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见你-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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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念思忖片刻,点头:“您说的对。”
沈良义眯着眼笑。
·
那年的年三十,钟念是在姥姥姥爷家过的。
沈家是书香世家,祖上出过几位状元,家底雄厚,钟念听到沈薇一一介绍,说这是开传媒公司的,叫表姨;这是现在的作协主席,你得叫他舅公;这是传媒大学的校长,他是你表叔。
一圈人挨个叫过来,外面天色就暗了。
用餐的时候,钟念被安排在最靠近沈家老爷子的位置上。
她的对面是沈家如今最为看重的沈启棠,衣冠楚楚,看上去是个十分纯良的人,但如果真纯良,也不会混到如今这么高的地位。
据说,启明科技在南城可是响当当的大公司,和沈放的沈氏都有长期合作。
虽然沈启棠和沈放都姓沈,但两个“沈”相差太多。沈放的沈,说出去都得让南城抖三抖的,富可敌国是真的。
而沈启棠的沈,沈家可没人从商,沈启棠是第一人。
所以沈启棠这人,并非是个纯良之人。
钟念被安排在这个位置上,倒不是因为她在沈家的地位重,而是她太久没有回国,二老便拉她就近入座。
吃饭的时候,沈老爷子说:“当初你父亲走了,我和你姥姥想把你妈接回来,可是你妈是真的倔,宁肯让你住别人家,也不愿意回家。”
沈薇淡笑着,语气很淡:“沈家这么多年的名声,不能被我坏了。”
当时外面传的多夸张啊,说钟怀是如何的表里不一,说钟怀是个瘾君子,谣言愈传愈烈,到了沈家二老的耳朵里,已经是不堪入目到了极致了。
即便知道这是假的,但是沈薇仍旧不敢回来。
更何况,她已经嫁出去了,有自己的家庭了。
钟怀离开人间,但钟念还在。
她得保护好钟念,沈家人多嘴杂,沈薇便把钟念放到梁家。
沈老爷子气的瞪眼:“钟怀那人,我知道,他干不出那事儿!”
老太太赶忙劝他:“好啦好啦,这都多少年了,还提它干什么,不是说很久没看到钟念了,想钟念了吗,钟念就在呐,和钟念聊聊天啊。”说完,老太太朝钟念眨了眨眼。
钟念倒了杯酒,放在老爷子面前:“姥爷,我陪您喝酒啊。”
沈老爷子借坡下驴,“行,今天年三十,我们好好喝着。”
几杯酒下肚,老太太便不让老爷子喝了。
年纪大了,身体上大大小小的状况太多,老太太叫人倒了杯茶,给老爷子拿了过来。
钟念收起酒杯,脸上端着的笑意也尽数收回。
她一抬眸,正好与坐在她对面的沈启棠对上了眼。
男人模样清俊,鼻梁高挺,眉眼间淌着温柔神色,眼眸深邃,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格外的温柔。两个人的视线接触,沈启棠倏地展颜一笑,桃枝斜逸的桃花眼,格外的勾魂摄魄。
沈启棠举了举杯:“钟念。”
钟念也举起酒杯:“沈启棠。”
沈启棠蹙了蹙眉:“按照辈分,你得叫我,表哥。”
钟念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她唇角一抿,“你不也没叫我表妹吗?”
“毕竟十几年没见,生疏了。”沈启棠露出一副遗憾的神情来,“表妹,好久不见。”
钟念心里浮起一阵恶寒,这厮真是越来越像个衣冠禽兽了。
正好这个时候老太太扶着沈老爷子去客厅看电视。
沈薇和沈良义也被小辈拉着出去玩了,没了长辈在身边,钟念直接把酒杯放下,冷冷地挑眉看向沈启棠:“烦不烦?”
沈启棠眯着眼,看她这幅恼羞成怒的模样,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哎,你认识一个人吗?”
钟念语气很淡:“谁?”
“梁亦封。”沈启棠扣指敲桌,“你现在的神情,和他特别像。”
钟念指尖一滞。
沈启棠发现了她的恍惚,又说:“怎么,认识啊?”
钟念:“嗯。”
“似乎,很熟?”
“男朋友。”
沈启棠诧异了,挑了挑眉,左右打量着她。
钟念和沈启棠在早年时关系还算不错,只不过她的关系不错,仅限于,她在沈家和沈启棠说话比较多,仅此而已。
他们两个在沈家是异类的存在,钟念性格孤冷,沈启棠是笑里藏刀,两个异类相吸,每年年三十的聚餐里,他们两个会悄咪咪的拿着酒在楼上天台喝酒。
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喝酒。
钟念目光冷冷,迎着他的审视目光。
末了,问他:“看完了?”
沈启棠摸着下巴:“看完了,除了长得漂亮以外,还有其他的可取之处吗?”
钟念:“你不一样?”
