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瓣月亮-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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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去,这电视忒重!”
霓月进屋,侧身让路,伸手想把挡在门口的云则拉开,他却不动声色地垂眼躲开她的手,沉着脸吃力地扶着墙用力一跳,腿长的缘故,单脚也一下跳出很远,与她拉开距离。
霓月看着自己那只想要拉他却落空的手,愣了一秒,立马抬头去看他——他完全不看她,低着脸,拗着下巴,固执地单脚撑起又高又瘦的身体,一步又一步地跳往沙发上去。
……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放下电视后,老霓弯腰查看了电视柜周围,说:“都没个机顶盒,回头联系电信的来安个宽带,选那种有机顶盒的套餐就行,我还得下去拿我的新鱼竿,我先走了啊。”
霓月嗯了一声。
随着一声关门声后,整个客厅都静下来,霓月在原地杵了几分钟,走到沙发边,双手扯了扯衣摆,有些局促地缓慢在他旁边坐下去,她确实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
臀部刚刚沾到沙发面,旁边的云则手一撑,立马就要起身离开,霓月一下急了,转身两只手并用按在他瘦削肩膀上,单膝跪在他的双腿中间,一只脚踩在地上,平静质问:“你到底怎么了?”
云则把脸转开,不看她,不回应她,眼神冷漠又死寂。
掌心被他的肩膀骨头咯得发疼,但是霓月还是用力地摁住他,整个人位于他的上方,微微俯身下去,顺着他脸所在的方向偏脸——确保她能准确地和他四目相对。
目光撞在一起那一瞬间,少年的胸膛高高起伏一下,又顺势坍塌下去,用尽全力地掩饰心脏前一秒的疯狂跳动。
“云则。”
霓月声音又清又甜,软得像一团入口即化的棉花糖,柔柔问他:“你怎么了?”
少女带着白桃香气的自然卷发垂散,落得他满头满脸都是,他在淡淡香气中、在她的千丝万缕中缓缓闭上了眼,喉结滚动了下,哑着嗓终于舍得开口,一字一停地说:“你、骗、我。”
“我?”
霓月很不理解,盯着他一排长长密密的睫毛,问:“我骗你什么了?”
云则长睫一颤,缓缓睁眼,黑眸湛深无底,幽幽看她,咬着牙隐忍地低低道:“你昨晚说过的。”
霓月一怔,开始回忆,昨晚她走的时候说——【我明早再来。】
然而她今早没有来。
凌晨六点开始,冷清凄凉的客厅里,云则孤独阴郁地坐在客厅里,没穿袜子的那只脚光脚踩在地上,五根脚趾冻得通红透白,他却像是没有知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时不时会转头望着那扇薄薄的红色铁门,度秒如年。
等待那扇门被叩响,等她来,然而整整一个早上,他都没有等到她的敲门声。
现在见到她,云则没有诉苦漫长等待的痛苦,也没有进行愤怒地质问,只是将她的脸孔锁进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沉缓又绝望地说:“你没有来。”
“……”
实在没有想到云则已经对她产生依赖,霓月愧疚不已,心脏已经溃不成军,她摁在他双肩上的手微微松了力道,指尖蜷起,不自主抓起他的黑色薄毛衣,声音软柔:“……对不起啊,下次不会了,再也不骗你了。”
黑眸幽幽沉沉,他看着她没说话。
“真的,没有下次。”霓月看一眼他身上穿的,“你就只穿个毛衣坐了一早上吗?好冷啊,我去给你拿一件外套。”
跪在沙发上的那只膝盖刚刚抬离,霓月盈瘦的腰间霍地多出一只劲瘦有力的手臂,施以一股重压,让她的腰肢直接坍塌下落,整个人跌进他的怀抱里。
少年另一只大手覆上她的后脑勺,也是相当大的力气,直接将她的脸扣进他温热的颈窝里面,鼻尖抵在他凸出来的喉结上,脸稍稍一动,就摩擦到他脖颈上鼓出来的青筋。
