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想起我-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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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恍惚以为是错觉,楚盈一动不动,只有眼睫轻眨,直到那人又喂了一声,声音从她正前方响起,又钻进耳朵。
楚盈缓缓低头,看向屏幕,才见自己刚刚不知碰到了哪,竟然拨出了个电话。
“这么晚还没睡呢,”那人压下哈欠,也没问她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只是嗓音懒懒的,拖着音,“怎么不说话?”
屏幕在她长久没动的操作里变暗,只有雨丝还在争先恐后地下落,直到将手机彻底浸湿。
楚盈滞在原地一动不动,大脑似乎还在缓慢启动,眼尾挂着水珠,低垂的眼睫缓落漆黑的屏幕,钻进耳蜗里熟悉而耐心的嗓音像按下了她情绪的开关,鼻尖毫无预兆地一酸,眼前一瞬变得模糊。
接近半分钟都没发声,那边一顿,像是觉察了什么不对劲,褪去了刚才带着困意的声线,他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而急促:
“楚盈?”
尾音急迫上扬,听出那头的着急,楚盈张张嘴,想应声,嗓眼却骤然变得紧涩,下一瞬,再压抑不住情绪,她溢出一声轻细的哭腔:
“哥……”
许久没听见这个称呼,温在臣猛然一滞,心脏像是被人骤然攥紧,旋即声音里带了丝慌乱:“怎么了?”
电话那头女孩的呜咽清晰地穿进耳中,她没说话,不知道是说不出还是什么别的,只是能听出即使是哭,都是克制压抑的。
那边并不安静,他能听到风声与偶尔的车鸣,显然不是在家,温在臣很快冷静下来,迅速从床边起身,随手捞过旁边的衣服,边问:“楚盈,你在哪?”
楚盈眼泪掉个不停,脸上一时也看不出是泪痕还是雨痕,她茫然抬头张望,刚刚走了好一段路,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太阳穴胀疼着,她只觉得大脑几乎无法运转,杂乱的事占据脑海,她根本没办法思考,只知道摇着头说不知道,嗓音里的哭腔让人心碎。
“你先别哭,”温在臣捺着心疼的情绪,压低了声安抚,随后又控制着语气尽量沉稳,“你给我发个定位,站在原地别动,我现在来找你。”
说话间已经迅速换好了衣裤,他没听见那头的回应,过了好一会才看见她发来的定位,在江边,他动作一顿,看了眼窗外,外面的雨似乎下了好一会了,她去那边干什么?
勾过桌边的钥匙,随手拎过玄关处的伞就要出门,又在下一刻盯着伞忽然闪过什么,想起刚刚她传来的声音隐隐透着闷,他动作一顿,声音一紧:
“你是不是没带伞?”
下一瞬,那头声音骤止。
…
楚盈没来得及回应,手机就一黑。
隐约是想起来出门匆忙,手机并未来得及充电,大约是没电了。
雨没有要下大,但是已经够将她淋成落汤鸡,温在臣的嗓音突然消失,胸口像是空了一瞬,唯一有的那点归属感倏然也跟着散尽,楚盈怔愣一瞬,她浑身湿漉漉的,风一刮过就能将她身上那点温度全部带走,无力地抬起眼皮往四周看了看,头脑发昏间,她缓缓下蹲在原地。
她还记着温在臣的话。
温在臣叫她站在原地不要动。
将头彻底埋在臂间,恍惚曾经什么时候她也这样狼狈地蹲在过哪里的角落。
眼前一片漆黑,楚盈大脑有些涨疼,又隐隐有些困意。好像有人要拽着她沉溺海底,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她乏力地想抬头,却一丝力气也无。
腿脚逐渐发麻,又变木,轻搭在腿间的手指温度也在渐褪。
一时她好像感知不出什么是冷什么是热,理智说此刻应该是冷的,但她却热得有些想脱衣服,但是实在太累了,她连动手指都困难。
不知蹲了多久。
“楚盈!”
