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绾云鬓-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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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屹觉得很荒谬,自己的这一切转变,居然就是因为她,她在,那风雨便沁不了他的心绪,伤不了他的神。
原本总在雨夜出现的那些噩梦,只要有她在,便无所遁形。
若放在以前,他根本不信这些。
柳茯苓磨完了墨,缓缓抬起头来,却冷不丁撞进了他的眼中。
她一愣,眼眸闪躲了一瞬,轻声道,“殿下还要吗?”
“还要。”赵云屹深深看着她。
柳茯苓呼吸一窒,听着他略带沙哑的声音,总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她将磨好的墨浅浅的推进盛墨的凹槽之中,又倒了些清水。
赵云屹干脆什么也不干了,便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她磨墨。
柳茯苓觉得自己也不是个面皮薄的,总是被那些客人们看,各种打量她的眼神,她也都经历过,却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他的眼神便跟那刀似的,看着你的时候,仿佛什么都无所遁形,让她心绪越发慌乱。
柳茯苓手指上速度变快了许多,一会儿便磨好了,她朝他浅浅的颔首,试探道,“殿下,我先退下了。”
“不必。”赵云屹极快的打断她,“你便在此。”
“可,您现下并不需要我在此……”
“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赵云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张口说,“在这儿陪我,什么也不用干。”
“……”柳茯苓吞咽了一下,有些无措。
似乎也觉得这样的沉默实在有些尴尬,赵云屹缓缓问她,“以前给谁磨墨?”
“我父亲。”柳茯苓轻声道。
“读过哪些书?”
“父亲的书,都看。”
“字写的如何?”
“一般。”
“写给我看看。”赵云屹扔给她一张纸,纸不大,上头描了金纹,看起来异常贵重。
柳茯苓宁愿如此,也不要被他干看着,便接过笔来,手却僵住了。
写什么呢?
“随意写,看看你的字。”赵云屹道。
那纸不大,想必赵云屹也没想让她写什么长篇大论,柳茯苓想了许久,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缓缓动笔。
纸这样好,写什么都有可能用不上,不然就……
柳茯苓纤细的手指捏着他的狼毫笔,行文走墨,缓缓在那极贵重的纸上郑重的写了两个字。
赵云屹眯眼,深深地看着她。
只见那纸上,用极清秀的笔触,写了两个字——“怀仁”。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她撩我。
柳茯苓: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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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怀仁; 他的表字。
赵云屹看着那两个清秀的字,许久沉默不语,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平静。
柳茯苓;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书房内诡异的安静,柳茯苓缓缓将手中的笔放在一旁; 忽然想到自己此举的问题所在——擅自写他的表字; 是不是……有些僭越了。
她心中一咯噔,慌忙起身; “殿下,我随意写,并不是有意……”
赵云屹却在她站起身之后,瞬间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抵在了书桌前。
书桌的边沿卡在柳茯苓的腰上; 她无意间后仰,却被赵云屹伸手捞住了她的脊背。
“不是有意?”赵云屹深深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确认她是真的如此; 还是在演戏。
赵云屹靠得太近; 柳茯苓有些不适; 她手指推着他; 有些别扭。
这动作在赵云屹看来,却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他分毫不让的将她抵在书桌前; 任她推拒,也纹丝不动; 反而将她捞得更近些; 感觉到她纷乱的呼吸; 心中仿佛才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何处得知我的表字。”赵云屹甚至有些不敢深想她的用意,便只低声问她何处得知此事。
“李忠,是李忠告诉我的,上次巧遇,李公公与我闲聊,便聊到了此事。”柳茯苓不知道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一时间陷入了慌乱之中,“殿下,我真的只是随意写的,您不要放在心上。”
“……”赵云屹听到这话,心中掀起些淡淡的躁意,随意?不要放在心上?
柳茯苓一手被他制住,一手只能勉励推着他的胸膛,才能堪堪的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能感觉到赵云屹的呼吸从刚刚自己写下那两个字以后便有些不稳,她不禁十分后悔,自己就不该乱写,任她写什么字,应当也比写这两个字处境要好得多。
赵云屹如此喜怒无常,她还这般招惹,实在是自寻死路。
“殿下,妾身知错了。”柳茯苓见他情绪不定,双眸黑沉,不知道他如今的想法,只能认怂。
她说了这话之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赵云屹,却见他扔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他似乎有些愠怒,可柳茯苓确实也不是很明白赵云屹究竟在怒什么,即便是僭越了,他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他越是不按常理出牌,柳茯苓越是觉得忐忑不敢乱动。
气氛僵持,赵云屹的视线从她的双眸缓缓下落到她莹白的鼻尖,随后是润泽的双唇上。
呼吸声重,柳茯苓咬了咬嘴唇,心跳渐渐开始不稳。
他想做什么?
