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神逢场作戏后-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让她无端想到了街上那些残缺不全之人。
只是,他们是少了某部分。
而眼前的少年,却像是用七零八落的残肢拼凑起来的。
此刻,他还是瞪大着那双又黑又圆的眼眼睛,殷殷期盼着凤凰的答复,汗水从他额角流进眼里,也不多眨一下。
“姐姐,我应当不是妖怪吧?”
“……”话至嘴边,凤凰又迟疑了一会儿,下意识看了一眼李青燃。
李青燃恰好抬眸,接过了话,“你不是。”
他的确非妖,但也非人。
如果一定要下一个定义,叫做傀。
用人体躯干,作的傀。
但李青燃点到即止,并没有再往下说,停在了这三个字上。
这种点到即止的回答,严格来说,都算得上骗人了。
让凤凰无端想到了一则不同于辰虚帝君寻常画风的往事,是她闲暇时从天录上看来的。
说是三万年前下界混沌,鬼人杂居,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辰虚帝君第一次封十方恶境时,便是硬生生把鬼界和人界拉出了一道封口。
那时候人界鱼龙混杂,热闹非凡,习惯了人气的孤魂野鬼们自然是不乐意乖乖回鬼界的。
辰虚倒也十分干脆,站在九嶷山巅,每日在人界封一道印。
印中灌灵沛的仙力化于风中,于凡人而言只觉得春风拂面,与鬼而言,却如同刀割生肉,寒霜刺骨。
可人界如此之广,春风总有不及之处。
即便以上神之姿,如此使用灵力也有些铺张了,便有许多鬼笃定帝君并不能处处照拂。
难不成,他还当真能以一人之力,连封十日人间,压尽数不清的孤魂野鬼?
退一步说,就算最后被逼回鬼界,那也要赌到两败俱伤为止。
可辰虚不但连封了十天,且一日比一日狠厉,丝毫不见力竭之相。
直至最后一日,那春风刀刀带着天地威压,普通鬼魂在风中待上一炷香,便会化为黑灰。
即便是有几分道行的也撑不过半日。
终于在第十天,滞留于人间苦苦死撑的大鬼小鬼们都灰溜溜地滚回了鬼界。
人界与鬼界的交界处,叫做死域。
其中有走得慢些的邪魔,就倒在了这里。
那日,漫天黑色尘絮铺天盖地,带着怨念的黑灰落在死域的地上滋滋作响。
这里原是一片荒地,除了半生半死的曼陀罗,应当什么都没有才对。
却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棵树,甚至还有鸟雀在树干之中搭了窝。
辰虚一身白衣,独立于树下,在漫天黑尘中,静静撑开了一道仙障,黑灰噼里啪啦地打在仙障之上,是那一夜除了引魂铃音之外唯一的声音。
黑灰落了三天才干净,这道障便存在了三天。
落尽那天是凡间七月十五,百鬼匆匆夜行,故在凡间又被称作鬼夜。
或许就是这个故事,让那个在传闻中目下无尘的上神沾染上了一点鲜有的温情。
以至于在这一个瞬间,李青燃的侧脸和薄光殿的那具冷冰冰的仙躯,有了奇异的重合。
灵堂已然安静,小凤凰手一抬,想将展开得像蛛网一般的拂尘收了回来,拂尘却在半路拐了一下,飞进了李青燃的手中。
白芒在空中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似乎挣扎了一下,但因挣扎的时间太短而显得有些敷衍。
李青燃声音有些沉,“是棺材里的拂尘?”
