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他是皇帝-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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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祯看向傅清辉,唤道:“清辉。”
傅清辉转身上?前,行礼道:“臣在。”
谢祯吩咐道:“胡坤三人灭口案,锦衣卫堂贴案,项载于?、吴令台、高明兆、齐海毅、刁宇坤等五人贪污案,以及赵元吉假公济私案,尽皆交由你查,务必查明真相,上?报于?朕。”
傅清辉行礼道:“臣领旨。”
谢祯复又看向恩禄,道:“拟旨,着令傅清辉暂代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沈长宇提拔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昭告百官。”
恩禄领命,即刻行至桌边,代笔拟旨。
吩咐罢,谢祯再复看向傅清辉,随即走下殿来,来到傅清辉面前,望着他的眼?睛,推心置腹道:
“清辉,这?个朝堂,远比朕想得要复杂。朕如今坐在这?皇位之上?,宛若海中?孤舟,风雨飘摇。大昭三百年?,积病已深,朕意欲做中?兴之主,那便有无数艰难险阻,若行差踏错,或身边人怀有二心,只怕会将大昭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定要与朕同心,莫要再走赵元吉的老路。”
傅清辉怔怔地看着谢祯的眼?睛,随后单膝落地,抱拳行礼,坚定道:“臣定唯陛下之命是从!以命相佐!”
谢祯俯身,伸手握住傅清辉的手肘,亲自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道:“好!朕信你。”
一个身陷囹圄,坚守城门?,以身殉国之人,如何会不跟他一条心?
谢祯跟着对傅清辉道:“还有桩事,朕需要你去办。”
谢祯道:“上?一任尚宫局尚宫穆芙,如今已出宫,朕记得她未回老家,在京中?养老。”
傅清辉回忆了下,点头道:“正是,她的宅邸,想来不难打听。”
谢祯点点头,道:“你且去找她一趟,传朕口谕,命她在府中?开教养课堂,凡京中?愿意前往的贵女小姐,便叫她守在府上?教养。而其中?有一位,唤作蒋星重,不会去她府上?,但任何人问起,都要说?她在。”
傅清辉闻言了然,陛下原是为蒋姑娘想了个从府中?脱身的法子。可是陛下要蒋姑娘离府,是要去何处?
傅清辉暂且没有多问,只领旨应下,随后行礼道:“臣告退。”
谢祯点头,目送傅清辉离去。
傅清辉走后,谢祯重新走回椅子上?坐下,对恩禄道:“宣王希音、孔瑞进殿。”
恩禄行礼应下,下去传召。
很快,早已候在殿外的王希音和孔瑞二人跟着恩禄进殿来。二人手里,分别还捧着不少卷宗。
二人进殿行礼后,王希音道:“回禀陛下,东厂一些尚能?找到的旧卷宗,都在此处。”
谢祯见卷宗很多,离座起身往书房而去。
恩禄转身看向王希音和孔瑞二人,示意跟上?。
来到书房中?,谢祯在桌后坐下,示意恩禄呈上?。
恩禄上?前从王希音和孔瑞手里抱过?所有卷宗,上?前放在了谢祯的书桌上?。
谢祯也不耽搁,即刻拿起卷宗细看起来。殿中?只剩下谢祯翻动卷宗的纸张声。恩禄王希音等人,在一旁安静作陪。
时间一点点流逝,问午膳的太监,陆续来养心殿外问了三次,三次都被王永一暂且挡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谢祯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眉心蹙得极紧。
他终于?明白了先帝重用九千岁的原因?。
早在先帝继位之前,国库便已出现空虚不足的情况。而九千岁,极擅长从百官手里弄钱。先帝一朝的军费也罢,国库开支也罢,九千岁从未短缺过?。
当然,九千岁自己也贪,可无论?他怎么贪,他与先帝始终一条心,先帝要的东西,他一样未曾少过?。
