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笑春风-第10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广西高温,湿气又重,越军屠尽钦州城之后,居然连满城的尸体都没有处理,陆砚那夜带着士兵冲进城时,因是晚上,便未注意到,直到第二日天亮,清点伤亡时,才发现眼前的惨状,便是陆砚杀敌如麻,也被这人间地狱的情景惊了一下,随后便是冲天的怒意。
这些无辜百姓生时遭受暴虐,死后又被如此折辱,陆砚缓缓走过气味难闻的街道,看着两旁正在整理尸体的兵将,眼中满是嗜血的恨意!
不灭越国,血债难偿!
昭和帝目光沉凝的看着手中的军报,看到最后脸上已经是一片哀痛。将密报递给旁边的王德安,示意他送给舒晏清。
“钦州已被收复,越军元帅也被俘虏……”昭和帝顿了顿,扫视众臣,缓缓道:“广西战乱已平。”
“恭喜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贺声让昭和帝听的十分刺耳,冷眼看着齐刷刷下跪的众臣,冷冷道:“何喜之有?我十万百姓无辜丧命,死后也不得善终,有何可喜?喜从何来?”
昭和帝想到军报所写惨状,心中越加忧愤,不由拍案而起,怒斥道:“终日遛鸟观花、携妓引宴,花令词曲做的比谁都文采风流,治事理政却一个比一个无能,此刻怕是你们心中想的不是如何处理对越国的关系,如何告慰那十万百姓,如何让钦州这座死城再次回生,而是觉得终于可以不必顾忌战事而尽情喜乐了吧?这般废物朕要来作何!”
这般疾言厉色的训斥听得众臣心中发慌,有几位被昭和帝说中心事的,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舒晏清站在一旁将手中的军报合上,看了眼旁边跪了一地的同僚,眉心之间带上了一抹忧虑,朝中人才凋零,年轻如陆砚、崔庭轩还需历练,中年如廖一舟、李铮却又诸多顾虑,,老年如他、张将军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也是难为圣上了。
在心中悠悠的叹出一口气,舒晏清上前一步躬身道:“圣上息怒,屠城虽悲,但收城为喜,圣上慈悯,不忍十万百姓无辜送命,是为天下君父之心怀,此乃天下大幸。”
舒晏清的话让昭和帝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一旁跪着的廖一舟听到舒晏清的话,很快反应过来,叩首道:“圣上仁慈,天下之幸。”
此话一出,满朝臣子纷纷应和,昭和帝不耐的瞥了这些人一眼,轻轻抬了下手。
王德安立刻唱到:“众卿平身。”
看着这些衣冠楚楚的臣子们再度仪态端正的站好,昭和帝才开口道:“舒相对此可有章程?”
舒晏清点头:“臣以钦州之难需铭记在心,越国暴行也不可饶恕,十万百姓更不能如此惨死。越国地小贫瘠,除了那片土地尚可一看,百无可取。”
廖一舟微微一怔,侧目看了眼舒晏清,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当即上前一步:“臣附议,越国不灭,难振我南平国威。”
昭和帝目光平静的看着相互试探、询问的大臣,一言不发,气氛再度变得沉重起来。
枢密院副使抬头看了眼昭和帝,飞快的垂下眼睛,上前一步,大声道:“臣附议!”
