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神逢场作戏后-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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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而是一直垂眸盯着这幅棺木,口中喃喃,“我觉得我这次可能闯大祸了……”而后,她一把薅住李青燃的手腕,又连忙放开了,转而十分规矩地恳求道,“帝君……你不能见死不救。”
这棺木少说也有三百多年了。
人间总是如此,隔三差五地分分合合,百年前的确乱过一段时间。
其实仔细想想,战伐饥荒,轮回交替,抱憾而死的人数不胜数。
小怨魂的这点怨气,说到底只是求而不得的小憾。
比起那些国破家亡的无数人而言,某种程度甚至上称得上一句幸运了。
而她更非大恶之人,这口怨气,是撑不了她在世间飘荡三百年的。
能撑这么久,说明这个地方,地下有极深的灵气,她不愿入轮回,地府的鬼差也找不到她。
凤凰拉了一把椅子放到李青燃身后,又将他按在上面,极其认真道:“帝君,我要和你论道。”
……
李青燃点头。
凤凰半蹲在椅子的旁边,仰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件祸事,一般是由多方促成的,对吧?”
李青燃再点头。
凤凰顿了顿,神情严肃,“比如说,一个人他走在路上,路过一个茶馆,茶馆的招牌摇摇欲坠,被风一吹,咣铛一声砸在他头上。虽然何其无辜,但是这个路人是不是也有一点点点点责任。”
“……”
凤凰循循善诱,“退一步,这个茶馆的招牌好端端的挂着,这个人他非得在招牌下面站上个一百年,然后招牌终于掉了下来,砸在他脑袋上。你说,他是不是自找……啊不,他责任是不是就更大了。”
李青燃叹了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凤凰硬着头皮,一口气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帝君,你三百年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你是不是自己把仙辉埋在了九嶷山下?”
除了帝君自己,她实在想不到还有别人可以做这一件事情。
李青燃手指微动,一缕剑意夹带着青金色寒霜轻轻在他指尖炸开,他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良久他道:“或许吧,我不记得了。”
“现在不记得是正常的,毕竟还没有归位……”小凤凰顿了顿,伸手在他们中间比划了一下,“但是,我们先假设,三百年前,你将仙辉埋在山底。三百年后,我不小心将琉璃盏打破,触动了灵脉,仙辉溢出附在了这个小怨灵身上。这件事情里面,你是不是也要承担一些过错。”
李青燃侧头,想了一会儿反问道:“你为何会打破琉璃盏。”
小凤凰一僵,“……就,呵呵,不小心去了一趟薄光殿。”
李青燃从善如流般地做了一下总结,“也就是说,你擅闯本君的主殿,打坏了本君的琉璃盏,再将本君的仙辉砸到了一个怨魂身上。”
说实话,就连小凤凰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情乍一听,确实有一点荒唐。
于是她尴尬一笑,“我不是擅闯……就……唉……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就事论事嘛。”
此时已经到了半夜,重重白雾散尽,月华如霜般洒在李青燃身上,将他墨般的眉眼黑发都染上了一层银色。
小凤凰蹲在一旁,极为耐心的等着他说话。
凤族在上古时期主战,一向以容貌昳丽性格孤傲著称于三界,但此时凤族小殿下倒露出了几分可怜讨好之意。
实际上,她的确在讨好,并且是抓紧时机讨好。
甚至如果此时她是凤凰本体,大约尾巴也是展开的。
李青燃此时尚且还有耐心听她胡扯,等他归位飞升成那位辰虚帝君,那就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李青燃垂眸看着蹲成一团的凤凰,明明只是在安静地听她说话,却因为反应慢了半拍,让人生出一种他在怀念什么的错觉。
