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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真不知他是皇帝-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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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星重那般聪明,定是也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才会?不顾自身安危; 一头扎进火场去抢救证据。
  谢祯神色间?隐有怒意。再要紧的证据,还能比性?命更要紧吗?她何至于这般冒险?
  谢祯直接从南三所抄近道; 从三座门处进入东华门处,直奔东厂。
  东厂院中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并未见过谢祯,忽见一位身着曳撒的少年闯进东厂,不由面露疑色。正欲上前询问?,不想却见御用监掌印恩禄跟在少年身后,毕恭毕敬。
  这满宫里能叫恩禄这般对待的还能有谁?院中小太监立时便明白了谢祯的身份,即刻跪地行?礼。
  谢祯哪有工夫理?会?他们,在孔瑞的指引下,直奔蒋星重的住所。
  进了房间?,谢祯便朝里头看去,正见王希音和李正心守在榻边。
  二人一见谢祯到?来,即刻跪地行?礼道:“拜见陛下。”
  谢祯随手一挥,免了他们的礼。顷刻间?,便已来到?蒋星重榻边。
  榻上的蒋星重,身上到?处灰扑扑。鼻孔处沾着不少吸进去的黑灰,人中一片漆黑。她眉心紧锁,一副极是痛苦难受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双臂依旧紧紧抱着,似是在护着怀里什么东西。
  谢祯忽觉心间?一阵刺痛,随即漫上浓郁的愧疚。他看向一旁的王希音,忙问?道:“眼下如何?”
  一旁的李正心,行?礼接过话,对谢祯道:“回陛下的话,事情发生在丑时,当时宫门未开,臣只得先?将掌班带去东华门外的庑房,从城中请了大夫。经?大夫诊断,掌班并无大碍,只是吸入烟气过多,有些?伤了肺气。大夫已给?掌班下过针,也开了药,臣已叫人跟着去取。只是掌班怕是得好好休养几日?。”
  一旁的王希音接过话,对谢祯道:“臣已派人去请太医,叫太医好好再给?阿满瞧瞧。”
  听到?蒋星重并无大碍,谢祯这才松了一口气,在蒋星重榻边坐下。
  李正心望着眼前的谢祯,不由面露疑色。
  方才王希音叫去找太医时,他便觉不对,以他们的身份,如何敢使唤太医?直到?方才陛下出现在门外,他方才隐约明白过来。这位蒋掌班,恐怕和陛下有什么渊源。
  只是他不明白,一个太监,何至于叫陛下这般对待?甚至亲自来东厂看望。
  谢祯俯下身去,手握住蒋星重紧抱在胸前的手腕,试图拉动?,并轻声唤道:“阿满?阿满?”
  昏迷中的蒋星重,似是听到?了谢祯唤她的声音,她双唇微动?,似是在说什么。
  谢祯面露疑色,单手撑住床面,俯身至蒋星重唇边,侧耳细听。
  少女虚弱又充满悲伤的声音传入耳中,“阿爹,水好冷……阿满冷……”
  谢祯闻言,忙拉过被子,正欲给?蒋星重盖上,却被一旁的李正心制止,“陛下,掌班刚出火场,不宜捂着。”
  谢祯听罢,再复看向蒋星重。是啊,刚从火场里被救出来,理?当散热才是,她为?何会?喊冷?
  谢祯再次手撑床面俯身,去细听蒋星重口中的话。
  这一次,谢祯清晰地听到?,少女虚弱的声音,喃喃重复,“随帝殉国,魂祭大昭。”
  谢祯霎时怔住,呼吸在一瞬间停滞。
  他那双丹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蒋星重。这一刻,他仿佛蓦然间?跌入刺骨的寒水,周身顷刻间为寒冰所覆盖,再也做不出下一个动?作?。
  她一直都在跟他说,她知道未来五年的事。她知道大昭要亡国,知道景宁帝会?自缢殉国。她也知道傅清辉为?守城门死战,知道恩禄随他一同离去。
  可她却从未说过,国破家亡之时,她是怎样的处境。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为?何她只知道未来五年的事。因为?在她的梦中,她也是那个以身殉国之人。
  随帝殉国,魂祭大昭。
  蒋星重眼中流出泪水,顺着她的鼻翼滴落在枕头上,她薄唇轻启,喃喃道:“景宁帝……是我大昭的皇帝……随帝殉……”
  她声音微弱,“国”字未能发出声音,只见唇形。
  谢祯双唇微颤,微微抬眼。即便动?作?克制,可他眼神中的动?容却已无法?藏匿。
  她不是最恨景宁帝吗?为?何还要随帝殉国?
