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春风-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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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承受着武威营的压力,靠着周涛苦苦支撑,乃是?四?门之中?最为吃力的地方,因?此?命人向唐久安求援。
“这才第一天,按说人心不该动荡到?这种地步,怕是?城内有人故意?搅乱民心。”
唐久安吩咐陆平,“你带着几?个兄弟留下,如果还?有人……”
唐久安话还?没说完,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一声巨大而沉闷的巨响,已经暗下来的天空猛地亮了一下。
是?城南方向。
西城守将大惊:“定是?叛军在城外放火!”
“不……”唐久安变了脸色,“是?在城内!”
她?在兵部当了一年的差,对京城舆图再熟悉不过,一眼?就知道,那里是?漕运衙门的粮仓。
京中?不产粮,官民所耗费的粮食皆是?由水路运来,先积在码头,然后由粮商转运至自处。
粮仓一旦被烧毁,就算外面的叛军攻不进来,里面的百姓也必然要?饿死。
“叛军在城中?有内应。”唐久安狠狠骂了一声,多拔了一倍人数给陆平,“先去救火,若是?再遇上趁乱生事的,格杀勿论。”
陆平领命,带着人向火场冲去。
唐久安翻身上马,马蹄飞踏过凌乱的战火,驶向岌岌可危的西城门。
关家的马车同样被挤在路上,关若棠吩咐:“去救火。”
关家的府兵较清远郡主府的显然更胜一筹,没有被乱民冲散,此?时全守在马车边,领头的一愣:“少都护让我们务必把小姐送到?太妃身边。”
关月早已将老夫人接入宫中?由太医照料,关若飞在北门守城,关若棠是?府兵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城真乱了去宫里有什么?用?!”关若棠舍弃马车,爬上马背,“难道我只能躲在宫里当缩头乌龟?别忘了我也姓关!”
关家府兵追随着自家小姐,改换方向,冲向火场。
火场中?到?处是?四?散的百姓,还?有更多漕运役使及苦力来不及逃脱,死伤无数。
但前来驰援者也不在少数。
有文臣,有读书人,有做生意?的小贩,还?有一群江湖人。
漕运火势大,但所幸临近水源,粮食是?救不回来了,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关若棠拖着一名被薰晕的孩子?,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摆,险着栽倒。
后面有人扶了她?一把:“这衣裳碍事,可以脱了。”
关若棠回头,发现竟然是?清远郡主。
清远郡主一向自视身份,衣饰向来华贵不凡,但此?时她?脱去了华丽的外裳与长裙,披着一件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粗布短打,发髻也只是?匆匆挽成髻,满面尘灰,和府兵一起搀着一名半昏迷的役使。
见关若棠呆呆看着自己,清远郡主自嘲般笑?了一下:“怎么?,就许你来救人吗?我虽不姓关,我娘却姓姜。更何?况,同样身为女子?,别人能保家卫国,我虽不能上战场,也不想当缩头乌龟。”
关若棠当即解下了碍事的外袍,同样被薰得乌黑的脸上露出笑?容,露出一口?白牙:“你说得对。”
两人向来不对付,此?时却是?所有芥蒂全消。
她?们都是?身娇肉贵,府兵们虽不能违命留下来保护,但绝不允许她?们靠近火场太近,只把人救出来,让她?们扶到?安全地带。
关若棠近来辛苦,比清远略强些,在清远靠墙边喘息之时还?骄傲地给了一个“你看看我”的眼?神,但也没有好上多少,再来回两趟便开始脚步虚浮,差点被旁边的滚木绊倒。
身边再度被人扶住。
关若棠以为又是?清远郡主,一个“谢”字才吐出一半,抬头时看见一张时常出现在她?梦中?的脸庞。
是?阮小云。
他托着她?的后腰,眉目如画。
四?下里火光照耀,宛如上元节时的火树银花。
“小心。”阮小云轻声。
唱戏的嗓音,温柔低沉,足以颠倒众生。
梦境恍惚重现。
有美梦,也有噩梦。
自从关山被刺的消息传来,关若棠腰畔的玉佩就换成了一把匕首。
匕首很小,雕金砌玉,看起来像一件十分独特的佩饰。
只有关若棠知道它有多锋利。
关若棠拔出了它。
阮小云缓缓低下头。
匕首扎进他的胸膛。
“这是?你刺我父亲的,”泪水从关若棠脸上流下来,“阮小云,我发过誓,只要?我还?能见到?你,一定要?把这一刀还?给你。”
阮小云没有说话,脸上的温柔甚至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眉毛挑了一挑:“是?啊,我知道的,小棠儿的脾气向来不怎么?好。”
“……可是?,我偏偏很喜欢。”
阮小云的声音很低,将关若棠更深地揽向了自己,也加深了这一刀。
关若棠在阮小云的怀里听见金铁交鸣的一声响,一把飞刀被阮小云手里的长剑挡开,火光中?,几?名黑衣人走了出来。
“阮小云,您竟敢背叛主人的命令!”
