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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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让他逃了！！”
　　纷杂的脚步声，很快，便离了芭蕉林。


第572章　落入
　　芭蕉树下，迟静姝大口地吸着气，强忍着颤抖的手，从袖子里，掏出一粒药丸。
　　又握住手腕，将那药，塞进嘴里。
　　艰难地咽下。
　　终是……长舒了一口气。
　　身上还是冷得厉害，额头也满都是汗，春夜微凉的风吹在身上，便如刺骨的针一般，疼的人浑身都发麻。
　　可她还是扶着树，站了起来。
　　看了看那些人跑去的方向，转身，便朝芭蕉林后头跑去！
　　那里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东宫一处偏无的侧殿！
　　“呼！呼！”
　　四年了，迟静姝从未有过今夜这样的颤栗和兴奋。
　　终于可以再去看他一眼，终于，终于能叫他知晓，她回来了，就在这皇宫里，就在这里！
　　“哐啷！”
　　忽而，有东西砸在了她的脚下。
　　她猛地站住脚。
　　胸腔因为激烈的奔跑，而止不住地起伏。
　　她低头看了一眼，脚尖不过寸许的地方，插着一枚又细又弯的尖刀。
　　那是……左四的武器。
　　她眼瞳一缩。
　　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响起秀禾的声音，“左爷，瞧见了吧？她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迟静姝回头。
　　便看，原本离开的左四站在暗影处，瞧不清神情。
　　迟静姝又往后退了退。
　　秀禾走过来，满脸嘲讽地看她，“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手脚，我们没发现？”
　　迟静姝没说话，也没否认。
　　是的。
　　她在上清宫的这几日，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故意引着皇帝天天到上清宫去，就是为了挑起整个后宫的愤怒。
　　尤其那些新进宫的女孩儿，哪一个不等着承欢受宠，好坐那人上之上的贵人？
　　可是，皇帝却全都被她霸占了来，那些人，能忍得了？
　　尤其是在储秀宫，主动挑衅自己的……李欢儿。
　　她从小顺子那里问过，知晓她被封神女那日，本该是李欢儿承恩的日子。
　　她既然能在刚进宫时，就敢命人在自己的枕头上做手脚，就证明，这个女孩，是个心胸极其狭隘与眼光十分短浅的。
　　更何况，她手里可还握着把柄呢！
　　不错，她后来想起来，那个在她枕头上做手脚的人，分明是李欢儿跟前伺候的人，可那夜，那奴婢却口口声声跟那小太监说，她的小主姓张。
　　若是这事捅出去，李欢儿是会夸她聪明，还是张敏会寻个由头，彻底弄死她？
　　一个连恩宠都没有的小主跟前的宫女，谁会在乎？
　　后来，刚好有了皇后前来闹事的机会，她便将计就计，借着神女赐福的机会，给各宫的宫女都送了香包。
　　众人的都一样，唯独启祥宫那边，却是迟静姝吩咐小顺子，专门给送去的有着特别味道的香包。
　　那春荷果然机灵，也果真是个怕死的，闻出那香包里头有她那日算计迟静姝时身上佩戴的香球味道，立时便将李欢儿给推了出来。
　　迟静姝看到那匣子里的香囊时并未意外，再加上左四当时的反应，心中并未曾起疑。
　　可现下看来，那香囊里的字条，分明就是太巧合。
　　什么位置不好约，却偏偏在东华门？
　　唯一能操控得了春荷与这香囊还有那老太监的人，只有……
　　她看向秀禾，“你设计我？”
　　秀禾本就对这个代替了自己位置的新人充满了嫉恨与防备，再加上上次被她算计羞辱，早已将她视作在喉之鲠。
