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春风-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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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里有不少人躲雨,但见到唐久安身后那四名铠甲闪闪的羽林卫,立即恭敬让路。
驿丞带着人过来,将唐久安迎入上房。
唐久安先将画轴挂起来。
还是有些地方沾了雨水,好在只是边角,一些衣带上的墨迹晕开,脸还在。
只是才这?么想,窗外狂风大作,一阵风飘雨斜飞入内,稳稳地泼了画上姜玺一脸。
唐久安眼睁睁看着墨迹晕染开来,手忙脚乱拿起布巾去擦。
不擦还好,这?一擦,整张脸糊作一团。
唐久安:“……………………”
这?都是什?么事?儿!
陆平过来请示今夜是不是就歇在这?儿,就看见唐久安站在窗前指天大骂:“贼老天!”
老天回以一阵更大的风雨,把唐久安浇了一头一脸。
陆平赶忙把唐久安拉过来,再?关上窗,随后一面找干净衣裳,一面命人备热水。
然后拿出大布巾递给?唐久安:“怎么了啊生这?么大气?”
唐久安没接,任脸上滴着水,喃喃:“小?陆儿,我?答应了要一直记着他的。”
陆平问:“谁?”
唐久安像是没听见:“可?画没了,我?记不住了,我?明明已经答应他了,可?我?做不到了。”
她的声?音很?低,水滴从发上脸上滴落,看上去像是流泪了。
陆平从认识唐久安起就没见唐久安流过眼泪,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陆平觉得唐久安好像要哭了。
陆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唐久安,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安慰,想了想道:“不记得就不记得,下次见面不就记得了么?”
“不行的,”唐久安摇头,“我?要是不记得,他会很?生气很?生气。”
从来没有人因为她不记得而?生那么大的气。
姜玺这?人,脾气是真的大。
可?是待她也是真的好。
唐久安看见那幅画心里就堵得慌,“给?我?收了。”
陆平去把画卷起来。
不一时热水送了上来,唐久安洗了个澡,换下湿衣裳。
外面天色如墨,大雨滂沱,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不久后驿丞上来问晚饭是送到屋中还是摆在下面大厅。
唐久安向来喜欢阔朗地方,选在厅下,把羽林卫们也一起吃。
羽林卫们都曾经在唐久安箭下挨过魔鬼训练,此时分为两排站在唐久安身后侍立,不敢上桌,异口同声?:“属下不敢与将军同席。”
唐久安拿着筷子:“我?今日心情不好,话?只说一遍,让你们吃你们就吃,不吃就去雨里绕驿站跑个一百圈,我?上房顶陪你们操练。”
最后一个字落下,四名羽林卫瞬间就位,端起了饭碗,咔咔往嘴里扒饭。
厅上等雨的人都在用饭,厅中颇为热闹。
坐得离大门近的人率先发现了异样:“哎,那有个人。”
“还真是,谁这?么倒霉,大雨天还要赶路。”
唐久安斥候出身的耳朵也在雨声?中听出了马蹄声?。
再?抬眼一看,雨幕里有一道模糊身影,一人二马。
一般传递急信之时,送信之人皆要多备一匹马,以供马儿能歇脚力,方便换乘,务求最快速度。
但这?种方式,马能歇力,人不能,是以不是十?万火急之事?,不会如此。
驿丞也瞧见了,忙命人准备好替换的马匹、干粮和水。
这?是驿站职责所在。
这?样的信使往往连吃饭的机会都没有,一般是换了马匹接了东西直接走人。
但这?位信使纵马前来,停也不停,长驱直入。
马儿一直冲进驿站里,惊得众人纷纷离座。
驿丞如临如大敌,驿仆连忙寻家伙,羽林卫反应更快,“刷”地一声?抽出了刀刃。
来人一身黑色斗篷,用的是上好的皮料,漆黑柔亮,光可?鉴人。
但这?样的大雨天气,再?好的料子也逃不过风雨的侵袭,那人衣衫尽湿,浑身都在滴水,才这?么一小?会儿,地上已经淌了好大一滩积水。
人和马都在剧烈地喘息,可?见这?一路是如何奔命。
那人像是看不到满厅的紧张戒备,也看不到雪亮的刀刃,只望向唐久安这?边。
斗篷的帽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散乱的发丝贴着鬓边面颊,又遮了小?半张,唐久安只瞧见半张下颔,线条如刀锋一般锐利紧致。
唐久安的心跳了一下。
这?是……
那人翻身下马,大约是骑马太久不曾休息,两腿已经僵硬,下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扶住身边的桌子才站稳。
唐久安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毕竟她一直不大认人,看错乃是常事?。
但那人站稳之后,笔直地大步向唐久安走来。
走得太快,斗篷散开,露出衣料紧贴的结实身躯,修长大腿,劲瘦腰肢。
羽林卫提刀上前。
“退下!”