随着附和的大臣越来越多,众人心中都七上八下,不知昭和帝这般到底是何意思,原本还镇定的人们也有些松动了,相互偷眼看着,揣摩着圣上心思。
“朕也觉得越国不灭,无以告慰我钦州十万百姓。”难受的寂静之后,昭和帝终于开口了,他声音平静,听不出一丝喜怒:“隋副使按朕旨意拟旨……”
“……调定西路三军、淮南五万禁卫合并广西路陆砚、马赞、王廉所帅部将,共十万,进越讨伐……陆砚为总帅,马赞、丁怡然为副帅……”
隋副使奋笔疾书,昭和帝走下龙陛,看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摆了摆手,示意直接由枢密院下宣。
隋副使将圣旨缓缓合上,正欲放笔,就听到昭和帝立于大殿门前道:“给执玉再发一封将报,告诉他,朕不接受任何亦不讲和,沙万邦若是投降,即刻将他押送进京,其余人等一律斩杀,若顽隅抵抗,那就率领十万大军踏平他的永定首府,格杀勿论!”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时间进了腊月; 腊八前长宁就带着瑜郎、芃娘回到了隔壁自己和陆砚的宅子中,想来她自从回到钱塘,好似就一直在麻烦大伯母他们。
舒家家祠在大青山下的舒宅中; 是以便是平日里住在钱塘城中,春节也定是要回大青山的; 可是今年陆砚远征在外,尚不知归期,大伯父怕她一人在城中无人照应,便也带着大伯母、堂哥他们一起住到了隔壁。
长宁微微叹了一声,替身旁睡着的两个孩子拉了拉被角; 看向窗外,初冬阳光明媚,只是不知三郎那边可否安好?
前两日,她已经接到了陆砚家信,得知广西战事已平; 心中那那块从他出征就一直悬起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只是信中陆砚只说自己一切都好,多是问她,问孩子……这般更让她心中担忧。
“六娘子,”阿珍掀起帘子从外进来; 带进来一股冷气:“玉成刚刚送来的邸报。”
长宁立刻转头从她手中接过,刚展开,眼睛猛然睁大,将邸报拿的更近了; 等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自己都没有看错时,才无力的垂下手,低低喃道:“三郎……今年怕是不能归家与孩子和我同过新春了呢。”
阿珍正在收拾榻上被两个孩子弄得一团乱的小玩意儿,听到长宁的话,不由一愣,急匆匆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的簸箩里,上前两步看着摊开在榻桌上的邸报,问道:“可是广西又有变化?”
长宁沉重的点了下头,将邸报递给她:“圣上下旨伐越,三郎必是要等得胜后才凯旋而归的。”
她虽然心中惊讶,但却并没有用太多时间便接受了这样的事实,陆砚家信中虽未明确说过此事,但是从他信中描述钦州城的情况,长宁还是能从每个字间感受出他的愤慨,便是她自己想到那十万百姓,心中也是对那残暴的越军恨得牙痒,这般国恨,陆砚岂能忍?圣上又岂能忍?
长宁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从榻上下来,道:“明日家中无事,你去灵山寺为钦州那十万百姓点九九盏长明灯,愿他们来生活在盛世,再无战忧。”
阿珍立刻应下,看长宁依然面带郁色,便道:“六娘子且放宽心,郎君武艺超群,定会平安归来的。”
长宁轻轻摇头,低声道:“我并非为此低沉,三郎在外一日,我便挂心一日,虽知晓他本领,却还是忍不住忧心,此乃常事,并非我今日才如此,我只是想到战事又起,心中颇感复杂罢了。”
长宁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暖阳下盛开的象牙红,一串串紧紧蜜蜜的挤在一起,红艳醒目,只是不知为何,长宁却想到了刺目的鲜血,胸口一堵,长宁转头别过眼。
“当日得知越军屠杀钦州十万百姓,心中愤恨难平,恨不得让他们以名偿命才得痛快,然而如今圣上真的下旨伐越,我心中却并不觉得高兴。”长宁声音有些轻:“苍苍蒸民,谁无父母?作恶的是那残暴的越国七王子和越军,然而偏偏受苦的却是越国的百姓,王者的一时贪欲,却是百万条性命……”
阿珍看着长宁带着悲悯的侧脸,心中也跟着难过起来,一时不知要如何劝,只能呐呐道:“可是谁让他们生在越国呢?”
长宁转头看向阿珍,缓缓点了点头,道:“时有凶年,人命奈何,时也命也,我也不过只是唏嘘一阵罢了。”说罢垂眸静立,过了会儿才轻轻抬了抬手,道:“你去拿明日要用的银钱吧。”
阿珍轻轻应了一声,捧着手中邸报:“六娘子,这要如何收拾?”