　　如今见她果然有异心，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看了眼旁边脸色阴沉得有些骇人的左四，又朝迟静姝冷笑道，“你若是不存了别的心思，能被我设计的上？”
　　说着，还上前，一把抓住迟静姝染血的袖角，伸手往里狠狠掏了几下。
　　果然又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闻了闻，又瞪了她一眼，回到左四跟前，将瓶子递给他。
　　说道，“还藏着两粒解药呢，这是早藏好了后手，就为了去……”她朝东宫那边瞄了一眼，“东宫那儿通风报信吧！”
　　一听到‘东宫’两个字，左四抬眼，朝迟静姝看了眼。
　　然后，一伸手，将秀禾手里的瓶子打在地上，药丸滚在草地上，左四一脚踩过去，慢慢地碾碎在泥土里。
　　迟静姝皱了皱眉。
　　四年前，被带去江南，她就被那个所谓的主人打断了身上的一根经脉，每个月需以特殊的药才能压制住那断掉的经脉导致的浑身抽搐、发冷和刺痛。
　　在得知要回宫的时候，她便开始试着减少药量，可是，每一次得来的药量都十分精准，哪怕少一粒，她的疼痛都不会减少分毫。
　　可饶是这样，她还是硬从这些药里，扣了三粒出来，就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却都在这一次……
　　她看着泥地里被碾碎的药，心底一片寒凉。
　　还是太操之过急了，太过思念太过急切的心思，叫她大意而失了谨慎。
　　算计不成，反被捉住。
　　药没了不说，还打草惊蛇，这以后……
　　然而，不等她想以后该如何，左四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狰狞的破脸在暗夜昏暗的光线下，活脱脱一只吃人的怪兽，朝迟静姝凶恶地看了一眼。
　　然后，伸手，按在了迟静姝后背的肩胛骨中间。
　　那里是……
　　迟静姝眼眶一瞪，还没来得及出声。
　　便是一股剧痛，汹涌地从那处钻进了四肢百骸之内！
　　她闷哼一声，一下便倒了下去。
　　没等倒地，又被左四拎着胳膊给拽了起来。
　　不过一瞬，便是全身冷汗，原本就因为被断经脉发作的疼痛上，又加注了百倍针刺。
　　她已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毫无力气地被左四拎在手里，像一只待宰的弱兽。
　　秀禾在对面看得痛快，又对左四说道，“此女有异心，根本不堪大用。我会给主人报信，请主人示下，尽快将此女抹杀。在这之前，还望左爷将她看管起来，莫要再给她机会，能联络上东宫。”
　　左四根本理都没理她，拎着迟静姝，转身，便跃进了黑暗里。
　　秀禾得意地笑了一声。
　　转过身，走到宫道边，便有个人凑过来。
　　赔着笑问：“秀禾姑姑，怎么样了？是不是以后我就……”
　　不等说完。
　　身后上来一人，一把抓住她的下巴和脖子。


第573章　意外
　　“咔嚓。”
　　人便倒了下去。
　　昏暗的宫灯照亮那人的脸，赫然正是李欢儿身边的春荷！
　　秀禾冷漠地看了一眼，说道，“跟那老太监的尸体放一块儿，就说是那老东西强迫不成，反被这宫女给误杀了。宫女害怕，又自行了断了。”
　　黑暗中，有人低低应了一声，抓起春荷的尸体，匆匆离去。
　　秀禾扭头，又看了眼东华门的方向，不屑地收回视线，转身。
　　……
　　上清宫。
　　内殿之中，昏暗无灯。
　　月光从半掩的窗户缝隙里洒进来，隐隐约约照亮软榻上缩成一团的人。
　　左四站在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个死人一般。
　　榻上的迟静姝闭着眼，清亮的泪水，从紧闭的眼睛里不断地流出，氤在了早已被汗水浸透的鬓发里。
　　她浑身抽搐，却还是死死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左四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费了这么多的心机，隐忍了四年，就是为了回来去找他？为了他，叫你死是不是都心甘情愿？！”