下一秒,闪电霍然亮起,照亮了两人的面庞,外头乌云压顶的局面已经到了极限,瓢泼的大雨哗啦啦的往地面砸,地面上掀起淡淡的土腥气和草木香,随即而来的便是“轰隆隆”得雷声。
瓢泼的大雨夹在风中,哗啦一声,风吹得一旁书柜的书都落在了地上,窗户开着,雨水打进屋内,很快便淋湿了一小块地方。
柳茯苓却像是等来了什么机会似的,挣扎扭动了片刻,轻声道,“殿下,我去关窗。”
她不动倒好,一动反而惹得赵云屹眯了眯眼,最终只得缓缓地放开了手。
怀中的人儿便如被解开了束缚的鸟儿般,扑腾着便逃了。
看着她有些慌乱的模样,赵云屹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肘看着她奔波于几个窗子间,顶着风雨,艰难地将那窗子关上。
柳茯苓仍穿着今日那身衣裳,本来就薄,如今风雨淋在身上,湿了一些,看起来更加的清透贴身,她似乎没发现,只专心与那窗户做着斗争。
这儿的窗户又大又沉,且雕了繁复的木雕,柳茯苓不敢用全力,被风雨吹懵了的她半晌也关不上一扇窗户。
正当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在她的手旁微微用力,那窗户才听话地关了起来。
“谢谢殿下帮忙。”柳茯苓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水,感激的看着他。
“关个窗把自己弄成这样?”赵云屹皱眉睨了她一眼。
柳茯苓低头一看,满脸窘迫,她的衣裳湿了一半,本就若隐若现的身段更是直接显露。
柳茯苓急忙伸手挡住胸前,急忙道,“妾身告退!”
“退哪儿去?”赵云屹挑眉,“出去给旁人看?”
“……”柳茯苓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脚步一僵。
“来人!”赵云屹陡然一声,将柳茯苓吓得身子一颤,他那架势,便如同要喊人来将她拖下去碎尸万段似的。
外头候着的小厮急忙应声而入,赵云屹道,“告诉李忠,让他将东西送到书房。”
“是!”
小厮冒着雨飞快奔走,赵云屹转身看柳茯苓,却见她抱着膝盖,正可怜兮兮的蹲在一旁的避风处。
“过来坐。”赵云屹无奈道。
“太冷,不想动。”柳茯苓不是不想动,而是已经压根不敢动,自己这身衣裳不沾水已经是过分,沾了水更是宛如虚设,根本没有起到任何衣裳该有的作用,反而因为沾湿了导致身上冷嗖嗖的,她甚至轻轻打了个喷嚏,“嗤”得一声,像只落水的猫。
赵云屹嘴唇勾起笑意,不动声色的侧过身子,低头看她写的字。
“怀仁。”
她的字极为秀气耐看,看得出来经过练习,却自成一体,细瘦清秀的很,如她的人一般,漂亮,细细一看,倒是颇有些风骨。
赵云屹拿出一本书,将那已经晾干的纸夹在了里头。
“殿下,殿下,东西到了!”淅沥沥的大雨声中,传来李忠的声音,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那敲门声也湮没在了大雨的嘈杂之间,听不太清晰。
“进来。”赵云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李忠立刻缓缓推开门,朝着赵云屹行了个礼,然后立刻指挥他身后的小厮往屋里搬东西。
外头雨大,李忠去泾香阁的时候刚好碰上大雨,急忙召集人手搬东西遮雨,一来二去耽误不少功夫,这才刚到太子寝殿,便听到有人传报,说要把东西送去书房,几人便又赶紧掉头,将东西送了过来。
东西都用油纸包着,没淋着雨,李忠办事相当的利索,一点也不含糊,似乎感觉到屋内奇怪的氛围,他连头也不抬,把那些东西送了便走,一刻也不多待。
他来时带着大雨,走时宛如疾风,赵云屹原本想问他些事情,还未来得及开口,李忠便已经将门关好,快速离开了。
待李忠走后,柳茯苓立刻上前去,找出那个装衣裳的油纸包,抱在了怀里。
“前面右拐。”赵云屹看出她的意图,缓缓道,“有热水。”
“谢谢殿下。”柳茯苓附身行礼,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春雷阵阵,电闪雷鸣,天色渐渐暗了,赵云屹在书桌前随意翻著书,外头送来了晚膳,他让宫人放在一旁,便继续翻书。
雨滴的声音越来越大,这雨竟然一时半会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赵云屹缓缓闭上眼,忽然感觉身体传来了些不适。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赵云屹呼吸急促起来,一旦有这样的意识,他的身体便自然发生了原本时常会有的反应,像是一种惯性一般,难言的痛楚渐渐席卷他的全身,他眯着眼睛,撑手站起身。
柳茯苓她怎么……这么慢!
赵云屹本以为这么短的时间不会有问题,谁能想到她居然这么磨蹭,在里头绣花吗?