如此一来,于是便有了一个很绝对的拥抱,也有了绝对的亲密无间。
他好用力,抱得霓月稍微一动都会觉得疼,现在的他虽然很瘦,但是他一八八的骨架可不小,肩膀宽宽的,她趴在他身上显得特别瘦小,像一只体积被大狗倍杀的小猫。
当然他的力气也不小,像是要把她嵌进骨血里似的。
云则双手紧紧拥着她,贴在她耳边的薄唇忍不住颤抖,低哑嗓音徐徐响起在耳畔:“你说的,没有下次。”
“……嗯。”
她没反抗,乖乖由他抱着,让他竭尽所想汲取安全感和宽慰:“没有下次了。”
“我再信你最后一次。”他沉沉说。
“嗯嗯。”
等他情绪渐渐平复后,霓月从他的颈窝里小心翼翼抬起脸,脸庞已经沾上他的体温,她双手撑在他肩膀上起身,脸凑到他左耳边,樱唇贴近。
尽管只有两个人在,她还是用很小的声音和他说了一句悄悄话,只有他能听到的悄悄话。
——“今天。”
——“我把你写进了云朵里。”
作者有话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第35章 叮铃
在卧室里拿了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 霓月回到客厅,把羽绒服递给他:“穿上。”
云则接过外套,默默抬臂往里面套。
霓月在微信上联系以前给家里装过宽带的电信大叔; 让他下午过来一趟装个宽带,又打电话找客服办理套餐。
打完电话; 霓月坐在他旁边,一边回宋嘉阁的微信,一边说:“今天早上我也不是故意不来的,我这不是给你买电视去了吗?”
“嗯。”
穿好外套; 云则转头看她一眼; 不经意间瞥到一个熟悉的微信头像; 眼神怔住。
清冷的嗓音低低响起:“你在和宋嘉阁聊天吗?”
霓月低头扣字,没抬眼; 只轻轻嗯了声。
没了动静。
空间内一片安静; 冷凉空气中颗粒沉浮,没人开口时,连沉浮的速度都在变慢。
回完消息后,霓月抬头旁边的人,发现云则的表情又有点不对劲,苍白的唇紧紧抿着; 眼梢低压; 长睫深垂,眸底情绪晦暗不明; 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才不是笨蛋。
“我和宋嘉阁没聊什么,他说想过来看你; 我说回头问问你的意见。”霓月笑盈盈地把手机递过去; “不信你看。”
黑眸微微一动; 云则抬起眼梢看她一眼,又去看她的手机,屏幕上的聊天内容一目了然。
宋嘉阁:【你倒是给我说啊,他现在人在哪?作为他最好的兄弟,我想去看看他有什么不行!】
霓月:【我不太确定他现在想不想见人。】
宋嘉阁:【你在他旁边?我给你打电话,你让他接。】
霓月:【拒绝。】
看到这里,一通微信语音就弹了出来。
霓月平静地摁了红色的拒绝字样,再去看云则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没什么情绪地说:“见吧。”
反正现在就这个样。
得到本人首肯,宋嘉阁两个小时后风风火火地赶到小区,的士司机把他放在路边,还有他的一大堆东西。
去小区门口接送宋嘉阁,霓月看到他被一大堆东西包围在中间的时候,有点吃惊,她一步一步靠近,低头打量:“这都是些什么啊……”
PS5(家用游戏机)、笔记本电脑、水果、不同种类的干果大礼盒,营养奶粉等等,五花八门的看不过来。
宋嘉阁穿一件很骚包的亮红色镭射面羽绒服,招牌笑容依旧灿烂,冲她挥手打招呼:“霓月同学,新年好啊。”
“还有半个月才过年……”
“也快了。”
让门口小区保安放个眼睛留意着,两个人总共跑了三趟,才把全部的东西搬进屋子里,随意放在客厅里。
云则在卧室里,宋嘉阁进去了,霓月没有跟着进去,一个人坐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留给他们叙旧谈话的空间。
隔音效果不好,能听到宋嘉阁兴奋的声音,他激动地叫了云则的名字,然后好像是兄弟抱了下云则,再后来宋嘉阁的声音越来越小,再到最后完全听不见。
