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春风-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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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视线定格,看见了略有些讶异和担心?的唐久安。
轰地一下,那个拥抱延后而至,直击脑海。
姜玺把?革囊往唐久安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步伐又急又快,险险把?自己绊倒。
丢、丢死人了!!!!
唐久安不明所?以,问关月:“殿下没?事吧?”
关月嘴角抽搐:“没?、没?事。”
唐久安便放心?了。
与旧主人之间的亲密已经给元宝表演完毕,元宝不再认为她是敌人,在她手里吨吨吨喝了一碗酒。
唐久安尝了尝革囊里的酒,摸了摸元宝的脸:“原来?你喜欢喝这种?啊。”
元宝拿脸蹭了蹭她。
唐久安笑了。
马的喜欢就是这样简单明确。
一旦被接纳,驾驭一匹马对唐久安来?说不在话下。
元宝亦许久没?有跑得这样痛快过,人与马俱十分快活,下马的时候感情已经建立,元宝蹭着脑袋又想讨酒喝。
……没?想到?是个酒鬼。
唐久安想了想,问关月身?边的宫人有没?有糖。
有宫人翻出一块。
唐久安要来?,喂给元宝。
元宝得了新宝贝,十分欢喜,开始把?脑袋放唐久安肩上撒娇。
“玺儿得了这马,花了三个月,天天往这儿跑,才把?它驯服。”关月叹道?,“你居然只花了一个时辰。”
唐久安笑道?:“臣这一个时辰是正是占了殿下三个月的便宜。”
若不是有主人的亲密对待,元宝才没?有那么容易放下戒备。
“这天马骑起来?是什么感觉?”关月忍不住问。
“像飞一样。”唐久安道?,“它是臣骑过的最快的马。”
元宝长嘶一声,十分骄傲的模样。
关月艳羡,“我能摸摸它吗?”
唐久安:“臣瞧它对您毫无戒备,应该对您很熟,您可以随便摸。”
关月小心?翼翼伸出手,马匹稳健的心?跳透结实温热的肌肉透上来?。
“那时候玺儿天天来?驯马,我担心?他出事,便时常过来?看着。”关月轻声道?,“我小时候就一回骑马就摔下来?过,后面过了好久才敢骑。”
“娘娘也会骑马?”
唐久安问完便想起,关月亦是将?门之后,其父关老将?军便是名将?,其兄关山更是兵马娴熟。
“小时候臣的外?公教?臣骑马,臣也是摔下来?过,后来?到?了军中?看见怕就害怕。”
关月意?外?:“那将?军是如何练就这一身?骑术?”
唐久安笑:“后来?敌军破城,臣抢了一匹马想要冲出城门,生死关头,哪有什么怕不怕?反正人比马凶,马就怕了。”
关月叹息:“你戍卫边疆,甚是不易。”
“哪里,是臣的本份。”唐久安说着,问关月,“娘娘要试试吗?天马名不虚传,真的能让人腾云驾雾,直似能上九天。”
关月有点渴望,又不大敢:“我许久未骑了。”
唐久安道?:“臣陪您。”
关月终于意?动,由唐久安扶上马,唐久安随后翻身?而上。
元宝撒开四蹄,再度放飞。
风从耳旁呼呼而过,关月感受到?许久许久未曾感受的快乐。
她入宫之时父亲已经亡故,兄长尚未出头,身?世背景全无,皇帝又专情于柳皇后一人,她无聊之时,时常会来?南苑骑马消谴。
每次骑在马背上,仿佛就能回到?在父兄呵护下的少女时光。
但母亲劝说她,皇帝喜欢是柳皇后那种?娴静优雅的女子,让她最好还是别骑了。
关月便没?有再骑了。
不单是因为身?为妃嫔需要皇帝的恩宠,更因为,当陛下还是太子时,走过太学课舍的窗前,窗内那个小他两级的太学生徒就喜欢上他了。
时隔多年重新骑上马背,关月先是有点生疏,全靠唐久安控缰。
然后,她慢慢适应了节奏,自己掌握了缰绳。
元宝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滑”,身?体几乎不曾晃动,马背上的人直有一种?飞翔的快感。
“你说得对,真的像飞!”