其中?一名黑衣人喝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杀了这个女人,用关家的血给主人祭旗!”
阮小云慢慢拔出匕首,在袖子?上两面擦干血迹,然后插回关若棠腰间的小巧刀套中?。
他微微笑?:“恐怕是?不行呢。”
*
武威营的攻势暂歇之时,已经是?半夜时分。
西门守将带着兵士们原地休整,目送唐久安走下城头。
唐久安之前连番升级,年纪轻轻便官至四?品,西门守将和其他人一样,表面自是?客气恭贺,私底下没有嘲笑?还?是?当个女人好,只要?讨得太子?欢心便能升官。
而今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不知道飞焰卫纵横北疆,是?何?等光景啊。”
守将低语。
唐久安听到?了。
但她?知道,他们等不到?了。
兵士与百姓尚不大明白底细,但将领以上都知道这座城撑不过十天。
十天,不是?数倍于已城内的叛军踏破城门,便是?城中?粮尽,难以为继。
而飞焰卫远在北疆,鞭长莫及。
“小安。”
唐久安骤然回头,看到?了火堆边的薛小娥。
唐久安下意?识有点心虚。
薛小娥一直反对她?上战场,一听打仗就没有好脸色,而今她?深知自己是?什么?鬼样子?,等于是?被薛小娥逮了个正着。
“娘您怎么?在这儿?来多久了?我没事我好得很,这上头全是?别人的血……”
啊呸提什么?血,唐久安立刻煞住话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娘你赶紧回家,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会儿。”薛小娥叫住唐久安,“我听人说你在这里,所以给你弄了点吃的。”
薛小娥从身后递过来一只椿箱,“菜有点凉了,凑合着垫垫肚子?吧。”
椿箱里有三样家常小菜,一大碗饭,还?有一壶酒。
菜确实?凉了,薛小娥一身尘灰木屑,不知在城墙边守了多久。
“……”熟悉的饭菜香钻进鼻孔,唐久安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就在城墙边上吃完了这一顿饭。
薛小娥一句也没有多问,只是?拿袖子?替她?擦了擦额角的血。
额角被飞石所伤,确实?是?个伤口?,唐久安一下子?僵住。
但薛小娥碰到?那里的时候就停手了。
唐久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那碗饭的。
直到?唐久安喝完那壶酒,薛小娥只说了一句:“去吧……我等你回家。”
后来唐久安想,她?从军十数载,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等她?回家。
家和战场原本是?两码事,她?在北疆征战之时,从来没有想过回家。
而这里是?京城。
有人等着她?回家。
*
叛军可以轮歇,城头的兵士却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一架登墙梯上的叛军快要?爬上来。
唐久安守在城头,没有射箭,也没有挥刀。
爬在最前面的叛军愣了一下。
唐久安居高临下,眸子?沉静如水,没有一丝表情,伫立在黑暗与火光之中?,像一名主司杀戮的天神。
底下战鼓声声,那是?在催促。
叛军一咬牙,冲上城头。
唐久安闪身避开,然后斩/马刀出手,一刀劈断登城梯。
纷乱战局中?,又多了几?声惨叫。
唐久安斩完一刀便回身,走向那名爬上城头的叛军。