小凤凰点点头。
凤凰在化形离开青山镇之前,想一道把那个鬼新娘的小怨魂带走,可小怨魂一醒来就跌跌撞撞一头扎进了佛尘当中。小怨魂有些虚,恰好需要一个容器养一养,小凤凰便直接将佛尘也一道收进了乾坤袖中带走了。
李青燃朝着拂尘落了一道印才递还给小凤凰。
抽走了白芒后,原本干净规整的香案一片狼藉。
落回原地的棺材轻微有些晃动,发出“笃笃”声,回荡空空的灵堂里。
黑白绸布散落一地,王夫人母子跌坐在墙角。
凤凰看了一眼王夫人,带着些遗憾的语气,委婉道:“你这个道行,做不出……咳,生不出,嗯……这么四肢健全又通人性的令郎。”
作者有话说:
手被门夹了,这两天更得可能有点不规律,忍受一下,永远爱你。
第15章 以怨报怨
王二夫人脸色有些发白,扶着桌案起身,静了片刻才道:“复儿,你去看看给两位仙师的客房准备好没有。”
小公子知道这是要支开他,连连摇头。
“听话。”王二夫人抬手推了一把,语气重了些。
小公子被吼了一句才不情不愿地往外走,凤凰这才注意到,他的脚其实是有些跛的。
三人来到了厢房,李青燃给门下了一道封印,随着这一道印落下,周遭瞬时寂静,明明门窗敞开,内外却不再通半点声音。
王二夫人红着眼睛道了声谢,两行清泪挂在她精致的下巴上,开口断断续续地说了始末。
民间对神鬼各有各的拜法,而此地拜的叫做石观娘娘。
这也算不得什么十分稀奇的事情。
有的地方出了些名人义士,譬如张三孝敬母亲,腊月卧冰求鲤;李四正廉仗义,为民除害;王五死了丈夫,三十年守寡没改嫁等等。
这些人虽生前谈不上功德丰厚,死后也并不能立马飞升成仙。
但不少地方会为了他们立上一个小祠堂,用来颂扬忠义孝廉之类的民风,吃的香火多了,便有了些许修为,偶尔还能显一显灵。
这些人未修成仙根仙骨前不能进仙册,一般连散仙都称不上,只能算个“地仙”。
大约石观娘娘也是诸如此类,所以小凤凰在天阙上并未听闻过这个名字。
凤凰顺口感叹了一句:“虽然这石观娘娘有点诡异,不过凡人能有如此多的信徒,也算是一桩奇事。”
王夫人却摇摇头,“何止,这座城都是因她命名的。”
凤凰有些没反应过来,“莫非,她有什么生平典故是赞颂知恩图报的?”
“……”王夫人稳了稳即将崩坏的神情,奇怪地看了凤凰一眼,讲了一个故事。
许多年前,城里有一对双胞姐弟。
姐姐出生时先天少了一只眼睛,算命先生说她命犯孤煞,是个无子,无夫,无父,无母的命。似乎为了坐实这桩命格,不过短短三五年,他们父母就先后去世了。
周围的亲戚都有些忌讳,没人愿意收养他们。村民觉得他们可怜,故意将剩饭剩菜留在门口,两人就这么靠着捡百家饭活了下来。
姐姐叫阿花,弟弟叫做阿财,是村民就随口给他们取的好养活的贱名。
弟弟聪颖,跟着远乡的教书先生做了书院里磨墨裁纸的学童,不久便独自去了都城求学赶试。
姐姐胆子大,敢守灵,声音又大能哭丧,又说她命里带阴,村里做白事缺杂工时都爱请她,也算是一份差事。
后来,拿着命格说事的人也少了,阿花到了出嫁的年纪,在邻村找到了个真心疼爱她的郎君,聘礼是一头黄牛。
本以为终于可以安心过日子了,上天却又开了个玩笑。
相报城四面环山,就算是去邻村也要绕过两座山。
姐姐就是在那条山路上失踪的。
阿花失踪后,村民上山寻了好几次,却只在山道上找到了一只单的鞋子,还有一滩血迹。
“山中多豺狼……唉……”
大家也只能含糊安慰几句,纷纷摇头,果然是孤煞的命。
他们又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感叹,还好自己当年没有一时心软收留阿花,否则这个孤煞就不知道是煞在谁身上了。
那郎君倒是个痴情人,久寻不得后便用那只鞋子给阿花立了个衣冠冢,歪歪扭扭写着吾妻阿花之墓,埋在自家屋后头。
一时传成佳话。
可三个月后,阿花居然拖着半条命回来了。
她不是被豺狼叼走,是被山匪给掳了。
郎君喜极而泣,连夜把墓碑拆了,又将老黄牛交到阿花手上,说愿意娶她,继续照顾她。
可一查,竟然发现她已经怀了几个月的身孕。
