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薄荷-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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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想着策划这件事了吗?
人心难测,就连这个成语也道不尽人心。
学校说明了迟穗的获奖手续没有一点差错,然后,在通告的最后,给出了关于顾晓蕾的处分,十分严厉。
室友小声地对她说:“顾晓蕾在档案里留下这么一笔,不说以后考研考公,就是找工作也不会那么容易。”
迟穗没有出声,室友还在感慨:“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人,和以前在荧幕上表现得完全像是两个人。人一旦起了嫉妒心,竟然会这么可怕。”
如室友一般的言论,在学校公众号下还有许多。她想起了不久前,温敛对她所说的,人最容易被言论所裹挟,一旦出现广为认证流传的言论,就会人云亦云。
现在如此,当初论坛上那个帖子出来时,也是如此。
迟穗又去看了论坛,果然,论坛上又涌现了许多关于顾晓蕾的帖子。这次没有了管理员的操作,没有隐藏任何帖子,论坛首页上的飘红帖子,数量极多,看过去都是一片扎眼的红色。
她在这一瞬间,忽然感到一种由衷的害怕。
如果学校的通告没有出来,如果论坛上顾晓蕾再多买一点水军,那么今时今日,处于这种烈火烹油处境的人是不是就变成了她。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忽然放重了,迟穗醒过神来,下意识地将手机倒扣,放到桌肚里。她强迫自己先别去想这件事,专心上课。
头上的吊扇历时久远,扇久了便会出现吱呀吱呀的声响,一节大课下来,老师平淡的声音和吊扇有节奏的声响,构成了枯燥乏味的专业课程。下课后的学生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偶尔飘过来的两三句言语,能听到是在说顾晓蕾。
听说她为学校拍的宣传视频也下架了,才结束没多久的校园歌手的宣传栏上,她的名字也被撤了下去。
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迟穗落后了一步,成了教室中最晚走的那批人之一,也就顺手关掉了一直吱呀作响的风扇。
没有了流转的空气,教室重新恢复成闷热的状态。迟穗走出教室门的时候,身后的人正好一步过来,走在了她的身侧。她转过头,看到纪林深干净的脸庞。
仿若一杯冰水,再如何闷热的空气,都不会使他流汗。
班长对她笑了笑:“现在真相大白了。”
迟穗还记得他在辅导员办公室对她的安慰,于是再一次地,向他道谢。
班长不自然地转过视线,“只是两三句安慰的话而已,谁都能做得到。而且,我相信我们班的同学。”
一句我们班的同学,将特殊化悄悄磨平,就成了普罗大众,平等对待。所以让迟穗更加觉得,纪林深,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班长。
所以当班长提出过几日是他的生日,希望迟穗能来参加生日宴的时候,迟穗思考了一会儿后,最后答应了。
但最近过生日的人似乎有许多,同寝的室友也是明天过生日,今天在室友群里喊着,要出去吃烧烤庆祝她最后一天的十九岁。大学城的小吃街,烧烤摊就摆在路边上,身后一排深蓝的遮阳伞下,小小的桌椅排成一串。
过生日的室友豪气地点了上百串烧烤,加上冰镇的啤酒,窄小的桌上都快摆不下了。
迟穗在倒上一杯啤酒前,先给温敛发了信息。她已经想好吃火锅的时间,希望那天温敛能有空闲。
还没等到温敛回复的迟穗就被室友叫得抬起了头,今日的寿星公对她摇了摇手指,“拒绝在今天忽视寿星,和男朋友卿卿我我。”
迟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对她举起了酒杯。啤酒的泡沫丰富,被她一口喝了大半。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度数很低的啤酒,灌下去也有眩晕的感觉,于是赶忙放下,拿上一串刚考好的玉米串。