叛军腿发软,根本不是?对手,很快便跪地求饶。
唐久安命他脱下衣甲,然后将人捆了。
她?身上穿的是?姜玺送的黄金铠甲,平日里十分爱惜,此?时却多了几?道箭痕。
她?脱下它,平平整整放在一旁,交待身边的兵士:“若我没有回来,将此?甲送还?给太子?殿下。”
兵士还?小,是?个半大少年,今日才第一次拿刀,被她?点名跟在身边,这会儿只知道懵懂点头。
唐久安换上叛军衣甲,拿出绳索束选了个偏僻无光的角落,试了试松紧,便要?跃下。
就在她?刚刚顺着绳子?下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绳子?,唐久安抬头,看到?了姜玺的脸。
星空摇晃,战火燃烧,姜玺急喊:“唐久安,你要?干什么??!”
“擒贼先擒王,”唐久安仰起脸,“不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先绑了他准没错。”
“下面是?数万大军,你一个人是?绑人还?是?送死?!”
“正因?为谁都以为这是?送死,谁也料不到?我会去,没准就把人绑回来了。再说了,我和三殿下到?底还?有一份交情在,就算失手,小命应当也保得住。”
唐久安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准备出城打只兔子?回来加餐。
第70章
“唐久安; 你上来。”
“殿下?,恕臣不能。”
唐久安脸上有泥灰,有?血迹,但眸子清明; 神情?镇定。
“我打了十年的仗; 每一场仗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个立功升官的机会; 到了今天我才?明白; 这世上还有比升官封侯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人?不顾生死。殿下?,我是大雍的将军,为保护大雍而死,是我的职责所在。”
“我命你上来,正?是为了保护大雍。”姜玺发力拉动绳索; “有?更重要的事情?得你去做。”
唐久安从来没有?在姜玺脸上看到过这样郑重的神情?,她顺着力道翻落在城墙:“什么事?”
“父皇病倒,武威营投敌; 城中内乱,敌我悬殊; 父皇多年来冷待三哥; 三哥一旦攻入京城,父皇首当其?冲,后果不堪设想。我要你把父皇母妃和?外祖母带出京城。”
唐久安盯着姜玺:“……你已经在做城破之后的打算?让我送人?,你是不是不打算守这京城了?”
姜玺低了低头,一笑:“这城守下?去也?只不过是徒增伤亡,三哥要的是京城,又不是废墟。等你们一走; 我就带着文武百官出去献降,好歹能保全百姓; 不必受这战乱之苦了。”
“可现在在城外的不单是三殿下?,还有?迦南人?,三殿下?肯保全百姓,迦南人?可不一定——”
姜玺打断她:“你也?知道底下?还有?迦南人?,还敢往下?跳?”
唐久安:“……”
长风吹过,战火未歇,短暂的停顿后,姜玺慢慢地道:“唐久安,我以监国太子的身份命令你,带父皇母妃等人?出宫。”
火光映着姜玺的脸,小小火焰亮在姜玺的眸子之中。
唐久安单膝跪下?:“臣,领命。”
周围杀声沸腾,火光冲天,唐久安的脸深深映在姜玺眼中。
“去吧,唐久安,我把我最重要的人?都交给你了。”
*
得意楼掌管着通往城外的密道,这是姜家历代家主才?知道的秘密。
皇帝突然昏迷,姜玺临危受命,段其?忠才?破除前?例,向姜玺透露。
一行人?中,皇帝与关老夫人?昏迷,关月满面泪痕,忧心忡忡望着何三。
唐久安:“鬼医你能不能行?”
