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僻-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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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安静了许久,庄显睿闭着眼,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和那个孩子……那个楚沉,保持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坐惯了上位,但遇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脱离常人轨道,并越走越远的这种事,他还是没办法完全镇定。
“不是不清不楚。”庄严却说,“我喜欢他,我先追他的。我和他是谈恋爱的关系,已经谈了很久了,我没他不行。”
“混账!”庄显睿火气蹭一下往上冒。这等恬不知耻的话,他这儿子竟然说得出口!
“你刚几岁,啊,他几岁?你以为你懂什么叫感情?你以为你们高中生谈个什么破恋爱能坚持多久?你真以为你能和他在一起一辈子?还没他不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俩这叫什么吗?你知道背后多少人要指着你戳你脊梁骨吗?!”
“我当然知道!”庄严毫不示弱地顶回去,“不就是喜欢男的么,不就是同性恋么,别人想说就说,要骂就骂呗,我不怕!”
他恨恨地瞪着地面,胸口不断高低起伏,脸上满是不服气却不能发的愤怒,像只被摁住脖子的小兽,不甘心但又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第103章
庄严性子倔,又好强,庄显睿无论说什么,不管有理没理,他总要顶回去,说不赢就耍无赖,总之那蹭蹭冒火的气势看上去比他爹还傲。
父子俩的谈判最终不欢而散。
话是谈崩了,庄显睿到底还保留着一丝理智,简单收拾完心情,他勒令庄严只许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不然就去学校撤了楚沉的学籍。
果真是亲父子,气极就开始搞威胁这一套。庄严心中气愤不平地想,却知道他爸是认真的,庄显睿真会这么做,就算他爸拿钱摆不平,他大伯但凡说点小碎话,底下人再稍微做点什么,楚沉怕是连学都没得上!
因此虽然庄严白眼都快翻上天,还是不情不愿上了楼。
偌大的公寓经过一段并不漫长的激烈争吵后很快恢复平静,庄显睿独自坐在沙发上,依稀能听见远处汽车喇叭的声音。
他没有坐太久,等心中那块郁结稍微好一点,他便摸到手机直接给楚沉打了个语音电话。
彼时楚沉刚走出医院大门,准备回桂花巷给林若萍熬汤喝。
林若萍已经逐渐清醒了,只是每次清醒的时间不长,每天醒醒睡睡循环四五次,每次醒的时间一长就要咳,一咳还不停咳出血,好在术前体检报告没出问题,手术也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做。
出电梯时楚沉的心情是少有的愉快,一种积压了很久的压力就要卸下一层的感觉,可庄显睿的这通语音电话使他才将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两人约在桂花巷的一家奶茶店见面。
这奶茶店是附近唯一能坐的地方,不到三十平的面积,店里除了吧台外,也就置了四张白色圆形小木桌,任谁进去都觉拥挤。
庄显睿进店时眉目还算柔和,面上也见不出对这种街边小店的半分嫌弃。
楚沉见过他一次,平心而论,庄显睿并不是那种平易近人的长相。他高大魁梧,五官说白了甚至有些锋利,不至于刻薄,却让人轻易不敢直视。何况身份地位摆在那儿,身居高位久了,他身上自带一种严肃又高傲的威严。
面对这样的人时,楚沉内心并非毫无波动,不过不是惧怕或是崇拜,而是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更像是敌对,抑可以说是妄图超越的不自量力和狂妄。
只是这些都被他掩藏得极好。
楚沉坐在最靠里的位置,见他进来起身微微点了下头,“庄叔叔。”
他看起来很镇定,眉是眉眼是眼的,举止疏离又没落下礼貌,脸上连个笑容都没勾,却又看不出他有半分不悦。
衬得半小时前在那个空荡荡的家中发生的种种是那么可笑又失态。
“你比我想象中要懂事。”庄显睿支着腿,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就那样缩在角落里,连腿都得交叉着才够放。
楚沉的状况不比他好多少,只是身材更清瘦一些,却并不瘦弱,双肩挺阔而有力,已经有些脱离少年人的模样了。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坐,一人的腿支一边,小心翼翼互不贴碰。
“毕竟有些事情我比较在意。”楚沉垂着眼,说话的音量不高,语气不轻不重,手上不快不慢地搅动面前的咖啡。
在意,在意什么?他儿子?庄严?
有那么一瞬间,庄显睿觉得这小孩很是天真,又有一些可笑。
庄显睿沉默地看着他动作,片刻后招手要了杯热水。
“你是个优秀的孩子。” 他继续道:“我看过你从小到大的考试成绩,那是些极漂亮的数字,哪个做父母的看了都要说句羡慕,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也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说这些的话的时候,脸上是不带任何表情的,像是在阐述,完全不过心,但很快,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
“我家严严配不上你。”他说。
楚沉嘴唇微张,正打算说点什么,却又听他道:“但是,我儿子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吃穿用度什么都是最好的,他想要的我都能捧到他面前,我有这个实力。可你不行,你无父无母,区区五十万还要严严跟着你焦头烂额。严严从没缺过钱,更没有缺钱缺到必须去网店卖货!所以,你也配不上我家严严。”
“哦还有,你两个背着我偷偷摸摸拍视频发网上去,啧,还敢发网上去!”他的语气满是愤怒,“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盯着我,盯着我家?”