烧烤摊在夏天的生意极好,前后左右都是附近的大学生,趁着夏日夜晚的清凉,来点上一顿烧烤。老板放在桌椅旁的大风扇风力强劲,完全不是教室中那年代久远的风扇可以相比,迟穗额前新留的刘海,被吹得需要用发夹固定起来。
没有刘海的阻挡,她更能看清坐在正对面的寿星室友,脸色很红,她面前的酒杯,空荡荡的,不知道喝完了多少杯。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寿星室友垂下眼,女孩子可贵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扑簌簌地就滚落下来。
她借酒说出了一段心酸的□□,从高中时就相恋的男友,在异地不到一年后,就说出了分手。
明天她即将迎来生日,今天却体验了十九年来,可能最为难过的一件事。这让迟穗暂时忽视了震动的手机,陪室友借酒消愁。
女孩子们义愤填膺地骂着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似乎所有的难受和委屈都可以借此发泄出来了。
桌上的啤酒很快就空了,迟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对老板说再加几瓶。却忽然在模糊的视线里,发现了格格不入的存在。
温敛应该是月亮,悬挂在银河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这里嘈杂;吵闹,空气中漂浮着油腻腻的味道,还有辛辣的调料味。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让人难以忍受。可是他的小黄莺落在这片污浊里,所以温敛不得不踏进这片污浊;将这只黄莺捉到。
也许应该绑上精致的链条;亦或者打造一个精美的笼子;才能将总是乱飞的黄莺困住,他也不需要每每为此感到困扰。
温敛点上了一根烟,看着街对面;摇摇晃晃站起来的迟穗。她不太灵敏地转过身,嘴唇在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下子停住了,连身体轻微的摇晃幅度也没有了。
像是碰见了美杜莎,成了石化人。
迟穗怔了怔,才想起自己有手;于是抬起来;擦了擦眼。
她看到了月亮,落在了她面前。
迟穗忘记前一刻自己要做什么;只顾着朝温敛扬起笑。她小跑过去,天地在旋转,不过也没什么打紧,她跳进了温敛的怀里。酒精将所有的行为都变得合理化;世界会原谅她。
“你怎么来了?”脸烧得厉害,偶尔吹过的风被烧烤的热气浸染;没有一点它原本应有的凉爽。迟穗看着他干净清冷的侧脸;没有被汗意侵袭;应该会很凉快。于是她将自己的烧红的脸贴上去后,才问出这句话。
果然很凉快。像是柔软的在雪山漂浮的云,迟穗这样想着。
温敛将拿烟的手移开,看向比往常变得更为外放的迟穗。酒精是个好东西,他托住迟穗的脸,让她更为顺利地像猫一样在他脸上乱蹭,不必担忧她会无力地垂下来,靠在他的肩上。
肌肤相亲总比隔着衣物,更能让人感到愉悦。
“一直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他垂下眼帘,眼睫长得几乎要扫到迟穗脸上。迟穗努力睁开眼,想数清温敛的睫毛有多少根,可是总是出现重影,她叹了一口气,才听清了温敛的后半句,“我只能自己来抓你了。”
酒精也许会影响听力,温敛说的大约是来找你,被她听差了。于是迟穗执着着这个字眼,倒是忘记问了最应该问的,她没有给温敛地址,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室友们比迟穗的酒量要好许多,即便是今晚喝了许多的寿星,也保留了几分清醒。她们没有拉住往街对面跑的迟穗,但也一直朝这边投向视线。
温敛冷淡地瞥了一眼那几个女孩,低下头时,视线又变得柔和,哄着怀里的迟穗:“回去了。”
不是个商量的疑问句。
在这一刻,迟穗不甚清晰的思维里终于被短暂地浇灌了一杯清水,她挣扎着抬起头,说不行。
“我今天是陪室友来过生日的。”失去了清凉的云,脸好像重新被烧起来了。迟穗使劲搓了两把,想把脸上的热度消下去,却被温敛握住了手。
“怎么这么用力。”他看着迟穗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皮都要搓破了。”
“是想让我心疼吗?”