终于,一声急切的呼唤声中,楚盈沉重的眼皮得以动了动。
下一瞬,那人慌乱的声音愈近,错觉似得带着轻颤:“楚盈——”
意识被人拽回,她缓缓回神,女孩手指轻动,费劲地从嗓底应出一声。
而后,一道力气猛地顺着她的双臂将她扶起。
那人将她打横抱起。
作者有话说:
徐既思是谁啊,可以葬了(x
第47章 想起
◎她不在家◎
47
夜色太晚了。
脚步称得上是急促地走向庭院外; 男人眉头紧皱,一边大跨步地走,一边划着联系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手机那头传来毫无感情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徐既思心沉了下去,又看了眼短信; 那边依旧没有回复。
试探地给那个号码发去一条短信; 消息是正常发出的; 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迅速走到车边拉开车门; 上了车便一脚踩下油门。
刚驶出一段路,天边就开始飘落雨丝,徐既思蹙眉打开雨刷器,耳边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响起了梁语青的声音。
——你想去哪找她?你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去?
他冷着声追问她到底做了什么,梁语青却泪涟涟地紧紧咬着唇闭口不谈。他耐心有限; 也从来不会让自己处在被动地位; 见状转头就走。
梁语青微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听不出在哭还是在笑; 只像是用尽了力气; 说她不会等你的。
握着方向盘的骨节无意识紧了紧,徐既思眸色沉沉; 忽地又觉出点梁语青话语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不会等。
是不是代表,她去了?
雨滴噼啪砸在车窗; 徐既思心头一紧。
如果她没去; 他反倒庆幸; 可是她要是去了……
一瞬又想到手机不在身边的那段时间; 以及梁语青显然知道点什么内情的那些话; 对方显然看了他手机; 直觉她是不是和楚盈说了什么; 却又无从查证,徐既思只能不断给楚盈打电话,然而回响在耳畔的却只有重复不变已关机的机械女音。
一时不知究竟是真的关机了还是号码被拉黑,徐既思神色难得显露一丝焦虑,往下踩了踩油门,将车速提得更快。
老宅和南寺公园在两个区,徐既思开得快,抵达时也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
那会雨已经下大了,车里没备伞,男人也顾不上淋不淋湿的问题,下了车便沿邬金桥找,果然没有身影。
不在公园,却不知道到底是来过后又走了,还是没有来过,徐既思又赶回嘉南汇,下了车抬头望,也不见楚盈房间有开灯,说不上来的慌乱冒上心头,脚下步伐更紧。
然而站在门铃按了一次又一次,里面也依旧半点声音都没。
不免又想起上回楚盈在家独自喝得烂醉,徐既思手指一紧,微微抬起的手腕僵在空中,他尝试性地按下上回楚盈告诉他的密码。
电子音滴了一声,锁扣的咔哒声响起,门往外弹露出一个缝隙。
徐既思怔愣一瞬,看着渐开的门,似是没想到能打开。
很快又想起现下的情况,徐既思拉开门,放轻了脚步。
可偌大的客厅冷冷清清,哪里是有人的样子。
她不在家。
心脏霎时沉到底,他在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他根本不了解楚盈。
不知道她的人际关系,不知道她的习惯兴趣,以至于在这种时刻,他脑海里对于她有可能会去往的地方,有可能会去找的人,都是空白一片。
只要她想断掉和他的联系,他就可以完完全全找不到她。
他当然可以用一些手段去查。
可是如果她刻意想隐瞒,这也毫无意义。
冷白的手指无力耷落,发梢的水滴沿着脸颊滑落,一向对万事都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却苍白着脸,一双黑眸失焦地映出黑暗的房间,模样狼狈。
…
怀里女孩浑身肌肤哪哪都凉,路灯下映出的脸却泛着不自然的红,温在臣迅速将人抱进车里,将人轻轻放下时,女孩柔若无骨的手却攥紧了他的衣袖没松。
发梢有些凌乱地湿漉漉着黏在泛红的脸颊,她闭着眼,喉间极细极轻地溢出了声含糊的什么音节,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温在臣微微低头,看见女孩沾水的眼睫不断轻颤着,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大概已经意识模糊了,可好看的五官还是紧紧皱在一起,心被狠狠揪紧,他手背轻颤着抚上她的额,滚烫得吓人。
像是溺海的人抓住了绳,她紧紧攥着那片衣袖,温在臣人还在车外,雨点将他背部打湿,他却感觉不到似得,根本狠不下心掰开女孩的手指,他只能垂下身,小声轻哄:
“盈盈,先松手,好不好?”
