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后遗症-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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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锐敷衍地应和了两句,隐蔽地按下发送,将信息发到了群里。
他确实去过那个孤儿院,不过没能被允许去查档案。
但他问过在孤儿院里工作的阿姨,那些阿姨一开始只说裴厉成就好长得好,后来他给了她们一笔钱后,那两个阿姨才把当年裴厉被退养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只是在他问起,裴厉现在被谁收养之后,那几个阿姨都说不知道。
不过这已经没那么重要,单是被退养这件事,就足够让那些被裴厉蒙骗了的人,看清裴厉的真面目!
没有发现汤锐的不对劲,同桌正在三个聊天群和贴吧之间来回切换:“小号出来了!啧啧啧,他默认了之前提的档案内容是编的!谁能想到啊,溪哥竟然真跑这么远去翻了档案!”
汤锐嘴角僵硬:“对,谁能想到呢。”
他才进校时,父母就叮嘱他,说贺氏和青时集团的继承人跟他一个班,让他一定要跟打好关系。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但无论他怎么努力,贺闻溪都没有把他看进眼里,只跟江颂那种傻逼玩在一起。虽然不屑,但他忍着情绪,也尝试过讨好江颂,依然没办法打进他们那个圈子。
他安慰自己,这很正常,作为贺家的继承人,贺闻溪肯定早已经习惯了周围不间断的关注和奉承,难接近和讨好才是应该的。
而且,越是观察,他就越是羡慕贺闻溪那种,无论做任何事都举重若轻的自信,以及天经地义享受一切的矜贵,从无局促。
但他真的不明白,江颂就算了,他家里有钱,可贺闻溪作为贺家的继承人,为什么会选择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孤儿,却不选择他?
江颂紧盯着群消息:“现在这感觉,就仿佛我方主将已经冲进了敌方家里,即将一阵乱杀!卧槽,好爽!”
又过了一分钟。
【江颂:忘了改昵称,我是贺闻溪。】
【贺闻溪:怎么,照你的意思,档案上的记录都不是真的,只有你说的话是真的?你什么时候成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了?】
江颂大笑:“卧槽,哈哈哈哈,溪哥的阴阳怪气政治老师肯定会非常喜欢!”
【小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把这个事实揭露出来,提醒大家,不要被裴厉的虚伪面具蒙蔽而已。】
【小号:最重要的是,裴厉又被新的家庭收养了,如果没有防备心,裴厉说不定会跟以前一样,对养父母家里的孩子下手。】
【贺闻溪:那你还真是正义的使者,道德十分高尚。】
【贺闻溪:可我跟裴厉相处地很好啊。】
江颂正上头:“哈哈哈那个叫小号的,肯定没想到收养厉哥的会是——”
声音一下子卡住了,江颂脸上的表情一寸一寸地转变成了惊愕,他缓缓低下头,把贺闻溪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又认真看了两遍,忍不住颤着嗓音问彭蒿:“溪哥这句话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彭蒿也惊了:“裴神现在跟溪哥一起住?”
两人面面相觑。
“快两个月了,我竟然一点没看出来!”彭蒿仔细回忆了一遍,确实一点破绽都没发现。
江颂咂摸了两秒:“绝了,娱乐圈隐婚都没他们瞒得好!”
不只是他们,学委也惊讶地没能控制住音量,震惊出声:“厉哥第一天来,群里是不是有人说厉哥转学,是因为收养厉哥的人离七中太远,离四中近一点?”
江颂想了想,棠园离七中,车程确实一小时上下,更别说早高峰了,能从七点半堵到做广播体操。
汤锐的同桌觉得奇怪:“裴神马上成年了,溪哥家里为什么要收养他啊,图什么?”
