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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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上前，跪在鹅卵小道旁，面色发白地低头，“主人。”
　　面具的男人站住脚，却没理会她们，转而伸手折了一枝花，在指尖赏玩了片刻。
　　“先生慢走！”后头，喜枝急急的唤声追来。
　　面具下响起一声低笑。
　　他转过身，看了眼路边跪着的两人，“所以，迟静姝如今在哪儿？”
　　素月身子一颤。
　　白雪低声道，“应当……是在东宫。”
　　男人手上的花枝一顿，随即似是含了笑意地说道，“到底是叫她成了事，还真是个能折腾的。”
　　白雪没出声。
　　素月迟疑了下，又道，“秀贵人如今不知下落，是否……”
　　话没说完，忽而闷哼一声，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男人的一只脚踩在她的身上，语气依旧轻缓地笑问：“秀贵人？”
　　素月猛地反应过来，不顾疼痛地惊颤开口，“奴婢知错！”
　　白雪跪在一旁，双手不由自主地轻颤。
　　那头，喜枝已经跑了过来，一眼看到素月和白雪两人身上的宫服，愣了下。
　　男人收回脚，朝她一笑，“叫喜枝姑娘见笑了。”顿了下，“下去吧！”
　　白雪当即起身，扶起素月，恭恭敬敬地退下。
　　喜枝又看了两人一眼，朝男人福身，“先生，娘娘请您再喝杯茶。”
　　男人客气有礼地笑，“多谢娘娘。”
　　随手扔了手中的盛开的花，迈步的时候，似是不经意地，一脚碾过。
　　花液溅出，脏污成泥。
　　……
　　东宫。
　　叶尚春一脸懵地看着被萧厉珏抱着的迟静姝，“你说什么？她方才醒了？”
　　萧厉珏皱眉。
　　又听叶尚春想不通地自言自语，“这不可能啊！她分明已经陷入了假死之状了，怎么还会醒的？莫不是吸食大悲大欢还不到五天？可那也不对啊！为何又会呈现假死的征兆呢？”
　　说着，又伸手要去摸迟静姝的脉，可是她被萧厉珏抱着，没法仔细诊断，便急躁地挥了挥手，“你赶紧将人放下，又不会跑了，抱那么紧做什么！”
　　“……”
　　后头跟来的龙一心道，这怕不是个活腻了的。
　　萧厉珏目光一扫，瞥见跟在龙一后头的龙四，淡淡道，“何事？”一边顺势将迟静姝放在旁边的软榻上。
　　叶尚春走过去把脉。
　　龙四道，“暗室的那位求见。”
　　萧厉珏似乎并不意外，却并无回应。反而转过头问叶尚春，“到底怎么回事？”
　　叶尚春听他这质疑自己医术的口气就来气。
　　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又仔仔细细地按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迟静姝的手，往鼻子前闻了闻。
　　这个举动已经有点出格了。
　　龙卫几个下意识朝萧厉珏看，果然就看到这位太子殿下，双目森冷跟出鞘的刀刃似的，就差化成实质，直接将这狗胆包天的老头子给捅了个对穿。
　　几人对视一眼，齐刷刷后退。
　　偏偏叶尚春无知无觉，闻了好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哎哟我的天！”吼了一声。
　　然后转过脸，激动地对萧厉珏说道，“这丫头不得了啊！怕是为了对抗那寒毒，自己偷摸配过缓解毒症的药，那其中有一味龙星草，正好有缓解大悲大欢的效果。龙星草气味幽淡，可是沾染上后，却能留味许久，我方才在这丫头的手指甲缝里头闻了闻，果然就有龙星草的味道！”
　　说着，又自顾自点头，瞅向睡着的迟静姝，“能配出这样的药来，这丫头的能耐怕是不低于我了，难怪当年不过十二岁就能替你疗伤解毒了……”
　　话没说完，就听萧厉珏说道，“所以，你之前为何没发现她给自己用过药？”
　　叶尚春正激动着呢，一听这话，愣了愣，然后道，“那药效已经过了许久，要不是这丫头醒了，我还真没察觉……”
　　不料，又听萧厉珏说了两个字，“庸医。”
　　龙一几个齐齐虎躯一震。
　　叶尚春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他看着神色淡漠的萧厉珏，忽而撸了袖子就要朝他扑，“你说谁是庸医！我跟你拼了！你这个混小子，这么多年是谁……”
　　被蓄势待发的龙一几个齐齐拽住！
　　萧厉珏半点也不理叶尚春的恼怒，神色更是浅薄地说道，“所以，到底如何解？”
　　叶尚春气急败坏，“解不了！我是庸医！”
　　萧厉珏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地对倒挂在横梁上看热闹的龙十二说道，“准备给他的鲛珠拿去给尚春坊的……”
　　“解药！”
　　叶尚春大喊，“找到解药才能解！”
　　为了鲛珠，他能屈能伸！
　　可……萧厉珏语气更冷了，“庸医。”
　　“！！”
　　叶尚春觉得自己能吐他一脸的血。