他话没讲完,剩下的却也没必要说了。他俩拍的那段视频遍地疯传,楚沉还好说,素人一个,可庄严要是被谁认出来,认出那是庄显睿的儿子,天都能猜到他将遭受些什么,整个庄家将遭受什么,腾皇将遭受什么。
又不知会多少人将指着庄严的鼻子,骂他是个同性恋,他的未来将再也无法平静,他这个人再也不会干净。
庄显睿说:“你还觉得你们这样是正常的?”
庄显睿承认,他是气,气这两个蠢孩子那些不计后果不知羞耻的行为,气自己儿子怎么就走了弯路,但他犹记得此时还在外面,他暂且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一直安静听训的楚沉也终于开口了,“庄叔叔,我现在还愿意这么叫你一声。”
殊不知他这一句话,气的庄显睿脸一垮,差点没绷住。
“您未免太自以为是。”楚沉这么说着,像是彻底放弃了尊卑礼貌,“首先,我并不认同你说的,关于我和庄严配不配的言论。”
“我知道你是位成功的商人,也知道庄严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苦。但现在的客观事实是,我目前的身份是个学生,与您明明白白差了一辈,社会地位自然无法等同,而且这个差距将会永生存在,不可能改变。”
庄显睿强压下满腔的怒气,神色凝重地盯着眼前这位面庞犹带稚嫩的少年人。
楚沉端坐着,毫不退却地接受他的打量,“还有,我现在的成绩优异与否,说实话与我将来的发展没多大关系。时间这个东西说长不长,可哪怕只有短短一年,其间也会有无数变数。难保哪天我不会在某个交叉口迷失方向,我的未来不见得一定敞亮。”
他说话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换言之,庄严学习虽不尽如人意,可他会交际,他善良活泼,他能交到许多自愿对他好的朋友,至少这个我就做不到。所以,我和庄严相配与否,这个理论至少也要十年后才能得以论证。”
楚沉从未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他不由得停顿一下,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才接着说,“至于最后您说的那条,庄严的性向如你所见,已经是这样了,并不会因为一条视频或他人无休止的谩骂而有任何改变。我想,庄严他已经是个男人了,我希望你能抛开父与子的关系后再来观察他。或许你我愿意为他打造一个温室,可我们不能忽略,他其实是一个坚强坚韧,而且很勇敢的人,庄严比你以为的还要优秀。”
奶茶店里充斥着浓浓的奶香味,隐隐伴着一点茶香,本该是慵懒闲适令人心情愉悦的地方,此刻却突兀的冷清。
两个人说话的音量均不小,好在桂花巷离拆迁不远了,人本来就少,店员支着脑袋坐在吧台玩手机,也不知听没听见角落的对话。
而店铺那一隅,在少年清亮的话音结束将近两分钟后,终于又有了新的动静。
庄显睿说:“那你认为你俩的关系,靠什么来获得我这个父亲的同意呢?”
说及此,他似是讽刺地笑了一声,“靠所谓的真心喜欢,靠爱吗?”
楚沉搭在大腿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半晌,他嘴唇动了动,想说是,却又说不出口。
主观来说,他个人曾经对所谓的爱情是极其不屑一顾的,他一个人孑然一身那么多年,从来不需要这种感情。可现实是,他现在不仅需要,并且舍不得放手。
庄显睿却不再给他回答的机会,道:“可我比你多爱了他十八年。”
确实是十八年,庄严过几天就要十八岁了。
“……”楚沉感到了一刹那的茫然。
他并非有意和庄显睿比较,爱情和亲情同样重要,世间任何爱意都弥足珍贵。
感情这种东西最不好衡量,深、重、浅、淡,哪是一个字一句话说得清的。可一旦在这基础上加上时间,那便是沉甸甸的了。
时间是很浪漫的东西,特别是包裹着爱的时候。他在那一刻才发现,他和庄严的爱还没来得及被时间包裹。
就像刚出苞的小嫩芽,本身不够强大,就算根扎得再深,也经受不起丁点风雨。
……
楚沉背着煲好的淡汤回到医院,发现病房里只有林若萍一个人。
人的病态是藏不住的,林若萍本身是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看着没那么弱不禁风。可如今住过几天院,整日整夜点滴输不停,各种各样的检查就没歇过,她看起来瘦了好大一圈,下巴都变得尖尖的。
以前老操心福利院那些孩子们,她总睡不好,最盼的就是有足够的时间来休息,这几天她少有醒着的时候,可却是再也不想睡了。
楚沉将门推开一点缝隙,他便透过这点窄小的视角看着屋里。林若萍正偏头望向窗外,时不时咳嗽一下,似乎并没有发现他。
过了一会儿,楚沉推开门进去,林若萍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很是惊讶地看向他。
“小沉来啦。”她很努力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楚沉笑不出来,他避开窗户、避开阳光,默不作声地取下帽子、口罩,解开拉到下巴底的外套拉链,他一边找地方放东西,一边想着,林若萍是真的老了,带颜色的头发都瞧不见几丝了。
“小庄没过来?”林若萍状似不经意地问。
