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神逢场作戏后-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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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问起,他也只是摇头不语,最多说上一句,慧极必伤之类模棱两可的话。
甚至后来还经常故意委派杜芒一些入世琐事,让他看多些生生死死,喜怒哀乐,想从中让他生出些凡心来,有个什么“所求”才能走得更远。
可那几年,杜芒除了多在凡间留下几座提灯执花的石像外,还是无所嗔念。
他口中说着喜欢当个凡人,偏偏活得像个仙官。
大长老在他退婚那日,忍不住叹道:“他日你当真飞升成仙便罢了,倘若是凡人,未免太寂寞了些。”
*
符文一道讲究博古通今,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阵法铭文的创造和改进,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其实那一天,杜芒在命阵关闭前临时落的那阵法并没有起到什么效用。
就连仙官之间的飞符传书,也不能保证封封必达,何况凡人。
天下不平之事众多,自有一套因果守恒的规矩。
若凡人想找上哪个仙官就找上哪个仙官,岂不是都要乱套。
可辰虚还是听到了那一句:结界异动,请上神亲临丰都。
那时凤三因劫期反复,心性回退了几千年,辰虚正送她回瀛洲小住。
当辰虚落笔,堪堪将那幅凤凰栖梧图画完时,他便听到了这个声音。
和那道灵阵无关,传音是直接通过神识护印传到辰虚这里的。
辰虚认得杜芒。
那个杜家那位佼佼后辈,是个有轻重的人。若没有什么大事,是不可能有这一道召音的。
当辰虚化形在丰都上空之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城池。
巨大的生死藤蔓,临时堵住了死域结界的裂隙。
杜芷面具碎裂,露出白骨森森的半张脸,紧闭着双眸跪坐其间,难辨生死。
杜家的玄门弟子死伤无数,剩下伶仃几个伤员和一些百姓被护在那幢宅子里。
杜芒当真是个十分有天分之人。
对于一般修者而言,人死灯灭,修士神形陨灭后,其画的阵法符文也会逐渐失效。
但那幢刻满了铭文的宅院不动如山,兀自流转,将秽气抵挡在外。
数十万邪祟被引入到奈河上的命祭大阵之中。
辰虚伸手探了一下,只能感知到无数碎裂的灵魄和奈河冰冷的水流,没有那个名为杜芒的少年的半点气息。
辰虚花了一段时间才将这些事情处理好,他本应当直接离开的。
或许是他在那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点似曾相识的影子,于是犹豫了一下。
离开时,他投了一枚铃铛入水。
那枚铃铛缠着红线,是丰都城里常见的样式。
其上多了一道来上神的神印,能聚魄凝神。
那些散落在奈河中的灵魄真的太碎了。
几千年七零八落的打捞起来,连个像样的躯壳都没有。
成了一块烂木头般浑浑噩噩的水缚灵。
但此时,杜芒垂眸跪坐在文殊阁浩瀚入烟的书卷中。一手执笔,一手持着鎏金卷轴上批注点画,又让觉得他与那个曾笑道:“飞升与否,与我而言并无区别。”的少年并无二样。
李青燃忽然问道:“你可曾后悔?”
众人均以为李青燃问的是,杜芒选择留在丰都,困于命阵,由佼佼少年终沦落成水缚灵是否后悔。
杜芒微微错愕地眨了眨眼睛,回道:“不曾。”
*
有一事,就连大长老也不曾知晓。
少年时杜芒那句“甘愿为人,不求飞升”,多被误解成一句自满之言。
实则不然。
杜芒是真的聆过梵音,接过天召的。
他还记得那晚,有仙者入梦来,其白袍银发,周身仙辉冽冽不沾凡尘。
若不是气海之中多了一缕带着碎雪的护印,就连他自己也以为那不过就是一个无所依托的梦境。
这段记忆在他梦醒后,被特地抹去了。
如今又在这一句语调熟悉的“你可曾后悔”中他又依稀记了起来。
他倏而一笑,横跨千年,他终于可以再回大长老一句。
封殊,不曾妄言,初心未改。
千万年来,他是三界之中,唯一一个,先拒绝了成仙,后拒绝了成魔的凡人。
作者有话说:
嘿嘿有没有机智的小宝贝将时间线对上的。
前面的故事写的大多是玄门仙门的英雄,杜芒大约算是凡人之光吧~!
