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2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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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一当时就气得一脚踢翻了殿前的盘龙大缸。
　　龙五一脸阴沉地冷笑，“皇上这是把殿下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龙四不吭声，脸色同样不好看。
　　倒是龙七，看了眼内殿的方向，语气温和地说道，“殿下到底现在还是子臣，就算皇上明日到大典时，再换人，旁人也说不得什么的。”
　　可以大张旗鼓地在宫内走了一遭。
　　不就等于是明晃晃地朝太子殿下脸上扇巴掌么！
　　四年来，不闻不问也就罢了，彼此安生。
　　可现在是想做什么？
　　龙一又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另一座大缸，语气阴狠地说道，“看来那个神女是存了心地想作践殿下了！我这就去上清宫……”
　　一转身，看到萧厉珏站在不远处，脚边是大缸里流出的水，还有几条乱跳的金鱼。
　　连忙行礼，“殿下。”
　　萧厉珏弯腰，将靠得最近的一条金鱼拢了起来，淡淡道，“你差点弄死本宫的金鱼。”
　　龙一一个哆嗦，“属下知罪。”
　　龙七扶起其中一座大缸。
　　萧厉珏将金鱼放回去，看了眼低头愤懑不平的龙一。
　　慢慢说道，“老皇帝看着老了，可你以为，谁都能轻易摆布了么？”
　　他的神情淡漠，幽黑的眼瞳里更是瞧不出丝毫情绪。
　　龙一一愣，皱了皱眉，“殿下的意思是……”
　　萧厉珏却转过身，再次抬眸看向金銮殿上方的天。
　　“四年了，都以为他不是死便是疯魔，可他如今，有要死的模样么？”
　　这话可是大逆不道，可周围却无一人觉得不妥。
　　龙一皱着眉看萧厉珏。
　　周围都是静悄悄的，空气里还略带燥热的风，吹到人身上，却觉得心头隐隐得发寒。
　　“殿下是说……”龙一若有所思。
　　萧厉珏却没回应。
　　这些人，都当那老东西是蠢了傻了，想抢他手里的东西。
　　若真那么容易，他当年为何不亲自动手，还轮得到旁人？
　　一个个自诩聪明的，往他跟前凑。
　　呵。
　　都是自找死。
　　什么明王、康王，穆晓峰，神女。
　　只怕还不知道早就落在那个吃人不眨眼的真正恶魔的手里头呢。
　　头顶的月亮圆如银盘，月辉洒下，清冷幽微。
　　锦绣宫。
　　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丽妃笑着合掌，“哎哟，这可是看了天大的笑话了！那位鬼太子，居然也有被这么作践的时候！哈哈！”
　　云渺没说话，给她倒了茶。
　　桃夭笑眯眯地在一旁奉承，“娘娘下午那会子还担心太子重新主持大典，会影响到咱们王爷，您看，皇上心里根本就明镜儿似的，怎么会放他出来呢？如今这宫里头啊，可就无人再能越过咱们王爷啦！”
　　云渺皱了下眉，扫了眼桃夭，刚想开口呵斥。
　　丽妃却已经高兴地点头，“正是！以后这朝内外，可就少不了咱们知才啦！”
　　随后却又不满地撇了下嘴，“可到底是便宜高嫔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居然叫老十二主持了典礼！那才多大？七岁？八岁？陛下也真能想得出来！”
　　云渺赶紧看了看外头，低声道，“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丽妃又撇撇嘴，到底没再说什么，随即又高兴地说道，“这也是个不足为惧的！只待风头过去了，本宫就去求陛下，将太子之位换一换，以后本宫的荣华，可就指着知才啦！”
　　桃夭立时在旁边附和奉承。
　　两人说说笑笑的热闹。
　　云渺却暗暗皱眉——事情，有这么简单么？


第637章　失控