钟念挑了挑下巴,望着不远处他的妻儿,母子二人格外的赏心悦目,几乎是一到屋,钟念就看到了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美好画面。
当初的孤傲少年也已成家。
时间过得可真快。
提到妻儿,沈启棠的眉眼格外的温柔,不是那种对旁人一贯的礼貌性温柔,而是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带有宠溺意味的温柔:“我追的她啊,你和梁亦封,总归不是你追的他吧?别吓我啊,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
钟念面无表情:“他追的我。”
沈启棠一副了然的神情,“所以,他看上你哪了?我搞不懂。”
钟念:“看上我的脸了。”
她漫不经心地说,眉眼间神色很淡,水晶吊灯璀璨灯光落在她的眼里,漆黑瞳仁里,似乎像是落满了星星一样。
沈启棠笑着说:“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钟念:“你和他很熟?”
“熟的不行。”沈启棠突然笑起来,笑容恶劣,“我开始期待,梁老三叫我表哥的那天了,想想可真是——刺激儿!”
被梁家老三尊敬地叫表哥……啧,想想都觉得,刺激啊!
“……”
钟念扶额:“幼稚。”
第74章 liangyifeng
年三十最不可或缺的仍然是烟花爆竹。
沈家老宅靠近乡下,市区禁止燃放烟花,但乡下过年图个热闹,过了十一点,烟花爆竹声不断,噼里啪啦的,热闹非常。
楼下客厅里,几位叔伯婶娘搭了几张桌子,麻将声音清脆利落。
小一辈的孩子窝在沙发上看春节晚会,茶几上叠了一堆熟食和糖果。
钟念的年纪处于这二者之间,不上不下,实在尴尬。
余光里突然多了个身影出来。
沈启棠:“喝一杯?”
钟念眼神疑惑地望着他。
沈启棠一手拿着红酒,一手拿着两个高脚杯,意笑晏晏地说:“这么多年没见了,上去喝一杯如何?”
钟念正准备回他的时候,手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点头一看,是梁亦封。
沈启棠显然也看到了,“梁老三这么黏人的吗?”
“……”钟念无视他的八卦眼神,径直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安静无声,唯有他的呼吸声透过电流滋滋传入耳里。
梁亦封:“在干嘛?”
钟念说:“不知道。”
沈启棠插话道:“和他说,和我喝酒啊,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
钟念扭头,无奈地看了沈启棠一眼,口型示意:你无不无聊?
沈启棠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
梁亦封在那端蹙了下眉,那边的声音很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说:“和谁在一起?”
钟念:“沈启棠。”
“你怎么认识他?”
“他是我表哥。”虽然她非常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梁亦封边开车边说:“他怎么没和我说这回事?”
钟念想了想,“你问了吗?”
“没。”
“……”那你说什么。
电话那端隐隐约约响起烟花燃放的声音。
钟念问:“你在哪儿呢?”她记得他今天是不值班的,按理说应该在家,可是梁家那块儿禁止燃放烟花。
梁亦封:“在路上。”
“去哪儿?”
“去你那。”他说。
钟念双唇翕动,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过来,找我?”
梁亦封:“嗯,还有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钟念眼神忽闪,眼前的沈启棠笑得别有深意,钟念避开他的视线,朝梁亦封说:“怎么这么突然?”
“嗯,非常突然,可以接受吗?”钟念:“嗯,我可以说不可以吗?”
那边传来他冰冷的一句:“你可以说说,试试看。”
钟念的眉眼间染上层层笑意,她说:“好了,我等你过来。”
电话挂断,钟念看向对面的沈启棠。
沈启棠摸着下巴,啧啧道:“真是没想到啊,梁家老三,也有这么黏人的一面。”
钟念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继而从他手里接过高脚杯,和他手上的空杯碰了一下:“喝过了,可以走了吧。”
“……”
沈启棠面无表情:“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钟念眉梢吊起,“不行?”
沈启棠乐了:“去了国外一趟,怎么就一点都没学会歪果仁的热情呢?”
钟念反唇相讥:“儿子都五岁了,怎么就一点都没有当父亲的稳重呢?”
“……”
两个人,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
他们对望一眼,倏地笑了。
在那么多的青葱岁月里,他们的相处方式便是如此,互相冷眼相望,眉梢吊起,冷冷地戳对方的伤疤,继而又为对方排忧解难。
十多年打马而过,转眼间他们各自成家。
这十三年的时光仿佛在他们中间成了一个省略号,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依然未改。或许在人的生命中,总会有个人,是特殊的存在。
沈启棠率先退让:“走吧,别让他等久了,他脾气可不好。”
钟念轻笑:“嗯……还好。”
梁亦封在她面前,可以说,是没有脾气的。
沈启棠笑着:“热恋期啊?”
“算是吧。”
沈启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等过了热恋期,男人就变了。”
钟念眼眸低垂:“或许一辈子都是热恋期也不一定不是吗?”