汤锐想到什么,站起来,拿着手机往外走。
如果收养裴厉的真的是贺家。
贺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容忍裴厉这种人继续待在家里?他只需要让贺闻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知道裴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五校共进群里,小号没多久就发了新的信息。
【小号:他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人,肯定心理阴暗不健全!】
【小号:你就不怕他是白眼狼,以后跟你争家产甚至害你?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定要有所防备!】
【贺闻溪:你很幸运能在正常的家庭长大,怎么没见你心理健全?你应该是我们学校的吧,甚至我们班的?心理这么阴暗,确实知人知面不知心。】
【贺闻溪:他的家人跟我爷爷有旧,所以我爷爷代为照顾一段时间。】
彭蒿扶了扶眼镜:“溪哥这句话信息量好大。”
江颂只觉得贺闻溪怼人怼得好爽,没明白:“什么信息量?”
彭蒿无语,怪不得江颂的阅读理解每次都只拿得到两三分,他解释:“说的代为照顾,就说明,厉哥的父母或者别的家人还在,以后会把厉哥接回去。又说厉哥的家人跟溪哥的爷爷有旧,你想,溪哥的爷爷是什么人,又是什么人能跟溪哥的爷爷有旧?”
彭蒿的声音不小,周围不少人都拖着尾音“哦——”了一声,汤锐的同桌恍然大悟:“卧槽,太刺激人了,裴神不仅成绩厉害,颜值厉害,可能连家世也厉害?现在雄性都这么卷的吗?锐哥你说——咦,锐哥呢?”
走廊上,汤锐看完贺闻溪发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裴厉的详细情况,孤儿院那两个阿姨全都告诉了他,一句没有提到过裴厉的父母。况且,如果父母真的家世显赫,又为什么要把亲生儿子扔在孤儿院门口?
坐到姚叔的车上,贺闻溪觉得该说的都说了,让群主把全群禁言取消,又将昵称改了回去。
“最后那句话我不是随便编的。”贺闻溪有点渴,伸手去拿矿泉水。
他以前从来不提裴厉住在他们家的事,是不希望“私生子”的名头被冠到裴厉头上,但现在的情况,只有这样才最有说服力。
见贺闻溪够不着,裴厉拿起矿泉水,拧开之后递给他:“我最初也思考过,贺爷爷为什么会突然收养我。沈助理去院长办公室谈资金捐助的前一天,院长还在跟院里的阿姨抱怨,说钱又不够用了,说明她不知道沈助理第二天会来。”
“我爸我妈也是被爷爷临时通知的,我甚至在车上看见你时才知道这件事。”贺闻溪理了理思路,“重点是我爷爷的措辞,他说你是以被收养的名义,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按照我爷爷的性格,必然是跟他有交情的人拜托他帮这个忙。”
裴厉却没有再往下讨论这个问题,而是问道:“答案呢。”
脑子里还想着上一个话题,贺闻溪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答案?”
裴厉伸出掌心:“便利贴,答应给我看的答案。”
贺闻溪手揣进口袋里,将便利贴拿了出来,或许是因为裴厉太过郑重,让他也有了不自在。
将便利贴放到裴厉手上后,贺闻溪就把脸别到了另一边,盯着车窗外掠过的树影。
淡蓝色的便利贴,第一页上是他自己的字,裴厉往下翻,心跳少有的变得急促,指尖泛凉。
当看清纸面上的字,裴厉心尖微颤。
好似初夏伏于树梢的蝉翼,雨后沾湿在风中的蛛网,甚至蔓延开浅浅的隐痛。
一瞬间里,仿佛一切情感、思绪和心跳,都早已完成了预设,只在这一刻,被轻轻触动了开关。
纸上,熟悉的笔迹写着:
“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会相信你,一直以来,从未变过。”
第27章
五一小长假的第一天;贺闻溪完全不受平时生物钟的影响,安安稳稳睡到九点才醒过来。
摸了几下才在枕边摸到手机,贺闻溪困倦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微信和□□群。
班级群里;老杜早上七点半就勤勤恳恳地发了个群公告;字里行间都是忧虑:“这次放假从周六放到下周;一回来,周四周五就是半期考;周六能出成绩,你们千万绷紧学习那根弦,不要掉以轻心。别放个小长假,把人都放废了。”
学委发了张各科作业全堆在一起的照片:【老杜,十张卷子;五天;平均一天六张;不吃不睡;四小时必须写完一张,人确实废了!】
江颂拍了张自己乱七八糟的书桌:【老杜,说放小长假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明明只是换个地方写作业而已!】
罗轻轻:【什么情况,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起这么早?我们班这么卷?】
学委立刻回复:【我只是起来上个厕所;现在准备回去继续睡。】
罗轻轻:【 不爱学习,人可不可以真诚一点?】
老杜的头像是一杯清茶;可能是打字打得慢;直接发了条语音:“什么十张卷子,以为我不知道?里面有六张是语文必背知识点,还有五张英语语法和两张英语作文!生物也有两张,剩下的十七张才是六门课的半期复习题。”
接着;第二条语音是:“有什么题不会做,欢迎来私聊老师,让老师的一对一辅导讲题业务繁忙起来!”
