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前夫后悔了-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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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垂着眉目,眉心紧紧拧着。额前的胀痛好似针扎一般; 细细密密; 又一点点加重; 他抬手想要去揉,但余光瞥见还在一旁的宋知府; 他便忍住了动作。
他轻咳一声,抿紧的唇瓣挤出一丝笑; “新上任的把总统兵……宋大人所言,莫非是前些时候韩大人才在奏折里夸过的那位?”
听见孟循的声音,宋知府才从方才的惶恐中渐渐回过神来,他还以为,这位年轻的刑部郎中方才要在他面前倒下去呢。毕竟那样一张惨白的脸; 谁看了; 也不免得担心。
这事要是传出去; 说不定就成了他与孟循起了冲突,又或者是; 他刻意为难孟循。
要真成了这样; 那他这知府也算是当到头了。不仅没有好好款待陛下特派的巡抚; 还将人气出了个好歹。
那别说升迁重回京城,就是在这徽州府中接着待下去; 也是十分勉强。
幸好幸好,并没有他料想的那般。
宋知府松了口气; 呵呵的笑了两声; “确实如孟大人所言; 不过我倒觉着那是当不得真,肯定是那少年不经事,有意纠缠……”
“宋大人,还有些事情先回驿站,就不便多留了。”
说完,他拱手朝宋知府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回了驿站客舍,孟循再也撑不住排山倒海般汹涌的疲惫。原本还撑着槅扇门的手,乍然一松,他侧身摔在地上。
可这回,他确实再难有力气站起来了。
他挣扎了片刻,眼前渐渐黑沉下来。
孟循倒下来的动静可不算小,把方才转身要离去的是侍从吓了一跳,他连忙回过头来,就看见栽倒在地上的孟循。
侍从当即矮着身跪倒下来,他面上慌乱,强装着镇定,轻声喊道:“孟大人孟大人,您怎么了……”
好一会过去,依旧没人应他。
他将侧着倒下的孟循翻了过来,陡然便瞥见他唇边溢出的血色。
侍从心头一惊,抖着手将人扶到一边的榻上,赶忙去了外头喊人。
*
冬去春来,天气渐渐转暖。
年节时候歇过了,落下了不少事情没做,如今一入春,就再歇不过来了。
昨日才下过一场雨,院子里的花草都沾了些露水,却又不是被摧残过的模样,反倒在微微浮动的春风中,染着活力与生机。
银丹与忍冬在院子里打扫。
院里铺路的石板砖积了不少水,就放着不管的话,一个不仔细就容易崴了脚,她们两人自然不能放任着不管。
一人拿着一把扫帚,将那些积在砖缝里的雨水,扫到一边的泥地上。刷刷的声音,听着格外悦耳。
许是因为祝苡苡快要成婚了,银丹即便扫着地,唇边的笑也一会儿未能停下。她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轻快活泼,像是枝头上扑腾雀儿,叫得欢快,看得忍冬都忍不住打趣她。
扫完了一边的地,忍冬将扫帚杵在身侧,看了好一会儿左摇右晃的银丹。
“这又是碰上什么开心的事情了,难不成,昨日,小姐加了你的月钱?”
银丹这会儿才抬头看向忍冬,她眨了眨眼,睁圆了一双水灵灵的眸子。
“忍冬……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是?”
说到这儿,银丹也忍不住有些自豪,她微微昂着下巴。
“昨日下雨,我去收花盆的时候,看见一株开了两朵小花苞的茶花,那可是挨在一起开的,小姐院里养了这么多花,我也还是头一会儿见呢,我和小姐说,小姐说什么这是祥瑞之兆,一开心嘛,这个月就给我加了些月钱……”
见忍冬微微颔首的模样,她赶紧补话,“我是昨天走了狗屎运,才被我瞧见的!等……等小姐给我发了月钱,我请忍冬姐姐去吃芙蓉糕,好不好?”
看银丹这慌乱的模样,忍冬不由得笑了出来,“怎么,你怕我没得银钱,会难过?”
