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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与上神逢场作戏后-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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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谷底就如同被烧开的沸水,窸窸窣窣声响不断; 腾起的黑雾浓得呛人。
  李青燃与宴厌将杜芒的坛子封好; 又以薄巾掩口鼻行走其间。
  走了一会儿,两侧便开始陆续出现那些略有神志; 可言人语的邪魔。
  便带来了另一种麻烦——
  时不时凭空出现一只手或是一副骨架,颇为热心的拦住他们。
  “兄弟,你们是不是走反了,那边才去人界的。”
  “兄弟,你的皮相不错; 是新款吗?”
  一开始宴厌还十分礼貌; 有来有回说上两句。
  但是邪魔话多; 你不搭理还好,一搭理便扯着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最后只得让独行剑开路,有邪祟靠近便嗡地震一声将人弹开,果然一路上顺畅了许多。
  怨气与仙辉不同,往往仙衔越高,其仙辉上的威压越盛,比如当年辰虚所至之处,若不刻意收敛,十里飞霜结冻都是常事。
  但怨气却恰恰相反,只有完全凭本能行动,毫无灵智的低级邪魔身上才会如此浓烈。
  稍有些道行的,都会将身上的怨气藏一藏。
  修为越高,藏得越好。鬼界那几个大魔头级别的大妖大魔,在不动怒时,气息基本上与凡人无异。
  等第一波邪祟过去,谷底的黑雾渐渐散开,宴厌循着锒铛声一望,便看见了那一棵传说中的梧桐。
  在此之前,她以为这棵树应当和方家湖底的那颗参天桃木差不多高大,但实际上,比她想象中要矮小很多。
  也就比凡间寻常百年大树更高一点,大约七八丈高。
  不过哪怕它再矮上一截,在死域这片虚无之地,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们踏过成片的曼陀罗,走到树下。
  算不上好听的锒铛声混杂着呼啸的风声,一下一下响在头顶。
  让人忍不住抬头寻望,而每一个在此立足仰头的人,都会呆呆地看上很久。
  死域里的一切都晦暗不清。
  这颗树靠近地表的树干和根系也是如此,干黄粗糙,死气沉沉。
  但树冠的中段则是另一番景象,梧桐树叶碧绿宽阔,顶端甚至抽还着嫩绿的新叶,隐约有鸟鸣其间。
  若此时恰巧风刮落了一片树叶,从顶端掉下,便能看到神奇的一幕。
  一片饱满鲜嫩的树叶,从树尖旋落而下,一路上迅速衰败,等落到地上时,便成了一片干脆发硬的枯叶,踩上去窸窣作响。
  仿佛弹指间,经历了繁败枯荣,生老病死。
  那对铃铛,就这样挂在枝头。
  那枚曾经承载了凤三殿下记忆的八角铜钱穗无风自动,半透明的琉璃铃铛如明珠闪耀,是谷底唯一的光亮。
  宴厌实在很想一跃而上,将其摘下。
  ……可惜这样想的显然不止她一个。
  随着黑雾消散,梧桐树下多出了数十个人影。
  他们有的还在仰头发愣,有的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从他们身上缭绕的黑雾来看,个个修为尚可。
  “干什么干什么,先来后到,别插队!!”
  “别踩着我了!看着点!”
  从脚下传来一惊一乍地警告声,一片薄薄的纸人晃晃悠悠爬了上来。
  宴厌顿时觉得十分眼熟。
  果然,那纸人胸腔一处被洞穿的大孔还新鲜,正哐哐地透着风……
  有些邪魔脑子不好,连带着记性也不太好。
  它小小的眼睛转了一圈,见着居然没直接认出二位,一下子又被李青燃吸引了过去,发出惊艳的感叹。
  “啧啧啧,兄弟双修……”
  一般而言,独行剑有些懒,没有召令不会擅自行动,但偏偏方才被用来开路,颇有些积怨,便在此时“咄”的一声,不等纸片兄弟将话说完,又是一个洞穿,将人死死钉在了梧桐树的树干之上。
  周围一片寂静。
  剑意横经之处,那些抬头呆愣的邪魔被风往旁边稍了稍。
  它们仍旧维持着或抬头,或张望的姿势。
  任凭那位纸皮兄弟,张牙舞爪口吐芬芳,也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宴厌:……
  鬼界的邪魔都这么淡漠的吗?