　　最后一句已是情绪失控的狂躁。
　　可问完，左四又不由嘲弄起自己来。
　　何必要问，四年前，不就知晓了？当年都舍得拿命去换那人的命，如今……只怕更甚。
　　这种念头，叫左四心底的凶意更加止不住。
　　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迟静姝的后衣领，怒道，“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我现在就废了你的念想，叫你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到他跟前去！”
　　说着，手下一用劲。
　　“嘶啦！”
　　原本就轻薄的宽大衣衫一下被撕裂，露出迟静姝光洁的后背，以及肩胛骨中间，那繁复旖旎的三片莲花花瓣。
　　迟静姝一下挣扎起来。
　　左四举起手里弯刀，就要朝那花瓣上划去！
　　迟静姝察觉，顿时尖叫起来，“啊！左四！你敢！放开我！放开！”
　　纵使被他灌入寒气，浑身疼痛到根本无法动弹，可她居然还是能挣扎着保护后背上那几片可笑的纹绣！
　　看她这样，左四愈发恨极，死死地将她压在榻上，刀尖一时对不准那花瓣，便索性扔了，直接拿手去朝她那后背上抠去。
　　“放开我！”
　　迟静姝的尖叫灌满了整个内殿。
　　有宫人听到动静，忙点了灯来问：“神女殿下，发生何事了？”
　　因着她平时素冷疏漠，宫人轻易不敢靠近。
　　连小顺子都待在外头，急声询问。
　　左四捂住迟静姝的嘴。
　　她一口咬住他的手！
　　一双眼几乎冒火地死死地瞪着他！
　　左四冷笑，转脸，朝外头看了眼，开口便道，“没事，梦魇着了，你们下去吧！”
　　迟静姝眼瞳一紧！
　　左四竟然会她的声音！
　　虽然音色相对她的绵软有些冷硬沙哑，可是那淡渺的语气，平缓的声线，装作才睡醒的她，当真是有七八分的相似！
　　外头的宫人果然不疑，告了声罪，便纷纷退下。
　　倒是小顺子还问了句，“神女殿下若是身子不适，可需要奴婢安排人伺候？”
　　左四又瞄了眼迟静姝，淡淡道，“不用。”
　　小顺子这才应下，在门外吩咐当值的宫人尽心，这才离去。
　　左四冷笑一声，伸手，点了迟静姝的哑穴。
　　迟静姝一惊，接着，后背又剧烈地疼痛起来。
　　她发不出声音，奋力抬起上身，左手手腕一抬，露出里头一枚极品的汉白暖玉手镯！
　　左四眼神一变，立时朝旁一躲。
　　一枚细如牛毛的尖针就刺了出来！
　　“叮！”一下，扎进了软榻的旁的木雕上！
　　左四扭头看了一眼，神情阴沉。
　　才又要去抓迟静姝，不料，身旁突然冷风袭来。
　　他立时往旁边侧脸，却感觉脸上一痛。
　　“嘶啦！”
　　意外的声音，叫两人都愣住。
　　迟静姝反应不过来的看向手里的一张软软的……面皮？
　　随即，惊愕地瞪眼，猛地朝左四看去！
　　可他却一下撇过头去，伸手，一把扯过迟静姝手里的面皮，又迅速地转过身去！
　　电光火石间，迟静姝隐约看到一张……长眉星目的脸。
　　迟静姝呆坐在榻上，看几步开外的左四。
　　左四站在那里，没再回头。
　　她张了张嘴，才想起自己被点了哑穴，便又闭上了嘴。
　　上清宫的主殿内。
　　一时鸦雀无声。
　　良久，窗下的夜虫，‘啾’了一声。
　　左四忽地一动。
　　他侧过脸来，却看榻上的迟静姝，不知何时，竟已昏了过去。
　　抱着胳膊，还在瑟瑟发抖。
　　烂了的衣衫跟被水泡过似的，全都是汗。
　　娇美的脸蛋，不见血色。
　　眉头紧皱，唇畔发紫。
　　显见得痛苦。
　　他顿了顿，走过去。
　　半边的月华一点点映亮他的脸。
　　浓眉，深眼，鼻若悬胆，唇红齿白。
　　除去眉眼处那抹不开的一层厚厚的戾气，整张脸分明也是个好看极了的男儿郎。
　　他默默地看了榻上的迟静姝好一会儿，忽而伸手，往她嘴里塞了几粒药。
　　然后转身，纵身跃过窗户，消失不见。
　　“啾啾。”
　　窗下的虫子又叫了两声。
　　本是闭眼的迟静姝睁开眼，止不住错愕地咳嗽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能出声音了，又连忙憋住。
