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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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忽然。
　　一枚箭梭从远处袭来！
　　正正朝萧厉珏握着迟静姝的手腕处刺来！
　　萧厉珏脸色一变。
　　猛地松开手。
　　迟静姝一下子就朝后头倒去！
　　正好此时，苏离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一捞，将迟静姝一把拉过，抱在怀里，一扭头，便冲破走道的窗户，一跃而下！
　　“你！苏离！你好大的胆！”
　　萧厉珏阴眸骤怒，抬脚便欲追去！
　　却听无数利刃破空袭来！
　　“殿下！”
　　龙一飞扑而来，一把将萧厉珏拽进身后的包厢里，反手，便关上了门！
　　“咚咚咚！”
　　无数的箭羽，戳进了走道和门上！
　　惨叫声，连绵起伏！
　　龙一看了眼门外，又对萧厉珏说道，“殿下，只怕今日这茶楼周围，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此时正好可趁箭羽袭击第二波未来，赶紧离开！”
　　萧厉珏目光阴沉地看向门口。
　　龙一又催了一声，“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萧厉珏一双森眸几欲嗜血，广袖一拂，往前方密密麻麻的杀手浪潮里，斩杀而去。
　　……
　　“你没事吧？”
　　隔着京华茶楼的两条街外，一条无人经过的胡同里，苏离将迟静姝放下。
　　见她神色发白，惊魂未定的模样，忙低声道，“已经没有危险了，那些刺客不是对你而来，不会追杀至此。”
　　说完，却一眼看到迟静姝染血的袖子，顿时吃惊，“你受伤了？”
　　迟静姝却猛地抬头，“苏将军，我的丫鬟和车夫，还在茶楼的院子里头……”
　　苏离忙按住她，“莫慌，我这就派人去找。”
　　一边朝后看了眼，一身血的费鸣皱了皱眉，扭头再次离开。
　　苏离又看她的手臂，“你的手……这样会血流不止，我先替你包扎一番？”
　　迟静姝只觉痛得不行，本欲拒绝，可苏离已经拉过她的手臂。
　　被划烂的袖子登时分落两边。
　　露出手肘里，一粒圆润小巧的红色印记——守宫砂。
　　迟静姝顿时脸色一变，下意识要缩回去。
　　可苏离却似毫无发现一般，转过头，掀开袖子的里衣，撕了一圈儿下来。
　　裹上迟静姝的伤口。
　　一边道，“伤口血色鲜红，当是无毒。暂时只能这样先止血。九小姐今日回去后，要彻底清洗干净了再上药。莫要后期感染了，只怕会更严重。”
　　迟静姝此时已是头晕目眩。
　　前世今生，纵使见过再多龌龊阴暗，也不曾看过这样的血杀厮拼。
　　连上次在百花馆，也只是匆匆瞥过一眼。
　　人命，连走禽畜生都不如。
　　还有那人，半身妖色半身血地朝自己看来时，那眼神……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么？
　　她闭了闭眼，忍不住轻轻地颤抖起来。
　　苏离只当她害怕，下意识柔声开口，“此时已无危险，你莫要担心，无事了。”
　　从前见过的迟静姝，狡黠、城府，冷静、自持，甚至阴狠、算计。何曾有过现下这般无助、惊惧、害怕？
　　残留满身的杀气渐渐褪去，他伸手，扶了下迟静姝的胳膊，低声道，“今日叫你受惊了。放心，无人会知晓你去过那茶楼。”
　　无人知晓？
　　怎会无人知晓？单是萧云和，就不会掩住口风。
　　她垂下眼睑，并未说话。
　　苏离有些无奈，“你信我，我说无人知晓，定会无人知晓。”
　　迟静姝的视线落在了小臂的包扎上，顿了顿，忽而说道，“今日，我本是赴三皇子之约。”
　　苏离一愣，随即眼神一亮，朝迟静姝看去。
　　便听她声音缓慢略带低哑地说道，“他几日前，在我家中，要了我四姐。”
　　苏离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