  但很快她意识到了不是,这些邪魔不光是淡漠,是真的……一动也没有动。
  灵器认主。
  最常见的方式之一,便是灵器本身藏在惊险又神秘的地方,非常人可探寻。
  寻宝之人要么死在途中,要么便是经受住考验获得宝物认可。
  又或者,灵器所在之地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但是却被厉害的神兽妖兽守护,寻宝人要么斩妖得宝,要么就葬身兽腹。
  这对铃铛显然都不是。
  死域虽然难达,但算不上十分秘辛,周围也无看守之兽。
  刚才独行剑一剑直接刺入了树干,说明这周围甚至没有像样的守护阵法。
  但它却好好的挂在枝干之上,无人摘取。
  那只被钉住的纸皮人怪叫一声,恍然大悟!
  “啊啊啊!是你们!!原来……原来是你们!!”
  “我认出来了……你们太欺负人了!一而再……再而三!”
  独行剑又一嗡鸣,它的声音瞬间小了几分。
  “你要先你就先嘛,插队就插队,打什么人……”
  宴厌一招手,独行剑“咄”地又飞了回来。
  然后她摇了摇头,“不,你先。”
  纸皮人:……
  我不要了,行不行?
  独行剑轻微动了一下,在回答它,显然是不行的。
  于是纸皮人磨磨蹭蹭将胸口的洞捋平顺,才顺着树干爬了上去。
  其动作之慢,让人怀疑至少要爬三年。
  独行剑一声轻鸣出鞘,寒光凛列的绕着树干飞了一圈。
  纸皮人顿时如火烧了屁股一般,窜了上去。
  它停在新叶围簇的冠顶,肉眼可见的迟疑了一下,然后颤着那双扁平的手去摘铃铛,便看着它在接触铃铛的刹那僵硬,仿佛石化在了那一瞬。
  而后哐当落地,成了树下众多发愣者中的一个。
  “在那段胥山凝成的幻境中,凤三殿下曾经为了不被引魂铃反噬,回过死域一趟,也曾深深凝望过一瞬……”
  那一瞬,是凡间三年。
  看来这就是魂器认主的方式了。
  宴厌扫了一眼,在树下这些人形石像里,她甚至还看见了几个头上都长了白毛的。
  当年凤三殿下都沉迷其中整整三年,其他人要多久呢?
  宴厌迟疑了一下,她手腕上那一道灵识重新化形成线,另一端牵在李青燃手中。
  顺着灵识,李青燃淡淡的声音响在耳边,“想去便去,一次摘不下来,就多摘几次。”
  宴厌:……
  感觉许久没有动静,杜芒从罐子中探出头来到,十分贴心的给了个台阶,“要不……你先给我送去往生海?”
  就在宴厌两厢徘徊之时,树叶飒飒一声,有物坠落。
  那对铃铛不偏不倚,掉在了她怀里。
  !!?
