴影落下,一把伞挡住了她的风雨。
“怎么弄成这样了?”容稚眉头紧蹙,语气关切。
她趿着拖鞋,穿着居家的T恤和短裤,扎着半长的头发,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姜照雪鼻腔忽然又有些发酸。
她勉强笑笑,解释:“没事,就是被路过的车溅到了。”
容稚松一口气,后怕:“你吓死我了。”
大晚上的,她第一次见到姜照雪这样狼狈的模样。
她把伞递给她,帮她拉行李箱,有意活络气氛:“怎么也不带伞,这么着急来见我吗?”
姜照雪无奈地看她一眼,没有应话。
容稚也不介意。她打开了另一把伞,帮她推着行李,与她并肩走着,玩笑:“你来得可真刚好,我最近每天一个人关在家里写剧本,日夜颠倒,感觉都要闷得发霉了。”
姜照雪接她的台阶:“那我和你一起发霉。”
容稚无语:“朋友,能不能想点好的呀?”
“嗯?”
“不能我们一起发芽吗?”
姜照雪很勉强地笑了一声。
容稚看得出她哭过,情绪不佳,一路便都只捡着这样不重要的事与她交谈,转移她的注意力,姜照雪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她的话。
眼底神色还是郁郁。
两人一起乘着电梯上楼,刚进到房间,还来不及在小沙发上坐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