尤其是军费。先帝一朝,曾与土特部打过?几仗,每次都会出现军费不足的情况。但每当关键之时,九千岁就会想法子将军费补足,所以先帝一朝,即便先帝无法收复辽东,但土特部也始终未能?过?得了山海关。
而九千岁弄钱的法子,便是从百官身上?诈。
文官贪,九千岁更贪,也更有权力和手段。这?些卷宗里呈现出的手段,有些极其肮脏且为人不齿。
甚至有些事,他曾经尚未王爷时便听过?。正在那些百官弹劾的九千岁的罪状中?。
谢祯扶案起身,缓缓在桌后踱步。
但凡事皆有阴阳两面,九千岁固然能?弄来钱。可若要弄钱,他就必须培养足以对抗文官集团的势力,故而出现无数靠贿赂九千岁,无能?而添居其位的官员,拧成一股绳,为九千岁所用。
先帝一朝,九千岁如阴云般悬浮在文官头顶,压得文官喘不过?气。
而曾经的他,只看到了九千岁专权的祸端,未能?看到九千岁的贡献。
曾经他始终不明白,先帝为何要那般宠信九千岁,弄得朝廷乌烟瘴气。如今他却是明白了,先帝需要九千岁,大昭,也需要九千岁。
而他曾经,受教于?致仕文官,学的都是礼仪道德,天下大义。从未站在皇帝的位置上?去考虑过?问题。而文官纵然满口礼仪道德,但实际上?贪婪起来,根本没有底线。
谢祯静静思?量,一旦清洗阉党旧臣一案落定,文官集团很快便会一家独大,如今已经敢在诏狱杀人灭口,以后若不满意他这?个皇帝,岂不是也是说?换就换。
他不能?再找一个九千岁,但他也不能?继续叫牵制文官的空无一人。他得尽快叫那些不敢开口的阉党旧臣开口,得尽快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还得摸清整个文官集团,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勾当。
他绝不能?再做一个耳聋眼?瞎的皇帝。否则蒋星重的梦,怕是就要成为现实。
念及此,谢祯看向王希音,对他道:“这?几日,朕会安排一名女子入东厂。”
王希音和孔瑞皆闻言愣住,抬头看向谢祯。
王希音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行礼再次问道:“陛下,您是说?,女子?”
谢祯点点头,道:“此女与朕有大助益。但你二人,须得佯装不知她是女子,当她是普通太监对待便好。若有人怀疑她的身份,你二人须得为她辩白遮掩。还有一点……”
谢祯紧盯着王希音的眼?睛,格外认真地叮嘱道:“且任何时候,都不能?叫她见到朕!”
王希音虽不知缘故,但陛下既然吩咐,他将事办好便是。王希音忙行礼应下,道:“臣明白,臣定会小心行事。”
谢祯点点头,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问道:“重建东厂一事,这?几日如何了?”
王希音呈给?恩禄一个名单,恩禄转呈给?谢祯。
见谢 祯开始看,王希音这?才回道:“回禀陛下,臣从如今宫中?的宦官中?,挑选了一些人。但这?些人,并无东厂做事的经验。所以臣斗胆,选了几位还活着的东厂旧人,他们如今皆被贬出宫,有的在行宫,有的在陵寝。”
王希音目前还有些捉摸不透谢祯对东厂旧人的态度,不由看了孔瑞一眼?。孔瑞见此,忙行礼笑道:“自然,若是陛下不喜东厂旧人,臣二人重新培养新人便是。”
“不必。”谢祯接着道:“既然有经验,调回来便是。”
王希音和孔瑞不由相视一眼?,即刻行礼应下。王希音不由松了口气,他曾经便是东厂的人,自然知晓东厂于?皇帝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看来他们这?位新皇,总算是意识到了,不再视东厂为洪水猛兽。
谢祯再复抬头看向王希音,道:“如今百官盯得紧,朕不能?贸然封你二人入东厂。你二人先将东厂班底重新组建起来,等你们有了能?同百官抗衡的能?力,朕自然便也能?重封东厂。”
若是现在将东厂重建的消息透露出去,他敢说?,文官一定会想尽一切法子,叫此计划胎死腹中?。
谢祯吩咐二人退下,自己则继续看王希音呈来的卷宗。
这?一日,因?谢祯昨夜出宫,耽误了时间,朝务格外多,再兼锦衣卫案等一众事务,谢祯便没有再去蒋府习武,而是留在宫中?处理朝务。
这?日晚上?,蒋星重同父兄吃饭一道吃饭,这?时,蒋道明忽地开口道:“你习武的事情,往后放一放吧。”
蒋星重不解道:“怎么了爹?”