终于,李青燃开口道:“此事,的确不能全然怪你。三百年前若是我亲自埋下仙辉,那么祸端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凤凰大为欢喜,浅金色凤瞳微扬,闪着熠熠光华。
她盯着李青燃看了好一会儿,明明是同样一个人,怎么端坐在九重天上时就那么可怕,现在又如此通情达理。
司命果然有一事说对了,凡人比起神仙而言,的确要心软许多。
她笑容浅了些,复又蹙眉,李青燃似乎并不太记得天阙上的旧事,等他飞升了,该不会翻脸不认人吧。
毕竟,帝君迟早要飞升的,而凡间种种与他而言不过是大梦一场……甚至连大梦都算不上,或许只是打个盹。
看着凤凰仍然蹲着发愣,脸上神色忽喜忽悲明灭不定。
李青燃十分顺手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要是不放心,你可以拿笔墨来签一道免罪诏,我亲自签的总不至于不认数。”
半空之中,一道青金色卷轴展开,简略的写了青山镇的事项和一个“免”字。
李青燃在卷轴右下的一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凤凰抬笔顿了顿,在他旁边签下了宴厌二字。
卷轴收拢的瞬间,李青燃随口问道:“你为何会有凡间姓氏,凤族一向冠凤姓,以山水,或者数字为名。”
凤凰将卷轴拢进乾坤袖中,言简意赅道:“我小时候长在岐山,宴是岐山土地的姓。”说完又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颇带着些翻脸不认人的感觉,便又添了一句,“是些旧事了,以后有空讲给你听。”
山间传来鸡鸣,皓月当空,银光乍盛一照百里。
明明是月朗星稀的时分,云间又隐隐传来雷霆。
凤凰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拔下一根凤羽,打了个响指升了一簇玄火在指尖。
玄火直通九天,火光之中隐约看到众仙云集,瑞光重重。
她压低声音道:“司命,你又去什么赴仙会了?”
那边传来司命更低的声音:“宴什么会,马上帝君就要飞升归位了,我们都在恭驾呢。你不是和他在一块儿吗,讨到一点情分没?”
……现在还有,你再问下去可能就没有了。
凤凰尴尬地笑了笑,啪的一下吹灭了火苗。
或许是李青燃笑意有些明显,她忽然大胆了起来,抬头问,“内个……帝君,可否再将这个幻境撑上半盏茶的时间。”
李青燃沉默了一会儿,凤凰还以为他有些生气,片刻过后才意识到他是默许了。
她连忙召出灵相直奔南海,向菩萨借了些甘霖,十万火急地在半盏茶内跑了个来回,将甘霖撒遍九嶷山中的十里焦土。
甘霖生万物,虽不能说恢复得一模一样,好歹也补了些许罪过。
大功告成,凤凰抖了抖羽毛松了口气。
毕竟李青燃现在脾性再好,也不过是一张蒙在冰冷石头上的纸,霜雪之上的面具。
等时辰一到变回辰虚帝君,究根溯源起来……
这些拿捏不准的事情,把柄总是越少越好的。
当半盏茶后,灵相喘着粗气回到青山镇时,天上已经压了数道雷霆,伴随着华光瑞彩,隐隐腾升在朗月之下。
天下的道法众门都不约而同在此刻举头望月。
这是凡间有人要飞升的瑞兆。
是许多凡人,修道求索一世,也不曾见过的景象。
这也是凤凰第一次在天阙之下,亲眼看凡人飞升。
虽然见到神仙于她而言,实在是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或许是刚看过小怨魂的记忆,如此切身地感受了一她短暂又喜怒哀乐充沛的一生,她竟然读懂了一丝凡人眼中的希冀。
于是此刻,她就像无数凡人仰望神明一样,长久地微仰着头,额间神印煌煌,与月下的万丈瑞光照相呼应。
仿佛她既在目送着他脱离尘世,又在安静地迎接他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假装清白
李青燃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青金色仙辉腾腾升起,他周身袍摆翻涌如怒云,本应席卷而来的寒霜却因他右手至胸口流动不止的凤息而敛下了几分。
他冷着神色,只是抽空稍稍抬眼望了一眼明月便将视线收了回来,仿佛他才是那个置身事外之人。
这个气氛,就连凤凰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就算李青燃是帝君转世,生性脱俗淡泊,但这毕竟是飞升是喜事。
而他现在的表情,甚至比方才他要娶鬼新娘时还要冷上几分。
难道这层包着石头的纸说掀就掀,在这飞升之际,露出了辰虚帝君的本来面……神性?