银丹眼神躲躲闪闪的,半天过去才缓缓点头。
“……恩,毕竟昨个,要不是忍冬你被小姐叫出去了做事,这花盆肯定是你收的,你那么仔细,发现这是的肯定是你了……”
“我们俩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我哪里是那样小气的人,我不会与你计较这些的……”
忍冬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祝苡苡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
她面上挂着笑,手里拿着一轴画卷。
这画似乎着墨有些用力,隐隐能从背面上看出来画的东西。
祝苡苡环顾了院子一周,很快就找到了昨日银丹与她说的那盆花,她走到那盆花面前,将手中的画卷展开上下仔细看了看。
“果然还是挺像的……”
她养花养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看见挨着一起张的茶花。银丹与她说,她昨个就把这茶花给画了下来。今日忙完了手上的事,正好把这余下的画给画完了。
她的画从来都不得赞赏,即便自小开始学,不过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偷着懒去学,也不怎么练,写字也是一样,反倒是年纪大了之后,才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折腾这些。
想了想,她侧眸看向一边的忍冬,“忍冬手上可还有事,若是得空的话,陪我一起出去,把这幅画裱好,我还想挑些好看的画买来挂在我房里。”
忍冬听了赶忙应好,她将扫帚好好的放好,朝银丹挥了挥手,便和祝苡苡一道出去了。
画铺里头还有些人,他们来的不算凑巧,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她。
祝苡苡挑了一副自己喜欢的缎纹裱画,又随便选了一副牡丹图,便打算要回去。
两人才走出画铺,街上便来了一队车马。祝苡苡赶紧拉住身边的忍冬在一边。
其实他们驱马的速度也不算快,但她毕竟有过前车之鉴,如今就算好好的在街上看见人牵着马,心里的不,免得害怕起来。马又不是人,一个冲动,张狂的乱跑,没人拦得住它。
祝苡苡抬眸过去,陡然看见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
他居高临下,神色冷淡漠然,没什么情绪。
她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慌忙收回目光,又拉着忍冬朝画铺里头走了几步。好在,那人并没有看见她。
刚才那陡然一眼,她手上的画卷险些都没有拿稳。
她知道孟循是刑部郎中。平日里事物繁忙,若非必要,他不可能远离京城。之前在江宁府遇上,她后面也找人打听过,说是京城派来了一位巡抚,来查江宁织造局,祝苡苡想,那位巡抚大人,兴许就是孟循。
也就是说,一般没什么事,他不可能会离开京城。他好好的一个京官,没有皇命,怎么可能四处走动?他来徽州府,必然不是随意过来。
只是看到孟循,她免不得心中又生出几分烦闷。
似乎只要遇上孟循,并没什么好事。
难不成徽州知府出了什么问题,皇帝让人来查他?除此之外,祝苡苡再想不出来徽州府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孟循过来。
且这样大费周章的,瞧着也不像是小事。
祝苡苡自从从画铺走出来,兴致便一直不高的样子。忍冬记得,方才买下那幅图的时候,小姐分明是很开心的。小姐又不是会没理由沉着脸的人,想来,是刚才有什么事情让她不开心了。
忍冬也不作声,思前想后,只能大概猜的,兴许是刚才那队黑压压的人马,让小姐不开心了。曾经在京中,小姐还险些被接上疾驰的马撞上,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可那日的惊险,忍冬现在记起来,都还印象颇深,又更何况是小姐呢。
从前小姐心里有什么话,遇上了什么事,还会同她们两个贴身丫鬟说说。但自从小姐再度回到徽州府之后,人就没有从前那样多话了。
初初回到徽州府时,小姐身上担着个刚刚和离的身份,甚至出于种种顾忌,还不敢说出去。小姐是祝家的独女,父亲又中风瘫痪在床,多少人惦记着祝家的家业。
她知道,小姐要比从前,稳重了许多。不只是因为年纪见长,还有些旁的原因。
那时候,小姐做什么,都只能靠着自己。
她不是变得稳重,而是不得不稳重。
忍冬只在偶尔看见祝苡苡面上清甜的笑时,才恍惚会觉得,小姐也才是二十四岁,还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该被爱护,疼惜的女子。
可才二十四岁的小姐,经历的事情,却要比一般人半生所经历的事情都要多。
想到再过几日,小姐就要成亲了,她心中又不免得生出了些欣慰。
好在现在日子也越发好了起来,小姐身边又多了个穆延,穆延虽然年纪小了些,却是年少有为,许多年长他的人都未必比得上。
过了些时候,穆延从卫所回来。
于礼而言,新婚前,夫妻二人是不该见面的,但两人都不是什么拘着礼数的人,再加上,这次成婚,祝苡苡并不打算宣扬出去。于是,便更不在意这些了。
她想穆延时,会去卫所或者是他的住处找他,而穆延想她了,同样也会来找她。?
这日,穆延收到了驿站的来信,是前些时候,同他一起到五连山剿匪的韩子章。
信上说的事情,荒唐极了,以至于看过那封信后,穆延的心情便再未好起来过。
他想去找她,想去同她说话。
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不会想起这荒唐又可笑的事情,不会将这些记在心里,耿耿于怀。
然而在穆延进去之前,在院子外的忍冬,却突然拦住了他。
忍冬将方才街上所遇到的事情,都与穆延说了。
“小姐回来之后,就一直心情不怎么好……”
她与穆延说这些,就是想穆延能够劝慰宽慰小姐。
她知道,如今陪在小姐身边的人,也就只有穆延能做到这些。
穆延闻言,眉心轻拧,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了。”
穆延进去的时候,祝苡苡单手撑着颌,呆呆的看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待他走到身边了,还没有察觉。
穆延矮下身来,轻轻坐到她旁边。在祝苡苡有所察觉,转过头时,他张手将她揽入怀中。
他动作轻柔,却又一点点收紧着。感受着身后人温暖而又可靠的怀抱,祝苡苡不安的心,渐渐平和下来。
她抬头在他下巴轻轻啄了啄。
穆延低下头来,唇边隐隐浮着几分窃喜。
看出了这些,祝苡苡的笑不由得明朗起来。
“后日,陪我去画铺取画吧,好不好?”