希望小宝贝们每一个人都不忘初心,过得开心又自由~
第55章 洗灵大阵
杜芒的那句“不曾”说的太淡; 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后将笔放下,鎏金卷轴自动收拢,归束高阁; 抻了抻袖子; “好了。”
他将自己腰间所佩的那只铃铛解下来; 还给了李青燃,“物归原主,多谢上神。”
那头正在将整理书籍的杜沫; 猛然回头,手都抖了一下; “上……上神?”
几乎当场就要拜跪在地。
杜芒却点点头; 丝毫不觉得什么; “跪吧跪吧,没有上神,你曾曾曾曾祖父都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从那道结界裂缝中爬出来。”
而后杜芒又想起什么,倏然压低了声音。
“不过……向来有心结有所求才需下凡历经尘缘,上神又是何故滞留人间?”
那句“有心结有所求”听得小凤凰心中一颤。
她下意识朝李青燃胸前看去; 她曾经抚过那道疤; 在心脏毫厘之上,横贯左右。
不由地蹙了一下眉。
李青燃也好; 辰虚也罢,总是给人一种,举重若轻,上神所为必有其意的感觉、
以至于她的确未曾深想过,李青燃因何缘由滞留凡间至今。
以及衍生出来的更多问题。
那道惹得丰都大乱; 业障丛生的罅隙; 最后是怎么补上的。
这道伤疤; 到底是为何留下,谁留下的。
最重要的是。
无论是谁,能留下那样骇人的疤,就意味着在那一刻,其实是可以要辰虚性命的。
她越往深处想,眉头就锁的越紧。
直到神识忽然骚动了一下,李青燃的声音贴着心脉穿到她耳朵里。
“别皱眉。”
她侧头,便看到李青燃正在看她。
这道声音是通过神识传音,旁人听不到才对。
杜芒在那一个对视中,福至心灵,讳莫如深地将那个问题又噎了回去,自顾道:“懂了,天机不可泄露。”又转而咳嗽了一声,“啊……那个杜沫啊。”
杜沫终于收回了那种“天呐,这就是上神吗”的直白眼光,连忙应了一声。
“你去帮我打桶清水,换个罐子……这个咸菜味我真的受不了了!”
虽然杜芒说得很是正经,神情也如常,但是语速偏快。
让人产生了一种故意岔开话题的感觉。
杜沫还在被上神震惊的余韵里,或许因为长年独居一处,察言观色的能力显得有些生疏。
听过这句话便自顾自地应了一声,推门出去。
杜芒在后面咬牙道:“你给我等等,把我也带走。”
杜沫:“哦。”
又回来抱着咸菜坛子一并出了门。
踏出那道门,杜芒有一种从诡异氛围中脱身之感,长舒了一口气。
文殊阁的门应声而关,天边的残阳趁着们关开的间隙飞快的灌进阁中一瞬,染红了李青燃的侧影。
“李青燃……”
在那道光晕暗下去的瞬间,李青燃的吻也压了下来,模糊了后半句宴厌本要问的话。
宴厌的手抵在李青燃的胸前,隔着薄薄的衣料摩挲了一下。
李青燃的身形微顿。
宴厌的手停在他心口上方,那道疤痕上隐约可触,“李青燃。”
就听见李青燃的声音,温温沉沉地响在耳侧,“嗯。”
“还会疼吗?”