　　登时眼神一沉，“三皇子也太不成体统！前有楚梦然，如今居然还做出这种荒唐事！他……”
　　话音未落，却听迟静姝低笑一声。
　　他一顿，看向迟静姝。
　　就见迟静姝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他，“苏将军对我家中发生的事，当真不知晓么？”
　　苏离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僵硬——方才的话，竟是迟静姝的故意试探？
　　随即，他笑了下，“九小姐，苏某并非有意遮掩，只是……”
　　“只是，想让我无条件信任您，才刻意做出这种温存爱护的模样来，对么？”
　　她的眼神很平静，从下而上看来的目光，甚至还带着一种仰慕的错觉。
　　苏离只觉心仿佛漏了几跳，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迟静姝忽而自嘲地笑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极淡地说道，“您要我信您，可从一开始，就没有用过真心对待我。我如何能信？”
　　苏离忽然一动，追问：“那若我现在真心相待呢？你能否信我？”
　　迟静姝没说话。
　　苏离募地意识到，这一次，是长久以来，迟静姝第一次松动了！
　　他不能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即郑重说道，“从前都是苏某的过错，若九小姐愿意给苏某一个机会，苏某愿意从此刻起，对九小姐真心以待，绝不欺瞒！”
　　落地有声的许诺。


第280章　错失
　　迟静姝摸了摸包扎的整整齐齐的手臂。
　　静默片刻后，说道，“苏将军如此，只为静姝的一句相信么？”
　　苏离当即点头，“是，只要九小姐相信苏某。”
　　迟静姝却忽地又轻笑了下，再次朝他看来，“要静姝相信苏将军，苏将军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苏离一顿，还没开口，迟静姝又道，“是因为静姝背后的黎家，还是因为静姝自身，有什么值得苏将军利用的呢？”
　　苏离眉头一皱，“九小姐……”
　　迟静姝笑着摇了摇头，“所以，您看，有些事，不能说破的。”
　　苏离忽而有些黯然——她为何总是不肯许他半分亲近？
　　正想着，迟静姝忽而又说了一句，“不过，既然苏将军如此说了，静姝便想，信一次将军。”
　　苏离顿时面露欣喜，那笑容，真切得叫迟静姝眼前一花。
　　她下意识错开目光，顿了顿，问道，“苏将军，方才抓了我那人，是什么身份？”
　　苏离的笑容骤然敛了下去。
　　他本已确定，迟静姝和鬼太子萧厉珏并无干系。
　　可今日看到萧厉珏在那般杀阵之中，还全力护她。
　　他又忍不住怀疑起来。
　　眼下见迟静姝问，心里陡然便生了一个念头——迟静姝，会不会是萧厉珏安排来接近他的？
　　念头一闪而过。
　　却在这短短的沉默中，迟静姝的目光，渐渐落了下去。
　　她的手，从手臂的包扎上松开，似是自嘲地笑了一声。
　　苏离没注意到迟静姝的神情，随即暗自摇头——迟静姝怎么可能是萧厉珏派来的？时机与情形都对不上！简直胡思乱想！
　　于是一笑，刚要开口，“他是……”
　　“小姐！”
　　胡同出口，绿柳哭喊着跑了进来，“小姐，您没事吧？啊！您受伤了么？可是伤到哪儿了？”
　　迟静姝立即迎了过去，“你没事吧？老丁呢？”
　　一抬眼，看到老丁拉着马车站在出口那儿，身上都是好好的，顿时松了一口气。
　　绿柳眼里还含着泪，匆匆忙忙地说道，“奴婢本来是准备去马车上给您取一条遮脸的面纱来的。可到了门口，见那小厮上的果点不错，就买了些，给丁叔带去。丁叔客气，非要奴婢一起吃，便耽误了片刻。不想，就这片刻的功夫，茶楼里头居然出现了那么多杀手，到处都是杀人的呀，小姐，吓死奴婢了，您没事吧？”
　　迟静姝心头骤松——得亏这片刻的功夫。