并没有,迟穗无声地反驳,可是想不出没有的理由,那杯浇灌的清水失去了作用,她模糊地想,大约就是想让他心疼的吧。
所以她迟钝地点了点头。
温敛笑起来,窄薄的眼皮,尾端勾勒出云遮雾撩的山水弧度,漂亮得让迟穗忍不住,伸手去抚摸。
“这么爱撒娇,就是笃定我喜欢你。”
他将喜欢随性地说出口,却换来迟穗的手,贴在温敛的唇上。
捕捉了敏感的字眼,迟穗这时候不晕了,她歪了歪头,笑着说:“多说几遍吧。”
“我好喜欢听。”
载人的三轮车从街道驶过,这里比一般的路面要狭窄一点,不够让大型的车辆通行,所以自行车三轮车甚至滑板成了小吃街的主要交通工具。温敛的车停在外面,开不进这略显狭窄拥堵的街道。
“乖。”他说,他要耐心地哄着喝醉的女孩的回去,“先回到车上,我再说说给你听。”
迟穗点点头,牵住了温敛的手。她怕跟丢。
只是还未走出两步,面前就出现了室友。
今晚宴请全寝室的寿星室友,走到了温敛面前。她比迟穗好很好,至少走路的时候没有摇晃,问话的时候,思路也算清晰。
她问温敛,“你是迟穗的男朋友吗?”
温敛今晚的心情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很差劲,他的耐心在迟穗身上用了个一干二净,看到别人,升起的情绪只有烦躁和暴戾。特别是,面对今晚令迟穗失联的罪魁祸首。
他的视线冷淡地落在室友身上,室友怔了怔,好像酒在这个时刻都醒了。第六感在拼命提醒她,这是个危险的男人,如果不走的话,可能下一秒他会拿出一把枪来。
在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没来由的恐惧中,迟穗的声音像微甜的蜂蜜茶,浇灭了火药与子弹。
她叫了一声室友的名字,然后对她道歉,因为突然有事,只能先一步离开。
“明天一定会补上你的礼物。”迟穗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要让自己更清醒一点,然后忽然又看向温敛,这个让自己忽然有事的人。
“刚刚我室友问,你是迟穗的男朋友吗?”她觉得自己现在很清醒了,所以可以听清温敛的回答,希望这个答案,能被她珍藏许久。
温敛收回视线,他揉乱了迟穗的头发,但是小姑娘仰着脸,通红的脸颊是云霞织成的,清凌凌的眼在烟熏火燎中格外清澈,也非常执着。
她在执着地寻求一个答案,而温敛给出的回答,能让她在天堂地狱间跳转。他怎么会舍得让她去往地狱,除非——
温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说“这个问题,我的女朋友会解答。”
除非是和他在一起。
迟穗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温敛话语中的意思。她雀跃地,再一次跳到温敛怀里,并不忘直白地阐述自己的心情:“我好开心。”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迟穗的男朋友。”
室友看到这样的情况,已经收拾了脚步,慢慢走开。一对有情人,不需要她再来表示对迟穗安全的关心。
只是这个男人,真的适合迟穗吗?他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垃圾,或者是什么必须清除的脏东西。什么样的人,会这样看待女友的室友。
室友的想法暂时侵扰不到迟穗,因为她又在异想天开地发散思维。
“温敛。”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背我过去吧。”
她弯着眉,又说了一遍:“我真的好开心。”
这两句实在没有什么内在的逻辑,可是迟穗允许它们连在一起,温敛也允许。
“这算不算恃宠而骄?”温敛熄灭了手上的烟,火星缭绕,他怕迟穗动来动去,会沾染到,到时候今天的迟穗一定会哭鼻子。
迟穗摇了摇头,说不算。
“你如果是心甘情愿的,就不算。”
这又是奇奇怪怪的逻辑,在迟穗自成一派的世界里。
温敛无奈地迎合了她的逻辑,因为她在说,她如此开心。
迟穗跳上他的背,温敛肩膀宽阔,可以容她安稳地趴在上面。迟穗将脸贴在他的肩上,脸上的烧红没有褪去,热度或许会顺着衣物渗进去。是谁的心跳声,跳动得如此剧烈,她又仔细听了听,才想明白,是自己的。
因为她说了,她太开心了。
还想做一点,更开心的事。于是迟穗贴着温敛的耳朵,小声说:“温敛,你想不想接吻?”