关月大笑道?。
唐久安微笑。
看得出来?关月很开心?。
母亲们?年纪大了之后,好像都?不肯轻易开心?。
但每一个母亲都?曾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都?曾经这样放声大笑过。
关月的骑术是父兄教?出来?的,底子极佳。
虽是长久不骑,但捡起来?之后,已能操控自如。
唐久安便放缓缰绳,打?算下马让关月自己骑。
关月忽然间慌乱起来?:“久安,你看那是不是陛下?”
两人已经跑出原来?的草地颇远,此时慢慢靠近,已经可以看见绿油油的草地上一柄曲颈黄盖伞,十分醒目。
“快,快放我下来?。”关月像个做坏事被人当场逮住的小孩子。
唐久安道?:“娘娘放心?,娘娘与元宝熟悉,是臣请娘娘上马帮忙的。”
关月稍稍安定,但仍有些心?慌。
一时到?了近前,唐久安先翻身?下马,正头正要扶关月的时候,皇帝上前,扶住关月的手,含笑:“爱妃在马背上,还是这般英姿飒爽。”
关月一呆:“陛下见过妾骑马?”
皇帝一笑。
当年绿地如荫,马背上的女子一身?明艳,不时还翻个花样空而起,像一只花蝴蝶。
见之难忘。
“来?,朕陪你骑一趟。”
关月怔住:“陛下……”
皇帝上马,拥着关月,一夹马腹。
“许多年前,朕便想这样陪你骑马了。”
*
唐久安找到?姜玺的时候,姜玺正坐在屋顶上发呆。
正是唐久安之前驯羽林卫时坐的那地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爬上来?,只恨自己当时不能钻个地洞,那么便上了房顶吧。
反正只要是个没?人的地方就好。
他发一阵呆,又猛把?脸埋进手心?。
啊啊啊,想想还是丢人啊!
尤其是想明白唐久安是为了驯马之后,更不想见人了。
“殿下!”
唐久安在下面唤,绕到?后面找梯子。
“你别上来?!”姜玺大叫。
唐久安已经很习惯姜玺时不时就出些毛病,便退后几步,扬声道?:“殿下,多谢您的马!”
姜玺这会儿心?力交瘁,一点儿也不想提马,喃喃:“不谢。”
声音太轻了,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唐久安继续在下面喊话:“殿下,你把?元宝送我了,你真舍得吗?你自己怎么办?”
姜玺心?说我骑马只是消谴,哪比得上你骑马有用?对于名战将?来?说,一匹好马小可以救命,大可以救国。
但他接着把?脸埋进掌心?里,根本开不了口?。
啊啊啊不想说话!
唐久安这话问得其实挺不真诚的。
因为她太喜欢元宝了,就算姜玺舍不得想反悔,她也不一定肯。
但看姜玺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房顶上,她又有点于心?不忍。
他肯定是舍不得。
毕竟像元宝那样的,换谁谁舍得啊?
比如她就舍不得还给他。
想了想,她爬了上去。
姜玺只顾闷头生自己气,一个不提防,唐久安就上来?了。
“殿下,”她从衣襟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是臣外?公留给臣的狼牙,是外?公亲手猎的,据说能驱邪避凶,臣好几次死里逃生,应该都?是它在保佑臣。”
一根红绳系着两枚狼牙,似两片新月,躺在唐久安的掌心?,递到?姜玺面前。
姜玺拿起来?看了看,“怎么这牙一大一小?”
“嘿嘿,大的是臣十六岁那年猎到?的沙狼,那是臣第一次猎狼,所?以也留了一颗。”
姜玺已经做出了还的姿势,口?里正说到?:“既是你外?公留给你的……”
听得这句,手立马收了回去,改口?,“那我便收下了。”
他试探着问:“你就猎了这一头,以后还会猎吗?”
