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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惹春腰-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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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吉时刻观察着太后和首辅,忙笑道:“母亲和首辅正当壮年,哪里就老了。你们两家是世交,小时候就友谊非凡,后来母亲抚育孩儿长大,首辅为先帝钦点的太子太傅,都对朕有大恩。”
  皇帝这么一说,郭太后和万首辅这才面含微笑,相互敬酒,回忆了几句往昔。
  郭太后示意李福把戏折子拿来,亲点了出戏。
  很快,戏子们粉墨登场,又是翻跟头,又是扮花脸,咿咿呀呀唱起了戏。
  郭太后听了会儿,侧身问皇后,“这是南府新排的戏么?唱了什么?”
  郭嫣看了眼万首辅,按照姑妈之前吩咐的,笑道:“这戏叫“将相和”,说的是蔺相如和廉颇的故事呢。当时七国争霸,以秦国最强,这不,秦王就欺负起了赵国,客卿蔺相如不惧强权,帮赵王保住了和氏璧,又在渑池之会上捍卫了赵王的尊严,赵王将其奉为上卿。可赵国的大将军蔺相如却觉得,这蔺相如只是长了张巧嘴罢了,能打仗卫国么?怎么官职竟比他高。
  于是廉颇到处扬言,要给蔺相如难看。蔺相如为了家国大义,经常躲避廉颇,避免与之发生争执。廉颇就以为蔺相如怕了他,更加轻看讥讽。
  这会儿,竟连蔺相如的身边人也认为蔺相如胆小如鼠。蔺相如却说,我连秦王都不怕,怎会怕廉将军。因外头的诸国虎视眈眈,若是家里的将相起了龃龉,岂不是让敌人有可乘之机?岂不是让朝堂动荡不安?将相和,赵国兴。”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来皇后这番话的深意。
  宗吉也不想首辅和郭太后继续攻讦对方的短处,近日,朝堂已经明晃晃的分出派别,党争不论在哪个朝代,都不是好事。他给皇后敬了杯酒,满眼皆是爱意,笑道:“皇后学识渊博,讲的真好。”
  郭嫣脸红了,抿唇偷笑。
  这时,郭太后长叹了口气,看向宗吉,笑道:“哀家年纪大了,风湿频频发作,想着汉阳别宫有温泉,正能治治这老寒腿,哀家过去住些日子。”
  众人心里都知道,郭太后这是退了一大步,只为“将相和”,平息近日的争端。
  万潮饮了杯酒,不禁冷笑。
  后宫本就不该干政,那老妇说的那般大义凛然,做出故意谦让的样子,实是借廉颇暗讽他心胸狭窄,真是可恨!
  万潮给皇帝见了一礼,笑道:“方才皇后娘娘讲的戏文,说强秦欺负赵国,不禁让老臣想起一桩事关国祚的大事。最近远在幽州的秦王打着镇压流民作乱的幌子,广招乡勇丁壮。去岁逢旱蝗双灾,一些酷吏更加威逼勒索,老百姓走投无路,这才生乱。他们都是陛下的子民,朝廷正在安抚,秦王怎么能用镇压二字?依老臣看,此人已露反迹,朝廷必须立马作出应对之策。”
  郭太后顿时拉下脸,将酒樽按在桌上,蹙眉道:“又是削藩!你怎么越老越沉不住性子了!现在能削么?朝廷内忧外患严重,去年底连赋税都要收不上来了。秦王无理无据,若是敢造反,天下忠勇义士皆可诛之。此时削藩,正好给了他苛待宗亲的借口。这事不要再提了。”
  万潮拱了拱手,冷笑:“太后说的是,朝廷内忧外患严重?何为内忧?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后宫干政,太监涉政,豪贵土地兼并,这一宗宗一件件都要解决,大娘娘却带头挡在前面。”
  那边的春愿见这二位又掐起来了,急忙扶额,装作晕倒。
  众人忙朝这边看来,可除了唐慎钰,谁都没动。
  宗吉心里明镜儿似的,阿姐这是在解围,他忙要起身,提前结束这火。药味十足的梅花宴。