小凤凰下意识捂了一下袖里的免罪诏,试探着开口,“帝……”
李青燃朝凤凰走了一步,两指抬起,似乎犹豫了一瞬,最终悬停在凤凰额上。
凤凰额间顿时一凉,她立马回过神来,解释道:“我的仙骨神印是当年您亲自应许的,所以在此刻有些异动。”
看着李青燃的表情,她鬼使神差地又补充了一句,“不……不是我要死了的意思……哈。”
甚至还特地笑了一下。
……
如果说仙辉是用来朝显身份的外放灵力的话,仙骨上的神印则更像是隐晦的护身结印。
一般情况下神印都是不显形的,只有主位大悲大喜,神性不稳时才会发生异动。
当然大家都是数万年的神仙了,六欲寡薄,凡间戏文里动不动就生生世世的羁绊几乎是不存在的。
以至于如此程度的大悲大喜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神祇的陨落。
其实即便是陨落,也通常是伴随着以身殉道,压制世间大恶大邪,亦或者是背负拯救苍生之类的天命。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和几位长辈聊过这些。说辞都大体相同,在他们神仙眼里,这死得很其所。
重新羽化归息于三十三重天之外,或许有朝一日灵气复苏重入轮回。
如此循环往复均为天道,并不算是憾事。
当然,也偶有例外。
听说当年凤三殿下陨落时,她的神印化作风,在最后一刻以排山倒海的势头席卷而来,带着比坠魔还霸道的戾气。
她的仙辉红光自碾成碎星,乘风而上九万里贯彻天地,九重天之上的祥云在那一阵风里尽数被点燃。
于是她死后三天,一贯冷清的九重天阙上彤云笼罩,霞光万丈,显得十分喜庆热闹,就连辰虚帝君千万年不变的清寒霜辉也染上了一点粉色。
她的凤凰灵相在最后一点微芒之中,振翅而起,拂过凡间千万山河,像是一场漫不经心又十分仔细地告别。
与此同时,尘世间万鸟悲鸣,久久不息。
“凤三殿下向来爱开玩笑,就连死的时候都故意弄了一副半喜半悲的景象。要是没走到那一步,她是个很有意思,很值得结交的仙君。”
这是司命再说完那个“血溅三尺诛仙台”后,曾经同小凤凰说过的话。
也或许是司命对凤三殿下的态度与旁人不同,后来他同小凤凰也十分投缘。
凤族为上古战族,一贯以孤傲冷清自居。
说得好听是孤傲清冷,说得难听些便是脑子一根筋,不太合群,所以出一个性格热情些的殿下,实在是不容易。
自从三界自治,仙界不太同鬼界交战之后,凤族就只有凤帝和凤后在九重天上挂了仙衔。
其余大多凤族都离居瀛洲,非大事不会相聚。
凤三殿下的事过后,更是如此。
虽说凤三当年已经隐约已有入魔的征兆,但凤族最骄傲的殿下陨落,实在很难让人不介怀。再后来,就连凤帝凤后都不怎么在九重天上走动了。
直到万年后的宴厌这一辈,才有些缓和。
似乎是为了证明这种“缓和”,小凤凰的神印甚至并不由天帝封赐,而是由辰虚帝君封赐,就和当年的凤三殿下一模一样。
以至于在几千年后的今日,在李青燃飞升,帝君归位之际。
如此近的距离下,她额间的神印与李青燃产生了共鸣。
小凤凰并不晓得此时李青燃想起来了多少天阙上的事,这些最低级的散仙都明白,可以被统称为“常识”的东西,一下子解释起来,似乎就有点复杂了。
就在她准备磕磕巴巴开口的时候,李青燃“嗯”了一声,神色缓和了下来。
他将手收了回来,淡淡道:“这个,我记得。”
以凤凰的角度看,那实在是很久以前了。
