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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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庇？”
　　迟静姝轻笑了笑，摇头，“他是为了他自己。”
　　翠莲却不明白了，“小姐是何意？”
　　迟静姝坐起身一些，揭开贵妃榻边摆放的香炉，往里头舀了一勺安神的香粉。
　　缓声道，“他并不想让人去细细追究徐媛的死。”
　　翠莲并不知晓徐媛到底是怎么死的，闻言，面上惊疑不定。
　　朝迟静姝看了看，伸手，替她盖上香炉的盖子。
　　又去端了一盏罩了灯罩的灯放在一旁，给她照着点光亮。
　　柔柔的光影下，小女孩儿的脸，漂亮得愈发不似红尘之颜。
　　她重新靠回那贵妃榻上，懒懒地闭了闭眼后，突然又说道，“今日那丫头做得不错，让周先生去看看她弟弟的病。”
　　翠莲一笑，点头，蹲到榻边，给迟静姝揉腿，“倒是没想到，她倒还有几分演戏的能耐。那一声叫的，奴婢都吓得腿软。”
　　迟静姝失笑，没说话。
　　翠莲看了看她，又问：“小姐今日明明已经知晓五小姐的计划了，为何还要派下那丫鬟去装作见鬼的样子？”
　　迟静姝弯了弯唇。
　　翠莲又道，“奴婢觉得，这样反而叫今夜之事，更多了几分凶险和复杂，小姐是为何这么做呀？”
　　迟静姝撑着侧脸，也没看翠莲。
　　只软软地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何要多此一举，是么？”
　　翠莲点头。
　　其实迟妙棉原本的计划，确实也安排了有鬼这一出戏，为的就是利用最近府中的谣言，顺理成章地将迟烽引去翠兰苑，再让他发现迟静姝的发簪。
　　这样，她再联合那个婆子，空口捏造脏水，往她头上泼。
　　可偏偏，迟静姝自己又往那园子里放了个被‘女鬼’吓疯的丫鬟，进而让那丫鬟以发现‘鬼火’为由，又发现她在竹苑祭祀。
　　在翠莲看来。
　　迟静姝本是可以用更巧妙的计策避开这一场栽赃污蔑，可她偏偏自己却一脚踩进这泥水里头去了。
　　她确实想不通。
　　便听迟静姝缓缓说道，“因为迟敏敏的办法太蠢了，迟妙棉都将这样好的东西送到她跟前了，她却伤不了我半分。”
　　不错，那日见过萧厉珏后，迟静姝就想起碧玉簪不见了。
　　当即让翠莲回去寻时，却找不着那簪子了。
　　她事后叫老丁悄悄一查，便发现了簪子叫迟妙棉的丫鬟捡了去。
　　那时起，她便猜到，以迟妙棉的性格，拿到这样的东西，不做些利用简直是浪费。
　　可是她又绝不会主动出头。
　　那么，这个出头的椽子，又会落到谁的头上呢？
　　果不其然。
　　迟敏敏就主动送上来了。
　　翠莲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小姐难道还想叫五小姐算计得更厉害不成？”
　　迟静姝失笑，看了眼翠莲，“她若是能用那簪子做出迟妙棉想要的目的，倒是省了我的一番心思了。”
　　翠莲看她。


第358章　布置
　　迟静姝难得耐心地与她说：“簪子是我的私物，让迟烽发现，他顾及家族颜面，以及我的利用价值，到底不会说什么。可若是……”
　　她笑了下，“叫旁人发现了呢？”
　　翠莲眨了下眼，猛地反应过来，“比如明王，或者……苏将军？！”
　　迟静姝轻笑，没说话，算是默认。
　　翠莲却又不解地看她，“他们发现，对小姐，也没有什么好处呀！”
　　“可也没有坏处。”
　　迟静姝笑道，转而又叹息，“可惜，迟敏敏还是不够聪明的。我都将事情往鬼魂上引了，她居然没发现。”
　　“发现什么？”翠莲问。
　　迟静姝却再次没有与她解释，反低低自语了一句，“她没发现，说不定……迟妙棉能瞧出什么端倪……”
