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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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念头一起，另一股戾气陡然便蹿了上来！
　　他的脸色骤然一沉，周身的冷气，顷刻便释放出来。
　　纵使没有开口，那无形的威压，却也让迟静姝惊住！
　　——他怎么了？
　　刚要抬头，那边龙七已经快速说道，“既如此，也不该躲了出来，叫管事的姑姑发现，岂不是又是一通责罚？快些回去吧，莫要再随意乱跑了。”
　　迟静姝却还想去看看萧厉珏怎么了。
　　龙七偏开一步，挡住了她，眼神里提起了一股警惕。
　　迟静姝心知，不能再靠近了。
　　心下百般痛楚，却还是强行地低下头去，捏着嗓子道，“是，多谢贵人不罚，奴婢告退。”
　　便躬身，一步一顿地出了梨园。
　　出了园门口，还是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
　　便见龙七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瓶，倒出一粒药，送到萧厉珏面前。
　　他却……没有接，转身拂开，一掌，劈断了身旁的一棵树枝。
　　然后，呕出了一口血。
　　迟静姝心下募地一提，下意识想冲进去。
　　却又生生止住。
　　眼睁睁看着龙七将萧厉珏扶走，藏在袖子里的指尖，几乎都攥到了掌心里！
　　他怎么，怎么……
　　她闭上眼，半晌，缓缓松开指尖。
　　朝东宫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
　　回到南安所的房间，推开门时，却再次看到房内的四方桌旁，坐了一人。
　　她却并未意外。
　　眼中神色顷刻掩下，关上房门，走了进去。
　　淡淡地看着桌边之人，问道，“左四爷此时到此，就不怕被人发现么？”
　　来人是谁，正是四年前，将迟静姝掳走的破脸之人。
　　那边的人都唤他，左四。
　　左四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张脸，倒是与我的模样很是般配了。”
　　迟静姝并未理他，转过身，走到一旁，弯腰，照了照梳妆台上的西洋镜。
　　左四跟着她转过头，又道，“你若是不肯伺候那老不死的，不如就跟主子说，跟了我？”
　　迟静姝眉头一挑，回头看他。
　　左四笑得有些古怪，尤其那一张破脸，被这笑映衬得，更是吓人。
　　“好歹……我比那老东西，年轻力壮些不是？”
　　迟静姝登时就冷了脸色，“左四爷倒是好大的胆子，这么跟我说下流话，就不怕主人知晓？”
　　左四看着她，忽而从桌边站起，语意不明地笑了一声，“胆大？谁的胆大，也不如你的胆大啊！”


第560章　挑拨
　　迟静姝站直了身。
　　左四已经逼近到她跟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笑脸顷刻变恶脸。
　　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迟静姝心下明了——果然，盯着自己的，不止一人！
　　方才幸亏没有跟萧厉珏表明身份，不然……若是让他们知晓。
　　那外祖父的命，黎家整个族人，甚至还有萧厉珏，只怕都要再次落入凶险之中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随即抬手，一把将左四推开，冷笑，“我去了哪儿，你不知道么？”
　　左四被她推开了手，却又朝她逼近，直逼得迟静姝靠在梳妆台上再无法后退。
　　才阴阳怪调地说道，“这么迫不及待地去见你的老情人？你就不怕他亲手撕了你？”
　　迟静姝漠然地垂下眼睑，并未开口。
　　左四看她这副样子却更是气恼，一张狰狞的破脸几乎都要挨到她耳边去。
　　语含羞辱地笑道，“怎么？上赶着去找人家，人家却不理你，甚至连认都没认出你来，是不是很伤心啊？”
　　迟静姝的眼底，波澜微起。