唐久安出声?,然后起身。
是姜玺。
虽然姜玺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但她敢发誓她绝对不可?能认错,这?就是姜玺。
姜玺的步子停也没停,转眼到了唐久安面前。
唐久安正要开口,姜玺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唐久安。
这?个拥抱带着铺天盖地的风声?雨气,衣料冰凉,而?底下的身体滚烫。
他抱得紧紧的,像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牢笼,从此将人禁锢住,再?也不会放开。
第29章
唐久安被抱懵了; 张着双手,不敢动。
姜玺浑身湿透,雨水渗到唐久安身上,有点凉。
但随后灼热的体温传来; 姜玺身上烫得吓人。
“殿下?还好吗?”
不会是忽然间得了急病脑子烧糊涂了吧?
“我很好; 我好得不得了。”
姜玺紧紧抱着一动不动; 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找到了此生最正确的做位置; 他想就这样一直抱到地老天荒。
羽林卫更懵了。
保护一位将军和保护一位离宫的太子,肩上的担子完全不一样,赶紧手忙脚乱斥退闲杂人等。
在此躲雨的都是?小?老百姓,驿丞也同样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并?不知道贵人来了如?何回避; 一时间场有点混乱。
“……殿下?,抱好了吗?”唐久安问,“要?不咱们先回房?”
姜玺抬起头?; 他身上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 脸上开始泛红:“……回房?”
“当着这么多人不好吧?”
“对; 对对。”
姜玺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这一刻开心得要?命,恨不能与全天下?分享这份快乐,但唐久安说的就是?对的。
他终于舍得松开她,虽然尽量想泰然些,发紧的嗓子还出卖了他。
“你、你房间在哪里?”
“随臣来。”
唐久安在前面带路。
姜玺看?着她的背影心神?荡漾。
啊啊啊她怎么这么洒脱这么镇定?啊!
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来一样!
还叫他进房间!
她是?不是?早就想要?他追上来?
啊啊啊他真是?太聪明了!
驿仆正在把?浴斛抬出去,并?打扫房间; 没料到唐久安进来。
唐久安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姜玺嗅到一点皂角香,看?着浴斛里的水; 眼睛有点发直。
他忽然觉得身上好冷,很适合进去泡一泡。
但又觉得身上滚烫,再多想一点就要?着火。
唐久安沉声问道:“殿下?追来,所为何事?”
正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姜玺:“……啊?”
“此处没有旁人,殿下?尽管直言。”
她的神?情肃然,眉眼冷冽,类似于在水榭发现异常之时。
“……”姜玺,“唐久安,你不想看?到我吗?”
唐久严肃地摇头?。
一国储君,孤身冒雨而?来,一看?就有事情。
而?且还是?大事情。
很要?命的那?种。
“……”
姜玺整个人僵住,像是?被谁卡住了脖子,声音都变了,“一点也不想?”
所有的百转千回兵荒马乱,全是?他一个人的?