长宁看着她手里的邸报,顿了顿,又重新拿起来略微翻了翻,突然手下动作一顿,眉心渐渐皱起,圣上准许胶东明春起减少一成粮税,部分赋役被免?
崔庭轩出任胶东路转运使的事情去年新春前陆砚便给她讲了,得知崔二哥这般被圣上重用,她十分替他高兴,那样有才能的人定是会一展抱负,造福一方百姓的。
长宁羽睫低垂,有些担心崔庭轩的境况。
南平赋税问题严峻,当年她还未出阁时祖父就对他们讲过,只是百年来赋税征收已成体系,各种利益纠杂,想要除弊兴利,更是非一般的艰难。当年祖父说这话时,崔二哥也在,可是如今,他还是出手了!
长宁将邸报递给阿珍,有些疲惫的坐回榻边,低低道:“拿给玉成收起来吧,三郎归家后定是要仔细看的,叮嘱他仔细放好。”
阿珍看出长宁的低落,心中疑惑,却也知有些话不该问,只是担忧的看了她几眼,才不甚放心的拿着邸报出了院子。
第93节
长宁心情却是有些沉重,刚刚所知都不算什么好消息。陆砚伐越,面临着刀光剑影,崔二哥减税,只怕更是暗箭难防。
长宁的坏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瑜郎便醒了,他一醒来整个院子都不得安静,先是扯着嗓子干嚎半天,直到将芃娘吵醒与他一起哭,才收了声,撒着欢儿的在榻上翻来翻去,不得消停,留下了委屈啼哭的芃娘被长宁搂在怀中柔声哄着。
芃娘的乳娘有些无措的站在榻侧,看着长宁哄孩子,心中忐忑,芃娘十分粘长宁,只要长宁在她身边,她便不要任何人。这般下去,也不知夫人是否会觉得自己无用,将自己打发了。柳乳娘越想心中越不安,尴尬的向外伸了伸手,赔笑道:“娘子,还是交给我吧。”
长宁抬手轻柔的擦去芃娘的眼泪,低低在她额头亲了亲,柔声道:“芃儿乖哦,不哭了啊……”
芃娘哭声止住,睁着一双泪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她,确认是自己母亲以后,芃娘的小手便紧紧抓住了长宁的衣襟,小脑袋在她怀中蹭了蹭,这般依赖的姿势让长宁心都化了,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人儿,见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长宁不由翘起了唇角,看到母亲笑,芃娘也跟着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来,害羞的将头埋进她怀里。
看到孩子的笑脸,什么坏心情皆化成了一缕烟,只剩下为人母的满足感。长宁含笑逗了一会儿芃娘,便将她放到榻上,指着被乳娘扶着站立的瑜郎道:“芃儿和哥哥一起玩,可好?”
芃娘好奇的看着立起来的瑜郎,圆圆的大眼睛迷茫的眨呀眨,不明白的看了会儿对自己嘚瑟的不停蹦跶的瑜郎,有些无趣的将头转向一边,小胳膊伸向长宁,抓住她的一根手指,自得其乐的玩了起来。
瑜郎见妹妹不理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起来,没一会儿便扭着身子要躺下。长宁看着有情绪了的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瑜郎今日站的比昨日久了些呢,可见是个厉害的小郎君呢。”
听到母亲的夸赞,瑜郎又高兴起来,小脚瞪得高高的,拉住长宁的另一只手,晃了晃,转头看向与自己并排躺着的芃娘,突然“啊”了一声,芃娘也转头看着他,半响后回了一声,两人便就这样“呀呀啊啊”的交谈起来。
长宁抿着笑,看着相谈甚欢的一对兄妹,思绪却渐渐想起了她和舒孟骏的小时候,笑容凝结在唇角,眼眶微微有些湿,但是很快就被她压了下来,目光微垂,看向自己的一对儿儿女,半响后才重重叹出一口气。