他将她柔软的手握在掌心,一会儿,又与她十指交叠。
“好。”
作者有话说:
前夫要恢复记忆了,下一章。
本来想多写一点,然而晚上才刚到家,实在写不了那么多T_TT_T明天明天一定。
第61章
侍从慌慌张张奔来费升房中的时候; 他才将稍作休整,换了身窄袖衣袍。
这路上连着奔波了快半个月,又是日夜兼程,几乎都没得休息。他即便还算吃得消; 也不免得有些疲惫。吩咐人打水来洗脸时; 费升晃的一眼看见了铜盆中水里倒映着的自己。
眼底夹着几分明显的青黑; 胡子拉碴。他低下头去,又仔细的看了一看; 甚至隐隐还能瞧见眼眶里细微的血丝。
费升合上眸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手将棉巾放在一边的木架上。
还是水中的倒影,就瞧着这样狼狈,要是拿铜镜看上一看,那哪里还有个正经模样。怪不得他方才总觉得,那宋知府甫一看到他时; 面上带着几分诧色。
也就是顾忌着他的脸面没有明说罢了。
他还打趣孟循; 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与孟循两个; 根本不像是受皇命过来查案的,这样形容憔悴狼狈; 倒像是那落难逃来的难民。想到这里; 费升不由得笑了出来。
休息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 费升精神稍微好了些。
也就是这时,他方才遣去照顾孟循的那个侍从; 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
还未等费升开口问些什么,那侍从这倒豆子一般将孟循的事全说了出来。
费升眉心轻拧; 随意搭在太师椅上的手; 稍稍用了些劲。
“请大夫了没?”
侍从连连点头; “已经去叫了大夫,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孟大人现在在床上躺着呢。”
听到这话,他那高高蹙起的眉头才松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照顾孟大人,待会儿那大夫来了我再过去看看。”
许是费升的声音冷静又沉稳,加之他面上也没有太过明显的情绪,方才还满头大汗的侍从,这会儿也慢慢冷静下来。
他赶忙领命下去了。
费升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是冷的,方才他与孟循一道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泡好了,只不过刚才他没顾得上喝,这会儿喝的也就只能是冷茶了。
不过他向来不在意这些,日子过得粗糙惯了,即便现在给他送上稀罕的庐山云雾,他也未必就品得出来珍品和冷茶有什么区别。
想起孟循,费升也是无奈。
他与孟循共事了许久,细细算来也有三年了。孟循在他面前从来不曾失态,也不曾出过什么岔子,怎么这回一到徽州,就狼狈成了那副模样?
这一路的奔波,他都觉得累,又更何况是孟循。
但即便是累,也不至于累得吐血。想来还是有什么旁的原因,只能等大夫过来再看了。
孟循转醒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是他们两人抵达徽州府的第三日。
这两天,费升也没歇着,四处追查,这近年来徽州府城大大小小的新驻人口。加上之前留下的些蛛丝马迹,倒真是被他查出了些东西来。
徽州府城的新驻人口,又是来自边境的,总共也就五个。
这几年来,户部户籍查的严,倒是方便了他们。
其中有一人,就格外引人注目。
不过十九岁的年纪就参与了新安卫剿匪平乱,如今,还做了正六品的把总统兵。这样的遭遇,可堪称奇迹。
一个幼时失怙,少时失恃,伶仃孤苦的少年。不远千里来投奔亲友,却又是这样一个境况。
费升在刑部待了许多年,经手的案子不下千桩,遇上离奇古怪的事,也数不胜数。可即便如此,他也少有碰上像穆延这样的人。
若他要真是那个前朝公主留下的祸患,那可真是可惜。
至少在他这里,十九岁的把总统兵,不比十九岁的进士差。
费升从来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有了证据,下一步,他就该去把那穆延抓来问话。可这回,他倒真真生出了些顾忌。
直到这第三日清晨,孟循转醒,这事在费升这里才算有了转机。
费升到的时候,孟循已经醒了。不仅醒了,还抽空修整了仪容姿态。
只是他既未戴冠,也未扎巾,一头乌发松散的束着,换了身颜色素净交襟滚边袍子,神情淡漠。
这会儿手持着毛笔,端坐在书案旁,似乎是在写着什么。
见孟循都有精力写字了,费升心中的忧虑顿时消散的干净。
他旁若无人的迈步过去,笑着道:“看来孟大人是修养的不错了,都有闲情雅致写字……做画了。”
在低眸看见案桌另一旁晾着的一幅画时,费升才补上了后面几个字。
孟循并未计较他话里的调侃,将墨笔放在一边,“这几日,辛苦费大人了。”
费升眉头一挑,“辛苦我?又不是我照顾你的,你若真的要谢,便去谢伺候的下人和那位大夫便是。”
“这几日,你一直在查那前朝公主留下的血脉,”抬头对上费升的眼,他接着又道,“应是查到了什么吧,不然,也不至于大清早就来找我。”
孟循三言两语便?婲将费升刻意引起的话又扭了回来。孟循从来都是这样,在他面前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倒不会和他一样,顾这顾那。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