　　她离去时，不过才将将十三岁。
　　如今，四年过去。
　　她在那人手下，经历四年生不如死的训练。
　　不仅模样大变，连声音都跟从前大不相同。
　　别说萧厉珏，只怕是张妈与绿柳活着，她这么出现在她们面前，也不大能叫人认出来。
　　更何况，方才她是满脸红疹，捏着嗓子，还不曾跟萧厉珏面对面说过话。
　　她抬起头，朝近在咫尺的左四看了一眼。
　　左四见她望来，愈发说得欢，“我要是你啊！我就在他面前哭死，怎么就能不认得了呢？分明当年你们两个可是连命都舍得给对方啊！啧啧，那生离死别的，可叫人……”
　　“啪！”
　　响亮的耳光，扇停了左四的声音。
　　他微微侧过脸，随即，缓缓转动眼珠，盯向迟静姝没落下去的手。
　　迟静姝也看着他，语气冰冷至极，“说完了？”
　　左四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怎么？被说中了心事？”
　　迟静姝转过脸去，朝旁边走去，“你不必再来试探我。既然我已效忠了主人，就必然会做好他的吩咐。你有心思在这里跟我废话，不如叫那老姑娘，去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我的房间里动了手脚，坏了你们的大计。”
　　最后一句说得极是讽刺。
　　左四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开，跟在她身后，说道，“老姑娘？秀禾？你就这么讨厌她？”
　　迟静姝在桌边坐下，指了指自己肿胀的半边脸，冷哧，“是她对我敌意深重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我一巴掌，你看不见？”
　　左四在宫外，只收到了秀禾送来的消息，说迟静姝有异心。
　　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挨了秀禾一巴掌。
　　皱了皱眉，凑过去看。
　　迟静姝嫌恶地避开，淡声道，“既然你们这么不信任我，不如就让主人换一个人来做这事。反正都是伺候老皇帝的，选个更忠心乖顺的，不是更好？”
　　左四看了眼她的脸，笑道，“只能是你。”
　　迟静姝眼神微变，瞬息掩下，又不耐地皱眉，“既如此，就叫那位秀禾姑姑少为难我些。连主人都没打过我，她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践？”
　　听到她提起主人，左四似是不高兴地沉了沉眼。
　　随即却问道，“秀禾总是为难你？”
　　迟静姝却冷笑一声，不再开口。
　　左四见状，眼神终是缓缓冷淡下来。
　　却没再说什么，只是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药来，放在桌上，笑道，“这是你这几天的解药。脸上的疹子和伤，自己配些药来，要什么东西跟秀禾说。至于……”
　　他又停了下，才说道，“是谁设计你的事，我会让人尽快查清楚。若不是你的错，我会叫秀禾给你赔罪。”
　　说完，见迟静姝依旧没什么反应，便没再说什么。
　　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老实些，若是再敢私自接触东宫那边……你知道后果。”
　　迟静姝这才抬头朝他看来，片刻后，转过脸，似是妥协了一般地说道，“知道了。”
　　左四很喜欢她这副服软的模样，眼下一喜，刚要说话。
　　又听迟静姝道，“可我分明什么事都没做，秀禾却对我敌意深重，又是为何？”
　　再次摸了摸自己挨打的脸，皱眉道，“本就莫名起了疹子，她还打了我这一巴掌，还不知要何时才能恢复。这样下去，倒真不知是谁在破坏主人的计划了。”
　　左四眼神一闪，到底没有解释，只是看了眼迟静姝的半边脸，语气放缓了地说道，“这件事，我会给你个说法。你先……安心养好脸。”
　　迟静姝便不再说话了，点了点头。
　　左四见状，眼里都带出几分笑意，拉开门，走了出去。
　　直等他的身影彻底不见。
　　迟静姝才抬起眼，露出一双满是讥诮嘲弄的冷眸。
　　轻哼了一声。
　　拿起桌上的瓶子，没有犹豫地吞了下去。