最后宋嘉阁出来的时候,霓月看见他眼睛通红,死死咬着唇强忍眼泪,他仓促留下一句,我下次再来看云则,就走了,匆匆的背影暗暗书写着难以面对。
果然,没有人能坦然接受现在的云则——阴郁孤僻,周身散发着黑暗压抑,是一潭死气沉沉的水,周围遍布着潮湿的深绿色苔藓。
…
晚上十点钟。
云则洗漱都不方便,单脚站立,一手要扶墙,一手又要忙着挤牙膏什么的,他不愿意戴假肢,总是皱着眉很排斥的样子。
“怎么不想戴假肢?戴上会方便很多。”
“疼。”他说。
“……”
两人挤在小小的厕所里,霓月陪着他洗漱,给她挤牙膏,让他一只手臂搭在肩膀上面,边角磨损的镜子里,她小小的一张脸在他怀里,巴掌大,眼里亮晶晶的。
就这样支撑着云则的身体,陪他刷完牙洗完脸。
再把云则扶上床,床单是她拿来的那一套四件套,樱粉色的桃子卡通画面,他躺上去总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但他英俊的一张脸苍白又精致,倒也意外多了几分合衬感。
替他掖好被角,霓月把一封牛皮色的信放在他枕边,弯腰附身轻言软语地说了声晚安,然后还是说:“我明早再来。”
车祸后,云则的睡眠情况很差,每晚都要依赖安眠药才能睡着,最严重的时候,吃安眠药都不管用,肚子里装着几颗安眠药,硬生生睁眼到天明,会感觉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十点钟根本没可能睡着。
伸手触到信封一角,云则伸手拿起信封,她甚至很有仪式感地用胶水封了开口,指腹横向抚过封口,细致地感受到胶水粘合后的不匀形状。
小心翼翼地将回信拆开。
和他一样,信纸对半折,他展开信纸,开头也是和他一样的,字迹娟秀灵气,和她这个人一样。
他的黑眸深深凝看,与窗外的长夜融在一起。
“见字如晤,展信安。
其实我还没给谁写过信,这是第一次,因为你也知道我语文很烂,所以特别不喜欢写东西,一周五百字的周记都能要我的小命。
不过既然我答应过要给你回信,就会做到的。
你的信我已经认真读完,云则,我想对你说,不要内疚,不要悔恨,你的幸存一定是你父母觉得很幸运的事情,所以也务必要带着他们对你的爱意活下去。
不要自我折磨,不要精神内耗,你要和自己和解,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不是杀人犯,你也只是一场意外的受害者而已。
你的人生不会止步于此,你学习成绩那么好,脑袋顶聪明,以后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也可以成为不同的人,比如医生?律师?金融精英?总之很多啦,慢慢来就好!
我文笔不好,很多想说的东西表达不出来,总之我会陪着你,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
在你出事以后,我给你打过电话,还不止一次,但是我应该是记错了你的号码,每次接通都没有人接,那时候心里其实很失落难过。
不知道还要写点什么了,看来我还是跨不过五百字的坎。
那就先晚安!”
连结尾都学着他的样子,戛然而止,云则躺在床上,单手枕在脑后,举高信纸,把短短四百字出头的回信读了又读,薄薄信纸在手里都快要包出浆来。
目光停留得最久的一句是——
“总之我会陪着你。”
良久后,他翻了个身侧躺着,面朝着窗外,没有把信纸装回信封,而是就那么展开摆在枕边,眼睛一动就能看见。
长长手臂顺着床沿垂落,抚摸到她挂在床头的捕梦网,美观的结网,轻飘飘的深蓝色羽毛,住到这里以后,他吃了安眠药都睡不着时,就会拨弄羽毛打发时间。
左一下,右一下,修长苍白的手指穿梭在羽毛中,不经意间整个夜晚就过去了。
记忆如涌,山水坊兼职时连借还册都找不到的霓月,晚间学校走廊问他要微信的霓月,篮球场边上吐她一手的霓月,医务室体重秤上的霓月,漆黑楼道里说要再欠他一个人情的霓月,温馨卧室里说他会拿奥运冠军的霓月,说要陪他一辈子让他一直赖着的霓月。
……怎么到处都是霓月?
