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讲武德-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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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印听她不议这事,便放下这个折子,又拿起另一个说:“这是庐阳王在南方的折子,淮水一带正在开河道,只是户部……”
户部没那么多钱,即便开了港,商税起来了,现在只靠着商税转着。
钱必须转起来才行,一旦某一个环节停了,那就出问题了。
“我和薛大人单独商量,他如今把户部看的紧,些许人撬不开他的手掌。”
曹印听得也笑起来。
“运河一开,商税就多了,可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李令俞便说:“所以到时候,就要改革田亩的税了。”
曹印听的凝重,问:“这不是小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李令俞自然知道,只是给曹印透个信,每一条政策的背后,都是无数人的推动和反面的教训。
但成熟的税收制度,出发点必定是要造福更多人,眼下土地私有,世家林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她不能心急,自然要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果然南面要钱要的紧,薛洋转头就知道了,带着账本来给李令俞报账。
李令俞也知道,户部缺钱,其他人都在掏户部的口袋,但是她当初也没想到,薛洋能看得这么紧,这么抠。
薛洋将账目分门别类给她,李令俞看了眼,问:“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江南几州的账目看起来是像是没有不对,但……”
李令俞懂,江南富庶,养的鱼太多也太肥了。
“我都知道,眼下是没有功夫料理这些,就算把这些肥鱼捞尽,可没有生财路,百姓的日子一样无望。等南来北往的路通了,咱们再捞鱼不迟。”
薛洋见她心里有数,便也不再提。
夏收马上结束,薛洋对减税的章程拿不定主意,户部的人还是太少。
李令俞问:“户部的人,是不是不够用?”
薛洋不好说实话,他如今的名声不好,因为是他罢官在先,跟着他罢官的御史台的人过半,六部的人更是很多。到如今他被殿下几次登门请回来了,其他罢官的人的态度可想而知。
就算他现在背着骂名,他也甘愿。
因为大梁的气象不一样了,单说上都城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李令俞也猜到了,便说:“户部的工作精细,取官也不一定要按照品阶。”
她允许薛洋建立自己的团队。
薛洋却说:“那就按照殿下的意思来,如今北境的路已到豫州,我听豫州回来的人说,不过四个时辰,便能到上都城。这么算来,北境也确实一日一夜可抵达。”
他从前只当永安公主吹牛皮。
李令俞也不辩解,从来也都不强行解释效率。
“修路的事,是个长时间的事,可能是两年、三年、五年、十年。我的目的是民富兵强。广州港开港的事,还是要抓紧。”
薛洋也尝到开港的甜头了,只要户部盯得紧,出海的生意确实利润高。尤其眼下是真缺钱,比打仗都缺钱。
上都城的气氛都处于混沌过度期,没那么高的政治呼声,上都城涌进来南来北往的人,就像四方而来的文化和思想受到了碰撞,只要不出乱党闹事,民都是良民。
第二年的二月广州港开港,这次终于如了李令俞的愿,首次出海十三艘船,往后广州港出海的船必须由朝廷的船领队,但广州港和青州港沿线的商船,商户自营,正常纳税。
裴虞负责此次广州港的官员调度。他领着户部的人,专程去走一趟广州,盯着广州港的事。
裴虞这么久来,一直记着自己该走的路,去年七月,叔父患背疽猝于并州。
他将叔父接回来,安葬在上都城外父亲的旁边。
圣人的罪己诏写得清清楚楚,当年和先帝谋害豫章太子的几家,都已经满门已灭,只剩裴家老小。他顶着骂名,只字不言。
对裴家的事,永安公主只字未提,也从未当众为难过他。
可他知道,她恨裴家,恨所有的人。豫章太子府三百多条人命,她所有的亲人,都死于这些人之手。
隔着这累世的血仇,生死都成了小事。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早已深埋。
他知道朝中对王夫颇有微词,因为他领兵在外,没有诞下子嗣。
去年一整年朝中紧张了半年,直到后半年,夏收之后减了税赋,永安的名声也起来了。
可惜至今无子嗣,御史台时不时有人在太极殿直谏,言明她要早些诞下子嗣,以稳固社稷。
可惜她丝毫不为所动,他有时候也在问,当真,就那么爱严柏年吗?