  谁知他还未说话,郭太后就冷哼了声,叱道:“这般装腔作势给谁看,一点规矩都没有,叉下去。”
  春愿不敢晕了,扶着额,缓缓坐了起来,她担心一会儿炮火蔓延到慎钰身上,有她在,多少还能求个情。
  郭太后剜了眼春愿,冷声对宗吉道:“万首辅既如此心怀百姓,正好江州最近不太平,就让首辅去料理料理。”
  万潮见郭太后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他也不装了,给殿外侍立着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点头,拧身离开。
  不多时,户部、礼部和大理寺等六位阁臣重臣小跑着从外头进来,直接跪下,每人手里捧着一封折子。
  万潮从席后绕出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老泪纵横,上奏皇帝:“陛下,此时削藩还来得及,若真等到秦王起了势,怕是国将倾覆。臣等请旨,立马宣秦王来京。”
  郭太后恨得剜了眼这群害群之马,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不可!你们这些人,一点远见都没有,净跟着老匹夫起哄。”
  万潮往前跪爬了一步:“陛下!汉朝惠帝对诸王放松了警惕,以至于江山易主,而文景武帝削藩,江山稳固,您是英明的天子,应当有自己的想法,莫要被妇人短见左右了。”
  宗吉这时呼吸急促,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忽然,他想起母后和秦王有旧情,又想起近日外头的传言,说母后往他身边放的都是郭氏女子,后宫一旦有人怀孕,太后将废了皇帝。
  他想着,试着下旨宣秦王,若是此人拒不接旨,不就证实了反心么。
  这些年,他虽说是皇帝,可朝政一直由郭太后把持着,他也想像武帝那样,做一番事业,流芳千古。
  宗吉深呼吸了口气,说了三个字:“去办吧。”
  万潮大喜,连声山呼陛下圣明。
  而郭太后几乎要被气晕了,她正要说几句,哪知万潮又磕了个头。
  “陛下。”万潮抱拳,恨道:“臣日前遭遇刺杀,经讯问,刺客声称其是驭戎监提督裴肆派来的。刺杀重臣乃死罪,臣斗胆,将刺客绑进宫中,让他当众和裴提督对峙。”
  郭太后心感不妙,这老家伙,刚奏完削藩的事,又将矛头对准了裴肆,说到底还是想要治罪裴肆,撤销了驭戎监。
  宗吉自然也清楚,可裴肆是一把好用的刀,他不想折了,便道:“许是有什么误会,太后前儿还差人跟朕说,裴肆近日得了重病……”
  谁知皇帝的话还未说完,万潮忽然拔下发簪,对准自己的喉咙,老泪纵横:“臣为先帝和陛下效忠几十年,如今被一介阉人欺辱到如此地步,臣也只是想确认,到底是不是裴提督做的,若不是的话,臣给他磕头道歉又何妨。哎,臣的委屈,看来只能向先帝哭诉去了。”
  宗吉简直要被万潮气晕了,想着这老东西估摸着记恨日前外头传他和侄女乱。伦的仇,想当众出一口气,日后他行新政,削藩,还得仰仗首辅。
  罢了,裴肆顶多被羞辱几句,打几板子,裴肆阴狠毒辣,将来是能制衡万潮的,他得保。
  只是万潮刚死了儿子,今儿先让万潮出这口气罢。
  还没有人敢给宗吉说裴肆没阉割干净的流言,宗吉只当万潮找茬,便看向夏如利,厌烦地挥了挥手:“宣吧,宣吧。”
  郭太后知道万潮没安好心,忙道:“裴肆病着,不宜出现在此处。”
  万潮冷笑了声:“大娘娘为何阻拦陛下,又为何如此维护裴肆,可是有什么深意?”
  郭太后心一咯噔,深知这老东西还是冲着她的,手抚额,也学长乐公主方才那样,想要以病痛结束这个糟心的梅花宴。
  可就在此时,夏如利竟领着裴肆进来了。
  裴肆面色苍白,因为身上的剧痛,背稍稍有些佝偻,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光洁的额头渗出些许冷汗,虽阉割了,但仪容之美,在场无一男子能比得上。
  郭太后急道:“你不是病的要死了么?怎么闯进来了,滚!”