也是,被山匪掳走还能活着,这三个月能发生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于是佳话,成了笑话。
这一事却终成了心结,变成了疙瘩横亘在二人间。
流言蜚语,爱憎由心,而人心又素来善变。
后来,只要是遇到不顺心的事,男人总能找到由头怪阿花身上。
从一开始的心理想想,再到嘴上说说,最后变为拳脚相向,阿花没几年就熬死了。
弟弟倒是聪慧异常,平日里在学堂中偷听了先生教课入了门,后来只身去京中求学卖画,几年下来竟然考取了功名。
可惜弟弟衣锦还乡后,发现姐姐已经惨死。
又从旁人口中听到了事情的原委,弟弟回来当晚,连锦衣都未脱就提刀砍死了那负心郎君,后又自杀在了姐姐坟前。
凤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报恩的情节,莫说报恩,故事里的主角都死光了,也没听出谁是好人来。
于是她接了一句,“所以……姐姐阴魂不散,成了石观娘娘?”
王夫人摇了摇头,“是阿花肚子里的女儿。”
她女儿不但从小和母亲一起被父亲打骂,还有风言风语说是她是山贼留下来的孽种。
父母舅舅前后相杀,就跟继承似的,她成了货真价实的天煞孤星。
于是理所当然的,她又重复了一遍她母亲的命运。
不过这一次更惨,没有兄弟姐妹相互扶持,村民早就苦于山贼祸乱多年,就算是把剩饭剩菜掺上沙子,倒给狗,也不愿给她。
“后来呢?”
“死了,冻死在一个冬天。不但死了,还化作恶鬼,把欺辱过她的人都杀了,以怨报怨,故为相报城。”
在一旁听了很久,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青燃忽然道:“正是她对城中百姓怨恨至极,才会化作怨灵厉鬼,为何百姓还会觉得拜她就能保佑自己?”
小凤凰直了身子,“更何况,这种情况属于怨灵作祟,避之不及。应当请附近的玄宗仙门来做法镇压才是。怎么反倒是为了她立庙,甚至改了城名?”
王夫人定了定神,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是请过的,不但没压住,第二日,请来的道士还统统被扒光衣服,倒挂在了元君庙里。”
王夫人刚说完,凤凰的手指便朝上一扬,凤息肆虐开来,将王夫人的命门全数封住。
小凤凰一改平日的语气,垂眸问道:“那王夫人,又是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的呢?”
作者有话说:
手还没好全,我下一章更长一点,下一章有换装play。这章大家多担待一下,永远爱你。
无论单元剧情是怎么样的,男女主的感情线都是甜甜的哈。
第16章 上神染尘
王夫人被凤息激得一哆嗦,声音都变了,“这……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故事被刻在石观庙上,谁都晓得的,你……你们自己去看也看得到。”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王夫人声音稍微高了些,“后来大家索性把元君庙推了,改成了石观庙,日日供奉香火纸钱,没想到当真就平息下来了。不但如此,竟然比元君庙还灵验,去拜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
凤凰此刻身为九重天上的一员,脸上稍微有些挂不住,下意识多问了一句,“那此处之前,供奉的是哪位元君?”
王夫人稍微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凌霄元君。”
话音刚落,屋外有人影晃过。
李青燃将结界收拢,有下人鱼贯而入,下人排成两列,手中均端着两方木盒,整整齐齐地送了进来。
王夫人将木盒掀开,示意仆从退下。
盒中里平整的放着两套大红衣裳,还有一套齐全的胭脂眉粉。
……?