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戍边的武将。
出发之前,李令俞在殿中和裴虞交代广州港的事宜。
“这趟船由陈侯世子领队,我已经嘱咐过了,但我单独嘱咐你的是,广州港和青州港不一样,自西而去,经过多国,至于利有多少,我暂且不说。你此去将广州港的规矩定下来。陈润意是因为身份在,加上陈侯的人保驾。所以镇得住船队的人,但他性情绵软,镇不住官场中的人,这青鱼符你便拿着吧,此去你只管立好规矩,我把刀交给你,刀鞘我就不给你了。”
她话中的意思很清楚了。他既然选择前程,那就不要估计名声。杀名在外,才好办事。
“谢殿下。”,裴虞波澜不兴应声。
李令俞也不是要他去送命。
“这次神策军随你一同前去,随你调遣。那我便等裴大人的好消息。”
裴虞:“是。”
李令俞也看到了他后来的变化,变的话少,冷漠。大殿中也多观察、多听,极少说话。或者可以说他极少和她说话。
看着他转身出殿,结果他一脚已经跨出门槛了,却回头看着她,问:“若是,冠军侯有不臣之心,你会杀了他吗?”
李令俞被他问的愣住,笑了下说:“他不会有。”
裴虞一顿,再什么都没说,转头匆匆走了。
三月船队出港,李令俞每日等着南来北往的信,李毓给她磨墨,便说:“该休息了,今日一整日,你都没起身。”
李令俞累的要命,看了眼蔡真带进来的信。
严柏年的信,固定五日一到。
眼下路已经修到了冀州。薛洋前些日去了趟相州,不到两个时辰便回来了。
回来后和她赞到:“白花花的银子撒出去那么多,终于看到了结果,这路确实好,北境的牛羊肉,南来的海货,上都城里的生意都不一样了。”
难得他没心疼钱,李令俞便说:“只要等大道路修到北境,以后的路可以慢慢修。”
薛洋抠门归抠门,也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运河比北境的路修得快,已经疏通,现在在修上都城到营州港的运河,这段不好开,钱也不够,暂停了。庐阳王也已经归京了。
朝中人便说她野心比男儿更甚。她如今的名声层次不齐,说什么都有,骂名更是一直都有。
严柏年的信来的也快了,信中说他快回来了。
朔州已经拿回来了,等来年军功屯田成熟后,北境的路修好,他便能在上都城住很久。一日一夜的路程,于他来说不足一提。
李毓见她开心,问:“可是又好消息了?”
李令俞笑了下,说:“好事。”
太和二年春,广州港船队归来。
薛洋领着人,光在户部核对就核对了半个月,陈润意整个人被晒的焦黑,进来复命,看着她眼光发亮。
李令俞听着他的经历,看着他两眼放光,觉得好笑。
这一趟,能让薛洋的财政危机挺过这个年。眼下没那么缺钱,但是国库仍旧没那么多钱粮,薛洋却操劳的眼可见的老了。
而严柏年的漠北,还没有打下来。
陈润意的功劳是板上钉钉的事,裴虞在广州港立了规矩,南地的富商成帮,坏了规矩,裴虞倒是开了杀戒,但点到为止。
总之,这是动荡又激进的一年。
太和二年六月,百官上书,永安公主在太极殿登基。
圣人写了贺词,朝中无人敢反驳。
华林园陈留王,也写了贺词。
次年三月,王夫严柏年,率军北上,在草原中一路向西,攻进突厥王城,再次斩杀突厥王于王城。
灭突厥铁骑无数,一路杀到阴山脚下,突厥人四散西逃,大梁北境自此安宁。
这一年严柏年二十三岁。
李令俞看着消息,奇怪的是,心中并未觉得那么激荡,只是心想他心心念念这么久的阴山,终于看到了吧。
此战后,严柏年并未南归,而是在阴山脚下修养了两月后,率军直接南下,穿过西河套平原,直扑祁连山下的党项人。
和秦州军两面夹击,灭党项人于祁连山脚下。自此河西走廊终归大梁。