　　而上清宫。
　　迟静姝听到小顺子的话时，先是愣了下。
　　不确定地还有问了一遍，“你说，皇上封了十二皇子为秦王，负责明天的祭祀大典的主持？”
　　小顺子跪在地上点头，心说，这都是个什么事啊！八岁的皇子主持夏日祭？让文武百官看笑话么！陛下怎么愈发行事荒诞了？
　　可这话打死他也不敢宣之于口的。
　　迟静姝的脸上就难看起来。
　　王福海被罚，小顺子得到的消息都要慢上许多。
　　消息传出来，只怕事情已成了定局。
　　那她的计划？
　　她进宫来为明天的所有设计和准备，难道就要这么泡汤了不成？！
　　她慢慢地攥紧了手指。
　　头痛愈发尖锐。
　　——想正大光明地走回到他跟前，怎么就这么难？这么难？！
　　“神女？”
　　小顺子瞧她的神色不对，小心地问：“您没事吧？”
　　迟静姝松了松手指，睁开眼，道，“去养心殿问一声，陛下若是还没歇着，我有要事求见。”
　　小顺子一愣，可看着迟静姝的神情，不敢多话，连忙退下去传话了。
　　慈宁宫。
　　荣德太后听说了祭祀大典的主持被换人的事后。
　　“哐啷！”
　　砸碎了手中正端着的粉彩茶盏，“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元格头上还绑着止血的布条，面色惨白地摇头，“太后，您说，是不是陛下发现了奴婢私下去见太子的事了？”
　　荣德太后面色阴沉，“就算如此，他也不能这么随意更改圣旨！他可是皇帝，金口玉言！这么做，难道是想叫哀家难堪不成？”
　　元格低下头，此时也是胆颤心惊。只怕皇帝发现什么，要了他的命。
　　荣德太后看他这般，心中更是恼火。
　　攥着矮几的一角，也不知如何是好时。
　　珠帘的后头，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声，“太后娘娘为何事烦忧？”
　　荣德太后神色一变，忙笑道，“无事，你去歇着吧！哀家这里不需你担心。”
　　珠帘响动，走出来一人。
　　身材欣长，面容俊美，却脸颊微陷，满是病容。
　　不是萧墨白，又是哪个？
　　他又咳了两声，上前要给荣德太后行礼。
　　元格赶紧扶住他，搬了个凳子让他坐下。
　　萧墨白用帕子捂了捂嘴，朝荣德太后一笑，“我听说了太子的事，太后可是为了这事忧心么？”
　　荣德太后一听，忙说道，“你莫要多虑，哀家让皇帝去请他出来主持典礼。一是考虑你的身子，二是……”
　　可话没说完，萧墨白又咳嗽起来。
　　荣德太后便赶紧让宫人给他端珍珠茶。
　　萧墨白用过茶之后，脸色稍微好了些。
　　这才对荣德太后笑道，“太后一片慈心，我心中明白。明日的大典，确实由太子主持更好。”
　　荣德太后心下一松，可面上却是露出不满，“可你不知晓，皇帝竟然封了十二做秦王，还让他一个孩子去主持明日的祭祀大典！这不是荒唐么！”
　　萧墨白笑着咳了两声，又对荣德太后说道，“陛下许是有别的忧虑，太后莫要生气，凤体要紧。”
　　荣德太后的脸上才浮出几分笑意。
　　又听萧墨白说道，“秦王到底年纪小，明日只怕担不起大任。若是临时出了岔子，那陛下就只能从明王、康王中选一个主持典礼了。”
　　荣德太后一听心下便是一惊——她居然没想到这个！
　　连忙看向萧墨白，“那怎么办？”
　　萧墨白笑了笑，“我有一计，只是需要太后明日委屈片刻……”
　　“你说！”
　　……
　　养心殿。
　　迟静姝含笑端方地跪在开元帝面前，将手中一瓶香气四溢的香露捧到头顶。
　　“陛下，今日戌时忽而天降神迹，小女虔心供奉，得一句神意，特来告知陛下。”
　　开元帝立时双眼发亮地朝她看，“是何神意？”
　　迟静姝微微一笑，将香露又往前送了送，“请陛下先饮甘露，以圣子之心聆听。”
　　开元帝扫了眼那精致的白瓷瓶，笑着点头。
　　张旺便上前，将香露端去，先尝了一小口后，然后恭敬地碰给开元帝。
　　迟静姝看了眼张旺，眼神微闪。
　　开元帝接过香露，一饮而尽，笑着看向迟静姝，“神女，神迹降下了什么神意？”
　　迟静姝收敛心神，含笑说道，“神意显示，有灵体位于东华门往东之空。”
　　开元帝的笑顿在脸上。
　　张旺小心地看了眼迟静姝。
