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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与风息共缱绻-第10章

小说: 他与风息共缱绻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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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药铺走回乌尼的杂货店,脚下的沙土路干干的,全然看不出前一天晚上降过逼停越野车的暴风雪。
  乌尼切了一只哈密瓜招待何遇,不到半刻钟的工夫又温柔地叮嘱了她两遍别吹风,还给她找了件棉布外套穿上,之后才安心地去做自己的小买卖。
  何遇没带相机,坐在偏左侧的门槛上看着小推车里的孩子用两只手比了个取景的方格。
  小家伙用两个才长好的牙齿刨了一点儿蜜瓜瓤冲何遇“咯咯”笑。
  她逗他,模仿快门的声音说:“咔嚓。”
  “嘎查——”小家伙这样模仿。
  何遇觉得有意思,全然不顾形象地跨到庆格尔泰的小推车旁,又说道:“咔嚓。”
  “噶乍——”
  “咔——”
  “噶——”
  “咔——嚓——”
  “噶嚓。”
  “咔——”
  “咔——”
  “咔嚓。”
  “噶——咔嚓。”
  何遇笑了,温柔地抚了一下庆格尔泰的脑袋,随意摇晃手中的蜜瓜皮又开始教引着他说别的话。
  这边她正童心大起,外面一辆雪白色的商务车停在了路中央。
  “什么呀?都到这儿了你才说我们都得住帐篷?”
  “菲菲姐,这些事来之前跟您的经纪人都确认过了的呀,拍摄场地在沙漠中央,那块基本就是无人区了,实在没有旅馆。”
  “没有旅馆民居总有吧,不然带的那点儿水我洗脸擦手都不够的呀。还有,遇到野狼怎么办,蛇还会往帐篷里爬呢。”
  “就是,就是。”
  ……
  何遇侧了一下头,看到几个穿Versace冬装外套的年轻女郎从车上下来了,估计是过来拍实景封面的杂志模特,顶着几张让人脸盲的漂亮脸蛋。
  乌尼听到动静从柜台挪到门口。
  一个女模特发现小杂货店的招牌,冲乌尼咧了一个看似明媚的笑,问道:“老板,你这儿有湿巾卖吗?要不含乙醇的那种,不然我会长痘。”
  酒精就说酒精,非要说乙醇,何遇不禁翻了个白眼。乌尼却热情地招呼道:“有呢有呢,还有无酒精成分的卸妆巾呢,里面有茶树和牛油果精华的,好使得不得了。”
  乌尼的见识显然超过了模特的原有构想,但这种扫兴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立马又被购物的兴头压了下去。
  几个人吵吵嚷嚷地走进小店里,一面搜寻着自己需要的物品,一面交头接耳互相嘀咕要看清有没有过期,乌尼只当没听见,一一给她们拿货。
  对于自己店里的商品,大到生产厂家小到成分添加剂,哪怕是一块钱一小包的蛇油护手霜乌尼都清清楚楚。
  何遇偶尔听见一两句,由衷地佩服乌尼。推车里的庆格尔泰却似乎被这些尖尖细细的嗓音吵到了,一双小手不停地向何遇张开。
  是想要抱的意思,她见他这样对川昱做过。
  何遇盯着小家伙愣了两秒,他露出两个小牙,歪着脑袋说:“咔嚓。”
  何遇笑了,正巧坐久了屁股有些发麻,索性抱起庆格尔泰到外面溜达一圈晒晒太阳。
  她站起来刚迈过门槛,商务车里一道目光惊诧地落在了她身上。
  “你是……何遇!”