  只因他是大昭的皇帝,是她心目中,大昭的象征。帝死国亡,她亦曾为?他哀悼。
  谢祯眉眼微垂,目光落在蒋星重紧护的双臂上。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蒋星重为?何要一头扎进火场,不顾自己性?命地去保住这些?证据。
  她要救大昭,以性?命,为?注!
  谢祯望着眼前的蒋星重,眼眶微红。
  他怀着澄澈的理?想登基,一心想要实现中兴。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叫他知道自己曾经?的澄澈理?想是何等的天真。
  朝堂波诡云谲,人心贪婪不足。是蒋星重的出现,叫他看到?了朝堂真实的面目。
  这些?时日?,东厂未建,清辉刚接手锦衣卫,司礼监尚未有亲信接手……面对如今这般局面,他只觉只身一人,恍如孤家寡人。
  可是现在他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如他一般怀着澄澈的理?想,如他一般一心一意只为?大昭。
  她不是为?了谋反而谋反,她只是觉得他不是个好皇帝,是他害得大昭亡国,所以她才想着给?大昭换个皇帝。她谋反,是为?了大昭。只要能救国,她毫不吝啬自己的性?命。
  她的忠义之心,与人无二。是他真真切切,可以完全信赖和托付之人。
  这一刻,谢祯无比确信,只要他在她的辅佐下,做好这个皇帝,她便一定不会?再生谋逆之心。
  但前提是,他得先?做好这个皇帝。
  恰于此时,一旁的恩禄,上前提醒道:“陛下,该上早朝了。”
  谢祯直起身子,看着榻上的蒋星重,凝望不语。
  半晌后,谢祯对恩禄道:“去告知百官,今日?罢朝。”
  恩禄闻言微愣,王希音、李正心、孔瑞亦看向谢祯。陛下自御极以来,便恢复了每日?的临朝听政,今日?为?何提到?罢朝?为?了一个姑娘?
  谢祯见恩禄未动?,自是知道他们的疑惑。屋里恩禄、王希音、孔瑞都是他看重,意欲重用的人,他不愿与他们心腹两隔。
  念及此,谢祯便解释道:“自朕御极以来,便欲实现中兴,故而恢复每日?临朝听政。朕本以为?,只要朕足够努力,定能做一个中兴之主。可如今朕方明白,如今的朝堂,并不是只要朕足够努力,就能变好。”
  谢祯嘲讽一笑,道:“大昭宿疾重症,岂是每日?临朝,凡事亲力亲为?,便能解决的?必得刮骨疗伤,沉疴肃清。与其每日?上早朝,听大臣们废话,倒不如腾出些?时间?,好好想想该如何断其脉,医其病!”
  房中几人听罢此话,立时明白过来。
  尤其是本就曾在司礼监当差的李正心。自祖制成立内阁与司礼监以来,票拟与批红制度,便已能完成国家运转。先?帝与隆德帝,便久不上早朝。隆德帝甚至三十年未上早朝。
  可自陛下御极以来,便恢复了每日?临朝的制度,他意欲实现中兴之心,人人得见。
  方才他说出的这番话,并非因蒋掌班而意欲懈怠朝政。而是陛下想明白了,如今的朝堂积病已深,不是他足够努力就能够改变,而是需要从其他方面肃清朝纲。
  曾在东厂当差,深谙朝堂阴暗的王希音,更是赞许点头。同时感到?欣慰,这位年轻的少年帝王,终于想透了这一层,不再是曾经?怀着一腔恢复中兴的热血,将自己折腾得累死累活,当了文官集团话事人而不自知的皇帝。
  王希音行?礼下拜,朗声道:“陛下,圣明!”
