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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个故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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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叠漫画书悄然打破了这层排斥。
  它令林誉之向她所幻想的这个身份靠近。
  只是这个过程发生得过于缓慢,缓慢到林格混淆了亲缘和性缘之间的界限,误打误撞地将本该崇敬的人推倒。
  林格是确信少年时期的自己在主动引诱林誉之,高考结束后的暑热天气,路面滚烫,她的拖鞋坏掉了,赤着脚走了两部就烫到要跳起。林誉之的拖鞋太大,她穿上,没走几步,整只脚就从鞋的前方伸出,滑稽到像脚腕上套了两个不伦不类的鞋套子。
  林誉之弯腰,要林格跳到他的背上。
  林格双手用力攀附他的脖颈,两条腿夹住他坚实的后背。她刚看了一些糟糕的漫画不久,满脑子都是标注着大量爱心和“~”“……”符号的对话,那些大量、滥用的标点让许多正常的话有了微涩的声音,就像她脑海中自带的绯色翻译器,让他因负重而起的呼吸都有着隐晦的注解。
  林格生长发,育得很好,她爱喝奶喜欢吃蛋,负债最多的时刻,林誉之为她寄信,信中除却几百元纸钞外,还有一张他自己用钢笔写下的提醒表,提醒她多补蛋奶、快快长个。
  他大约永远不知,自己的善意提醒,令得到充分生长的格格,长出了将他视作可交往异性的野心。
  毕竟他们毫无血缘的阻碍。
  雨季的扬州连空气和呼吸都是潮湿的,她的头发,腿,小了一码、紧绷绷的牛仔裤都是潮湿的,林誉之没有发觉她的心猿意马,他也不知被视作小孩子的林格在想着熬夜看的漫画,他专注想明日的兼职,计算着工资在填补家用后还剩下多少,够不够给格格买条开学穿的新裤子。
  林格的腿晃来晃去,不安分地动,像漫画中的女主角,徒劳无助地尝试用大腿肌肉来抵御男主角的肩膀下压。
  林誉之没有看过漫画,他背着妹妹走,一手托着她的左腿,另一只手警告地拍打她的大腿外侧。
  “老实点,”林誉之说,“否则,下来自己走。”
  林格果真不动了。
  林誉之只当她乖乖地接受了警告,却没有看到她紧紧咬住的唇,藏住的声音和潮热的颊。
  正直的他不知有分寸的拍打会带来近海暗涌。
  爱与悖德同时在她脑海中觉醒。
  经年而过。
  林格自觉爱不再鲜明,悖德感却随年岁增加越来越深。
  这些被层层加深的东西,在同林誉之分手后重复出现于她的脑海中,尤其是失眠前的胡思乱想,曾经的她会一遍遍回想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糗事,后来只剩下回想和林誉之的这段错误。
  为了不让人体崩溃,大脑会自动修复那些可能令主体精神崩溃的意识。许多人在分手后开始深度厌恶前任,往往也出于潜意识中的“不许回头”。
  大脑在禁止你走回头路。
  于是它开始丑化你已经结束的一段关系,暗示你,往前看。
  往前看的林格渐渐意识到之前做的或许是蠢事,而被她用力拖入这份漩涡中的林誉之,早就先她许久重新上岸。
  她也在往岸上走。
  父母年纪大了,疾病来袭,过多的心神消耗对他们的身体无益。
  察觉到父母在老去的时刻,林格愿意选择性遗忘掉和林誉之的过往,放下那些不能出口的扭曲感情。
  同林誉之别别扭扭和谐共处的第二天,天气晴朗,气温微微回暖。
  林格陪龙娇去医院中做康复训练,顺带着拆除牙龈上的缝线。
  拆除缝线并不是什么难事,不需要医生,普通的护士就能搞定。那两根仅剩的缝线被一个和善的小护士解决,她温柔地叫林格张开嘴巴,用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剪刀和镊子顺利拆下。
  被拆下的缝线丢弃在垃圾桶中,林格漱过口,说了声谢谢。
  在医院餐厅吃午饭时,林誉之问林格,下午有没有时间拆除缝线。
  林格咀嚼完一整根菜心,才说:“不用了,我找护士解决了。”
  林誉之问:“哪个护士?”