等待他转过头,显露出春雪一般清冽的线条时,迟穗只稍将自己稍稍往前,就吻到了他的唇。有辛辣的烟草味,但是因为是温敛,她可以将此说服成清凉的薄荷。
直到坐进车里的时候,她扔感觉自己像是一株藤蔓,生长在了云端,漂浮着,晕乎乎的。
温敛放下了隔板,迟穗只来得及看了驾驶位一眼。不是眼熟的身影,不是黄师傅。
今天的这辆车宽敞,足够迟穗坐在他的腿上,继续漂浮在云端的亲吻。但是晕乎乎的脑子中,还记着虽然隔了一层,但是驾驶位仍旧坐着人,迟来的不好意思促使她撇过脸,并且隔开了温敛向上的手。
“我有点晕。”她翻身缩在了角落。
温敛压着眉间的不耐,将迟穗捞过来。
“刚刚在外面,谁说要接吻的?”他咬住了迟穗的唇,含糊地,黏腻地质问她。
迟穗不自然地仰起脖颈,她感觉现在的身体不够柔软,要被折断了。
“那是在外面,而且——”她呜咽了一声,“我真的有点晕。”
酒精让车里的味道变质,闻在鼻间有一种让五脏六腑搅在一起的感觉。
温敛停下来,将她抱在怀里,仔细看迟穗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他安慰地亲亲她的额头,打开了窗,丝毫不顾及车内肆虐的冷气。
被窗外的风一吹,搅拌的五脏六腑似乎好受一点了,迟穗把自己当成一个球,窝在温敛怀里。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了睡意。这里是她安心的港湾,她可以毫无防备地在这里休憩。
潜意识这样告诉她,迟穗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她本可以一觉好眠到天亮;但是温敛告诉她还不可以。
睁开眼是熟悉的别墅,温敛在她面前,放了一碗醒酒汤。
“喝完去洗个澡再睡。”他说,“脏兮兮的;要成了小脏猪了。”
迟穗在慢吞吞地喝那碗醒酒汤;本就因被吵醒有些低气压;再听温敛这样一句。她放下醒酒汤,忽然站起来,只是没想到坐太久了;猛地站起有些头晕,所以导致责问的话;也软绵绵没有气势了。
“那刚刚是谁;在亲吻我?”不仅仅是气势,连内容也是软绵绵的了。
温敛拉她坐下,顺势也将她围困在怀里,亲吻她不听话的唇。
今晚的人像患了皮肤饥渴症;无论何时;都需要拥抱着对方才能呼吸生存。
“只有我不会嫌弃你的脏兮兮。”
迟穗可以很轻易地反驳这句话,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她要完成这个吻。
像是在深海中漂浮亟待需要救命的氧气,她只能从温敛口中获取。可是获取氧气是需要条件的,她只能攀附在温敛身上,奄奄一息;摇摇欲坠。
迟穗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结束这个窒息的吻。她从沙发上光脚跳下;急急忙忙跑去了浴室。
热水冲刷而下;她在充斥着整个浴室的水汽中想;温敛有时候真的很像一条蛇,有冰冷的温度和几乎能将人缠绕至死的感觉。
就像刚刚一样。
花洒洒下的热水溅到眼睛里,迟穗不适地揉着眼,顺带将醉意和睡意一并揉出去了。
于是,洗完之后的迟穗并不像在车上一样,只要有一个安稳的环境就可以快速入睡,她擦着头发,顺手弯腰拿起阿姨放在餐桌上一碟芒果,用牙签插了一块,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