　　……
　　两日后。
　　入夜。
　　南安所，静悄悄地连灯光都未点，整个居所内，仿佛无人存在。
　　唯有南边迟静姝的那间屋子里。
　　灯光点点，人影晃动。
　　秀禾跪在迟静姝面前，低着头道，“请姑娘责罚，奴婢知晓错了。”
　　声音里，却满是不甘愿。
　　迟静姝佯做不解，看了眼旁边的左四。
　　左四瞧见她这副故意使坏的模样，就有些想笑。
　　开口说道，“你脸上的疹子，是被前几日选秀入宫时，一个名叫张敏的常在算计了。她指使身边的大丫鬟，买通了一个小太监，在你的枕头上洒了药粉。”
　　顿了下，又朝迟静姝看去，“你最是精通这一业，竟没察觉？”
　　迟静姝立时冷冷看他，“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入宫第一天就有人这样算计，你们筹备这样万全，怎么也没发现？”
　　“分明就是你故意的！”
　　秀禾跪在地上很是屈辱，闻言，不甘心地反驳了一句。
　　可不等迟静姝反应，左四已经呵斥了一声，“住口！”


第561章　报复
　　秀禾哪里肯，又道，“左爷，您分明就是偏心她！奴婢没做错，一切都是为了主人的计划！您对她如此特殊，就不怕主人知晓了，怀疑您对她别有用心……”
　　“啪！”
　　这一回，是左四的巴掌，扇在了秀禾的脸上。
　　左四本就是生死场里出来的人，不是什么善恶分明的，眼中的男人女人畜生根本没分别。
　　这一巴掌下去，也一点儿力气都没留。
　　直接将秀禾扇在了地上。
　　秀禾眼前一阵发黑，若不是身上有点功夫，只怕当场就晕了过去！
　　她低着头，恨恨地攥起手指。
　　就听左四说道，“别以为你从前是主人最宠信的，就能在这里耀武扬威，自以为有什么不同。”
　　秀禾重新跪了下去，低下头，没说话。
　　左四继续冷斥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的本分！若是再敢擅自做主，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不必叫主子知晓，我都能直接弄死你！可记住了？！”
　　秀禾一颤，咬了咬牙，想朝一旁一直没出声的迟静姝看一眼，却还是忍住了。
　　满脸不甘地答应，“是。”
　　左四这才摆摆手，“下去吧。”
　　秀禾起身，刚要退下，却听迟静姝出声，“等等。”
　　两人都看她。
　　便见她在晕黄的灯光下笑了笑，说道，“我那一巴掌，就白挨了？”
　　秀禾登时明白过来她什么意思，脸上神情瞬间扭曲，旋即不满地看她，“我已经挨过罚了，你还要如何！”
　　迟静姝却浅浅一笑，“那是你出言不逊受的责罚，我挨过的巴掌，却还没有个说法呢！”
　　旁边的左四问道，“你要如何？”
　　迟静姝含笑，朝秀禾看了一眼，笑道，“我说过了，事情若不是我做的，这一巴掌，我是要讨回来的。秀禾姑姑，你没忘吧？”
　　秀禾一张脸都被气青了！
　　这个迟静姝，居然还得理不饶人！分明已经道过歉了，她还要这般咄咄逼人！
　　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就听左四满是无所谓地说道，“那你扇回来便是，又不是什么大事。”
　　迟静姝嘴角一挑。
　　秀禾往后退了一步。
　　迟静姝来到她面前，笑了笑，抬手，“得罪了，秀禾姑姑。”
　　然后，举起手。
　　秀禾猛地攥起手指。
　　“啪。”
　　不轻不重的一个耳光。
　　秀禾却缓缓地瞪大了眼，看着迟静姝扭过头去，嫌弃地揉了揉手腕，嘀咕，“没意思。”
　　她在羞辱她！
　　在用这样轻贱的耳光，将她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扔在地上狠狠地作践！
　　这是在告诉自己——她要想报复，有的是手段！
　　秀禾的浑身都颤抖起来，若不是左四在场，她恨不能扑过去就撕了迟静姝的嘴！
　　什么叫‘没意思！’
　　左四却笑了起来，“还以为你要怎么打回去，就这样？”
　　迟静姝没理他，只看向气到发抖的秀禾，淡淡地说道，“还请姑姑莫要怪罪，我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以后还要长久相处，就请姑姑多体谅我年轻，不懂事的性子了。”