  一个穿着白色休闲套装的女人探出头跟何遇说话,语气拿捏得一如他乡遇故知。
  何遇盯着她看了几秒,不需要依靠任何衣饰就让人留意到她眉梢眼角的性感,的确比刚才那些模特有特点许多,但何遇确信她们没见过。
  “我是林夏亦,一年前邀请过您参加我导演的《天生有范儿》的人文纪录片拍摄,可惜当时何老师您的档期太满……”她一边寒暄着提醒何遇,一边解了安全带下车。
  不感兴趣的合作邀约向来由助理打发,何遇生性冷淡又不认识她,一时没给什么反应。
  林夏亦觉得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刚才跟女模特解释住宿问题的男摄影打量了何遇一眼,压低声音跟她讲:“林姐,认错人了吧?她……怎会是何遇,有点像而已啦。你看,她连相机都没带。”
  说到最后一句时,林夏亦也开始有些犹豫。
  社交软件上,何遇的每一张照片都能让女人嫉妒得牙痒痒,一件最普通的T恤,一件简单的棉麻大褂,她都能穿搭出扑面而来的时尚感,可眼前这个女人……
  何遇满不在乎地紧了一把身上的棉布花袄,怕庆格尔泰摔着将他环抱式箍着,没梳头,没化妆,除开那张天然傲慢的脸,的确与她一贯的形象相去甚远。
  她无心搭理他们,索性就装作不是自己。
  林夏亦还是看了何遇好几眼,撇过头对跟组的男摄影说:“我去找菲菲她们回来,你跟她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拍几张照,选一张最像何遇的发给驰溪,什么也别说,其他的……后期用在我们的杂志上,会有帮助的。”
  林夏亦说完就往杂货店走去了,男摄影点点头朝何遇走过来。
  “不好意思,刚才我的朋友认错人了。”
  何遇说:“没事。”转身往长街上大步走去。
  男摄影掏出一张名片给何遇,说:“我是摄影师二扬,专门拍时装杂志封面的。”
  “时装杂志?”
  何遇单纯好奇哪一本杂志会挑这些网红脸做模特,男摄影却以为她是不明白什么叫时装杂志。
  他眯了一下眼,在脑海中组织解释的语言。
  何遇没兴趣了,扭头看到长街对面辛干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马朝这边走来。
  庆格尔泰开始冲自己的小舅“哇哇哇”地叫嚷。
  何遇说:“借过。”
  男摄影当她要走,立马跟她说:“我能给你拍张照片吗?可以支付你一些报酬,就是钱。”
  何遇没说话,他依旧在跟前挡着道。
  玩心起来了,何遇索性回答他:“好呀,你给我一万块吧。”
  男摄影显然没料到她会报出这个价,掏了一下耳朵问:“不好意思,多少?”
  何遇眉心一皱,极其认真地跟他说:“我是我男人花一万块钱买来的,你想照了我的相拿到别的地方给很多男人看,不够这个钱他会叫上他的几个兄弟打死你的,就跟上次来旅游的那两个瘫子一样。”
  她将这话说得习以为常,听得男摄影连忙朝四周看了看。
  辛干在靠近两人说话的地方下了马,跟庆格尔泰闹着玩故意撇嘴一脸严肃地逗他。何遇问:“你三哥呢?”
  辛干还没回答,男摄影瞥了辛干一眼收回名片匆忙走了。
  辛干莫名其妙地望了望仓皇开溜的男摄影说:“三哥说他来你一准儿生气,嘿嘿,何遇姐,他知道错了。”
  庆格尔泰扑腾着往辛干身上爬,何遇索性将小家伙递给他,自己去牵马。
  何遇的手搭在了马颈那块紧实的肌肉上,哼笑了一声:“他还知道让你代劳说?”
  “这个……”辛干抱着小外甥,半天没找到为川昱开脱的话。
  (三)
  “何遇姐,这个给你。”
  告别了乌尼后,两人往驻地赶。骑到了半路,辛干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住了马,从兜里摸出了一根麦秸似的空心草秆,说道:“以后你就用这个喝水吧,长在水泊边自然冻干的,没污染。”
  何遇接过看了看,土黄色、手掌长的一截,又直又亮,将其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还带着一股舒心的草木味道。
  “你找的?”
  她扭开了矿泉水将草秆探进瓶口去喝。
  辛干看着她吸了两三口才挠着脑袋小声说:“三哥摘的。”
  何遇捏着草秆在水里搅了搅,悠然地说:“一根草秆儿就把我打发了?把我往屋子里扔的时候跟在沙地里扬水管似的。”
  “不,扬水管,得往沙子里扔,还得埋上,也不往床上。”
  “什么?”何遇没听清,辛干却连忙摆了摆手:“不不不,我说不是一根,三哥给你摘了一大把放你房里呢。三哥说你使一次丢一根都行,管够!”