唐久安道?:“猎一次玩玩罢了,以后也未必有那功夫。”
姜玺立即把?狼牙收进怀里:“以后别猎了,不,以后就算猎,也别留狼牙了,知道?吗?”
唐久安本就是留着玩的,当即点点头,然后道?:“殿下,臣此去北疆,不知何时再回京城。有此狼牙为凭,将?来?只要殿下召唤,臣无论生死,必来?赴命。”
姜玺愣住。
唐久安的语气并不如何郑重,但眸子清朗宁定,一诺千金。
姜玺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像是一只手凭空出现,攥住他的心?脏。攥得并不是很用力,是一种?温暖的包裹感,又很触动。
他掏出狼牙,举着它,“你是说,只要有这个东西,我可以召唤你做任何事,你都?会答应?”
唐久安微笑:“是。”
她的发丝微乱,背后是高远蓝天,这一笑清浅明亮,看得姜玺眼?睛微微发胀。
“走。”姜玺收好狼牙,“带你去个地方。”
*
御池周围隔了一圈锦障,围得高高的。
唐久安看不懂:“这是做什么?”
要知道?御池极大,这么一圈下来?,光布料都?花不少钱。
姜玺站在入口?处,示意?她进去。
也许是池中?有什么重大发现,比如刺客的线索?
不过查刺客是周涛的事,要她来?干嘛?
再说此处可谓是她的伤心?地,她在这里损失了人生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财富。
她叹口?气,怀着哀悼的心?情走进去。
“……”
然后整个人呆掉。
御池水已经全部放干,露出整个池底。
“去吧。”
姜玺看着她呆愣愣的样子,抱臂微笑,“捞出什么都?是你的。”
第26章
唐久安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她不单捞到了当日掉下去的首饰; 还捞到了?其它一些东西。
比如玉佩、扇坠、扳指之类。
甚至还有?花瓶。
姜玺笑道:“这御池多少年没放过水,里面也不知道是多少代积下的东西,你?好好捞,说?不定能捞着些传家宝。”
唐久安信了?; 直到捞出?一只玛瑙嵌金饕餮镇纸。
这?镇纸她眼熟; 原是放在姜玺书案上的。
姜玺见她发现了?; 哈哈一笑; 也脱了?鞋袜,跳下御池。
御池每隔三年就会清一次淤泥,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放干过整池水,所以确实发现了?不少多年积淀之物。
比如缺角的碗、断掉的玉镯、缺损的耳环……还有?单只的鞋子之类。
两?人一起研究鞋子的主人。
因为样式精巧,应是某位小公主之物。
姜玺猜她大约十分?任性; 不顾宫人的劝阻去爬假山,所以跌落了?鞋子。
唐久安:“有?没有?可能是人掉池子里了??”
姜玺:“那人定然救上来了?,只失了?一只鞋子。”
唐久安同意:“臣也不想在泡过死人的池子里捞东西。”
姜玺:“呸呸呸呸。”
但捞得最多的还是铜钱。
人们讲究遇水则灵; 看着这?么?一大片明净可人的水面,总是忍不住往里丢点钱。
有?的点铜钱上系着红丝绦; 还打着红心结; 多半是求姻缘的。
有?的铜钱上还刻着字。
还有?一枚铜钱,既刻着字又系着丝绦。
丝绦已经褪色半残,刻字却是清晰如昨。
“玉扬玉珧,与子偕老。”
反面亦刻:“玉珧玉扬,与子偕臧。”
正面字迹小巧,反面字迹旷达,显然是出?自两?人之手?。
些微方寸之地; 许的是一生相守之愿。
唐久安见姜玺手?里拈着一枚铜钱翻来覆去地看,以为是什?么?值钱之物; 也凑上来瞧瞧。
她的发丝早有?些乱,脸上还溅上了?一点泥点子,但凑到姜玺身前,以姜玺的视角只见她饱满额头下鼻梁挺拔,垂下的眼睫长而密,一扇一扇的。
姜玺的呼吸不自觉停顿了?,心跳如雷。
唐久安看来看去,只见不过是枚普通铜钱,遂道:“把线拆了?,一样能用。”
她已经拆了?好多枚了?。
身边的姜玺没反应,她抬头,就见姜玺脸涨得通红,似在屏着气。
“……殿下?”他不会是想憋死自己吧?