这让他根本睡不着。
哪里都是霓月,全是霓月。
所以——
晚安霓月。
…
霓月第二天很守时,七点钟,外面天都还没有亮,就已经提着一袋热腾腾的小笼包敲响了云则的家门,外加两杯豆浆。
他来开门的速度很快,应该又是早早地就坐在沙发上等她。
“够早吧?”
霓月提起小笼包在他眼前晃了晃,香热的气腾在他眼前:“今天吃小笼包,我跟你讲,这家的小笼包真的绝,会爆汁。”
“嗯。”
然后霓月在咬包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给他证明了——这家小笼包真的会爆汁。
樱唇张口,一小口下去,包子刚刚裂开一个缝,里面的热汁直接呈现出喷射状,一条线似的飙在云则脸上。
“……”
两人同时一愣,霓月看着顺着他额角处正在往下流的汤汁,杏眼弯弯,明艳笑容绽放在脸上,指着他:“好逗。”
云则手里拿着个包子,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看着她笑得捧腹弯腰,竟也跟着扯了扯嘴角,即便转瞬即逝,也有一瞬的笑意残留。
“云则,你刚刚笑了诶!”
一如当初那样,霓月不吝夸赞:“云则,你就是要笑起来才好看。”
毕竟他有一张相当英俊优越的脸孔,笑起来时真好看啊,她真的很能理解,以前学校那些为他尖叫的女生们。
在茶几上的抽纸盒里取了纸,霓月给他擦掉脸上的汤汁,取过他手里的包子:“这个包子小,你肯定一口吃得下,来,张嘴,我喂你,啊——”
他看一眼她手里不算小的小笼包,略有迟疑。
“张嘴。”
“……”
云则慢慢把嘴巴长大,她是真不犹豫,直接把整个包子塞进他嘴里,他闭上嘴包住,面皮破裂,肉汁在嘴里爆炸开,他下意识皱了眉。
“不好吃?”
“……烫。”他囫囵不清地回她。
“那好不好吃?”
云则咽下口里的包子,黑眸沉寂地看着她,回得认真:“好吃。”
在不知不觉间,在她的陪伴闹腾下,他的食欲渐渐有所好转,短短几天时间,身上枯骨般瘦的地方已经开始长肉。
她买了一个和山水坊一样的同款风铃,挂在他的阳台上,有风吹过时,就会叮铃清脆的响。
风铃声如初,人如初,霓月在风铃声里许下愿望——希望可以找回曾经的少年,耀眼如阳,万丈光芒。
她的愿望,风能听到。
第36章 末端
——穿假肢疼怎么办?
霓月侧躺在被窝里看手机; 在浏览器上搜索相关答案,热敷,按摩; 针灸等方式都能缓解疼痛,以及注意尽量不要裸肢进行穿戴; 需用毛巾垫着,或者穿残肢袜。
他好像就是裸肢穿的。
索性掀被下床,霓月到书桌前坐下,找了个小本子; 仔细记录假肢的穿戴注意事宜等; 直到半夜一点才睡。
翌日清晨; 霓月七点起床洗漱完毕,回卧室换上一件驼色羊角辫大衣; 黑色紧身裤; 中筒靴子。
又擦了点润唇膏,护手霜后,霓月到厨房冰箱的冷冻层拿了一袋速冻饺子出门。
今天和云则的早餐就是水饺。
锅中的水开始沸腾,霓月把水饺包装袋撕开个口子,冻得冷硬的水饺咚咚咚入水。
怕饺子粘锅,霓月用汤勺轻微在锅中轻轻搅动一下; 云则坐在旁边的一根独凳上面; 静静看着她煮饺子,黑眸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