“不会。”李青燃答道,过了一会儿,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宴厌,又忽然改口,“其实还有一点。”
宴厌的神情间变得复杂起来。
明明这道疤痕已经愈合了几千年,李青燃的语气也是调笑着并不正经。
可她还是在那一瞬间心脏也跟着骤缩了一下。
那副绷着的表情没有持续多久,便又融化在缠绵的亲吻之中。
李青燃明明就站在她面前,可偏偏不开口说话,而是在在呼吸相交的时候,传音在她的心脉上,灵识带起微微的震动让宴厌有一瞬间的酥麻。
“还想去死域吗?”李青燃低声问。
宴厌抵着那道疤,瞬间迟疑了一下。
又听到李青燃轻声道,带着些哄骗的意味,“我陪你。”
宴厌点点头,回应道:“好。”
在她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那种带着碎雪清凉的冷冽气息瞬间顺着她的灵脉席卷全身。
触感清晰又强烈。
这世间最炽烈的凤息,和最冷冽的寒凉相互交错缠绕,细碎又温柔的冷意与汩汩不断的鲜血一道往小凤凰的心脉涌去,充斥全身,给宴厌带起轻微的战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断断续续道:“不是……等等……洗灵……洗灵不用点香吗?”
李青燃的声音也有些哑,依然贴着她的心脏,“不用。”
“那……你为什么……”
宴厌刚开口,便觉得灵脉之中的寒凉忽然更凶了些。
但她顿了顿,还是坚持将话问完。
“……李青燃……何故留在凡间至今。”
李青燃轻轻笑了一下,由于两人极近,宴厌看不清他的眉目,但这道轻微的笑意十分清晰地传到了她的神识里。
以至于她不用看也能想到,此时李青燃净如冷霜是眉眼之中,一定含着夕阳留下的余温,顺着眼睫落在鼻梁上,留下一道阴影。
李青燃扶着宴厌的下巴,分开了一个间隙,半阖的眸光动了一下,“想我飞升?”
两人将触而未触的的气息撩得人微痒。
杜芒先前那句,调笑之言又倏地响在宴厌的脑子里。
“……内位是下凡渡劫,渡劫完了这点子尘缘可就翻篇了,你可别又步抽筋拔骨的后尘。”
上神无凡性,飞升之后不记旧事,七情六欲皆拂尘往矣。
可大梦终有醒时,她不至于这一点都看不明白。
她不是不想,只是有些舍不得。
宴厌稍微踮了一下脚尖,将二人那毫厘的间隙抹去,仿佛要把这一刻永远留在当下。
然后她轻声笃定道:“想。”
李青燃又极轻的笑了一下,“好,那陪你去死域,然后我们就回天阙。”
那句“我们”非常微妙的让宴厌高兴了一点。
这一次,他们要顺在众多的邪魔当中,回到与鬼界交界的死域之地,至少也要耗费上一两天的时间,灵气要洗得很干净仔细。
洗灵是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或许因为对方是李青燃,让其中的某些难受的瞬间得以忍受。
即便如此,有属性相异的灵力在身体里乱窜,还是会引起本能的反扑,这时双方都要十分小心的控制力度,否则……
宴厌手指往他眼前伸了伸,“又冻成冰棍了。”
那两个手指上果然爬满了一层细白的霜,“岐山时,在后山有个冰窖,那时候我爱冰镇些果子吃。”
她现在微红的指尖就有点像那时候被冻住的桑葚穗。
于是连带着他看李青燃的眼神,也变成了冰镇葡萄,冰镇荔枝,冰镇枇杷……
“注意控制灵力不要反扑,就不会被冻。”李青燃将宴厌的指尖在手里捂了一下,搓去了指尖的霜碎。
“忍不住……”说完,她打了个激灵,刚消下去的碎霜又蔓了上来,有些无奈地又补了一句,“不是想忍就忍得住的……”
凤族本来就喜暖厌寒,偏偏李青燃的仙辉极其冷冽,涌入的时候根本无法忽略。
这就相当于让人身穿薄衣罗裙丢在冬天,还要叮嘱她,你千万不准起鸡皮疙瘩。
所以宴厌此时不得不通过胡思乱想和胡言乱语分散一下注意力。
这个方法初有成效,比如她看着指尖反反复复蔓延消退的冷霜,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会不会洗灵其实不用这么痛苦?
