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春风-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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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华贵的城门在一声接一声的闷雷中不住颤栗。
“先召集百姓用重物抵住城门,青壮者?随我上?城门!石头、开水、滚油热汤,有什?么?拿什?么?!”
有一种人仿佛天生能成为别人的方向,唐久安就是?如此。
突逢巨变,百姓慌乱,守卫独力难支,城门眼?看告破,此时所有人都得了主心骨,有了奔头。
姜玺看着唐久安冲向城头的背影,生出一个清晰的感?觉。
——她天生属于战场。
她好像熟悉战场的每一缕风,每一片声音,只要她踏入,任何战场都会变成她的主场。
城墙下除了攻城车,还架起了登城梯。
城墙上?的守卫顾此失彼,最大的倚仗是?这?千年?来从未倒塌过的城墙,坚固雄伟如山,要两架登城梯才有拼接着往上?爬。
唐久安在兵部待的那一年?实为关?山有心为之的历练,那一年?的时间让她对大雍各州府的兵规建制都了然于胸。
此时一看城下的旗帜服色与战法,可以推断出叛军并非来自一处,最少是?七八处的军队交织在一起。
随着百姓们扛锅提桶的加入,底下已经爬到一半的叛军被?砸下去大半。
但守卫的武器也即将告罄,守将惶急前来禀告。
“再撑一炷香。”唐久安声音稳定,“援军在路上?了。”
姜玺道:“孤在此坐镇,诸位劳苦功高?,每人各升一阶。”
众人心中大定,勇气备增。
姜玺低声问唐久安:“怎么?办?”
京城骤逢战事,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到,谁也不能确定。
“咱们这?边是?说不准了,唯有先给他?们那边送点小礼物。”
姜玺明白了唐久安的意思,和唐久安一起拿起弓箭。
两人一起取箭,张弓,动作如出一辙,对准叛军中军大旗。
那里?有一名银甲将军,身骑白马,头盔面甲森严,看不清面目,但身处中枢,令旗皆自他?而出。
唐久安的弓弦一响,箭矢如流星般向那人坠去。
中军将旗是?重中之重,盾牌立刻在周围竖起。
但那一支箭只是?唐久安的声东击西,接连三支连珠箭立即射出,每一支命中的都是?将旗。
巨大旗帜轰然倒下。
中军失旗,大为不吉。
城下的攻势为之一缓。
旗帜的倒下牵去了太多人的心神,盾牌阵有了漏洞。
唐久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再次张弓。
姜玺的箭从另一个方向射出。
但目标是?同一个。
两支箭,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射向那位银甲将军。
那人身边突然出现?一名黑衣蒙面人,一剑拍飞唐久安的箭。
但他?显然没有想到同时还会有另外一支箭射来。
想拦已是?不及,箭尖只能将箭尖方向拔得微偏。
“叮”一直,箭尖直中银盔,马背上?的骑士晃了晃,头盔掉下来。
城门上?,唐久安与姜玺早已经再度张弓,箭尖对准的方向,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清雅俊秀,温文如玉。
是?姜珏。
第69章 (修改)
在南门战斗开始的同时; 其余三门外亦冒出敌兵。
他们伪装成入城的百姓,混在队伍之中?。
三门守将得到?命令,在城门将要?关闭之时,百姓当中的伪装者撕下伪装; 露出铠甲; 拔出掩藏的兵刃。
城门将将合拢; 敌兵已冲到?近前; 还没来得及入城的百姓惊惶四散。
徐笃之在额头抹了一把冷汗。
南门的明面攻击是?敌军明面上的幌子?,其余三门才是?真正的杀手所在。
如果不是?唐久安,他真的调集三门兵力支援南面,其余三门空虚,后果不堪设想。
“燃放狼烟!”