  林格说:“我没记名字。”
  林誉之点头,转身问龙娇,最近感觉怎么样,他看了一些新的检测报告,认为龙娇可以适当增加一些食补……
  他叫了司机送她们俩回家,自己说还有些事要处理,仍旧留在医院。
  上了车,龙娇说包落在林誉之办公室了,让林格去取。林格拿了包下来,听见电梯里两个护士聊天,说刚才看到林医生在科室里翻医疗废弃桶,不知道在找什么。
  叮——
  林格上车后,把包递给龙娇。龙娇翻出手机,按了两下,才发现关机。
  龙娇说:“格格,手机给我,我给你爸打个电话。”
  林格递去自己手机:“锁屏密码是我生日。”
  林臣儒现在工作清闲,他独自在家,想念妻子和女儿,问了几句,又问龙娇什么时候回家。
  林格说,预计等到四月中下旬吧。
  林臣儒说好,又语重心长,让林格和林誉之好好相处。
  林格笑了笑,说好。
  “我知道你还在生他的气,怪他离开咱们这个家,回他亲舅舅那边,”林臣儒说,“那毕竟是誉之的亲舅舅,打断骨头连着筋,啊?格格,三年了,这三年,每次誉之打电话来,你都不接;他开视频,你也不看——现在你俩在一个城市,又住在一块儿,就别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林格说:“我没生他的气,我知道回去更好,你看,现在,医院都是他的。”
  林臣儒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许久,又重复:“你俩好好的,都这么大了,别像小孩一样闹别扭。”
  林格含糊不清地说好。
  剩下几天,林格正式开始入职新工作,晚出晚归的,倒是也没有机会和林誉之碰面。
  她的工作性质特殊,直播嘛,开直播的时间点都是大部分普通人休息的时刻——譬如晚上八点到十二点,正常人下班了,回到家吃过饭躺在床上刷手机的时间,就是林格上播的时刻。
  新的工作内容同样是直播带货,不同的是只给“红”这个集团旗下的衣服进行推广。在这个时代,直播赛道早就站满了人,网购如火如荼,如何另辟蹊径、吸纳并转化为客户就成了重中之重。
  林格选择了为产品讲故事,通过贩卖精神上的满足来推销商品。
  但故事也需要强有力的基础支撑,得到宁真的支持后,她先是和设计师、制版师等等人聊了许多关于推广新品的灵感来源,又跑去了工厂里,去观摩制造工艺和材质布料。一连几天,她都泡在公司里,狭窄的工位上,摆满了各色布料、服装等等资料书。
  巧合的是,杜静霖也有林格如今的公司部分股份,是一个小小的股东。
  当初娱乐,城的生意仍旧红火,杜静霖却不甘心就这么子承父业;上大学时,怀里揣着他爹给他的本金,瞄准一些他认为有发展前景的新公司,分批分量地投下去。
  还真投中了两个。
  其中一个就是“红”。
  两个人相遇也纯属意外,杜静霖八百年没参加过股东大会,偶尔来一次,刚好看到工位上睡午觉的林格。他开完了会,没事干,耐心地给林格发消息,顺路送她回家。
  林格没拒绝。
  她昨夜熬夜研究某一种布料的相关资料,一直看到凌晨两点。现在的确太困了,困到完全不想再挤地铁回去。
  在这里买车易,上牌难,林格早些年还打车,后来想攒钱,才开始挤地铁。今天有免费车坐,再加上多年老同学的情谊,她也没拒绝,一口答应,睡眼惺忪地上了车。
  上车后,林格刚开始还能和杜静霖聊几句,后面渐渐倦了。空调暖风吹得人懒洋洋,没聊几句,她把座椅后背调低,头一歪,就这样半躺着,找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手机还握着。
  杜静霖没想打扰她休息,因而,当看到手机屏幕上浮现出的“林誉之”三个字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单手抽出,按下接听键。
  他对格格的这个兄长很有印象。
  不过,也仅仅限于“有印象”上。
  在杜静霖的意识中,林誉之是很具备家长风范的那种人。林格的家长会,一些校园活动,她父母不来,都是林誉之代为参加。
  半封闭的校园中,林誉之每每露相,都能引起一阵小范围内的轰动。
  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林格考试失利那次。