唐久安一面说?,一面来拿铜钱。
姜玺总算反应过来,大口呼吸。
铜钱却是没松手?。
“放过这?一枚吧。”姜玺道,“但愿水中?真的有?灵,保佑这?一对有?情人。”
唐久安道:“殿下,您还是让臣拆了?吧,这?东西给别人发现怕是要完蛋。”
宫人有?私情乃是犯禁,皇帝样样宽宏,但对于这?一条格外严苛,真被?发现这?枚铜钱的主人肯定活不了?。
这?两?人也着实大胆,居然敢把自己名?字刻上面,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你?看这?丝绦都烂成什?么?样了?,这?枚铜钱在这?池底大约已经埋了?十几?二十年,铜钱的主人大约早已经出?宫去了?吧?说?不定孙子都抱上了?。”
姜玺说?着,把铜钱放回原位。
想了?想,又找了?块石头来压着,以免被?清淤的宫人清走。
两?人都没有?再去在意这?枚铜钱,它继续躺在池底,连同它自身的秘密一起重新被?掩埋。
*
人们总说?用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对唐久安来说?不是的。
姜玺处处都安排好了?,唯有?一条没想好,那就是唐久安捞了?太多。
最后一名?御膳房的宫人拎着菜篮子路过,于是菜篮子被?征用了?。
唐久安一样一样把自己的收获往里装,欢欣喜悦不亚于老农丰收。
姜玺看她笑得眉眼弯弯:“高兴吗?”
“高兴,特别高兴。”
唐久安痛痛快快地道。
不知道自己上一次这?样高兴是什?么?时?候,或者她根本没有?这?样高兴的时?候。
即使是小时?候好像也没有?过这?样纯粹彻底的快乐。
于是姜玺笑了?。
他本来就是生得好看,又笑得这?样灿烂,容光夺目。
唐久安认认真真地看着姜玺。
目光过于专注,让姜玺情不自禁开始结巴:“看……看什?么??”
他觉得定是有?泥点子溅到了?脸上,于是开始拿袖子满脸蹭。
唐久安拿袖子卷着手?,帮姜玺把额角一点泥痕擦掉。
她的动作很轻柔,目光一直定定地看着姜玺。
姜玺一直觉得“神酥骨醉”四?个?字纯属文人夸张,但光是这?样被?她看着,他就觉得骨头都快酥了?。
尤其还靠得这?么?近,几?乎是息息相闻。
他再度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一次都要大,都要响。
“臣想记住殿下的脸。”唐久安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这?样等臣哪年回来,看见殿下还能认得出?来。”
“!!!”
姜玺震住了?,“好你?个?唐久安,你?有?没有?良心?!”
唐久安也很惭愧:“臣不大会记人的脸。”
姜玺:“你?就算是看在这?一篮子东西的面上也该记得我啊!”
“是的是的,还有?元宝的面上。”唐久安连忙道,“所以臣要多看看,以防将来忘记。”
想到将来再见,自己在这?货眼中?就是一个?陌生人,姜玺悲愤欲绝。
他开始抢篮子:“不给你?了?,还我!”
唐久安哪里肯让?并且头一回后悔自己的老实:“记得记得记得,臣一定记得!”
“不记住这?些东西你?给我原封不动奉还,再加两?分?、不,三分?息!”姜玺恶狠狠道,“还有?元宝,到时?候元宝也给我一并还回来!”
唐久安牢牢地护着篮子:“是是是,臣一定记得,一定记得。”
姜玺还是不放心,将唐久安带到东宫内,写下一纸文书,让唐久安签字画押。
唐久安不认人的毛病自小有?之,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