西城门上; 狼烟滚滚涌起,直冲向天空。
西山除了有行宫别院,还?驻守着三万人的威武营; 不出半日,即可驰援。
其时京城内羽林卫八千; 率卫两千; 并各处衙门衙役及各府府兵,总计两万不到?。
而敌军气势汹汹,在城外重重围困,不下五万。
京中?军阶最高者便是?周涛,在匆忙部署现有兵力之后,周涛低语了一句:“他到?底是?从哪里变出来这么?多人?”
老将军向来沉着稳重,这一句问得几?乎失态。
沿路各州诸郡的城门关卡难道都是?瞎的?
就算姜珏能化整为零; 老百姓看不出名堂,但城门出入人数突然暴增; 当地官府竟然一无所觉?
*
南门城墙上,姜玺完全僵住。
一支长箭从城长军中?射来,直取姜玺。
姜玺一无所觉。
唐久安的手抓住箭尾时,箭尖离姜玺的胸前只有半寸。
这是?一支迦南长箭。
姜玺怔怔望着城下:“那是?……三哥?”
唐久安没有办法回答他。
两个人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然而姜珏就在城下,银甲白袍,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控缰自如,丝毫没有往日不利于行的荏弱模样。
唐久安把箭壶递给姜玺:“无论下面是?谁,我们都要?守住京城。”
姜玺接过箭壶,引箭张弓,咬牙:“一定是?假的,他们让人假扮三哥!我非灭了这帮人不可!”
数箭支从城下射来,有的箭身上绑着文书。
守将呈给姜玺。
那是?一篇檄文,声言北疆督护关山自恃功高,图谋不轨,陷害先皇后柳氏,太子?姜珏被逼装残以自保,委曲求全。
而今整个关氏一族更是?张狂无忌,关山为了让自己的外甥尽早上位,指使贵妃关月在皇帝的饮食中?下毒,皇帝中?毒日深,性命垂危。
姜珏身负皇帝密诏,借为使团送行之机,纠结沿路州郡兵力,并得迦南王子?相助,誓死勤王,救皇帝于水火,挽大雍于将倾。
姜玺气笑?了:“这胡说八道的本事可以去写话本子?了!”
“打仗就是?这样,怎么?胡说八道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谁赢。”唐久安道。
赢的人说出来的话,便是?真相。
像这样红口?白牙什么?敢都说的,便是?笃定自己能赢。
“殿下去见一见陛下吧。”
姜玺点头。
这些兵马定是?被矫诏骗来的,满以为能一举夺下京城,而今皇帝只要?一亮相,便能化解这场危机。
“给我顶住!”
离开之前,姜玺下令,“守住这城头,来日论功行赏,每人官升三阶,赐银百两!”
功名与财帛无疑是?最动人心的东西。
城头上群情奋勇,热火朝天,箭矢和滚石如雨而下,快要?爬上城头的叛军如蚂蚁般往下坠落。
*
西城门,周涛亲自督战。
老将军是?人们的定心丸,主心骨,有他沉着发令,城下的叛军再多,士兵们也不曾畏惧退缩。
内有老将军,外有援军,怕什么??
大家都这样想,因?此?比旁的城门守卫更为勇武,一度还?打退过叛军。
一时城头上全是?呼唤。
周涛点头微笑?表示嘉许。
众人更为兴奋。
如果唐久安在这里,就知道周涛即便打了大胜仗,也不会露出这种笑?容。
这种笑?容唯一的目的,就是?安抚人心。
周涛为将一生,经历过大大小小数百场战役,深知以少胜多之战,最残酷的就在于每个人都是?血肉之躯,即便不死,也是?累。
高强度的负荷很快便会耗空这些兵士的气力,他们的腿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们的手会酸得连刀都握不住。
战争原本就是?一场消耗,消耗的就是?人。
“快看快看!”
在叛军短暂退去的间歇里,有兵士指着远处大喊,“那是?不是?援军?!”