　　笑着按住她的手，“我无事，别怕，不过被划伤了些许，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绿柳擦着眼泪点头，“那咱们赶紧回府吧？奴婢害怕，小姐。那京华茶楼里，到处都是死人。街上都乱成一片了……呜呜……”
　　绿柳显然是吓得不轻。
　　迟静姝回头对苏离行了一礼，“苏将军，那我就告辞了。今日，多谢您的出手相救。”
　　苏离眉头暗皱——明明方才已觉得迟静姝松动了几分，怎地如今却反而更加疏远淡离了？
　　微微一笑，“九小姐无事就好，苏某派人护送九小姐回府。”
　　迟静姝没说话，上了马车后，忽然又回头看了眼苏离。
　　苏离抬眸朝她温和一笑。
　　迟静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水墨色的长袍上，血迹点点。
　　她目光顿了下，说道，“三皇子发现了月和茶楼的秘密，苏将军，还是早做应对得好。”
　　说完，钻进马车内。
　　苏离神色骤变，费鸣猛地上前来，“将军！方才她说什么？！”
　　马车离去。
　　苏离眼神渐渐暗沉，“萧云和如何发现的？”
　　费鸣一脸的不解，摇头，“这……属下去查查？”
　　苏离点点头，随即说道，“一旦发现不妥，立即将人从月和茶楼撤干净。”
　　“是。”费鸣应下。
　　“啊！走水啦！”忽然，街上有人大呼一声。
　　苏离抬头一看，正是京华茶楼的方向，浓烟滚滚，直飘到了半空。
　　惊叫呼喊顿时响成一片。
　　费鸣皱眉道，“不知是哪方放的火。”
　　苏离冷笑一声，“还能是谁。只怕，这次是又没能得手。这是在掩盖证据。”
　　费鸣看他，“将军，今日若真是万久福之计，他难道……连您都想杀？”
　　苏离没再回答，目光冷冽地朝那浓烟升起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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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千岁殿。
　　一个小内侍匆匆跑了进去，片刻后，又匆匆跑了出来。
　　殿内。
　　干枯苍白如老鬼的万久福，笑着扭头看身旁的人，低笑，“殿下，失策了呢。”
　　“失策？”
　　略显沙哑的笑声传来，“不如说是上天眷顾吧！”
　　万久福也跟着笑起来，“这般精妙无双的将计就计，竟然一条鱼都没捞着。反而引了这样的干戈大乱，殿下，您准备如何跟太后娘娘交代呢？”
　　阳光照不进的殿内，阴暗森冷。
　　暗影里，一身月牙袍的男人转过身来，刚要开口，忽而又低低咳嗽起来。
　　万久福又道，“徐之行当年之事，牵扯杂家。这不管是哪方故意设计的，都必然另有图谋。殿下此番恩情，杂家倒是不得不记上一笔了。”
　　咳嗽声又持续了许久后，那人才慢慢地说道，“不敢叫公公记挂，不过顺势为之罢了。到底也也没能捉住任何一个，还要请公公在太后娘娘跟前，多多美言几句了。”
　　万久福笑，“只可惜，太后娘娘舍弃了一个徐之行，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只怕不是杂家几句话就能劝得住的呀！”
　　那人顿了顿，随即轻笑说道，“今日之围杀不过只是诱饵，真正的收网之局，在明日的宫宴。”
　　“哦？”
　　万久福兴致满满地看向那人，“殿下还安排了什么好戏不成？”
　　“好戏……也能这么说吧。不过，若是明日，能除了东宫那位，万公公，我之前所说的事……”又是一阵低低咳嗽。
　　万久福拢着手，皮包骨的脸上露出一抹略显扭曲的笑，“殿下放心，若是您能替太后除此心头患。太后必然能答应您的请求。”
　　“好。那到时就拜托万公公多加美言了。”
　　“不敢。明日，杂家便拭目以待了。”
　　缓慢的脚步声，远远离去。
　　一个小内侍上前，低低说道，“千岁爷，这位……久居不出，可如今一出手便能如此阵仗，一看便知定然手腕不浅。若是轻易送了怡宁宫的那位把柄，只怕……”
　　“啧啧……”
　　阴桀桀的笑，打断了小内侍的话。
　　小内侍连忙往后缩了缩。