小凤凰有些诧异,现在这种情况,无论从哪种角度考虑,似乎都用不上这两样东西。
“两位总归是想亲自去娘娘庙看一眼才安心的,只不过拜庙有规矩,子时出门,丑时开庙。”王夫人一边将物件摆开,一边解释,“即便是守了规矩,也不是每次去都能拜得到的。”
凤凰打开胭脂闻了一下,这就是一盒普通胭脂,并不是伪装成胭脂的辟邪朱砂。
她面带疑惑,“所以?”
“传闻中石观娘娘去世时年纪尚小,心智未全,性格有些古怪。所以越像她母亲的人,越容易拜得见。”王夫人将红衣取了过来,“在传闻里,阿花喜爱红色,就连男子拜庙也要眉心点红,口抹胭脂。两位若不想无功而返,还是信全些好。”
……难怪,当日她们看到那群怪异的跪拜者,各个都描着花钿大红唇。
王夫人说完,神色一敛,忽然俯身跪下,朝凤凰与李青燃叩了个首,“两位放过我们母子的恩情,在下铭记在心。可我修为低微,也只能帮到此了。”
李青燃不留痕迹地避开,不去扶人,也不受这一拜。
他语气平缓得像是在同她讲道理,“傀,为邪物不可留存。你强行拉着他……”
李青燃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王夫人听言抬头,张了张口,眼中有难掩的悲切,却没有惊诧的神色。人妖殊途,不可结合的道理,她已经听过太多遍了。
似乎这拜地一跪不过是侥幸搏一搏,求而不得也是在她意料之中。
小凤凰垂眸看着她,“徘徊于尘世本就容易染浊,你还做了这么个邪物待在身边,实在可惜了一段机缘。”
王夫人并不曾伤过人,修为不高但胜在妖气清澈,这是十分难得的。
看着王夫人默然离去的背影,凤凰感慨道,“她好好修炼,若跨得过去天劫,说不定以后能修成个散仙。”
李青燃不置可否,“天劫之所以称之为天劫,就是不太容易能跨过去。”
与凤族的天生神格不同,其他生灵修成化形已是十分难得,妖魔一贯重欲,能抑制本性修成仙的,千万中无一。
小凤凰惋惜道:“要是她早认识我几千年,说不定我能罩着她渡劫。”
李青燃转过头看着凤凰,有些好奇,“你打算怎么罩着她?”
说起这个,小凤凰确实有点心得。
她伸手比了个三字,“凤族三千年一劫,我九千岁了,天雷没劈中过我一次。以往我还住岐山的时候,羽族的小辈算着要天劫了都往我那儿蹭。”
……
李青燃忽然有点不太想说话了。
小凤凰怕他不信,举着三指道,“有一次天雷都快劈到我头顶了,然后就突然不见了。不信你去问司命,他知道的。”
这事小凤凰真的没有撒谎,她顺风顺水的过了九千年,天雷天劫都是绕着她走的,是个货真价实的被天道偏爱之人。
当然这一切的福气都止步于自己误闯薄光殿那日。
小凤凰并不是个多么喜欢感伤的人,眼下石观娘娘才是要事。
于是她收了话头,眼神又落到了那一叠红衣上。
厢房之中便出现片刻安静。
她穿红衣当然是没什么问题的,点红妆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甚至还可以来一套全方位精致妆容。
可身旁这位……
凤凰用余光轻轻瞄了一眼李青燃,一身月白色长袍,腰封整齐墨发高束,身材颀长相貌俊美,身负长剑,一副尘垢不沾的禁欲出尘模样。
最让人别扭的是……李青燃与辰虚帝君的样貌有七八分相似。
当真要他顶着这张脸,穿上红衣,去扮做鬼娃娃的娘?
……
凤凰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暗道若自己是原相,大概羽毛已经立起来了。
李青燃也垂眸看着桌上的红衣,眉眼中是看不出纠结,但是手一动没动。
凤凰怕他尴尬,开口道:“咳……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