  裴肆疼得双腿微微颤抖,几乎站不稳。这两日他在慈宁宫养伤,发了高烧,昏迷了许久,醒来后心里却记挂着宫外的阿余,到底有没有将善悟那事给解决了。阿余已经有两天没消息了,怕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强撑着起来,要出宫看看,哪料刚走到粹雪斋跟前,夏如利忽然出现,说陛下宣他,还偷偷给他塞了一颗药丸,说对他有好处。
  裴肆扫了眼四周,顿时明白了七八分,怕是万潮这老家伙又要生是非。
  遭了!
  裴肆知道应该是阿余坏事了,说不得连同善悟都被万潮绑走了。
  裴肆拧身退出兴庆宫,谁知却被万潮的随从挡住。
  就在此时,万潮忽然朗声道:“启奏陛下,近日外头议论纷纷,说裴肆没阉割干净,臣自然不信这些流言,可为保皇室清白,臣请当众验明裴肆正身,扒下他的裤子,看他到底是男人,还是阉人!”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抗旨不遵,是死罪 :
  万潮这话一出;全场震惊,但是大家没有议论纷纷,而是陷入了一种可怕的瞬间安静。
  众人的神情也各异。
  听万潮吩咐;进来上谏的几位跪着的官员偷偷交流眼色;他们似乎也没想到首辅居然会如此豁得出去;这几人皆屏声敛气,不敢说话;甚至有些后悔进来上谏;
  春愿和唐夫人等女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低头不语;
  胡太后面含讥讽,时不时侧目睃郭太后,佯装用帕子擦唇边浮粉;遮住上扬的唇角,可眼里的蔑视奚落怎么也藏不住的。
  裴肆显然是极力压着愤怒;他稍有些慌,更多的是恨不得生吞了万潮的恨;“首辅喝多了,竟胡言乱语起来!”
  唐慎钰见恩师终究没听他劝;走了这步,事态彻底失控……
  唐慎钰急得跨出席面;一把将万首辅扯起;强笑道:“是啊,老师方才多贪了几杯。”他暗中掐了一把万首辅;使劲儿给恩师使眼色,“我这就扶您下去歇歇。”
  谁料;万潮一把推开唐慎钰;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天子面前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他扫了眼,郭太后一句话不说,可眼角却已然红了,神情凄婉,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可那双眸子里却透着过分的冷冽和愤怒。
  而陛下更是无动于衷,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启禀陛下,最近流言蜚语四起,臣身为首辅,”
  忽然,宗吉抓住空酒樽,猛地朝底下砸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万潮的额角。顿时,万潮的额头就被砸出指头宽的口子,血渊渊不绝往下淌。
  万潮竟也不去抹,深深地望着皇帝,目光复杂,躬身作礼,声音发沉:“陛下啊…”
  宗吉厉声喝断万潮的话:“放肆!首辅是历经三朝的老臣了,怎么说话一点分寸都没有!”
  万潮咬紧牙关,他看出来了,果然和慎钰说的没错,皇帝确实偏袒裴肆,也确实要维护那秽乱后宫的母亲,有这样两个祸国殃民的人在陛下身边,陛下如何能成长为一代明君!
  “陛下,老臣……”万潮目光坚毅,闷头往前走了一步。
  “你还说!”宗吉重重拍了下桌子,噌地声站起来,他看了眼身边的郭太后,母后低着头,不说话,眼泪不住地流,没有半点往日的强硬凌厉,老迈又可怜。
  宗吉的心仿佛被什么揉了下,他浑身发抖,手颤巍巍地指向万潮,“你是朕的首辅,乃有功之人,朕权当你是喝醉了说胡话。可你要再倚老卖老,当着朕的面羞辱朕的母亲,朕绝不饶你!”