　　小心地朝窗外看了一眼，片刻后，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坐起来。
　　身上破烂的衣裳掉在了榻上，她也未曾在意。
　　左四的那张破脸，居然是假的？
　　为何要掩盖真实的面目？他到底是谁？
　　“咳咳。”
　　捂着嘴，又咳了好一阵子。
　　当值的宫人听到，再次起身问：“神女殿下，可要伺候？”
　　迟静姝朝后背肩胛骨的方向斜了一眼，哑着声音道，“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要不是意外地撕破了左四的假脸，今夜，她只怕不会死在他手里，也至少是一顿生狠的磋磨。
　　江南四年，她见过左四无数的手段，亲身经历，这却还是第一次。
　　若真让他毁了她后背的莲花花瓣，以后萧厉珏要是瞧见了，怕是真的会杀了她吧？
　　左四这人，还真的会捏住人的软肋往死里折磨。
　　迟静姝站起身，将破烂的白衫丢在一旁，低头看了一会儿。
　　脸色，渐渐地冷漠下来。
　　……


第574章　怀疑
　　翌日。
　　东宫。
　　萧厉珏正坐在书桌后翻阅密信，龙一走了进来，行礼过后，起身说道，“殿下，昨夜，东华门有异动。”
　　萧厉珏头都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龙一又道，“死了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
　　萧厉珏皱了下眉，依旧没抬头。
　　“那太监是尚事局的一个老太监，是个惯好折腾小宫女的色鬼，昨夜强拖了启祥宫的一个宫女儿到东华门外的芭蕉林，意图强迫，却被那宫女失手杀死，后宫女因为害怕，也自裁了。”
　　萧厉珏看完了信，终是开口，“启祥宫的宫女？尚事局的太监这么能耐了？连柔妃的人都敢动？”
　　龙一这回脸上有几分凝重，“不是柔妃娘娘的人，是启祥宫飞雨轩内住着的一个新进宫的常在跟前的贴身宫女。”
　　“哦？”
　　萧厉珏挑了下眉，看向龙一，“又是新进宫的这批人闹出的事？”
　　龙一点头，“而且，巧合的是，这死了的宫女伺候的那位常在，正是先前算计神女，叫她面容不洁，在摘星台见圣时，被责罚而不成功的。”
　　萧厉珏站了起来，食指曲起，在桌上敲了两下后，淡淡地说道，“这么说，是这位神女的报复了。”
　　龙一再次点头，“表面瞧着像是的。”
　　萧厉珏朝他看了一眼。
　　龙一又说道，“查到那个为金玉求情的尚衣局姑姑的进宫履历了。”
　　十年前也是以秀女身份入宫，却被皇上撂了荷包，在宫里做了宫女。因着一手的刺绣活计，便进了尚衣局。
　　一直没出过什么差错和异样，稳稳妥妥地坐到了尚衣局管事嬷嬷的位子。
　　龙一说完，朝萧厉珏看去，“这两日，查到她去了一趟柔妃的宫里，还在尚事局和尚工局以及敬事房有几个常走动的熟人。”
　　萧厉珏点点头，朝外头看了一眼，忽然问：“她去过上清宫么？”
　　龙一说道，“除了送衣裳之外，并未有过过多接触。”
　　“嗯——”
　　萧厉珏轻哼了一声，点头，“往她宫外的家中查一查。”
　　龙一点头。
　　又听萧厉珏吩咐，“再查一查这位神女的履历。”
　　龙一看她，“殿下是怀疑她们是一伙的？”
　　他倒是以为秀禾有心收买那个金玉，捧着一个无能又无用的秀女在前头做棋子，即牵扯不到他们，又能在出事时做个替死鬼。
　　然而萧厉珏却显然不这么想。
　　他淡淡地收回视线，说道，“是不是一伙的，试一试就知道了。”顿了下，说道，“把那香炉给她送去。”
　　龙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是。”
　　刚要退下时，萧厉珏又喊住了他，“南边来的信，你看看。”
　　正是刚刚他在看的那封信。
　　龙一接过，扫过一眼，眉头皱起，“要这么多的银子？殿下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