贺闻溪把两条语音听完,跟大脑有条件反射一样,立刻就清醒了。
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贺闻溪找到爷爷助理的微信,打字:【沈叔叔,查到了吗?】
对面秒回:【查到了,岳鸿森今天晚上约了一个朋友在颐成酒店五楼吃饭,妻子和孩子都没有一起。】
贺闻溪盯着“岳鸿森”这个名字,眼神晦暗。
脑海里又浮现出裴厉穿过半夜寂静的街道,一个人坐在孤儿院门口的情景,他神情冷淡地打字:【好,麻烦沈叔叔帮我跟颐成打个招呼,我晚上过去一趟。】
随便在衣帽间里拎出一件白色T裇,贺闻溪趿拉着拖鞋慢吞吞下楼,哈欠打到一半,在看见坐在餐桌旁的裴厉时硬生生憋了回去。下意识望向角落的古董座钟,时间确实是九点四十五没错。
拖着懒散地步子走过去,贺闻溪忽然弯下腰,靠近打量裴厉的眼睛:“你昨天没睡好?”说着重新直起身,手指在眼睛下面划了两下,“你有黑眼圈了。”
裴厉正在吃吐司,因为贺闻溪的突然靠近,手指下意识用了力,在吐司上留下了浅浅的指印,他转开话题:“你吃什么?”
周末两天,两人的起床时间完全不匹配,几乎没有一起吃过早餐。
见裴厉面前摆着一杯鲜榨果汁,贺闻溪不由在心里嘀咕,有些人都不喝牛奶,为什么还能比他高厘米?
这不科学!
不想被裴厉发现自己一早上喝两杯牛奶的事,贺闻溪清了清嗓子:“顾叔,我也要果汁,跟裴厉一样那种!再要个煎蛋和五个煎饺!”
吃完早饭,贺闻溪又把今天一整天要做的作业全部搬到了裴厉的房间,霸占了半个书桌。
可能是因为总想着晚上要去颐成酒店,贺闻溪写了没几个字,一不小心就开始走神。
正好这时微信响了,贺闻溪看了一眼,内心获得了平和。
不是他不认真学习,而是江颂总是来打扰他学习。
【你颂爷:溪哥!那个在群里造谣的小号的身份,我刚刚又有了一个突破性的猜测!】
贺闻溪觉得江颂跟哈士奇一样,精力格外旺盛。
昨天先是在教室抒发了一下午震惊的心情和对造谣的人的厌恶,回了家后,拿出了研究侦探小说的精神,拉着他在微信上一起分析“小号”的身份,还专门拉了一个群,群成员是他们两个加上彭蒿,群名十分傻逼,叫“解谜:到底是谁的小号”。
怀着慈父面对傻儿子的心情,贺闻溪伸着一根食指,在手机键盘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说说?】
【你颂爷:溪哥你还记得跟我们抢多功能教室抢不过的那个数竞寸头吗?我去高一打听了,他很喜欢说厉哥的坏话,说不定就是他干的!】
【he:有道理,但错了。】
【你颂爷:错了?不应该啊……】
【你颂爷:卧槽,溪哥你们知道谁是小号?】
【he:只是怀疑,还没完全确定。】
他和裴厉确实有怀疑的对象,但终归要找到证据。
否则,和那个叫小号的人在五校共进群里造谣污蔑的行为,没什么区别。
这句话是昨天从孤儿院出来时,裴厉说的。
贺闻溪莫名地觉得很有意思。
就像在观察一颗钻石的很多个切面,他隐约窥探到了裴厉的很多个侧面。
【你颂爷:那你昨晚为什么跟我聊那么久?】
贺闻溪慢吞吞地回答:【当然是因为父爱啊,傻儿子。】
裴厉很少见地无法集中注意力。
明明他已经习惯两个人同在一个房间里,互不干扰。但贺闻溪的存在感,比以前任何一秒都要强烈。