　　费了这样的周折，无非就是要迟敏敏察觉，徐媛的死可是不止跟她有关系，真正的幕后黑手，可是那位一直与她母亲恩爱多年的父亲大人呢！
　　然而，迟敏敏却比她预料地更蠢。
　　但是……还有个迟妙棉。
　　翠莲瞧她如此，便不再多问。
　　迟静姝靠在榻上，沉吟片刻后，忽然又看向翠莲，“那天老丁说，徐媛发丧的前一日，迟妙棉将山丹带了出去，之后……山丹就再没有回来？”
　　翠莲顿了下，想起那天老丁的话，点了点头。
　　迟静姝猛地蹙眉，转而又看向别处，细细思索起来。
　　翠莲没再出声，起身离开，叫她一个人静静凝神。
　　灯影下，淡淡的香气，袅袅绕绕。
　　迟静姝的目光放在那松松软软的香烟上，忽而轻语。
　　“迟妙棉必然是知晓了什么。看来今晚……竟还是我失策了。”
　　她本是想借着今晚之事。
　　一是不止让迟敏敏怀疑鬼魂谣言的所起，以及对迟烽的怀疑。
　　二来，也是想让迟烽，注意到迟敏敏的行动。
　　更有者，她自己也还是想试探一番迟烽。
　　可却忽略了另一人。
　　迟妙棉。
　　她仔仔细细地回忆迟妙棉今夜的动作，清淡的眉间，渐渐凝起。
　　正这时。
　　翠莲忽然走进来，低声道，“小姐，人来了。”
　　迟静姝眼眸一抬，“让她进来。”
　　翠莲即刻走了出去。
　　片刻后。
　　一人掩着面目，快速走进屋内。
　　径直来到迟静姝跟前，摘掉头上纱巾。
　　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从前伺候徐媛、如今伺候迟烽的半夏！
　　她看了眼贵妃榻上的迟静姝，顿了顿，跪下来，说道，“奴婢见过九小姐。”
　　迟静姝懒懒一笑，也没说让她起来。
　　只道，“我要的东西呢？”
　　半夏一顿，摇头，“奴婢没找到。”
　　迟静姝眉梢一挑，“哦？”
　　半夏连忙道，“不过奴婢按着小姐的吩咐，将二夫人死不瞑目化作鬼魂在迟府闹事的事，告诉了老爷！”
　　迟静姝看着她，没说话。
　　半夏低着头，眼珠子转了转，似是有些害怕。
　　又赶紧说道，“老爷当时就大发雷霆，连带迟管家都骂了呢！”
　　不错。
　　在得知迟妙棉准备用女鬼一事引迟烽到后院去时，迟静姝就做了安排。
　　先走迟烽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叫他所有的心神与注意力，都被‘女鬼’一事所引导。
　　所以，迟敏敏那般三番五次想污蔑自己时，迟烽都浑不在意。
　　叫迟敏敏的计策，无一得逞！
　　而帮她实施这一计划的，正是半夏！
　　可这从前对迟静姝十分不敬重，甚至还因为迟静姝的算计沦落为二等丫鬟的半夏，如何却能像这般跪在迟静姝跟前。
　　俨然成了迟静姝手里的一枚棋子呢？
　　皆是因为，在徐媛死前，曾发现半夏爬上了迟烽的床。
　　便派山丹，带人去杀半夏。
　　可谁知，半夏竟提前得知消息，躲过了暗杀！
　　之后，徐媛便因为那次的大火，彻底失势，最终丧命！
　　而给半夏透露徐媛要杀她消息的，便是迟静姝！
　　迟静姝回府后的第一时间，便叫翠莲给她递了消息。
　　听到她的话，一直垂眸无声的迟静姝，忽而弯了弯唇，笑道，“没有找到便罢了，今日你做的不错。”
　　半夏猛地松了口气，自己站了起来。
　　翠莲在旁边皱了皱眉。
　　便听半夏道，“那小姐答应奴婢的事……”
　　迟静姝撩眼看她，“答应你的事，我自会做到。”
　　半夏一喜。
　　可随即又听迟静姝道，“只是，你到底也没完成我交待的事。就先跟我索要报酬，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些？”
　　半夏一怔，陡然听出这话里淡淡的警告意味。
　　明明语气软软的，可却叫她头皮一阵发麻！
　　她朝迟静姝看去，对上她看过来的那双眼。
　　竟有股寒意，从脚底缓缓冒了上来！
　　她一颤，忙道，“小姐放心，只要您能扶了奴婢做姨娘，奴婢就能更好地接近老爷，拿到小姐想要的那东西！”
　　居然还跟迟静姝讨价还价起来！