周涛接过千里镜。
远处天地交界的地方腾起一线烟尘,烟尘深处掩映着熟悉的旗帜。
“是?威武营。”
周涛沉声。
周涛原担心叛军已经先对威武营下手,免除这后顾之忧,然后才突然对京城发难。
现在看来,对方棋差一着,不过尔尔。
城头上的士兵也在欢呼。
叛军人数虽多,但分散于四?门,此?时在西城门外不过一万余人。
而威武营不仅有三万人,还?是?精锐。
尤其是?威武营的青龙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排名仅在飞焰卫之下。
叛军必败无疑。
底下兵士已经守在城门口?,只等周涛一声令下,便可以打开城门。
——把叛军放进瓮城,然后与援军来个里外夹击,让这些人求生无路求死无门,乃是?人人都可以想到?的计策。
周涛的命令却迟迟未下。
城下威武营已经在与叛军交战。
守将忍不住道:“将军,我们若是?不开城门,叛军抵挡不住威武营攻势,只怕会在城外逃散。”
那远不如开城门瓮中?捉鳖。
周涛没有说话,紫膛面孔没有一丝表情,看着下方威武营如入无人之境,很快便如那名守将所言,叛军四?处逃蹿,转眼?跑了。
守将一方面惋惜让叛军逃了,另一方面也庆幸守城之困能解,再次请示:“将军,开城门吧。”
底下威武营主将身兼青龙卫统领侯云集,高声叫道:“周兄,我没有来迟吧?快开城门,其余三门没有周兄这等大将坐镇,情势怕是?更为危急!”
周涛蓦然大喝:“侯云集,你身受隆恩,最得陛下信任,所以命你镇守京畿,你为何?叛主背信,与叛军勾结作乱?!”
底下的侯云集顿了一下,然后扬声道:“到?底是?谁叛主背信,与叛军勾结?!周涛,我敬你是?员老将,不愿与你在此?对骂,你速速打开城门,我要?面见陛下!”
周涛:“周某老矣,却还?未瞎!你方才是?真打还?是?假打,你当我看不出来?只要?周某还?有一口?气,尔等乱臣贼子?便休想踏入京城一步!”
“看来是?不行啊。”方才离开的叛军去而复返,将领打马走到?侯云集身边,“周涛这老匹夫果然是?老奸巨滑,不肯上当。”
侯云集从怀中?掏出一物,一箭射向城头。
周涛原以为是?檄文,抄住一看,却是?一幅明黄衣襟,上面还?有撕裂的龙纹。
“周涛,你是?三朝老臣,当知此?诏真伪!”侯云集高声道,“若不奉诏,视同叛逆,人人得而诛之!”
这是?一封血诏。
上面所说,与檄文完全相符——皇帝自言身损于关山关月之手,时日无多,命见此?血诏者听从太子?姜珏号令,出兵勤王。
血迹已经变得暗红,皇帝那枚私印却是?鲜红欲滴,朱砂印迹鲜明,丝毫无伪。
一如那日将周涛调往西山故院的纸条。
“这是?假的,系人伪造!”
侯云集冷声:“若真是?假的,不妨请陛下亲至,亲口?对我等说。陛下只要?现身,我等投身谢罪!”
周涛:“竖子?无礼,想见陛下,当卸甲弃兵,三跪九叩入殿,哪有唤陛下来见你的道理?”
“看来陛下是?真的不行了……”侯云集沉声道,“老将军若要?一意?孤行,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侯云集的枪尖指向城头,方才退下去的攻势以数倍之势卷土重来。
*
姜玺冲进宫中?,却被羽林卫拦下:“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都什么?时候了下这种禁令?
有人推开寝殿大门:“陛下有令,让太子?殿下进来。”
那是?个相貌十分普通的中?年人,扔进人堆都见不着的那种。
姜玺从未见过他:“你谁?”
“小人段其忠,为陛下打点得意?楼。”
姜玺一面往里去,一面点头:“原来你便是?段掌柜。”
段其忠欠身:“正是?小人。”
“父皇,外头现在乱得不成样子?,叛军竟然用人假冒了三哥,用三哥之名——”姜玺迈过门槛,忽然闻得一股浓重的药味。
明黄帘幕低垂,关月守在床畔流泪,皇帝仰躺在床上,双眼?闭合,无知无觉。
十几?名太医上上下下忙碌,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父皇这是?怎么?了?”