  平时成绩名列前茅的林格,罕见地考了个极差的成绩,差到不可思议,排名掉落了三十多个位次。尽管他们处于尖子生班中,名次争夺极凶,这样的下滑速度也很不可思议。
  寒假前的家长会结束后,老师单独留下林誉之谈话。谈话持续了三十分钟,杜静霖看着林格,看她从麻木挺直身体到沮丧趴在桌上。
  林誉之从办公室中离开,鞠躬向老师道歉。告别后,他走向教室里的林格,屈起手指,用中指指节敲了敲桌子,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杜静霖以为好友要接受惨无人道的教训,他窥探林誉之的神色,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扇林格一巴掌。
  但出了教室后的林誉之,只是叹口气,便打开大衣的纽扣,拉着林格的手腕,把她的手放进他大衣内、贴着身体取暖。
  他问林格,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杜静霖简直羡慕到死。
  现在的杜静霖也很羡慕林格,有这样一个关心她的好哥哥。
  绿色的接听键被按通。
  隔着手机,林誉之的声音听起来微微失真,这点失真恰到好处,冲淡了杜静霖对他那种莫名的畏惧。
  林誉之说:“格格,妈问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杜静霖忐忑不安地叫了一声哥。
  手机彼端迅速陷入死寂。
  “哥,是我,我是杜静霖,”杜静霖说,“我们前几天刚见过。”
  “喔,静霖啊,”林誉之说,“我妹妹呢?”
  “她躺在我身边呢,”杜静霖看了眼把副驾驶座几乎放下去的林格,老老实实压低颤抖的声音,“累得睡着了。”


第14章 误触 更加成熟
  沉默过后。
  “她今天没有去公司?”林誉之问杜静霖:“你和她一起吃了晚餐?”
  杜静霖听不出他声音的异常,很自然,很正常,像所有的兄长。
  “没有,”杜静霖说,“我刚接她下班。”
  他隐瞒自己一整个白天都无所事事闲逛的事实,也聪明地不提自己是偶遇,令其听起来像一场绅士的邀请。
  杜静霖不确定林誉之对他的印象如何。
  林格是他高中最好的女同学,而杜静霖不过是林格交好的男同学之一。排在杜静霖之前,林格还拥有着更亲密的朋友,亲密到可以邀请到她的家中一起吃饭——
  显然易见,杜静霖并不属于这个行列。
  林格的父亲为杜静霖的爸爸开车,也因为收受贿赂进了监狱。
  杜静霖的妈妈——杜茵茵是个性格极强硬的女人,她坚决不同意为其说情,表示公平公正地处理此事,要杀鸡儆猴,树立典型。如此铁血手腕果真换来了内部相当一段时间的稳定,一时间收受贿赂之风得以稳定,但近几年又隐隐起了死灰复燃的苗头。
  大约是义气,杜静霖的父亲私下里往林格家送了一笔钱,杜静霖不确定具体的数目,只知道这笔钱惹得父母吵了一架。若不是为了生意着想,只怕爸妈在那次吵架中就会离婚。
  对了。
  杜静霖的名字,原本应该是杜静琳,是一个女孩子的名称。
  他家情况特殊,父亲林许柯是“童养夫”。杜茵茵家大业大,母亲不舍女儿外嫁,在女儿还就读于初中时,就早早地寻找市里考上优秀大学的贫困男生。相貌好、考上Top2大学,又穷到只能去工地做小工赚钱的林许柯,就此成为了杜家资助,精心培养的目标。
  杜茵茵怀孕时曾梦到菩萨为她送来女胎,尽管抽血化验的结果是个儿子,她也坚信自己要孕育一个女儿,还取好了名字,杜静琳,安静的、青色的美玉。
  哪里想到是个儿子。
  杜茵茵大失所望,草草改了最后一个字,变成静霖,寂静的甘霖。
  杜静霖和林格关系交好,起初只是因为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杜茵茵身体不好,生他时难产。杜家在他之前都是三代单传的女孩,杜茵茵不喜欢儿子,对他的表面亲情远大于真心感情。以至于杜静霖有时会想,如果林格当初投胎到了杜茵茵的肚子里,或许妈妈会非常疼爱她。
  林格的确也是那种人人都会爱的女生,漂亮而不自知,大气不计较,天生的社交达人,路过一只猫都能聊上几句。
  杜静霖不可避免地被她吸引。
  但也未必说要追求,成年人之间的交往并不是简单的求爱和被求爱。杜静霖还需要考虑一些现实方面的因素,譬如林格这么多年的感情空白期,是她择偶标准高,还是因为,她是女同?