雨滴的嘈杂声在他的脑子里炸响,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因有柳茯苓在,他也没喊青叶进来,如今他已经连叫人的力气都没了。
潮湿的空气中浸润着淡淡的血腥气,赵云屹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上。
“殿下,您怎么了?”柳茯苓终于出来了,她刚一走出来,便看到赵云屹一口咬在自己的手上,血瞬间便流了出来,看起来异常的可怖,她吓了一跳,想过去看看,却又有些惊惧,“需要我去叫人吗?”
“过来。”赵云屹几乎是沙哑着嗓音道。
柳茯苓不敢多想,连忙上前,却被赵云屹一把拉住,拽进了怀里。
柳茯苓整个人都懵了。
雨声哗啦啦响,一直不停,赵云屹几乎是倒在她的身上似的抱着她,将半个身子的力道都压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气喘吁吁,仿佛水中捞出来似的,手上还有伤,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柳茯苓想挣扎,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挣扎的好时候。
“殿下,你还好吗?”
柳茯苓战战兢兢地说。
“不好。”实际上,在接触到柳茯苓的一瞬,他便觉得呼吸渐缓,心跳也缓和下来,血液中的躁怒,便如被什么安抚了似的,尽数平息下来。
他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缓缓闭上眼睛,搂住了她的腰。
“殿下,您手上的伤要包扎一下。”柳茯苓道,“不然会严重的。”
“一会儿再说。”赵云屹的声音几乎在她的耳侧响起,柳茯苓有些痒,不规矩的动了动,却惹得赵云屹将她搂的更紧。
柳茯苓细细思忖,怎么也想不通,赵云屹这奇怪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
想了许久,待赵云屹精神稍稍好了一些后,她终于有些忐忑的开口道。
“殿下,您是不是被狗咬过?”
“……”赵云屹闷声问,“何出此言。”
“我听何掌事说过,有一种狗,他们身上其实是有些病的,时常像疯了一样,那样的狗若是咬了人,人便也会染上病,时常会控制不住自己要咬人……”
赵云屹缓缓松开手,眯眼看着她 。
“殿下,是不是也被这样的狗……咬、咬过。”
“你觉得呢?”赵云屹冷笑看着她,心中的平静化为更深的愠怒。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明天双更!说到做到!么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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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柳茯苓一看他这模样; 心中不由惊异,刚刚远远看他,眼眸几乎都要泛起淡淡的红; 那模样跟将要疯了似的; 便如以前听人说过的那种被狗咬过的人一般。
可如今他飞快便成了正常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发疯用力咬自己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 我便是这样随意一问。”柳茯苓知道刚刚自己那话颇有些得罪人; 赶紧找补 ,“也不一定是真的; 那样的人我也没见过……”
赵云屹却不依不挠,眼角带着几分冷笑的意味,“那你可知道,这样的病还有一个特性。”
“什,什么?”柳茯苓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便是……若是这样的人; 咬了别的人,那人也会变成这副模样。”赵云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忽然伸手勾住她的后脖颈; 浅浅的附在她的耳根处; 低声问; “你要不要试试?”
“啊?”柳茯苓被他一碰后脖颈; 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爬满了后背; 她惊叫一声; 脖子一缩,立刻便想躲开他的手。
赵云屹没真想咬她; 随意做了个动作; 便看到柳茯苓吓得脸色泛白; 连连后退,便眯眼看着她惊惧的模样,心情倒是转晴了一些。
这烦闷的雨天,有她在此,倒是有趣了不少。
柳茯苓逃窜了几步,便反应过来他恐怕是在吓自己,悄悄一看他,果然嘴角含笑,欣赏着她的惊慌失措。
柳茯苓顿时站住脚,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她这样无措,却仿佛让他面上的愉悦扩大了些,看起来更加的显眼,仿佛她越是窘迫越是尴尬,他便越是乐在其中。
“殿下您到底……“柳茯苓不知道该如何说,看他这副模样,应当不是被狗咬过……可是他刚才明明那般狠的咬自己,正常人会做出那么古怪的举动吗?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赵云屹听着她话说了一半便不敢继续,知道她心中好奇又不敢问。
但是他并不打算这么快便将她对自己的重要性告诉她,便缓缓地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慵懒的抬起手,将手腕放在身前。
柳茯苓很快便上当,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自然而然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手腕上——他咬的可真够狠的,到现在那伤口还未自然愈合,血仍在流,流得他一手都是。
柳茯苓冷不丁便想起当时在明月楼的洗沐间里,赵云屹也是用自己的手掌挡住了冬青的刀刃,她还记得他的手掌之中满是鲜血,便那样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柳茯苓算是知道了,赵云屹也不是被狗咬了,也不是被狗咬过的人咬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过来,帮我包扎。”赵云屹缓缓道。
“……”柳茯苓磨磨蹭蹭的上前,她环顾四周,没找到包扎用的东西,心中想的却是……他还需要包扎伤口吗?难道不是等着伤口自己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