  何遇咬了一下那根草秆,脑补川昱板着一张脸,叉腰跟她说“管够”的豪横场面,优哉游哉地用腿靠了靠马肚子:“他知道什么。”
  辛干单纯地说句公正话:“三哥知道的可多了。”
  “比如母猪的杂交配种技术?”
  辛干被这样蔫儿坏的话吓得不轻,憋红了脸急忙解释:“不是不是呀。”
  他脑子已经被母猪的杂交配种技术搅昏了头,两瓣嘴颤颤的没个结果。
  何遇看辛干急得不行,收敛了神色回到正经话题上:“好了,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一件事。”
  辛干松了一口气:“嘿,姐你说。”
  “川昱……他一直在这里吗?”
  辛干连忙扭头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何遇说的“这里”是指固沙队作业的整个浑善达克。
  他咧嘴一笑:“哈哈,我还以为何遇姐你看到沙地里的婆婆鬼了呢。”
  “婆婆鬼?”
  “嗯,以前我阿布说,人大病初愈的时候,还有一半的魂在鬼门关晃荡,这时候身体虚能看到脏东西,沙地里的婆婆鬼就会变成他们相熟的人的样子在他们眼前晃。你要是真的跟着他去,婆婆鬼就会拿着你的命号自己去投胎,你就得留下来当婆婆鬼了。”
  何遇皱了下眉,仰头看到天边浮了几道虹光:“不如变成落单半裸的型男靓女,骗人跟着走的成功率会比变熟悉的人大。”
  辛干“嘻嘻嘻”地笑了两声,想起了话题扯上封建迷信前何遇的问题,于是回答:“三哥毕业之后就一直在这里了,前年李主任请他去当区域指导员他都没去。”
  “毕业?从哪里?”
  “从上海呀,”他想说得更详细一点儿,可又不太清楚那些长长的学校名称,于是只得又重复了一次,“从上海。”
  “大学毕业后子承父业……”
  辛干摇了摇头:“博士、博士毕业。”
  何遇一愣,想起了川昱那句“我就一大老粗,不知道怎么跟你们城里女孩子相处”的鬼话,他果然是在忽悠着自己好玩呢。
  “啧。”她咂巴了一声,“固沙员门槛这么高的吗?”
  前方已经可以隐约见着一点儿驻地房顶的样子了,辛干觉得何遇已经没生气了,心里很高兴,便乐呵呵地跟她闲聊:“没有啦,是三哥自己喜欢学东西,听说他上学的时候还去过四川研究什么呢。嘿,我猜是研究大熊猫,电视上看四川有好多大熊猫。何遇姐,你见过大熊猫没有?”
  何遇听到“四川”两个字,猛然又想起了马背上川昱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辛干当她是没有见过大熊猫,便接着说:“臭眼镜说三哥是去研究川妹子了,所以手上才被挠了那么老长的印子,嘿嘿嘿,就他嘴不正经……”
  辛干的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只是后面的内容何遇都没有太留神听。
  马蹄落在驻地门口的时候,辛干还问她:“何遇姐,下次我带你一起去吃好吗?”
  何遇胡乱地点了一下头,径直下马朝着川昱的房间走去,她需要求证,川昱有没有可能就是救自己的那个人。
  还没进门,脚步匆忙的何遇就被隔壁窜过来的尤金挡住了去路。
  他宿醉才醒,两只眼睛下都是发青的乌色,搭配那一头乱发,看上去有些可怜。
  何遇说:“有事一会儿说。”
  她叫了川昱的名字,尤金却突然抱住她:“哦!我真是摄影界的罪人、不忠诚的骑士。何遇,你可以原谅我吗?”