“你父皇听闻叛军攻城,当场呕血,至今不醒。”
关月泪流满面,“我不敢对外走漏消息,可是?太医说……太医说……”
姜玺盯住常典:“父皇到?底怎么?了?”
常典一向笑?眯眯的脸煞白:“陛下急怒攻心,痰迷心窍,不知何?时才能清醒……”
“若是?不能清醒呢?”
“最多……能撑五天。”
殿中?一片死寂,只有关月的哭声。
姜玺走向龙床。
皇帝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只是?眉头紧皱,眼?下青黑。
姜玺第一次看见父亲的睡颜。
原来皇帝也是?会老、会累,会死的。
“父皇,我在城下看到?了三哥……”
姜玺喃喃道,“我以为他不是?。”
我以为我大声嚷嚷着他不是?,他便不是?。
他便永远是?那个温柔的兄长。
他是?那个温柔的兄长,我便还?是?可以散漫快活时刻想着把太子?之位还?给他的姜玺。
何?其天真。
*
三万威武营的加入,让原本就是?左支右绌的城内守军雪上加霜。
城中?已经知道威武营叛变的消息,人心惶惶。
天色渐渐暗下来,鏖战了一天的守城兵士筋疲力尽,敌人的攻势也渐渐缓下来。
京城太平日久,战乱仿佛已经是?传说中?的事,百姓们惊惧不安,身上背着行囊细软,手里拖儿带女,试图寻找更安全的地方,街面上一片混乱。
贵胄们也纷纷前往皇宫,那里才是?守卫最森严的所在。
“怎么?这么?慢?干什么?吃的?!若是?不能入宫,我要?你小命!”
清远郡主被困在人流中?,进退不得,心急如焚,烦躁地催促车夫。
向来乖顺不敢回一句嘴的车夫却骤然回过头,狠狠盯着她?。
清远郡主从未见过那样凶狠的眼?神,像是?有野兽撕开人皮从里面挤出来。
她?意?识到?不对,可惜已经晚了。
造成街面混乱的不单纯是?因?为拥堵,更因?为战争与恐惧激发出了人心深处的恶与贪婪,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开始公然抢夺,有抢钱的,亦有抢人的,整座城池濒临失控。
车夫进入车内。
丫环试图挡在清远郡主身前,被车夫一把推出车外。
清远郡主尖叫。
一声巨响,车内如纸片般纷飞,一把长刀洞穿车夫的胸前,出现在清远郡主眼?前的是?一截血色的刀尖。
刀尖后面,是?唐久安的面孔。
不再是?清远郡主平日里最讨厌的懒洋洋放空的模样,而是?平静得近乎冷漠。
血迹溅在唐久安的脸上,但唐久安整个人已经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眼?睛也没有多眨一下,刀身一甩,车夫的尸体摔在街头。
混乱的人们中?发出一阵惊呼,腾出了一道圈子?。
唐久安翻身站在马车顶上,视线一一扫过所有人。
“所有人听着,偷盗、抢劫、□□诸等之罪,按大雍律,平日里判三到?二十年,但如今是?战时,一律按鼓动人心里通外敌论处,立斩不赦!”
将沉的暮色将最后一丝光线投注于她?身上,暗金色的铠甲混着血色,隐隐闪着辉煌的光,似乎能问上天借来无限威慑,镇压住无数蠢蠢欲动的心中?凶兽。
血淋淋的例子?在前,想要?趁火打劫的人终于捡回理智,缩回了手。
“唐将军!”
唐久安跃下马车之后,西门守将急忙迎上来,“何?苦为这种小事耽搁,西门急等您支援!”
西门承受着武威营的压力,靠着周涛苦苦支撑,乃是?四?门之中?最为吃力的地方,因?此?命人向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