“他爸来了。”楚沉言简意赅。
林若萍垂下眸子,复又望向窗外,过了很久,她转过头来说,“小庄是个好孩子。”
楚沉就不说话了,他和庄严在林若萍面前没有特意避讳过,对方情商颇高,又惯会看人,大概早已看穿了他俩的关系,或是亲眼目睹过。
此时两人便心照不宣。
他站了会儿,索性去找碗来倒汤给林若萍喝。弄完也就一分钟不到,他兜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一声。
【庄总】:我会带严严回沪海,过不久他就将出国,希望你不要继续纠缠他。
瞧瞧这些自以为是的人们,说的什么狗屁话。
楚沉息了屏,没有回复。
第104章
庄显睿前脚刚进公寓,庄严后脚就要出门。
见他手里攥着手机,急匆匆的,拖鞋都差点忘记换,庄显睿几乎是立刻便猜到他的目的地,于是当先怒斥了句他毛毛躁躁的行为,然后才问:“慌成这样,准备去哪儿啊?我通知你一声,小许已经把机票买好了,明天先去你学校收拾东西办手续,后天就回去。”
庄严这会儿烦他烦得要命,没回答,两脚蹬上运动鞋,打开门就要走。
“别装聋。你是去找那个楚沉吧?” 庄显睿不紧不慢地说。
庄严一听顿了步子,扭头见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再想到楚沉一个上午都没回他消息,心里当即猜到七八分。
“你找过他了?”他瞪大眼睛。
庄显睿说:“他拐了我儿子,难道我不该找他吗?”
“你对他说什么了?”庄严拧着眉,一脸愤懑和不高兴。怪不得楚沉不回他消息呢,多半是庄显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人刺激到了。
楚沉本来就没那么喜欢他!庄严虽不愿承认,却不得不难过地想。
“你这什么态度?”庄显睿一时郁卒,又觉得这事十分荒唐,庄严是他亲儿子,可他亲儿子对着他警惕成这副模样,搞得他像是个作恶多端的恐怖分子。就为了一个外人!
庄严很是倔强:“没态度,你对我说什么都行,要打要骂我受着,但你别去找楚沉!”
林姨病得突然,马上又要动手术了,楚沉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又是忙着筹钱又是顾着桂花巷那些孩子,哪儿还有精力应付庄显睿?
“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庄显睿不可置信,气得嘴唇都在发抖,“庄严,我可是你爸!我为什么要找他你不知道?那个姓楚的,他算什么?市第一?成绩好?我会稀罕这些么?要不是你非要和他搅和在一块儿,你以为我想见他?我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我就和他搅和了!我乐意我愿意!你别管我!”庄严口无遮拦地大吼,“是,这些在你眼里算不得什么,你有钱,你有能力,可是楚沉不一样!他不仅没有父母,现在甚至连家都快没了!你说你看不起他的成绩,可这是他唯一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方法,就算你是我爸,我也绝不允许你轻贱他!”
庄严说到最后有些崩溃,心说庄显睿什么都不懂。轻飘飘地一句看不上就否定了楚沉那么多年的努力。他很想质问他爸,知不知道一个普高的学生要拿一个省会级的市第一有多难?
知不知道楚沉在那么小的时候被人领走,本以为自己有家了,结果又被送回孤儿院,两次!心底有多难过!
庄显睿什么都不知道,却随随便便就忽视这一切,仿佛楚沉在他眼中,和路边的一条湿淋淋的狗没有区别。
他爸怎么连一丁点的同情心都没有?
“我不管你?行,我不管!”庄显睿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有本事你就从这里出去,你去找他,从此我再也不会管你!”
话说出口,庄显睿心中排山倒海般好一阵激荡。他对庄严没有多大要求,也并非像他所说的,一定要有什么成就,唯一的殷切期望大概就是这孩子能好好长大,平安一生。
直到今天他都在后悔一件事,那就是庄严五岁之前没管过他。
那时候腾皇刚步入正轨,工作和家庭当中他不得不抛弃一个,以至于后来终于有时间理会家人了,庄严却早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也和他不亲了。
那几年他老在空中飞,最忙的时候一个月也回不了趟家。他记得很清楚,有一年他去参加一场重要的酒会,家里阿姨突然打电话来说庄严在家发起了高烧。
好巧不巧,那天庄老爷子和庄奶奶去了京市,家里没个做主的大人,他让阿姨把孩子送去医院。等他下了酒局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只见孩子因为难受和疼痛,躺床上哭得撕心裂肺,他心疼地走过去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结果庄严挣扎着不要他抱,哭哭啼啼地说要找爷爷奶奶。
他当时满身酒气,只觉心里冰凉一片,一种悔不当初的感觉油然而生。后来他花了很长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