他其实很少喊她盈盈,平时都是楚盈楚盈地喊,偶尔开玩笑会喊她大小姐,这会也不知怎么的,就这样自然而然唤了出来。
喊她盈盈的人太多,楚盈显然没有特别的反应,甚至不清楚她究竟听没听见,手里的动作没松,门没关紧,风顺着缝隙钻进来,女孩无意识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暖源黏去,手指向上攀延,抱紧了他的手臂,将脸贴上去。
温在臣抽又抽不出手,直又直不了身,僵持了好一会,他抽出几张纸,将她脸上的水轻轻擦干,才又试图跟她讲道理,极轻地晃了晃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轻着嗓音哄:
“盈盈,我得开车送你去医院,你先松手,嗯?”
耳边声音近在咫尺,这会她似乎听见了,女孩眼睫又颤了颤,微微撑开一条缝,眼前是昏暗模糊的,车旁就有路灯,他逆光站在车门边,宽阔的身形遮去了大半的光,叫她隐隐只能看见那人的一半轮廓。
她似乎反应了会,大脑缓慢地将他那句话分析着,捕捉到医院二字,女孩下意识瑟缩了下,手指轻松,她茫茫摇头,嗓音绵软轻细:
“不去……不去医院……”
终于有回应,温在臣松了口气,在听清了她的话后又蹙紧了眉,难得语气带了丝强硬:
“你发烧了,我必须送你去医院。”
他的语气其实也不重,可楚盈意识混沌间也无法思考,只觉得自己就是被凶了。
外面那层坚硬的保护盾像是也随着发热的混沌大脑消失,脆弱情绪被轻而易举地挑起。
女孩眼睛扑朔间忽而就往外冒出泪珠,呜咽声从嗓里溢出来,她无意识地咬着唇,扯着他的手指紧了紧,不断摇着头重复,抗拒得紧:
“我不去,我不去。”
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温在臣怔愣片刻,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见她这样。
印象里,她总是懂事坚强独立。从见的第一面起,她就安安静静的,哪怕是对于他恶意的评价嘲讽,她也只是垂下眼睫一言不发,默默承受。
哪怕是后来关系亲密了,她也从来没跟他撒过娇索取过什么。
他以为她生性大约就是内敛保守,对谁都是这样,就算再亲密无间,内心深处也还是有距离感。
但刚刚的行为却让他发觉,似乎不是这样的。
她原来也会有脆弱的一面,也会有这个年龄该有的一些小情绪。
五年前她也生病过,同样是高烧,她晚上做噩梦,会说梦话,那会只是喊奶奶。
醒来以后,又几乎闭嘴不谈,不向他们展露出一点脆弱的模样。
他都不知道,堪堪十几岁的女孩,怎么就能活得像个假人,不会撒娇,不会生气,不会不满。
他初见她那两周就是因为见她这幅模样才看她更不爽,父亲又在耳边一口一个多和妹妹学学,他心想,学什么呢?学她像是没脾气,可以任人欺负,怎么做都不会还手,还是学她痛苦委屈了也只敢躲在卫生间里哭?