　　迟静姝的面上却无起无伏，只垂着脸，语气温和地说道，“小女以为，怕是前段时日的紫气东来之神迹，陛下未曾亲迎接纳，如今这紫气在东边觅了灵体，却不得真龙庇佑，故而引来神迹担忧，特此降下警示。”
　　养心殿内一时静悄悄的，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迟静姝跪在地上，只觉头痛的愈发厉害，好像有根线拴住了她的脑壳，那疼痛感跟随时要撕开她的头皮似的。
　　她单手拇指按着食指上的那枚戒指，强自安静地跪在那里。
　　就听开元帝说道，“东华门往东，便是东宫？”
　　迟静姝眼皮子一跳，垂眸，没有应声。
　　张旺赔着笑躬身，“是，陛下。”
　　开元帝又看向迟静姝，“神女以为这灵体会是何人？”
　　迟静姝微微一笑，颔首温声，“神迹只言灵体位于东华门往东，却未曾说明灵体是何人。”
　　顿了下，又道，“不过小女想来，能得神意附身，必是天灵之人。”
　　张旺听着，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这神女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天灵之人？
　　东宫里头，最‘天灵’的，除了那位鬼太子，还能有谁？
　　这么想着，他又悄悄地看了眼开元帝，却瞧不出一点儿不高兴的模样。
　　心里又嘀咕开了。
　　旁人都恨不得跟这鬼太子避开八丈远，可这神女却偏偏自己凑上来。
　　虽然没有明说那灵体就是太子，可这也差不多就是直接指着说了。
　　为何啊？
　　正犯着疑惑呢，就见开元帝起身，走到了神女的跟前。
　　然后居然亲自伸手，将迟静姝扶了起来。
　　迟静姝微笑，起身的时候，一只手被开元帝捏在手里。
　　那老态肥腻的手掌凉冰冰的，还带着一丝汗意，像极了湿漉滑溜的蛇，攀在她的手指上。


第638章　冒险
　　一股浓烈又腥气的怪异香味，扑面而来。
　　她忍不住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试图往回抽了下手，却没抽回。
　　就听开元帝笑道，“神女与东宫有交情？”
　　她心下一顿，随即看向开元帝，“不知陛下说的东宫是……”
　　开元帝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恍然间，又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女子。
　　他心爱的莲儿。
　　怔了怔，忽然笑道，“神女可愿与朕一同修仙问道么？”
　　后头的张旺眼睛一瞪。
　　迟静姝的瞳孔微缩，随即退后半步，躬身恭谨地说道，“陛下乃是仙道之人，神迹命小女辅助陛下通灵大道，小女断不敢有任何亵渎神迹与陛下之意。”
　　张旺又瞪大了眼——这神女居然不愿伺候陛下？
　　可开元帝却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迟静姝的手背，说道，“是了，朕差点忘了，神女本就是天上之人，何需要修炼？是朕一时着道了。”
　　迟静姝微微一笑，被开元帝握着的那只手，愈发黏腻难受。
　　想到今日的来意，便又笑道，“神意所示，还请陛下慎重对待，明日便是夏日祭，若是灵体得不到真龙庇佑，只怕会坏了祭祀大典。若是神迹发怒，不降祥瑞反落凶兆，那可就万万不好了。”
　　开元帝听后，脸上又出现了几分郑重，看向迟静姝，“那神女以为，这灵体该如何庇佑？”
　　迟静姝心下暗沉，知道今日此举确实太过冒险了。
　　可若是明日不能将萧厉珏从那该死的活死人囚牢里拽出来，以后还有多少这样合适的机会？
　　事到如今，也确实是骑虎难下了。
　　捏了捏戒指，笑道，“最好的庇佑，自然是以陛下真龙之身，时加照顾。”
　　像是看不到开元帝略显阴沉的脸，又道，“不过明日的夏日祭倒是个很妙的机会。”
　　“哦？”开元帝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还没松。