　　翠莲上前一步，冷冷道，“半夏姑娘，小姐看重你，那是给你脸面！你如今事情做得不周全，还想叫小姐先扶你做姨娘？你哪来的痴心妄想？！”
　　半夏对着迟静姝还有些敬畏。
　　可被个从前连提鞋都不配的下等丫鬟这么呵斥，当即脸上有些挂不住。
　　张口就道，“我也是为九小姐着想！既然想让我做事，也该给我些便利才是！不然，费了周折，还是拿不到小姐要的东西，岂不耽误？！”
　　又皱眉，“你走开些，我与九小姐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
　　翠莲脸一沉，还要发火。
　　榻上的迟静姝却软软地开了口，“你想做姨娘，倒也不难。”
　　半夏眼睛一亮。
　　便见迟静姝眼波微动，花颜之上浮起一抹娇艳的柔笑。
　　朝她漫不经心地看来，蛊惑一般地轻轻说道，“不过，还需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半夏心一沉，随后又点头，“小姐尽管吩咐！”
　　迟静姝弯唇，朝她招了招手。
　　半柱香后。
　　掩着面目的半夏悄然离去。
　　翠莲仔细瞧着没人发现，才回了屋，入内，就见迟静姝靠在软榻上，似是睡着了。
　　便走过去，低声道，“小姐，去床上歇着吧？”
　　迟静姝却睁开眼，笑道，“你说，半夏到底拿到我要的那东西没有？”
　　翠莲一愣，想了想，“奴婢不知。”
　　迟静姝坐起来，摇头，“她拿到了。”
　　翠莲眼睛一瞪，“那她为何说没拿到？！奴婢去问她！”
　　迟静姝却笑了笑，“她无非是想手上捏个东西，能把控我罢了。”
　　说着，朝翠莲笑道，“你瞧我，就这么像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么？如今，连个奴才，都想骑到我头上了呢。”
　　翠莲一下就沉了眼，低声道，“奴婢去绑了她，不说出东西在哪儿，奴婢就杀了她！”
　　“你呀！”
　　迟静姝失笑，摇头，“也不必如此，自有她双手将东西奉上的时候。”
　　翠莲忙看她，“小姐准备怎么做？”
　　迟静姝笑了笑，朝床边走去。
　　今夜的计划，其实主要便是为了迟烽藏起来的那东西。
　　女鬼，谣言，任由迟敏敏的污蔑设计。
　　一切，只为了验证她心里的猜想。
　　如今，半夏的表现，说明，迟烽真的藏了什么秘密。
　　而那秘密，是否真的跟她怀疑的是一样呢？
　　她暗暗沉眸。
　　转而，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布条——到底，该不该，去寻他的……
　　念头刚起。
　　猛地止住。
　　一下缩回手，恨恨地咬住舌尖。
　　怎么又起了这该死的心思？！
　　管他如何能耐！
　　反正他只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何必去自寻轻辱！
　　再想法子便是！
　　翠莲瞧着她脸上一时阴沉一时懊恼，也不知在想什么。
　　便端了灯放在床头，又去铺被子。
　　刚整理好，坐在软榻边的迟静姝突然说道，“翠莲，你先出去。”
　　翠莲一怔，回头看了一眼。
　　余光猛地瞥到那软榻侧面的窗户后，隐隐闪过的半个身影。
　　心头一惊，又朝迟静姝看去。
　　软榻上的小女孩，却只是撑着侧脸，靠在那里，不惊不焦。
　　翠莲皱了皱眉，端着灯退后，“是，奴婢就在门外，小姐有事只管喊一声。”
　　迟静姝弯了弯唇，没说话。
　　翠莲便出了门，伸手，‘咯吱’一声，带上了房门。
　　屋内。
　　迟静姝没动，窗外的身影，慢慢走到了模糊的灯光之中。
　　却依旧站在窗外，不曾进来。
　　迟静姝半闭着眼睛低笑了一声，“没想到，堂堂文雅儒名的苏将军，竟也做起了这种夜爬女子闺房的勾当来。”
　　语气里，说不出的刻薄嘲讽。
　　站在窗外的苏离却丝毫没有生恼的意思。