  宴厌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脑中一片翁然,五感被震得混沌了一瞬。
  再睁眼时,眼前景色大变。
  远处光秃秃的石头山上,稀稀拉拉长着草木。
  几块长相有些似人的大石头伫立其间,只要人看过一眼便不会认错,何况是宴厌曾经生长于此地数千年。
  岐山。
  但与她记忆中的岐山又有些不同……
  似乎更荒凉些。
  别说仙芝灵草,就连凡间草木都病恹恹的。
  自己前一瞬还在死域前的那棵梧桐树下,这一瞬便到了岐山,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幻境。
  可真的太真实了。
  岐山的风和别处不一样,总是带着微微的沙石。
  山顶上有一眼终年不化的寒潭,雪水顺流而下成小溪汇聚在山脚,岐山唯一的几株还像样子的草木就长在这里。
  比如宴厌小时候常栖息在上的一棵柏树。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却没见到什么高大的灵柏,只有一小棵混在杂草间孱弱树苗。
  幻境要想如此真实不能凭空捏造,往往需依托于现有的真实记忆。
  所以宴厌在看到这些与她记忆有些出入的细节时,愣怔了一下。
  她从未见过这棵灵柏小时候的样子,因为从她出生的时候,它就已经是一棵大树了……
  而此刻,莫说一只雏凤,就连一只山鸡压上去,都能直接把它压折了不可。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雏凤,没有山鸡,她小时的玩伴一个都没有。
  只有从寒潭吹下来的风,带着略微的凉意和细碎的沙石,呼啸在岐山的每一处山坳里。
  她认真的看了片刻,想看出点破绽来。
  于是她看到了在寒潭边,凭空闪现了一道令人熟悉的红光。
  下一瞬,红光退下,原本寸草不生的冰霜之上多了一颗圆滚滚的蛋,一头浑圆,一头稍尖,比鸡蛋要大上很多倍。
  那是一颗凤凰蛋。
  ——这的确是岐山,不过是她出生前的样子。
  与所有人的猜测不同,宴厌并非是一个不小心“流落凡间”的凤族小殿下。
  这颗凤凰蛋无父无母,凭空出现在岐山最苦寒之处。
  可万物均有来处,三界之中的凤凰不可能凭空多出只,也不可能凭空少一只。
  这对铃铛引阴还阳,即为溯本求源。
  宴厌愣怔在原地,那自己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天道轮回
  天忽然阴了一瞬; 雷声轰鸣。
  本来岐山上没什么生灵,土地是很清闲的。
  但那日的雷霆阵阵雨下得颇大,就和谁在渡劫似的。恰巧山脚下的几只鹌鹑近日刚生了一窝蛋; 淋不得雨。
  岐山土地宴泽难得出去看了一眼; 顺道巡了一遍山。
  路过那汪冷泉时; 便看到了那颗孤零零又大得有些显眼的蛋。
  那颗蛋在一处隆起的冰霜上,一片沾水的枯叶凝成一片小小的冰壳恰巧护住了它。
  宴泽拄着手杖,念叨了一句; “哪只山鸡崽子这么粗心。”
  撩了衣袍,便将蛋捡回了山下。
  一连过了好几月; 都没有哪只山鸡夜枭来领蛋。
  那只蛋一直在土地庙前的蒲团上那么放着。
  直到有一天; 那只蛋动了动; 咯吱一声,自己开了。
  猛禽幼崽时期都很相似,宴厌小时候也一样。
  鹅黄的小尖嘴,毛茸茸的一指来宽的小翅膀噗嗤噗嗤乱扇,每日无所事事地围着土地庙前的几座灵石转。
  不捉虫也不吃田鼠; 就喝喝水吃点野果子; 居然也长得挺快。
  按道理讲,换了绒羽后便能看得出不同。
  但这只小禽鸟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宴泽怎么看都觉得自家的小山鸡叫得比别家好听,长得比别家漂亮是应该的。
  等到真的发现过来不对劲的时候,宴厌已经能化形成一个满山跑的小孩儿了。
  那天,宴厌屁颠屁颠跟着宴泽身后,去了一趟凡间。
  这趟远门走了一天一夜。
  不是岐山境内; 宴泽没有随意用法术; 而是坐的马车。
  马车颠簸了很久; 等宴厌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过了午时。
  马车停在一家茶寮旁,宴泽正坐在寮棚下喝茶。
  宴厌撩开车帘时便恰巧听见老板笑说,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请大家喝喜茶,不收钱。
  紧接着从后堂出来了一个眉目清丽的少妇,又笑着说了句什么。
  茶棚瞬间热闹了一阵,众人拱手,笑着道恭喜恭喜。
  宴泽喝了那碗茶,就又带着宴厌返身回了岐山。
  就好像一天的赶路,就为了喝那一口茶,去给素不相识之人道一声贺。
  但宴厌知道,那不是素不相识之人。
  那个妇人的画像,她曾经在土地庙中的旧册子里见过,是宴泽尚为凡人时,那一世的妻子。
  那时候宴厌年纪小,心里憋不住事儿,就是觉得有点难过。
  宴泽千里迢迢过来看她,可一句话她都没有同他讲。
  他们之间,就与路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一般,并无二样。
  她知道转世是怎么回事,人的转世和玄门飞升,妖魔渡劫一样,都是不记旧事的。
  甚至前者还要忘得更加彻底些。
  可她不明白的是,一个人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能还算作是同一个人呢?