“自然。”
唐久安答,“但殿下?来都来了,有事直管说,臣听着。”
姜玺一想是?这个理没错。
他大风大雨赶来,当然是?有事要?说。
那?句话在胸中激昂澎湃,风雨浇不息,没有什?么能阻挡,眼看?就要?呼啸而?出。
然后,他一错眼,瞥见了桌上的东西。
是?一幅胡乱卷作一堆的画轴,隐约可见大片晕开的墨迹。
姜玺:“!!!!”
他眼神?一动,唐久安便注意到了,这会儿赶到姜玺之前先一步挡在桌前:“殿下?,先说正事要?紧。”
“这便是?正事。”姜玺伸手要?去拿画轴,唐久安抬手格挡,两人就在桌前你来我往,换起招来。
姜玺:“那?是?我的画!
唐久安:“已经给臣了,是?臣的。”
“就算给你了,我看?一眼不行吗?”
“不行。”
“唐久安,你是?不是?心虚?”
唐久安:“……是?。”
姜玺倒给她整得没脾气了:“怎么弄的?”
唐久安默默把?画轴藏身后:“先说说殿下?的来意?”
姜玺好气,抓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就是?一通灌。
唐久安深知这种长途急奔之苦,便提着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烛火昏黄摇曳,姜玺黑衣黑发,湿透了之后颜色更加浓郁,一张脸好看?得勾魂夺魄,一对眸子像是?粘在了她身上,一面喝水,视线却是?没有挪动半分。
唐久安觉得他这眼神?跟从前很不一样,不由更加担心:“殿下?来找臣到底是?为什?么事?”
姜玺定?定?地瞧着她,一时咬牙,一时又很想再抱抱她,目光一会儿幽深一会儿灼热。
半晌,道:“跟我回京。”
唐久安大惊:“京中如?何了?”
有人造反?!
皇帝驾崩?!
敌国入侵?!
想来想去恐怕是?皇帝驾崩,因为姜玺之前扑过来抱住她的样子就像一条丧家?之犬好不容易找到了新主人。
丧家?之犬·姜玺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用膝盖想也知道她想的肯定?不是?他想她想的。
他直接扯开领口,拽出那?两枚狼牙:“你说过的,只要?拿着它?来找你,你无论生死都会赴命。”
唐久安郑重地接过狼牙:“臣绝不食言。”
无论是?扶殿下?上帝位,还是?平息叛乱击退敌军,殿下?都可以开口。
然后就听这位殿下?道:“我要?你回京继续教导我的箭术,当我的老师。”
唐久安:“……”
她看?看?手里的狼牙,再看?看?姜玺,“臣这狼牙,就值这?”
“这就是?最要?紧的。”姜玺道,“老师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唐久安握紧了狼牙:“当然不会。只是?……”
姜玺才不听她的“只是?”,“老师说话算数就好,在此歇上一夜,明日雨停,我们便回京。”
姜玺说着打了个哈欠,伸懒腰,“这一路可累坏我了,劳烦老师让人为我准备一间屋子。”
唐久安答应着,刚迈步,姜玺便动如?脱兔,一把?抓住桌上的画轴。
画轴“刷”地抖开,上面墨迹斑斑,一张脸糊得面目全非。
“……”
唐久安抬脚就走,迅速关上房门。
“唐、久、安!”
里面姜玺的怒吼声砸在房门上。
*
这所小?驿站只有两间上房,姜玺来了,陆平当然就得让位。
其?它?屋子都住满了人,有懂事的羽林卫要?挪位置。
姜玺经过,“咳”了一声,提了一句:“你们是?禁卫,莫要?与边军总混在一处。”
羽林卫默默放下?了请陆平入内的手。
驿丞瞧出了贵人的意思,也不敢给陆平腾别的房间。
陆平本人是?个省事的,不声不响下?楼去。
姜玺一面瞧着唐久安房中的动静,一面看?着陆平卷着铺盖去了柴房,心中十?分满意。
哼,就你这黑块头?,怎配在我老师身边?