当听见微信的提示音响起来时,裴厉下意识地开始猜测,发来信息的会是谁?他们聊了这么久,是在聊什么?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陌生,又有一种因为不受控制、无法压抑而产生的惶然。
就在这时,贺闻溪的手忽然从一旁搭到了他的手臂上,指尖同时攥紧了他的衣袖,语气慌张:“裴厉,我眼睛里好像进了什么东西!”
裴厉转过头,就见贺闻溪右边闭合的眼皮轻颤,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已经将浓密的睫毛沾湿,他的眼尾线条精致,像是由画工在宣纸上一毫一寸用心勾勒,此时如同墨色被晕染一般。
窗外若有若无的花香随着风吹进来,手边的书页被翻动。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因为半抬着头,能看清贺闻溪水色的唇,以及微微绷紧的脖颈和喉结。
裴厉指腹抚过贺闻溪眼尾柔软的水迹,他听见自己微哑的声音:“我看看。”
下午六点,天幕呈现出深蓝色,贺闻溪出了门,坐着姚叔的车到了颐成酒店。
大堂里,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迎上来,恭敬道:“贺少您好,我姓季,是颐成的经理,很高兴为您服务。”
贺闻溪道了声谢,问他:“人在哪里?”
“在楼的兰若轩。”季经理被上面打了招呼,半个字没有多问,抬手做指引,“您这边请。”
今天这场饭局,岳鸿森废了很大的劲才促成。他的公司四年前差点破产,到现在都还只是强撑着。
这次能请动这个生意蒸蒸日上的老同学吃饭,托了不知道多少人,已经把仅剩的面子情都用尽了。
喝了酒,岳鸿森靠在皮椅上,头晕脑胀。每到这时候,他都会想,要是当年那小子没跑,他的公司肯定已经发展壮大,他不用在外面卑躬屈膝地应酬,在家里也不会每天被妻子抱怨。
“啪嗒”一声,包厢的门被打开,岳鸿森以为是去洗手间的老同学回来了,脸上立刻堆满笑容,摇摇晃晃地起身看过去:“宋总,您——”
当看清门口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色T裇和浅色薄外套的少年人时,岳鸿森收了笑,皱眉:“你是不是走错了?这里的包厢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
贺闻溪没有接他的话茬,发音清晰:“岳鸿森?”
岳鸿森按了按额角,听见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奇怪:“我就是,你是谁?”
确定没找错人,贺闻溪回头朝帮他开门的季经理道:“麻烦帮我守着门。”
季经理低下头:“放心,贺少。”
说完,便拉着门把,从外面将门关上了。
发现明显是酒店经理模样的人,反常地对这个看起来像个学生的少年人恭恭敬敬,岳鸿森的酒劲儿消了两分,他眉头皱的更紧了:“你到底是谁?找我又是想干什么?”
贺闻溪走过去,坐到椅子上,随手拿了一个干净的空酒杯,往里面倒了大半杯红酒,手指拖着杯底,晃着玩儿,漫不经心地回答:“找你叙旧。”
拿不准对方的来意,岳鸿森谨慎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不知道是要叙什么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