何三一面跟着内侍急奔,一面替内侍背上的皇帝搭着脉,闻言暴怒:“我气都跑不匀还能不能行?你见过谁这么对大夫的吗?!”
何三是唐久安回宫路上顺手抓到马背上来的,那时候何三正?带着金银细软被裹挟在乱民之中,并且已经有?人?发现了他包袱里闪闪发光的黄金,所以何三看见唐久安经过,便像是看见救星,大声呼救。
结果唐久安只带上他的人?,根本没管他的包袱。
何三一路破口大骂。
“治好了这位贵人?,回头还你十只包袱。”
何三看在十只包袱的份上忍气吞声,浑身本领一样一样往皇帝身上使,但始终不见起色,快到出口的时候,何三豁出去了:“妈的老子不信治不了你!”
唐久安听见身后传来关月惊呼,以及段其?忠的怒喝,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何三再也?不顾忌“这位神秘贵人?”的身份,开始施展地狱级别医术。
“让他试试吧。”唐久安道,“死马当活马医。”
关月:“……”
段其?忠:“大胆,你说……谁是死马??!”
唐久安望着密道顶,节省体力,没说话。
但她是站在何三身前?的,长刀微微挡住了段其?忠和?关月。
段其?忠大怒:“唐久安,你莫不是要反?我知道了,你本就和?城外那逆贼交好,你们是一伙的,打算里应外合是吧?娘娘,此人?绝不可信,不能将陛下?交到她的手里!”
关月泪眼望向唐久安。
唐久安向她摇头:“娘娘,臣不是。”
唐久安的目光平和?,仿佛不是在走逃亡之路,而是在闲庭信步。
这样的镇定感?染了关月,关月原本惶急的脸慢慢平静下?来,哑声道:“段卿,唐将军是玺儿?选中的人?,我相信玺儿?。”
*
黑夜过去,晨曦不顾人?间?战火,依旧像以前?那样照亮在南城门。
大朝典之时刚刚修缮过的城门原本光鲜明亮,此时忆被薰得漆黑斑驳,铜钉也?失去璀璨光泽,不单黯淡还布满伤痕。
城中青壮年男子全都上了城头迎敌,但城外全是久经沙场的精兵,局势越来越不利。
“殿下?,箭快射完了!”
赵贺急急来禀。
“知道了,先将伤兵换下?。”
晨光中姜玺的脸上混合着血与汗,眼神却丝毫不乱,让赵贺生出另一种异样的熟悉感?——这眼神和?唐将军好像。
莫名就让人?心里很安定。
然后赵贺就听姜玺接着道,“再准备白幡。”
赵贺疑心自己听错了。
白幡,又称降幡。
“殿、殿下?是想来个兵不厌诈吗?”
比如?假装投降然后把人?引进瓮城里关门打狗?
“诈什么诈,咱们就这些?人?,能诈多久?”姜玺懒洋洋叹了口气,宛然还是从前?在东宫里的惫懒太子,看了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
他们应该已经出城了。
一时白幡备好。
姜玺吩咐:“打开。”
赵贺手抓得紧紧的,不想松开。
他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有?些?事明白得很——姜玺降了,全城可保,但姜珏绝不会容许姜玺活着。
姜玺伸手要夺白幡,就在赵贺差点?儿?脱手的时候,另一只手伸过去,稳住了白幡。
赵贺抬头,又惊又喜。
赵玺则是只有?惊,没有?喜。
“唐将军!”
“唐久安?!”
唐久安让赵贺接着守城,然后接过了白幡:“殿下?这是要献城投降?”
“没有?,不过是备着以防万一。”姜玺飞快否认,“你怎么回来了?父皇他们——”
唐久安跪下?:“殿下?的命令臣已经遵照执行,陛下?、娘娘与太夫人?皆已送出城外,臣寻了何三为陛下?医治,只可惜无功而返,直到臣离开时陛下?仍未见起色。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