  谢祯闻言,自嘲一笑。他转头看向几人,笑道:“你们都给?朕记着,在蒋阿满面前,朕是户部言公子。你们若是谁说漏了嘴,暴露了朕的身份,绝不轻饶。”
  恩禄、王希音、孔瑞三人自是早就知道此事,也知道蒋星重女子的身份。唯李正心闻言一愣,不明所以。只云里雾里地跟着众人行?礼应下。
  谢祯看向恩禄,对他道:“去给?百官传旨吧。传旨后你别?来了,回养心殿等着,昨日?你来东厂传话,她见过你。”
  恩禄噎了一瞬,跟着行?礼应下。恩禄往外走去,顺道给?孔瑞使了个眼色,示意跟上。
  孔瑞点头,跟着恩禄一道出了房间?。来到?门口,恩禄看一眼院中众太监,对孔瑞道:“陛下的吩咐听见了吧,不能叫蒋姑娘知道他的身份,这满院子的人,该如何堵嘴,你当明白。”
  孔瑞行?礼道:“公公放心。”
  恩禄点点头,往外走去。
  恩禄出门的同时,派去请太医的太监,也带着太医走了进来。路过恩禄身边时,朝他行?了个礼,恩禄亦回礼,随后便错身走过。
  太医来到?蒋星重房中,一进屋,便见谢祯坐在一个小太监的身边,太医一惊,忙跪地行?礼。
  谢祯摆摆手免了他的礼,立时起身让开,对太医道:“抓紧瞧瞧。”


第034章 
  太医颔首; 在谢祯让开后,上前给蒋星重把脉。
  把脉半晌,太医忽地?眼露诧异,不解地?打量眼前躺在榻上的蒋星重几眼。
  方才东厂的太监来请他的时候; 不是说是个小内臣出了事吗?怎么……怎么这小内臣; 会有宫寒; 月事腹痛的症状?
  太医面上震惊之色转而迷茫,诧异看向一旁的谢祯; 神色间充满了对这世间的怀疑。
  谢祯见此,蹙眉问道?:“脉象如何?可是不好?”
  “呃……”太医迟疑一瞬,跟着起身向谢祯行?礼; 道?:“陛下; 借一步说话。”
  方才听?李正心说蒋星重已看过大?夫,并无大?碍,他的心便?放下不少。如今看太医这副模样,谢祯的心复又往下一沉。跟着太医绕过屏风; 到了外间。
  太医压低声音,对谢祯道?:“回禀陛下,那位躺在榻上的小内臣,恐怕身份有疑。”
  谢祯不解道?:“怎么?”
  太医道?:“臣从医几十载; 从未见过这般奇怪的脉象。身为一名小内臣,竟有宫寒之症,这这这……”
  谢祯闻言,不由抿唇低眉; 耳尖跟着烫了起来。
  太医面露为难之色; 接着对谢祯道?:“若不是臣诊脉失误,便?是那清秀的小内臣; 当?真?是个女子假冒的。”
  谢祯点点头道?:“朕知道?,这女子是朕安排在此。既有宫寒之症,便?替她开药调理便?好。”
  太医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忙行?礼称是。
  谢祯跟着补充道?:“你只管看病医人,旁的事当?作不知便?是。”
  太医再复看向谢祯,却发觉他们神色依旧未变的陛下,竟莫名红了耳尖,似被久冻一般。
  太医见此,忙收回目光,不再多言,只道?:“那臣再去把把脉。”
  谢祯点头,示意?太医过去。
  谢祯长身立于屏风外,从屏风镂空的雕花中,望着榻上的蒋星重。看着太医为她把脉,又看着太医拿过方才外头大?夫开的药方比对。
  半晌后,谢祯觉得耳朵烧红的感觉褪去后,方才重新走了进去。
  太医又写了一张方子,同之前大?夫开的方子放在一起,对谢祯道?:“回禀陛下,外头大?夫开的方子无碍,只是臣又跟着这位小公公的体质,加了一副方子。这两副药方并无冲突,一道?用?着便?是。只是臣开的方子,须得叫这位小公公用?久一些?。”
  想来是医治方才他所说的宫寒腹痛之症的方子。念及此,谢祯点头,随后对王希音道?:“安排个人同太医去取药。”
  王希音应下,和太医一同行?礼退出房中,谢祯重新坐回了蒋星重榻边。
  望着榻上依旧未有苏醒迹象的将星重,谢祯对一旁的李正心道?:“去打盆热水,再去取几条干净的棉巾过来。”
  李正心行?礼应下,不多时,便?打了热水进来,孔瑞配合着搬来凳子,将热水放在蒋星重榻边。
  李正心浸透棉巾,拧至半干,尚未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却忽见谢祯伸手,从他手中将棉巾接了过去。
  李正心一愣,随即便?见一旁的孔瑞给他使眼色。李正心见状,忙拿过另一条棉巾浸泡。