　　迟静姝硬着头皮说道，“与真龙之身，一起参加祭祀大典，得神迹垂怜。”
　　这话说得晦涩了些，迟静姝又解释道，“灵体本是神迹所示，若能参加只有真龙血脉才能参加的祭祀大典，那便也等于是被真龙庇佑了。神迹若能显灵，就定然能发现灵体之人得到了庇佑。一举数得，还请陛下抉择。”
　　开元帝看着迟静姝，漂亮得不像红尘中人的少女。
　　明明跟莲儿那样像，却为何要做出这样让他不高兴的事呢？
　　为何她们都不能对他一心一意呢？
　　他笑了笑，忽而捏了捏迟静姝的手，十分亲昵地笑道，“对了，明天祭祀大典的时候，神女就以圣女的身份，陪同秦王，一同主持大典吧！”
　　“陛下？！”
　　迟静姝大惊，看向开元帝，刚要开口。
　　开元帝松开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说道，“朕先前就说了要封神女为青云国圣女，明日实时机正好，也叫神迹看看，朕对上苍的一片虔诚之心。”
　　迟静姝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看着开元帝，半息后，重新跪了下去，“是，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开元帝哈哈大笑，摆了摆手，张旺便送迟静姝出了养心殿。
　　入夏微暖的风吹在身上并不冷，迟静姝站在养心殿高高的台阶上，却猛地打了个寒颤。
　　目光复杂地回头看了眼。
　　转过身，问身旁的张旺，“不知大总管可晓得秀贵人如今身在何处？”
　　张旺一顿，随即笑着摇头，“神女恕罪，秀贵人乃是路公公接走的，此时当是在阳华殿？”
　　瞧着像是说了秀禾的下落，实际却是一句也没透露。
　　迟静姝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领着小顺子和一众宫人，慢慢地往回走。
　　走了几步，便是一个踉跄。
　　吓得小顺子连忙上前将她扶稳，“神女，您没事吧？”
　　迟静姝摇了摇头，只觉浑身都难受起来。
　　头痛得眼前都出现了金星。
　　暗暗懊恼今日怕是真走了一步坏棋。
　　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开元帝怀疑的准备。原本是想，哪怕萧厉珏能出现在祭祀大典上，就算不主持，那也是被承认的储君，至少能让他有个机会脱离如今的困局。
　　可如今却只怕，自己的这一步蠢招，却把萧厉珏都连累了。
　　他本就已经十分艰难了，若因为自己的这一蠢招，被开元帝迁怒，更加难过可怎么办？
　　她狠狠地抓住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愈发焦躁起来。
　　明日，她跟秦王共同主持大典？
　　开元帝是怎么想的？
　　“回宫。”
　　她越想得多，便觉得脑子越疼。
　　摇摇晃晃地扶着小顺子的手往回走时，根本没有察觉到背后素月嘲弄的目光。
　　……
　　翌日。
　　青云国一年一度的夏日祭。
　　皇城内外大肆操办，更有十二岁的皇子被临时封为亲王，代替皇帝主持祭祀大典，叫朝野议论。
　　可无论朝臣如何反对，开元帝都丝毫不曾有更改圣意的意思。高高兴兴地在养心殿歇着，等着晚间小天坛的祈福会。
　　朝政不管，只问怪力乱神。
　　这举止，哪里是一朝天子所能为？
　　东宫里。
　　萧厉珏懒洋洋地靠在临窗凉榻上，听着龙五难掩怒气的话。
　　“内阁几位老臣跪在养心殿外头，陛下都不肯更改圣意，甚至还传出来一道圣旨，当众宣布封那个神女做圣女，与秦王共同主持大典！气得首辅大人当场一口血倒了下去。”
　　萧厉珏冷笑一声，“圣女？”
　　龙五皱眉直点头，“就是！让个八岁的孩子主持典礼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找个什么圣女，陛下简直……”
　　龙一在旁边说道，“这个神女的手段可真是不得了，连祭祀典礼都能伸手。”
　　看了眼萧厉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