这么痛苦的原因,只是恰巧因为李青燃和她的属性相斥?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忽然激动了一下。
气血翻涌的下一瞬被席卷反扑的寒潮反噬,只是一刹那的工夫,她连睫毛上都结了一层细雪。
此时两人都是不设防的状态,李青燃被乍起的凤息撩得脖颈处泛了一点点红。
李青燃:……
宴厌:……
李青燃缓了一下气劲,“做什么?”
宴厌眨掉眼睫上的细雪,“我在想,让杜芒帮我洗灵,是不是会好一点。”
杜芒的灵相虽然不像凤族那般炽烈,但是刚才他动笔改阵时,浑身金光流转。至少不是寒性的,周身旭阳暖风,属性同自己明显更相合一点。
李青燃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就是能看得出有几分头疼的样子来。
“你以为何为洗灵,可随意托人帮忙?”
他说的声音还是缓缓沉沉的,但那道游离的气劲,明显霸道了几分。
让宴厌好长一会儿都不大说得出话来。
*
此时在外头干净的一方水桶里泡澡的杜芒,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咸菜味终于闻不到了。
一旁的杜沫,有些困惑,明明自己才加了两桶热水……
“家主是不是受凉了,要再加些热水吗。”
其实哪怕是冬日里的雪水,也比奈河水要暖上许多。
杜芒的灵识碎片不知道在里头泡了多久,早该习惯的,但他还是喜欢热气腾腾的感觉,便眯着眼睛应了一声,缓了缓道:“杜沫,辛苦你了。”
杜沫不像书生,即便脸上有些皱纹,也不显文弱之相,身上有着符修一道十分少见的粗犷气,若是在街上碰到,十有八九会被认为是个武夫。
他听言笑道:“家主客气,烧壶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杜芒眯着眼睛,在氤氲的雾气里显得声音都暖暖的。
“我是说,独自守了如此久,辛苦你了。”
“杜宅的铭文我加固后还能撑上百十年,当年之事,生死道藤不过是个引子,杜芷一脉自罚至今已经足够了。我自也要往生而去,从此丰都无杜家,也无杜家家主。”
从杜芒指尖飘出一道极弱的金印,忽然笑了一下,“虽然这道护印大概也护不住什么,但天下有趣之地我当年搜罗了许多,你替我去走走看看罢。”
作者有话说:
惯例的开局甜~这一个鬼界之行的大章,就是咱们的终卷了哈~
(嗯?明明刚开始怎么就有种告别致辞的感觉了)
爱你们~!
第56章 生死枯荣
从丰都去死域有两条路; 陆路是海棠林尽头的悬崖,水路是奈河尽头的瀑布。
现在并不是海棠花开的季节,满山绿荫偶尔夹杂着几点粉白。
两人一罐行走在林间小路上; 若忽略他们的目的地; 颇有些游山玩水的意思。
杜芒扒在罐沿上; 手中把玩着一盒龟甲,每隔一会儿就随手倒出几粒铜钱修正方向,一路也没有碰上什么地缚灵。
绕过一处异常茂盛的山头; 那道被雾气盖住的悬崖赫然出现在眼前。
在丰都城里只能依稀听见的锒铛声,在此处清晰数倍。
仿佛有什么铁链刮擦着脚下的岩石壁; 锒铛声带着轻微的震颤; 穿透冷雾直直响在耳旁; 惹得人牙酸。
天色越暗,周围越是热闹。
最先出现的是那些没有神志的低级邪祟,头顶着一盏盏绿油油的灯幽冥火,四肢并用地从悬崖下爬上来。
整个谷底就如同被烧开的沸水,窸窸窣窣声响不断; 腾起的黑雾浓得呛人。
李青燃与宴厌将杜芒的坛子封好; 又以薄巾掩口鼻行走其间。
走了一会儿,两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