一晃经年,他记忆里,除了刚来荔州那会,他就没再见楚盈哭了。
更别提边哭边这样。
女孩蜷缩着身,浑身都在轻颤,她拽紧他的手臂,大脑似乎又错乱了,嗓音里透着的无助哭腔像石头一样砸在他心口。
她溢出声奶奶。
她茫茫地喊,语气里带着哀求,问可不可以再等等。
温在臣身形骤然僵住。
他是有听说的。楚盈的奶奶兰萍是因为胰腺癌去世的。
父亲说因为年轻时被兰姨救过,后来听说她有一个孙女,便一直主动资助,得知孩子要上学时,他还提过要不要让孩子来荔州读书,可惜被拒。于是他每个月都在打钱,只是十几年来,这钱一分钱都没动过。他打电话问,兰姨也只是叹气不说话,后来他就猜,应该是兰姨的孙女不愿意用。
但用不用是她的事,给不给才是自己的事,他钱一如既往地打,直到兰姨去世前的那两周,他才发现这笔钱动了。
他本以为是孩子想开了,然而那段时间忙生意,也没太多时间关注,不然他就会发现,这笔钱用得太快了,并不正常。
后来终于接到孩子打来的电话,他才知道,兰姨去世了。
楚盈还未成年,失去了监护人,这才让他带到了荔州。
其实他该知道的。
刚来那会的一切完美面具,都是她的保护罩而已。
初至新地,认识的人只有他们,寄人篱下,楚盈哪敢有脾气呢。
事实上,无父无母,楚盈从小早熟,认识的长辈都夸她懂事,凌听扬和罗卉也不止一次说她情绪稳定性格好,可真有人天生就如此吗?当然不可能。
是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能让她“不懂事”,或许从前还有奶奶,可现在奶奶也不在了。
她没有无助迷茫下可以依靠的人,没有受委屈后可以肆无忌惮回家倾诉哭诉的人,她就是被人针对了,都只有忍着,回家后自己喝闷酒释放情绪和压力。
她当然也知道有人一直在对她好。
只是她心底有再分明不过的一条线。
没有任何人对谁好是理所当然的。
无论是凌听扬,罗卉,还是温在臣。
哪怕是与温在臣相处了五年,温叔总说把她当成亲女儿,她也清楚地明白,他们之间没有那层血缘关系,她到底是个外人,既然是外人,就要有边界和分寸,就注定她不能真正向他们展露那些自己的脆弱。
一次两次或许人家能接受,可她要是习惯了,总会让人不满的。
他们随时可以收走这些“好”,不用任何理由。
所以她只有习惯全部都自己承受。
习惯久了,脸上好像也多了副面具,清醒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就应该是温顺的,听话的,坚强的,情绪稳定的。
如果不是此时实在烧昏了脑,她不可能在温在臣面前这样。
可惜她现在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好像茫茫间又梦到了奶奶。
奶奶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皮包骨,只有氧气罩里时有时无的雾气能证明她还有呼吸。
医生说没有多久了,让她多陪老人说说话,她就把从小到大能想到的那些趣事一件件说给奶奶听。
可是说着说着她就开始掉眼泪。
眼泪滴落在手背,烫得灼人,下一瞬,滴的那滴泪忽地绽开火焰,烧掉了整个幻想。
她出现在一个没有窗户也没有门的房间里,四周都是火焰,灰烬从天而降,飘飘落落散了一地。
热。
浑身都在发热。
她想逃离,周遭又不知从何生长出一些藤蔓,将她四肢都禁锢,叫她动弹不得。
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胸膛重重起伏,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被烧死在这个诡异的房间里时。
一阵冰凉忽然从额间传来。
楚盈手指缓慢动了动。
像是觉察了她的细微动静,耳边紧接着响起一声带了些欣喜的叫唤。
“楚盈?你醒了?”
楚盈眼睫蝴蝶翅膀般轻颤,终于在这声下费劲撑开眼。
耳边瓷碗和硬木轻碰发出一声脆响,视野骤然变亮,一只手随后将她额间的冰凉抽走,那人伸出手背轻碰了下,随后又收手。
“还是有点烧。”
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