　　年轻，不懂事？
　　那她就是老人，该懂事的？！
　　这又是在嘲讽她！讥弄她！
　　秀禾几乎气死了，想跟她理论，想跟她大吵。
　　可最后，却在左四看过来的眼神中，强行地按压下去。
　　她再次低头，缓缓道，“是奴婢的错，请姑娘莫怪。”
　　迟静姝挑了下眉。
　　等秀禾离去后，左四才笑着看向迟静姝，“她不是个心思手腕简单的，你何必要如此得罪狠了？”
　　迟静姝轻笑，“得罪不得罪的，她会放过我不成？”
　　左四摇头，“有我在，她不敢对你如何。”
　　迟静姝却撇了下嘴，不置可否。
　　左四看她这个样子，再次失笑。
　　片刻后，说道，“摘星台那边，你是不用去了，我让人给你重新安排了个地方，遇见老皇帝的机会要多些。”
　　迟静姝便朝他看去。
　　左四盯着她的眼睛，默了片刻，才说道，“是小天坛。”
　　迟静姝心下微惊。
　　旁人许是不知这小天坛，可她却清清楚楚地知晓，这小天坛的来历。
　　青云国在正东日升之处，设置有天坛，乃是历任皇帝祭祀皇天、祈五谷丰登之场所。
　　每年初一，夏日祭，秋日祭等重大典礼节日时，才会开启。
　　而这小天坛，却是建在位于皇帝所住的养心殿的正南面。
　　是开元帝二十多年前，命工部建造的。
　　为的是，叫这位一心想要踏上大道的皇帝能够迎接上仙，走上长生之天。
　　上一世，萧云和曾经还带她上过那天坛之上，好一通嘲弄之后，命人砸了这小天坛。
　　迟静姝看了眼左四。
　　左四只当她不知这小天坛，便说道，“摘星台老皇帝不过偶尔过去，这小天坛，却是在他的养心殿旁边，他时常过去望仙降临。”
　　说着，还不掩恶心地笑了一声，又道，“若是去那儿，你定是能碰到老皇帝。”
　　迟静姝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可皇帝才选秀过，你如何就能断定我能入他的眼？”
　　言下之意，他这时候当是不缺女人。
　　左四却忽而怪异地笑了，瞄了眼迟静姝此时依旧红疹密布的脸，“放心，只要他看到你的脸。”
　　迟静姝眼底异色一闪而过。
　　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想了想，又问道，“那小天坛既是皇帝常去之所，旁人应当不能随意出入的吧？”
　　左四似乎有些意外她的上心。
　　不过随后却是微微一笑，那笑，在他狰狞的脸上，诡异又凶恶。
　　“小天坛与摘星台不同，每日都需焚香不断，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宫女进去续上供奉上天的香火。”
　　迟静姝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是要安排我去供奉香火，好借机遇到皇帝？”
　　左四看了她一眼，残破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算是默认了。
　　迟静姝心下暗暗皱眉——这些人的手，竟然已经伸得这么长了。皇帝近身都能安排上人，那就证明他们若想要刺杀皇帝并不难。
　　他们到底要的，是什么呢？
　　训练了自己这么久，去勾引皇帝，又是为何？


第562章　暗下
　　心下思绪千转，面色却是分毫不显。
　　她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左四看着她的脸，本是倾城无暇的脸蛋，此时密布的红点，在灯光下，愈发吓人。
　　不由皱了皱眉，问：“你这脸，为何还不好？”
　　迟静姝眉梢微扬，扫了眼左四，“你以为我能配出灵丹妙药？那位常在给我用的可是抓脸菊里头提出的花粉，我没毁容已经算是万幸了。”
　　左四看她不忿的模样，忽而一笑。
　　上前，一把抓住迟静姝的肩膀，将她往怀里狠狠一拽。
　　迟静姝一惊，下意识抬起左手，却又被捏住手腕。
　　便怒目看他，“你想做什么！松手！”
　　左四低头看着她怒意盈盈的双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