  谢祯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素白的棉巾,小心伸至蒋星重人中处,去擦拭那些?因?吸入烟气而留下的黑灰。
  他神色专注,动作轻慢。仔仔细细,一点点地?擦拭。一举一动,好似将军拭剑,乐师拭琴。
  一旁打下手的李正心,手底下虽然做着自己?的活,面上神色也?无变化。
  可他的心中,却已翻起数重惊涛骇浪。
  他实在不懂,蒋掌班纵然容色清秀,可到底是个太监,陛下为何这般在意??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陛下癖好别致,看上了个小太监。还亲自擦拭脸上烟灰,他只觉自己?看不懂,过往多少年的认知,都在此刻被彻底颠覆。
  而一旁的孔瑞,静静地?看着谢祯手中的棉巾,看着他这般用?心轻缓的动作,忽地?意?识到,造化已至,这位蒋姑娘,未来怕是贵不可言。
  谢祯将她人中处的黑灰尽皆擦拭干净,复又跟李正心换了一条干净的棉巾,继续擦拭她脸上其他地?方的烟灰污垢。一点点地?,为蒋星重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擦干净蒋星重的脸,他复又替她擦拭手背。她双臂依旧紧护在胸前,别处他想也?没法擦到。
  而梦中的蒋星重,分明已经坠入冰凉的河水中,可她的耳畔,一直响起不同人一声声唤“陛下”的声音。
  在河水下,蒋星重仰头望着河面,灼眼的日光凌照在河面上,河水波光粼粼,泛着刺眼又如碎金泼洒般的光芒。
  伴随着一声声陛下,在那灼眼的日光中,她仿佛看到一抹面容模糊的,身着明黄织金龙补圆领袍的身影。
  冰凉的河水中,似乎忽地多出一只无形的手来,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脸颊上,手背上……一点点地抚平了她所有惊慌。
  蒋星重忽觉胸腔有些?胀痛,跟着咳嗽了一声,却发觉自己?能够呼吸,意?识这才一点点地?回来,迷蒙地?睁开了眼睛。
  耳畔传来言公子熟悉的声音,语气间隐带焦急与欣喜,“阿满!阿满……”
  蒋星重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看清谢祯的瞬间,她哑声开口道?:“言公子?”
  说着,蒋星重四下看了看,正见王希音、孔瑞以及李正心同样欣喜的神色。
  她环视了一圈所在之处,发觉屋子陌生,这才看向谢祯,问道?:“你来了?”
  谢祯立时点头,语气也?格外温柔,似是怕吵到她一般,对她笑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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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星重复又咳嗽了一声,只觉鼻腔里全是火场中的气味,她蹙眉道?:“胸口有些?疼。”
  谢祯见她神色不渝,不由蹙眉,叮嘱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要紧的线索,都不如性命要紧,日后莫要再这般莽撞。”
  听?着谢祯的这番话,蒋星重忽地?愣了一瞬,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紧张。她忙松开紧护的手臂,躺平在枕上,在衣襟外一阵乱。摸,直到摸到那本册子,她的神色这才松弛下来。
  她看了王希音和孔瑞一眼,暂且没有拿出那本册子,只看向谢祯问道?:“你怎么来了?”
  谢祯道?:“听?说你昨夜冲进了火场,今日我正好得空,便?紧着来瞧瞧你。”
  蒋星重这才想起昨夜那场大?火,不禁有些?后怕。她动了动四肢,除了胸腔内闷痛,浑身上下似是没有别的伤口,她并未感觉到疼痛 。
  她便?从榻上坐了起来,谢祯忙上前将她身后的枕头拉起,给她垫在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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