  万潮一愣,他知道,郭太后分明就是惺惺作态,他来硬的,那老妇就可怜兮兮地示弱,陛下年轻,怎么是这老妇的对手。
  万潮知道,自己已经没退路了,这件事如果今日没个结果,不光他的幼子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日后郭太后和裴肆这一党人翻起身,肯定会趁机弹劾他污篾皇族。
  万潮心一横,噗通声跪下,以头砸地,直勾勾地望着皇帝:“陛下,谣言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胡编乱造,只消对裴肆验明正身,便可打消天下人的疑虑!此人身系着先帝的英名、慈宁宫的名誉。如若不查明真相,先帝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甚至您的圣誉都会遭到揣测!老臣这就一头碰死在先帝的灵前,去跟先帝忏悔。”
  夏如利眼见场面难看,笑着出来打圆场,“宫里每年都要检验太监是否阉割干净,也经常替一些太监们重新清理。裴提督当年救过先帝的驾,先帝亲口夸他是有功之人,让他去侍奉太子爷,也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读书。这些年来,提督对皇家忠心耿耿。总不能因为他模样好,就怀疑他什么吧。”
  “呸!”万潮素来厌恨这些沆瀣一气的阉人,两指指向夏如利,喝道:“你一个内人,竟敢在厅堂之上胡乱插嘴,当初你是怎么对陈银落井下石的,你当众人不清楚?”
  夏如利剜了眼万潮,心里冷笑,不识好歹的拗货!
  “陛下!”万潮又磕了个头,他见陛下站在那里不言语,哀叹了口气,“老臣无用,辜负了先帝的嘱托,这就去邺陵给先帝赔罪去。”
  宗吉只觉得一阵阵眩晕,腹内像燃着了般,万潮这老家伙是文臣之首,官场和民间素有威望,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他真一头碰死在先帝灵前,怕是今日这场是非就会坐定了,母亲和皇室的声誉彻底会扫地,而他也将背上一个糊涂包庇的名声。
  宗吉看向裴肆,之前既发生了善悟莲忍的事,他有些担心,裴肆会不会也……于是换了种方式问:“你,阉割干净了没?”
  裴肆知道今天在劫难逃了,忍痛跪下:“回陛下,小臣是……阉人!”
  宗吉一挥手,给夏如利使了个眼色:“去验!”
  夏如利领了旨,吩咐随侍的小太监去拿帷帐来。
  顷刻间,四个小太监高高举起帷帐,将裴肆围在里头。
  裴肆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如果说之前他被强制阉割是屈辱,那么,今日的当众验明正身,就是凌迟。
  他不是人,是狗。
  是郭太后和万潮博弈对峙的牺牲品,是可以任意被践踏的、被羞辱的。
  这时,夏如利掀开帷幔进来了。
  裴肆知道,夏如利是瑞世子的人。
  现在,他的身心被千刀万剐成了碎片,他望向夏如利,试图寻求一双能搀扶他站起的手。
  夏如利避开裴肆绝望悲愤的目光,抱拳拱了拱,这是他仅仅能给小公子的回礼和安慰。
  今早他刚收到风,太后把小公子阉割了。
  他轻拍了拍裴肆的胳膊,用口型说:“忍着,王爷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说罢,夏如利蹲下,将裴肆的衣摆撩起,插。进腰带里,褪下小公子的裤子,顿时一股浓郁的药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看见,裴肆的底下被白色纱布缠住,布上渗出鲜血,就像女子的月事布一样……缠绕的很平,几乎贴肉,一看就是阉人。
  嗳。
  夏如利叹了口气,扭头高声道:“启禀陛下,裴肆是货真价实的阉人!”
  就在这时,万潮忽然一头闯进来了。
  也就在这当口,帷幔被扯出了一小片,恰好对着的那个方向,坐着她—春愿。
  也恰好,春愿和裴肆四目相对了。
  春愿难堪地侧过身,不去看。
  裴肆却想笑,他真的笑了,笑着笑着就落泪了。
  他可以从阉割的屈辱中自我救赎,咬牙站起来,可他却无法面对喜欢的女人看到他最狼狈不堪的样子。
  裴肆抹去泪,冷漠地看向万潮,主动将衣裳往开扯了些,“首辅看清了么。”
  万潮一看这副样子,顿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也没再继续纠缠下去,勾唇狞笑,说了句:“确实是阉人。”
  万潮轻蔑地看了眼裴肆,拧身离开。
  他跪在殿正中央,再次给殿外守着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万潮虽不再揪住裴肆是不是阉人这个问题,但他乘胜追击,顺着个势头再次出手,朗声道:“陛下,虽然证实了裴肆,呵,是个阉人。但老臣日前遭到刺杀,行刺之人却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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