蒋道明道:“曾任尚宫局尚宫的穆尚宫,要在府上?开班授课,教养京中?贵女,你且住穆尚宫府上?住些时日,好好跟着人家学学。”
第029章
蒋星重?嘴角立时不受控制地上扬; 她被?迫咬住下唇,方才做出?一副痛苦难受的模样。
蒋道?明?见状,蹙眉道?:“又不是禁了你习武,待从穆尚宫府上回来; 接着练便是。”
蒋星重?下唇咬得发白; 着实是费劲控制好久; 方艰难地点点头。
见蒋星重?不情不愿地应下,蒋道?明?这才收回目光; 继续夹菜吃饭,对她道?:“等下吃完饭就回去收拾东西,穆尚宫特意吩咐; 这趟过?去不是享福的; 所以兔葵和燕麦都别带了。明?早爹和你哥都要上早朝,叫瑞霖送你过?去。”
蒋星重?点着头应下,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只是不知明?早离府后; 她和言公子要如何碰面?
但她私心估摸着,言公子既然安排得这般迅速周道?,想来也想到了她这边的情况,应当会有安排。
念及此; 蒋星重?不再多?想。一旁的蒋星驰,转头看向自?家妹妹,宽慰道?:“等你回来的时候,哥哥给你准备一把好刀; 可好?”
终于有了合适的借口; 蒋星重?这才正大光明?地放开笑意,冲蒋星驰点头笑道?:“那我等着哥哥的好刀。”
蒋星驰冲她抿唇一笑道?:“吃饭吧。”
蒋星重?应下; 和父兄一道?继续吃饭。
吃过?饭,蒋星重?回到自?己?房中,将兔葵和燕麦支了出?去。她四下扫了一眼?,却发觉自?己?没什么需要带的东西。
要进东厂,估计以后就是穿太监服饰,用不着带自?己?的衣衫首饰。至于其他的东西,更是没必要带。
但是需要带几条束胸,虽然她本就很瘦,不大明?显,不过?还是保险些?的好。还有钱,多?带些?钱,钱这个东西,到哪里都是必需品。
想着,蒋星重?在衣柜一阵翻箱倒柜,找到几件不穿的旧长衫,拿过?剪刀,三下五除二给自?己?剪了几条束胸出?来。
将束胸装好,她复又多?装了一些?银子铜板带上,简单收拾好一个包袱,便将其在桌上放好。
准备好东西,她这才唤了兔葵燕麦准备热水,沐浴更衣后,便上床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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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蒋星重?起?了个大早,父兄刚刚离开去上早朝。
蒋星重?正在屋里吃着早饭,瑞霖便进来说道?:“姑娘,马车已经备好,将军吩咐你早些?过?去。”
蒋星重?点点头,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将桂花糕就水咽下,拿起?包袱便跟着瑞霖出?了门。
马车一路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城中一处府邸门前?停下。
蒋星重?探头出?去,正见已有不少贵女的马车停在门外,马车里偶尔传来姑娘嘤嘤的啜泣声。
蒋星重?跳下马车,便见沈长宇站在穆府门口。
沈长宇见蒋星重?到,冲她一点头,便先行?进了门内。蒋星重?紧随其后。
进了府中,沈长宇一直走在前?方,与蒋星重?隔着一段距离,但始终在蒋星重?能看到他的视线范围内。蒋星重?便一路跟着他,到了穆府后院。
后院中已备好一辆马车,马车旁,还站着一名看起?来六十岁出?头的妇人?。
她身着顺圣色立领长袄,外套一件石绿色绣雀栖玉兰纹比甲,下穿玄色织金马面裙。头发纵已花白,但她腰背挺直,神色泰然,气质格外出?众。
想来这位便是穆芙穆尚宫。
蒋星重?上前?行?了个见长辈的礼,跟着道?:“叨扰尚宫。”