李令俞曾和他说过,你不知道河西走廊,对我的重要。
你永远不知道‘甘肃不大,创造神话’这句玩笑话,背后几千年历史的厚重。
严柏年则一直以为她对那年在胡人酒肆中的那个胡姬念念不忘。因为她总说那胡姬试穿过祁连山脚下党项人的地盘,才来到上都城的。
这一年大梁四周,自此得太平。上都城中终于又涌进来蓝眼睛的胡人。
南来北往的人,广州港的西贝货,和营州港装上的上好的虎皮,上都城里应有尽有。如今上都城的繁华,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繁华程度堪比汴京城。
而这几年薛洋的钱袋子还是一样的瘪,但不妨碍这繁华。
又是一年上元节,上都城中彻夜灯火不灭,灯会几乎涵盖了满城。
吕匡渊和薛洋等人在太极殿出来,难得有空,便站在阊阖门城墙上远远望着铜驼街上的繁华盛景,这繁花夜景,曾是他没想到的。
吕匡渊赞了句:“陛下的南北东西汇通,大概就是眼下这个盛况。”
薛洋也说:“这些年确实艰难。但是商道开了,路通了,确实富了,眼下的摊丁入亩,推进的虽然艰难,但也推行下去了。若是早几年,必定是难如登天。咱们这位陛下,可不简单啊。”
他依然记得李令俞曾说过,太穷的时候,干什么都不成的。
曹印看着远处的烟火,叹气:“唯一不足的,便是子嗣不丰。”
几个人听得一致都静默了。
年底进京报账的人来的晚了,便到了正月里。李令俞听着北境的人来汇报工作。
四处武将轮调,营州的张赫去了河东,平城的严平骏漠北一战中伤了身体,差点丢了性命。又加上幼子加封王夫,便也知道了收敛,顺势将位置传给了长子。
严择川带兵不如严柏年,只能算个儒将,平城严家到他手中也翻不起大浪。被调往肃州,去守河西走廊了。
严柏年暂且统领北境三州,新的武将还没有到位,他又是这一辈唯一一个靠军功封侯的武将。自然威望和其他人不同。
听着北境的人报完后,蔡真见她许久不说话。
正值夜色降下来,蔡真举着烛台将殿内的等一一点亮,听见李令俞问:“你们侯爷,可是受了重伤?”
那人像是平城的老人了,连忙否认道:“侯爷不曾受伤。只是军务耽搁了。”
跳动的灯火中,李令俞见那人有些惊恐,便安慰说:“没事了,不必惶恐。今夜上都城灯不灭,怕是要热闹一整夜,你正好出宫去游玩一番。劳你上元夜还要走这一趟。”
那人连连说:“臣之本分,万不敢称辛苦。”
她坐了一整日,这会儿已经眼睛发酸,有些隐隐的头疼。看着蔡真将人送出去,便问:“阿元这会儿没溜出宫吧?若是在上晚课,你把她带过来。”
蔡真得了口谕,便前往东宫。宫中已经起了灯,但宫中人少,便显得有些空寂,过了万岁门,便是东宫。东宫里灯火通明,向来顽皮的殿下,如今还在读书。
小公主端坐在案前,听着先生在讲《荀子》篇。
小公主的老师便是袁兆宗。
袁兆宗见蔡真来,便问:“陛下来寻公主?”
蔡真行了礼,哄阿元:“陛下遣老奴来接殿下了。”
阿元今日不高兴,原本父王说上元节便能归来,但是他今日没有归来。
便怏怏的问:“可是我父王回来了?”
蔡真不敢答这话。哄说:“陛下今日忙了一整日,这会儿才得空。”
阿元便起身规规矩矩和袁兆宗行礼后,才说:“那我就先走了。先生也早些回去吧。”
袁兆宗笑着说:“殿下先去吧。”
站在殿外目送小公主穿过万岁门。
等过了万岁门,快到太极殿的时候,她听到了烟火的声音,便突然激动起来:“定然是父王回来了!宫中只有父王才会放烟火!”
不等话说完,也不等蔡真,提着裙子,便朝太极殿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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