　　反而低低一笑，看向软榻上侧身对他的小丫头，温声道，“今夜你这出计中计，倒是用的不错。”
　　迟静姝眉梢一挑，睁开眼。
　　又听窗外苏离笑道，“先故意让迟敏敏怀疑徐媛之死，又借迟妙棉之手，加重谣言。逼迫迟敏敏出手设计，你只需在背后静窥时机，便能做到一箭三雕之效。”
　　迟静姝淡漠地朝窗户那边瞥了一眼，坐起身子。
　　苏离见她依旧没说话，继续笑道，“这一计，算计了迟敏敏被迟烽彻底背离，逼迫他父女二人更加嫌隙。又引来迟妙棉的多番怀疑。再有就是，从迟大人那里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第359章　夜来
　　顿了下，苏离看向转过脸的迟静姝，眸光定在她那昏黄中柔媚如暮光的小脸上。
　　又浅浅一笑，“只是，苏某不知，迟大人那里，有什么东西是九小姐如此费尽心机想要拿到的？”
　　再次停了下，“你本可与我说的。”
　　迟静姝眸色一闪，缓缓淡笑，“与苏将军说什么？说了，苏将军就能帮我拿来么？”
　　苏离颔首，“我自是肯帮你……”
　　话没说完，被迟静姝打断，“帮我拿到东西后，再叫父亲发现，那东西落到我手里，对我产生防备戒心。逼迫我最终在迟府无法立足，便只有依靠唯一能相助的苏将军，是么？”
　　苏离一怔。
　　似乎没想到迟静姝竟然会这般犀利与毫不留情。
　　默了片刻后，有些无奈地笑了下，“你对我竟如此成见？我当真是……”
　　迟静姝却瞥过眼，不再看他。
　　语气更加淡漠地说道，“苏将军用心，你我本就心知肚明。不用再说这些虚假之言，蒙骗彼此了。”
　　说着，露出几分嘲弄的笑来，“假话有时说多了，自己都会被骗过去的。苏将军，以后，还请慎言。”
　　苏离原本温和的眼神，渐渐暗沉了下去。
　　他看着坐在灯下的小女孩，素服花面，楚楚动人。
　　偏偏这样娇柔的表象下，却是一颗真正冷硬离寒的心。
　　他到底做了什么，要叫她这样生疏戒备？
　　见苏离不再说话，迟静姝也懒得与他再多说了。
　　站起身，朝内室走去，慢悠悠地说道，“苏将军，以后莫要再随意听人墙角了。我虽是弱女子，防备不得，可也不好轻易叫您这样毁了清白闺誉。再有下次，苏将军……”
　　只是，话没说完。
　　站在窗外的苏离突然道，“你父亲说，你要为家中守孝，近几年，不想嫁人？”
　　迟静姝脚下一顿。
　　“是你当真不想嫁人，还是……你其实已心有所属？”苏离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情绪。
　　迟静姝垂了垂眼睑。
　　随即，侧过脸去，朝苏离瞟了一眼，弯唇。
　　粉樱吐笑。
　　“是不是的，与苏将军，有何干系呢？”
　　那模样，真是像极了夜色里，陡然露出惊魂之颜的妖精，用这样魅惑众生的脸，的语气，的神态，勾得人心头发颤。
　　苏离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勾起。
　　随即，看着她轻飘过来的眼睛，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我真心想娶你。”
　　不远处，站在暗影里的费鸣陡然一惊。
　　可屋内。
　　灯影下的小女孩，却‘噗嗤’一声笑了。
　　再次转过脸，背对着苏离，浅浅淡淡地说道，“苏将军，且回吧！”
　　说完，熄灭了身旁的灯。
　　月色落下。
　　许久后，窗外站着的人，终于不见了声息。
　　背对而站的迟静姝，陡然呼出一口气。
　　差点没站稳地朝旁边一歪，碰倒了旁边的香炉。
　　“哐啷。”
　　门外的翠莲惊了一跳，忙推门进来。
　　一看满室黑暗，吓得又紧张几分，“小姐？”
　　一边匆忙点了灯，一边问：“小姐，您没事吧？”
　　入内一看，迟静姝竟侧身撑手坐在那软榻上，似是被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