他甚至怀疑那?画是?陆平弄坏的。
毕竟将心比心,自己的未婚妻带着别的男人的画像上路,姜玺一天能把?那?画撕烂八百回。
姜玺拎着酒壶去敲唐久安的门。
唐久安无事便要?早睡的,已经要?上床了,开门见是?姜玺,问:“殿下?有事?”
“有。”姜玺肃容,“毕竟吏部和兵部皆出了公文,老师回京名不正言不顺,咱们总得商议商议。”
唐久安心说真难为你,倒也知道这事名不正言不顺。
她让开门,然后才看?到姜玺拎着酒。
不单有酒,甚至还拎了个小?小?椿箱,里面还有几道小?菜。
唐久安:“……”
太子殿下?聊正事的款式真是?别具一格。
姜玺殷勤地布设杯盏。
他已经想明白了,唐久安现在不想看?到他,不代?表将来不想看?到他。
重要?的是?他又可以见着她,还能听到她的声音,还能和她一起吃饭喝酒。
一切来日方长,未来充满机会。
斟好酒后,他掩袖打了个喷嚏。
“殿下?,你淋了这么久的雨,又一路急奔,应该去泡个热水澡,好好喝一碗姜茶。”唐久安把?酒壶拎到自己面前,“酒就别喝了。”
姜玺顿住,眸光湿润,喃喃:“你关心我?”
“自然,殿下?是?一国储君,身子贵重。”
“若我不是?储君呢?”姜玺看?着她,“若我只是?个普通人呢?”
唐久安不是?很会假设虚空之事,费力地想了想,还是?道:“那?也还是?身体要?紧,生病总是?不好。”
姜玺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的目光灼热滚烫,手也是?。
唐久安垂下?眼睛看?着他的手。
姜玺见她若有所思,忙诚挚道:“老师如?此关心学生,学生真是?十?分感动。”
“……”
姜玺言辞越是?恳切,唐久安就越是?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但哪里怪,又说不大上来。
遂聊正事。
“殿下?想好如?何摆平兵部和吏部吗?”
“没有。”
唐久安赶紧撇清:“殿下?不要?指望臣,臣摆不平的。”
“我没有想,是?因为那?两处地方根本用不着摆平。”姜玺朝唐久安眨了眨眼,“只要?摆平父皇就好了。”
唐久安觉得有道理:“那?殿下?打算如?何摆平陛下??”
“还没想好。”
“……”唐久安,“……要?不您回去好好想?”
“一个人闷坐着也想不出来嘛。”姜玺拉了拉唐久安的袖角,脸凑过去低到唐久安面前,“老师帮着一起想想?”
姜玺对自己的脸是?有点自信的。
此时嘴角带笑,眸子闪亮,眼神?里充满温柔希翼乃是?方才特意对着镜子练习出来的最佳表情。
唐久安爱看?美?人,这是?个非常好的优点。
因为他刚好就是?个美?人。
唐久安的眼神?果然柔和了一下?。
但就在姜玺准备再凑近一点的时候,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啊啊啊啊小?安!!!!!”
陆平抱着被子跳到唐久安床上,紧紧缩在床角,“有老鼠,有老鼠!”
唐久安立即扔下?姜玺,过去搂住陆平:“不怕不怕,这里没有老鼠。”
“有,有,有!”陆平绝望大叫,“柴房里有老鼠!”
姜玺还保持着那?拧着脑袋的姿势,一时回不过来。
他对陆平那?苍白如?死的脸色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见过会演戏的,但没见过这么会演的!!
而?方才还对他露出温柔神?情的唐久安,此时抱着陆平,用一种比方才看?他时更温柔一百倍一千倍的语气道:“不要?怕,我在这里,我这里没有老鼠,永远也不会有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