“……”
沈启棠眨了眨眼,“你谈恋爱之后,变了。”
“唔?”
“变得更像个女孩子了。”沈启棠在钟念炸毛之前连忙补充,“像个有血有肉的女孩子了,特别真实,钟念,现在的你,比以前,好多了。”
钟念眼神闪烁,她轻点了点头:“或许吧。”
以前的她,活的独立自我,没有任何人能够成为她的羁绊,她以为自己能够独善其身直至终老,殊不知在遇上梁亦封……
不,是爱上梁亦封之后,对生活中的各种小事,都有了热情,会因为每一秒的时间飞逝而感到喜悦,会因为雨后初霁时的清新空气而怡然自得,享受生活、热爱生活起来。
她变得真实起来。
她也越来越喜欢现在的自己。
如同喜欢梁亦封一眼的,喜欢自己。
·
梁亦封很快就到了,他把车停在门外,松开安全带下了车。
钟念从家里小跑出来,打了室外她才发现外面开始飘雪了,细细小小的雪花在空中盘旋飞舞,凉风徐徐而过,托起她的腰身,把她送入他的怀里。
梁亦封一把抱住她:“等很久了?”
钟念:“没,你呢,刚到还是等了一会儿?”
梁亦封:“刚到。”
料峭初春,森森冷意从脖颈处钻入体内。
梁亦封松开搂着钟念的手,把她拉入车里。
黑色的车子瞬间钻入夜色之中。
钟念手上捧着梁亦封顺路买来的热奶茶,抿了一口,说:“我们去哪儿啊?”
“私奔去吧,好不好。”他语气轻淡,带了股慢条斯理的矜贵意味,明明是一句问句,偏偏是以肯定句的语气说出来的。
钟念的脸颊仿佛被手心的奶茶给烫了一遍,她双颊绯红,双眼亮晶晶的,语气上扬:“好啊。”
她爽朗应道的那一刻,梁亦封明显地察觉到,自己踩着油门的脚,都不太利索了。
他的心肝,真的是个宝藏。
钟念甚至还拨着手指,说:“去国外还是国内?国外的话……还是不要去法国了,法国接受难民之后,巴黎一团乱,我们去希腊怎么样,爱情海的景色很美。国内的话,我想去西塘,江南古镇,阳春三月,美得像是一幅水墨画一样。”
虽然是故意那样说的,但听完她说的话,梁亦封又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等我把工作搞定了,我们就过去,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都不介意。”
其实啊,有你陪着,就已经足够了。
有你陪着的暮暮朝朝,就已胜却这世间所有的美丽风景。
钟念是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说什么,他都是说好的。
但是:“把工作搞定了?怎么,你要换工作了吗?”
梁亦封锋利侧脸轮廓被一道道一闪而过的昏黄路灯照得格外柔和,他抿了抿唇,说:“很早的时候就有私立医院找我过去了,我一直没答应,今年答应了,大概年后会辞了这边的工作,去私立医院。”
“为什么,突然换……”钟念在心里猜到,多半是为了自己。
果然,他扭头过来,充满锐意的眼里多了几分温柔之色:“你说呢?”
我说啊。
要我说……
“为了我啊?”钟念半调侃半认真地说。
梁亦封沉声回道:“嗯,为了你。”
钟念眼眸微垂:“梁亦封,你……”
“不必吗?”梁亦封缓缓踩下刹车,他解开安全带,正色看她:“我并没有觉得,这世上有比你还要重要的事物存在着,钟念,你应该明白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你应该明白,我这一生的羁绊、爱与信仰,都是你。
人间不值得,但为了你,所有的一切都值得。
钟念缓缓地抬起眼眸,怔怔地看着他,说:“梁亦封。”
梁亦封:“嗯。”
她的语速很快,又很轻:“你对我而言,也很重要。”
你代表了我人生中,所有的爱情。
梁亦封毫不意外:“我知道。”
钟念:“哦。”
梁亦封不开心了:“就这么一句?”
他那么真情告白的一段,就换来这么一句?大名鼎鼎的梁三少瞬间不开心了,“没别的话了?”
钟念失笑,他幼稚起来,也是相当的幼稚。
她眨了眨眼:“有的话,现在说不合适。”
“什么时候说合适?”
“嗯……”钟念想了想,“比如说,求婚的时候。”
她说完,先是一愣,继而脸上展露笑意来。
温温柔柔的笑里,像是淌了春色一般。
梁亦封挑了挑眉,男人幼稚起来,比小孩子还幼稚,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向我求婚?行,我等着。”
“……”
钟念脸上揣着笑意:“行啊,过个十年二十年的,怎么样?”
车厢内安静的很。
钟念笑着看向梁亦封,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线条紧绷,薄唇微抿。
蓦地,他从驾驶座上探了过来,双手一伸,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半似无奈半似宠溺道:“小傻子,我怎么可能不向你求婚呢?”
而他话音刚落,护城河对岸便响起了巨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