  老张:“……”
  辛干:“……”
  眼镜:“……”
  何遇:“滚。”
  “何遇,我非常后悔,我知道酒是狄俄尼索斯献给世人的麻醉剂,但我还是一口一口地掉进了他的圈套。真是个奇怪的想法,就像风车下面长出了一排白色的小南瓜。何遇,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我应该保持清醒带你好好了解浑善达克的,你接受了我的邀请,我却喝醉了。这是不对的,听说你还因此发烧生病了。哦,上帝啊,我简直……”
  表达悔恨的尤金就像一只巨大的山地熊一般,隔着一拳的距离空揽着何遇,围观的三个人见惯了他的戏剧式发言都站在一旁看西洋景。
  何遇明白尤金只是热情过头,但这丝毫没改变她生无可恋的表情:“撒手。”
  “哦,何遇,答应我,不要因为我的失误而改变你对这片土地的热忱,我应该为我们的友谊做些什么?说吧,何遇,我该怎么弥补自己的失职?”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何遇,两只碧蓝色的眼睛里竟然还不争气地泛起眼泪来了。
  眼镜在一旁起哄:“光说可不算,洋金转头就不认账了,何遇,有什么要求得叫他写下来。”
  老张也乐呵呵地点头说:“是是是。”
  何遇急着找人又实在没心思哄眼前这个像是从莎士比亚戏剧里窜出来的国际友人,便直接扯着嗓子喊:“川昱!你出来!”
  她声音大了点儿,带着半分宿醉、鼻涕眼泪放肆流的尤金反而被吓镇定了,撒了手扶着额头说:“川昱队长半个小时前就出去了,哦,何遇,你找他吗?真不凑巧。”
  何遇将头扭向另一边,辛干连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眼镜说:“是,队长出去了。”
  “去哪儿了?”
  “这个,他没说。”
  老张也点头应了一句:“没说。”
  何遇没再追问,尤金却不知道哪根筋儿没搭对突然又来了精神:“啊!不如这样吧!何遇,我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你的悲伤我该用快乐来补偿,这样上帝才会重新赐福于我的。”
  何遇摆摆手:“不用,我不怪你。”
  尤金不罢休,听了她亲口说的“不怪你”,补偿她的愿望反而更加殷切了:“不会很远的,何遇,给我这个机会吧?我应该是你忠诚的朋友与可靠的搭档,可是我竟然……”
  “去去去!现在就去!”眼瞧着尤金式反省又开始了,何遇只想立即叫停耳边这种无休止的“嗡嗡”声。
  院子里的另外三个人对了个眼神,想着既能让耳根子清静,又能让骑了许久马的何遇松泛松泛筋骨,纷纷点头支持了何遇的决定。
  尤金开心到不行,亲自帮何遇取来了她的相机引着她出了门。
  一路往北慢走了半个小时,天边的晚霞由错落的斑斓变成了满铺的云锦,霞光下路的尽头可以看到一户牧民的深米色篷布,何遇逐渐觉得在这样的景色中散步也还惬意舒适。
  她嗅着风,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到有雪的味道,于是问:“说吧,带我去看什么好东西?”
  尤金突然得意到不行说起了母语:“It's a secret。(这是一个秘密。)”
  何遇随便接了一句:“你的秘密不会是带我去看羊吧?”
  尤金眼睛一瞪,脚一跺,脑门上的一撮头发猛颤着配合说:“Oh my god !(哦,天哪!)何遇,你真是个天才!用你们中国的话来说,这是不是叫心有灵犀!”
  高八度的嗓音依旧没抵得过何遇已经翻上天的白眼,她连忙转过身往回走,却被兴致勃勃的尤金硬拉着走向了不远处的那顶蒙古包。
  “我不感兴趣。”
  “不,何遇,不是一般的羊……”
  “除非它长着狗头,那我管你叫猎奇新闻的记者。”
  “不,你来看看,我刚给主人发了消息现在时间正好……”
  半推半拉间,何遇进了主棚边上一个木栏围着的牲畜圈,里面主人家正围着一只卧地的灰色母羊,见尤金领着人进来了,也只是熟人般地点了个头。
  原来是母羊产崽,这样的场面何遇早年拍过太多,她敬畏生命,但实在不新鲜,何况早上吃的苦药现在嘴里还有味道,一会儿真闻了血腥味极容易在主人家面前失礼干呕。
  她呼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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