窗外流云漂浮,将光影剪裁成斑驳。这样也好,长宁默默的看着窗外,有时候生死未知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陆砚看着眼前的舆图,目光一遍又一遍看过这些已经被他牢记于心的山脉与河流,脑中原本模糊的策略越来越清晰,只是要如何布阵、调度还需要再揣摩。
马赞、丁怡然还有十几位将军都站在陆砚身后,虽不敢出声,相互之间却面面相觑,满腹疑问。
攻进越国已经十日了,在南平军队绝对强大的武力下,越国的抵抗等同于无,不到十日便已已将越国东边尽数攻占,占得越国一半领土。如此大捷,南平全军士气高涨,却没想到在此处遇到了麻烦。
临达城是越国最古老的一座城池,也是越国的首府,然鹅这个首府在新越王登基不久,就被抛弃了。沙万邦听信国师的话,以临达城与自己相克为由,迁都临达城以西,取名永定,只是搬了个地方便就真的可以永定吗?陆砚轻蔑的勾了下唇角,手指在其中一个地方点了点,此点若破,一切皆破。
马赞是个烈性子,纵使战场磨炼十余年,但明显没磨出来太多耐心。见陆砚已经盯着地图看了一炷香又一炷香,终于忍不住道:“元帅,临达城墙高又坚厚,守城的将军乃是越国出名的勇将之一黄锡衮,再这般打下去,只怕将士们都要气竭了。”
林怡然连忙对他使眼色,他虽然这次伐越才与陆砚同军作战,但却能看出陆砚最恨的便是军纪不严。
马赞连忙住了嘴,却看到陆砚转身看着他们,俊美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越过他坐到自己的帅席上:“众位请坐。”
“黄锡衮此人却是才能不俗,”陆砚看着马赞,道:“但他站错了位置。若与他正面开战,取胜可能艰难,但若与他攻守战,取胜倒也不难。”
陆砚声音清冷,尽管语气平平,但还是能听出一丝傲气,这种傲气是骨子里带出来的,胸有成竹的人才能这般坦然。
林怡然赞同陆砚的话,黄锡衮此人最善布局与冲杀,这种将领的舞台在正面对战的战场上,而不应该是四四方方的守城将,因为便是他在多谋略,四方城门位置固定,只要攻破其一,万般防守都将无用。
“末将原带一队人马全力攻打北门。”林怡然抱拳请命。
其余几人纷纷一愣,很快附和:“末将愿攻打西门……”
四方城门很快便各自有了归属,就等陆砚一声令下。却不想陆砚微微一笑,示意林怡然重新就坐,道:“几位请命我都已记下,待攻城开始,尔等便率军前往。”
陆砚招手示意小兵将舆图搬过来,起身向前道:“临达城墙是用糯米混灰砌成的,到沙万邦之前,每位越王都会重新加固城墙,次数不等,一层又一层的糯米灰浆,百年来早已坚硬的刀枪不破了,因此强攻只是徒增伤亡罢了,不如石攻。”
石攻就是用投石机攻打城墙之上的守军,此器好用但却太过笨重,因此当日伐越并未携带,却不想在此处要用到。
马赞愣了又楞,才遗憾道:“只是我们未曾装备,而且投石机多用于北方山地,南方驻军甚少配备,若等兵部调动,只怕情况逆转。”
“不必等调度,随军工匠便可做出。”陆砚淡淡说道,示意棋福去请工匠过来。
“临达城攻破之后,距离永定便不远了,永定三面皆有屏障,唯一一处开口便是这临达城,因此不如兵分三路,南北两路分别顺清河、瓦家河直入永定,剩下一路全力攻破临达城后,石攻永定。”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郎君; 刚到的家信。”棋福脸上带着笑,气喘吁吁的将手里的信笺递过去。
陆砚直起腰,转身将信笺接过; 轻轻捏了下,紧抿的唇角微勾起; 将信笺放进袖中,回头对看着他的几个工匠说:“这里先这样做,其他地方按照图纸先将模型做出来,时间有限,各位还请加快速度。”
“是; 请元帅放心,愚等定当日夜不休赶做完成,绝不贻误军机。”
陆砚微微点头,再次看了眼尚未成型的投石机,转身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