  弄清楚之前,杜静霖仍旧需要在林格的兄长面前留下良好的印象。
  林誉之说:“请你先把我妹妹送回家,告诉她,我和妈妈在等她吃晚饭。”
  杜静霖的鼻子要为此发酸。
  多好,在异乡中,还有妈妈和兄长等待着她一起吃晚饭。一日三餐,人间烟火气,杜静霖在国外吃了几年左宗棠鸡和各色糖浆勾芡配炸肉,已经患有严重精神创伤的他需要这些家常菜来暖和身体。
  他说好。
  通话结束后,杜静霖思索着是否能借此机会,一登林格家的门,顺便品尝格格母亲、兄长的手艺,只是不知,那位并不喜欢他的龙阿姨,会不会答应……
  被杜静霖惦记的龙娇,在客厅中结结实实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将这些喷嚏的来源归结于楼下的梅花花粉,在最后一个痛快的喷嚏打出之后,神经衰弱导致的敏锐听觉捕捉到可疑声音。
  声音来源于厨房。
  只有儿子林誉之一人在的厨房。
  哗哗啷啷几声,瓷片破裂的脆响。龙娇推开厨房的玻璃门,看到林誉之正半蹲在地上捡东西。
  他有些尴尬地笑,歉意满满,说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碗碟。
  “可能是下午做手术太累了,”林誉之说,“手腕酸,没拿好。”
  龙娇心疼:“那你刚才做饭时还说不累,快,坐下来休息休息,这里让妈收拾就好。你去喝杯水——给你妹妹打电话了吗?她怎么说?”
  林誉之阻止龙娇去捡碎片:“别扎着您的手,格格马上就到家,很快。”
  他的“很快”是一段相对的时间,林誉之自己应邀参加活动时,“很快”一般定义为十分钟之内,而在扣住林格阻止她爬时,“很快”的意思是二十分钟左右,控住她不许她踢人时,这个时间又会延长五到十分钟。
  这次,林格归家的“很快”,是三十五分钟。
  三十五分钟后,林格按响可视电话,要林誉之替她打开小区的门禁。
  她今天忘记带门禁卡,脸上的浓妆没卸,人脸识别失败,门卫也没认出她,铁面无私地不肯放行。
  林誉之替她开了门。
  他看到林格身边的男人,杜静霖,穿着倒干净,像个人,道貌岸然地跟着林格进了小区门。
  林誉之没让杜静霖和龙娇碰面,他亲自去开的门,微笑着拿来林格的拖鞋,又和煦不失亲切地告诉杜静霖,龙娇生了病,在休息,需要静养,今天拜访,或许有些不合适。
  林格在旁边低头穿鞋,她真的以为龙娇睡着了,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不出,微微皱眉。
  杜静霖说没关系,他是看天黑了,担心林格不安全,才送到家中。
  林誉之含笑:“谢谢你对我妹妹这么好,改天一定请你好好吃饭。”
  杜静霖瞥见林誉之的手掌心上有东西,那里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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