还是她头一回上天界的时候,她扑腾着双翼从九重天飞到十三重天,又从十三重天飞到九重天,觉得什么都很新奇。
凤帝凤后远居在万里之外的瀛洲,那日也难得地一同来了天阙。
或许是因为小凤凰生活在岐山,自小同岐山里的麻雀精、乌鸦精、山灵犬豹一同玩耍,接了几分地气的缘故,同正常的凤族画风不太一样。
天帝觉得这是一个机缘,便开口道凤族难得出一个活泼的,留在九重天上当一名仙使也好。
凤族重新有小殿下在天阙上封衔,这事说大也不大,但是十分有象征意义。
于是那一天,天宫里的仙君仙娥们都喜笑颜开前来祝贺,一口一个小殿下,很是热闹。
小凤凰揉着揉自己笑得有些僵的脸,侧头一瞥,就看见了远处的辰虚帝君。
重重雾霭之中,辰虚帝君青色的仙辉清冽。
寻常仙君的仙辉只是意思意思,给自己镀上一层微光,而他几乎连带着宽大的袍摆和偶尔扬起的银白色发丝一道都裹进了密不透风的寒霜里。
让她想到了岐山顶上那雾气终年不散的冷泉,也像她最不喜欢的岐山上的冬天,枯木覆雪,稍稍走近几步,都忍不住打寒颤。
东皇钟轻快地响了几下,在众仙的祝祷凝成万道华光,辰虚在煌煌华光中沉默地垂眸看着她,然后轻轻抬手,指尖从她额间极轻地划过,袖袍带起的霜雪的气息扑了小凤凰一脸。
清冽的仙辉自上而下,挟着碎雪的长风包裹住两人,片刻就在她的霓裳裙摆上结上了一层薄霜。
辰虚的手悬在凤凰的额上,一缕青金色流光从他的脉搏处流出,围着他的腕骨和修长指尖交错流转,等到盘绕成印记的模样时那一缕青色全然褪去,只留下了金色的华光,明明灭灭浮在半空之中。
在他收手的那一瞬,印记一顿,猛然下沉,瞬间没入了凤凰灵相。
其实并没有预想中的刺痛,而是灵台深处一震后顿然一轻。
像被什么东西按着额头压了一下,力道不重,但小凤凰当时有些腿软,所以差点跪了下来,还好被辰虚隔空托了一下手臂才没有丢脸。
这就是当神仙的感觉,周身轻灵如微风,无需展翅便能踏云而行,如雾霭,如交织的细雨,散发着淡淡的浮光。虽然她直到现在,也还是更习惯化成凤凰一些。
她还多了一些奇怪的感应,后来她才晓得这感应的另一端是她在凡间的封地。
凡人对着她朝拜,祈福,许愿,她便能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
“恭谢上神。”
她双手交叠,俯身朝辰虚行了一个大礼。
便在她低头的恍惚间,周身寒意一轻,再抬眸时,眼前已经无人了。
她当时年纪小,对此还介怀了好一阵子,猜测辰虚这位上神帝君是不是不太喜欢自己。之后几千年每每一嗅见寒霜的味道,便下意识地绕道而走。
众仙君倒是早已经见怪不怪。
她不过是千万年间,帝君封神赐印的仙君中寻常的一个。
而他此刻,居然说他还记得。
这让凤凰有些吃惊。
李青燃悬空的手忽然朝下,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凤凰的额头,然后沉声问了一句,“你的本体呢?”
他先前只是模模糊糊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凤凰要化作灵相来往,为何她施咒要借助凤羽,凤息似乎也比寻常凤族更弱一些。
不过她才九千岁,在凤族左右不过刚成年的年纪,可以解释为灵力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