  性格脾气,言行举止都不一样,不过是长得相似的两个人而已。
  良久,宴泽叩着茶杯回道,“爱意这种东西很是玄妙,当她触手可及的时候,你想的是朝朝暮暮。当她注定同不能同你在一起的时候……”宴泽顿了顿,或许是觉得同这眼前这只傻鸟说得有些严肃了,又换了一种语气,“只要她平安顺遂,你便是在千里之外也觉得太阳更暖一点,果子更甜一点。”
  可惜宴厌显然只听懂了后半句的果子甜,愣愣地回了一句,“那倒是好事。”
  这一段没头没尾,看似不相关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幻境中与岐山有关的一切倏然消散。
  这的确是她小时候的过往。
  但远远没有达到“追本溯源”的程度。
  万物有本有源,不会凭空而生。
  即便她不是哪只凤凰遗落在人间的蛋,也总有来源,她的灵识到底源于何处?
  八角铜钱在她的手中不安地动了一下,带起了轻微的声响。
  宴厌瞬间心念一动,无师自通地强行催动了这只引魂铃。
  在一阵金石相撞的锒铛声中,她倏然睁眼。
  ……
  她原以为自己看到的应当是什么天地化灵,石头里蹦出个凤凰蛋之类的神奇景象。
  但压入眼帘的居然是薄光殿后院的那一大片海棠林。
  几位小仙童路过,喊了几声“凤三殿下”,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大约是第一次催动引魂铃有些不得其法,竟然阴差阳错调动出了当年凤三殿下附在八角铜钱上的那段记忆。
  这段前尘往事,不知是否是受铃死域之地的影响,显得比以往每一次都清晰真实。
  *
  世间草木千万,凤凰独喜梧桐。
  但天阙之上并没有梧桐树,只有一片延绵如覆雪的海棠林。
  “凤三殿下,又受罚了吗。”
  有小仙童拎着水桶,一边给海棠树浇水,一边小声问道。
  仰面躺在树枝上的凤三,将脸上的书掀开一角,隔空弹了一下小仙童的脑门,“听谁说的,擅自妄语,我回头就告状给帝君听。”
  凤三嘴上这么说着,却又将书盖了上,躺了回去。
  也不怪小仙童误会,她这几日的确很少出薄光殿,莫说下凡间,就连去披香殿找司命都少了很多。
  小仙童努努嘴,将拂尘盖在唇边,用着通风报信的语气道:“帝君去南海了,不在殿中。”
  言下之意便是,殿下可以不用禁足啦。
  凤三掀开书本垂眸瞧了一眼。
  便看见小仙童背着手眼神飘忽,好似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他说的。
  她恹恹地问了一句,“南海出什么事了吗……”
  凤三刚将这句话问出去,小仙童还没来得及答,便听见司命的声音。
  “看来三殿下,最近十分用功,许久不闻窗外事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司命化形在不远处。
  单手执书,头戴紫金束冠,身着一身星袍正服。
  凤三看着他不太常见的打扮,疑惑道,“司命,你这是……”
  司命道:“南海太极天尊消陨,三界悼念,这种大事你不知道?”
  “我最近算着劫期将近,不怎么出门……等等……”凤三从树上翻下来,因吃惊而凤眸微睁,“太极天尊消陨?上神也会消陨?”
  一直以来,似乎只有凡人才和生生死死有关。
  消陨一词,于她而言实在有些遥远,她又重复了一次,“不是下凡历劫,也不是堕天,是消陨?”
  司命捏了一道风,拦了一下凤三的妄语,“三殿下,不可不敬。万物有序,仙者自然也是应道而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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