　　便见万久福朝门外走去，阳光将他形如枯槁的身形拉得细长细长的。
　　他站在那炙热的阳光下，慢悠悠地看着外头，“别小看了这位哟……他真正求的，可不是那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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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不安
　　入夜，东宫。
　　萧厉珏一掌劈碎了桌上的琉璃灯盏，无彩的光斓乱硬纷离，将这偌大清冷的宫殿，映射的迷离而恍惚。
　　龙三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沉声道，“殿下放在心上的人，属下本不敢多说。可今日情形，殿下也看见了，此女，行为不端，根本就不配受殿下关照！”
　　萧厉珏坐在椅子里，广袖卷起，胳膊上，一道新鲜的血口已然凝固，可依旧惨烈得叫人心颤。
　　那个年纪小小的龙卫蹲在一旁，给他上药。
　　闻言，朝萧厉珏看了一眼，只见他面目森罗如鬼，凶煞阴鸷得仿佛妖魔附了身。
　　吓得手一抖，连忙低下头去。
　　龙三还在继续说道。
　　“因着此女多番与殿下相遇，都太过巧合。属下留心，便命人仔细盘查。竟发现，此女，竟早已不是处子之身！”
　　站在一旁的龙一只觉得汗都下来了！
　　心里暗道——老三啊！你好歹委婉点说啊！你这是自寻死路的意思啊？
　　偏殿里，从上方传来的阴冷气息，已然将整个大殿里的浓重夜色都遮蔽了下去。
　　除去龙三的说话声外，竟再听不到一丝声响儿。
　　“而此女在青山城时，便是性情乖张极其荒淫。十三岁时，便与家中表哥有了私情，被家人发现后，便亲手杀了那表哥以换清白。后来，又多了一项爱亵玩年轻力壮面目俊朗的小厮家奴这一荒淫嗜好！不仅亵玩，还喜欢将人生生折磨致死！单单属下查到的，死于她玩弄之中的年轻少年，便有七八条！”
　　“此等荒淫无道之女，何以能配得上殿下！殿下，请您三思！”
　　龙三猛地以头触地！
　　“咔嚓。”
　　竟是萧厉珏座下的金丝楠木椅子，竟生生断裂！
　　他猛地站起来，阴笑厉厉，“好一个厉害的小东西。竟然连本宫没瞧出她那装模作样的皮子底下，竟还有这样的好面孔。好，当真好得很。呵呵。”
　　龙一双腿打颤，试图往背后的阴影里缩了缩。
　　却听萧厉珏说道，“龙一。”
　　龙一哆嗦，颤颤巍巍地站出来，“殿下。”
　　“明日宫宴，将那丫头捉来。”明明盛怒，说出的话语，却低柔得如同鬼语低诉。
　　龙一打了个寒颤，干笑着问：“殿下是想……”
　　却被萧厉珏斜睨了一眼，连忙点头，“是！是！属下明日一定去捉了那贱婢来！”
　　萧厉珏没再理睬他，转而又看向龙三，“龙三，知情不报，罚，二十鞭。”
　　龙一眼睛一瞪，可龙三却毫无怨言，甚至还松了一口气地磕头，“是，谢殿下。”
　　随即，两人退下。
　　那年纪小小的龙卫，还站在裂开的椅子边发呆。
　　龙一回头瞪他，“小十二，还傻站着干什么？！”
　　龙十二赶紧捧着药罐子跟着跑了。
　　偌大的宫殿内，五彩的琉璃灯，终是渐渐熄灭。
　　绚烂的颜色，全都湮褪在一片无声的压抑中。
　　黑暗里，萧厉珏慢慢地转过身，朝那凄冷荒凉的孤独深处走去。
　　唇角，慢慢划过一丝讥弄的自嘲。
　　他怎该期许？怎该生了期冀？
　　那样的绝望，那样的痛楚，还是再想尝一遍么？
　　呵呵呵。
　　这世上，哪有什么温暖，哪有什么光！
　　都是假的！虚的！荒唐可笑的！
　　“呵呵……”
　　孤寂的深深宫殿中，传来森森幽幽的低冷凉笑。
　　……
　　迟府，竹苑。
　　小菊收了药箱，低声对迟静姝道，“小姐今日受了惊吓，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宫宴，只怕有得折腾，小姐当存些精力才是。”
　　迟静姝躺下，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