穆芙含笑点头,免了蒋星重?的礼,随后指指一旁的厢房,对蒋星重?道?:“公子已经吩咐过?了,那间房里,已为姑娘备下衣帽,姑娘且去换了便是。”
蒋星重?点头,自?上前?进了房间。
房间桌上放着一套熨烫好的太监服饰,服饰上摆着一顶烟墩帽。蒋星重?浅吸一口气,便开始拆头发。
不多?时,蒋星重?便换好衣服,并重?新给自?己?挽了个男子的髻,将烟墩帽戴着头上。
一切准备妥当后,蒋星重?照了下房中镜子,见自?己?当真像个生得清秀的小太监,不由松了口气。又拽了下衣服,便朝门外走去。
再次来到院中,沈长宇和穆芙皆朝她看来。沈长宇不由缓缓点了下头,似是对她这装扮很是满意。
穆芙未作任何表态,只对蒋星重?道?:“姑娘放心,任何人?问起?,你都在我的府上。我每隔七日?,亦会将姑娘在府上的表现告知你的父亲,叫他安心。”
蒋星重抱拳行礼道:“多谢穆尚宫。”
行?礼罢,沈长宇便拉开了马车的车门,蒋星重?坐上了马车。穆芙这才微微垂眸。也不知这位新帝,忽地来了什么兴致,安排个女子进宫做太监,还不叫表明?他的身份。看不懂,她只管安心办差便是。
马车从穆家后门驶出?,蒋星重?就这般在穆尚宫府上来了个偷梁换柱。
清晨的街道?上,此刻还很安静。蒋星重坐在马车里,只听得到车辙滚过?青石板的声音。
她此刻只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有想,感?受着周遭一切的流动和变化。前?后两辈子,没有哪一刻,她像此刻般体会过如此想扎根于现实的满足与平静。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车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沈长宇出?现在蒋星重?眼?前?。
沈长宇手中拿着一盏绘有瑞鹤的宫灯,对蒋星重?道?:“到了,下车吧。”
蒋星重?点点头,拿着自?己?的小包袱走下车来。她四处看看,身后便是挂有东华门三个字匾额的东华门。宫门高大,门口护卫森严。
东华门内,便是一处宽阔的四方庭院,中有溪流穿过?,溪上建有小桥。
右侧有一处独立庭院,独立的围墙外兼独立的门,里头屋檐错落,巍峨森严。左侧又有一处独立的院子,同样只看得到排排屋舍。
沈长宇指指右侧的独立庭院,对蒋星重?道?:“那扇门是文华门,里头设有文华殿、主敬殿以及传心殿。”
蒋星重?闻言了然,问道?:“文华殿大学士便是在那边当差?”
沈长宇点点头,道?:“算是吧,但内阁大臣们,基本常在内阁大堂。内阁大堂设在西华门处。”
沈长宇又指一指左侧独立的庭院,对蒋星重?道?:“那便是东辑事厂,以后,你便在那边当差。如今东厂重?建,里头主事的是王希音与孔瑞,二人?尚未封官职,你尊唤一声公公便是。”
蒋星重?点头应下,沈长宇将手中绘有瑞鹤的宫灯递给蒋星重?。随后又指一指正前?方,正对着东华门的一扇门,对蒋星重?道?:“那便是协和门,日?后你若有事找公子,便将此灯悬挂于协和门上便可。”
蒋星重?接过?灯,再次点头应下。
沈长宇复又指向开在文华殿右侧的门,对蒋星重?道?:“那扇门唤作三座门,进了里头便是南三所。过?了南三所,里头便是内宫。切记,你莫要入协和门与三座门,往后只在东华门处当差便好。这里公子安排好了,你可安心当差。可你若乱闯,被?人?识破你的身份,公子怕是保不住你。”
看着偌大的皇宫,蒋星重?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意欲刺杀景宁帝的计划,好像真的有点冒险。仅仅只是东华门,就如此之大,整个皇宫,那该有多?大。别说刺杀景宁帝了,她怕是连路都找不对。
蒋星重?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