　　他哽了好久，想着那颗求都求不来的鲛珠，到底还是说道，“我可以先试着配几种缓解的药，但不保证能完全解开。主要是她体内的寒毒确实已经沉珂许久，一时半会地没法轻易排除，除非……”
　　说着，他眼珠子突然转了转，朝萧厉珏看去，脸上浮现一抹怪异又不怀好意的笑来。
　　“除非……嘿嘿。”
　　他许久都没露过这么猥琐的笑来，这刚一摆在脸上，还不等开口说后面的话呢。
　　眼前就是一黑。
　　他吓得往后一个仰倒，不是龙一扶住，就差点摔了下去。
　　几下扒拉，才从脸上扒下来一块蓝色的锦缎帕子，长呼出一口气，跺脚瞪萧厉珏，“你到底想不想救你家丫头了？”
　　你家丫头……


第652章　故意
　　萧厉珏眼睑微垂，朝床上面色发白的迟静姝看了一眼，“先想法子解了她的大悲大欢。”
　　叶尚春撇嘴，心说，你自己不让我说的！哼！
　　憋着嘴嘀咕，“我只能说尽力……”
　　“鲛珠。”
　　“行行行！祖宗！你是我祖宗！你俩都是我祖宗！行了吧！我去想想法子！”
　　叶尚春胡子都要吹起来了，气呼呼地扭头就走，走到外间，忽而想起手上还有一块帕子，左右看了看，瞧见一个路过的小内侍，就塞进了他手里。
　　“拿着，你家太子殿下的东西。”
　　不料，那小内侍一脸纳闷地问：“这是殿内擦拭灰尘的帕子，怎地在叶大夫手里？”
　　“……”
　　叶尚春想把这帕子扔回萧厉珏脸上，行不行？
　　殿内。
　　萧厉珏转过身，边朝外走边吩咐龙一，“让青杏回来。”
　　龙一当即反应过来，“是伺候小姐么？从前小姐跟前的那个丫鬟，要不要一并召回来？”
　　萧厉珏默了下，似乎才想起好像还有这么一号人，没说话，点了点头。
　　出了殿门，便朝暗室走去。
　　其他人便散去。
　　龙五和龙四跟在后头。
　　龙五道，“殿下，昨夜锦绣宫走水后，丽妃被软禁在多福殿。太后联合明王，控制了康王，并胁迫丽妃，强闯进了上清宫。”
　　顿了下，看了眼萧厉珏的神色，“如今，他们已经发现圣女不在上清宫了。”
　　龙四皱了下眉。
　　萧厉珏却并不意外，诡冷的脸上连一丝波澜都不见。
　　朝前走着，淡淡道，“太后的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简单直接。”
　　语气虽然平淡，却透着浓浓的嘲讽。
　　龙四龙五对视一眼。
　　“殿下传话给太后，莫非就是故意引起太后对上清宫的注意？”
　　却没听到萧厉珏的回应。
　　几人来到了暗室门口。
　　守着的暗卫将门打开，萧厉珏走了进去。
　　一眼便看到，燃尽的灯旁，血气浓重的影子，半坐半靠在十字柱下。
　　那本册子，还整整齐齐地放在那方凳子上，不见沾染一点血迹。
　　像是根本没碰过。
　　他眉梢微扬，抬手，示意龙四和龙五留在门外，独自走到了那血人身旁。
　　自高而下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口，沉缓冷淡地问了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你在意迟九？”
　　迟九这个称呼并不耳熟，可左四却知道他在说谁。
　　满是刀痕的脸上，忽而浮起一个古怪的笑来。
　　可这笑又太突兀了，好像死寂的池水上，骤然落下一只水蝇，点开了那绿萍压抑的湖面上的一点涟漪，沉重又难堪，却又藏着早不该有的一丝生机。
　　他看向萧厉珏，张口，刚要说话，忽而又咳了一声。
　　吐出一口血痰来，才喘着气，哑着嗓子笑：“你想知道什么？”
　　萧厉珏垂眸看他。
　　又听他说道，“我都可以告诉你。”
　　“条件？”
　　萧厉珏的眼神却倏地冷了下来。
　　“迟静姝。”
　　左四动了动腿，脚上的镣铐发出哗啦的响声，“我要迟静姝。”
　　“咔。”
　　轻微的响动，来自萧厉珏的脚底。
　　龙四和龙五齐齐感受到了暗室内陡然涌起的萧瑟杀意！
　　“噗！”
　　本是靠着柱子的左四，受不住这兜头而来的强势压迫，顿时血气翻涌，张口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他却不恼，连咳了几声，又笑起来，歪着头朝萧厉珏看，“怎么？舍不得？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当年都能为了保命随手扔了，如今又做这些样子做甚……”
　　他被萧厉珏拎了起来。
　　本被压住的血腥气，骤然将两人都包裹其中。
　　他恶意不掩地朝萧厉珏看去，沾着血的嘴角笑得狰狞又凶残。
　　与他对面的萧厉珏却面无表情。
　　分明是个活人，可一双眼里，却不见一丝情绪与波动。
　　那眼神，分明就像……就像一只恶鬼睁开了眼，眼睛里，除了死气，便是毫无怜悯的冷漠。
　　让这个五官邪美到极致的男人，显得异常的残忍。
　　他就这样漠然地看着左四，声音依旧无起无伏。
　　“你不惧死，不畏生，无妨。本宫可以去替你问问左方氏，是否愿意看到你如今的模样。”
　　左方氏，是左丞相的妻子，本该在十年前，死在断头台的人之一。
　　左四猛地抬眼，朝萧厉珏看去。
　　萧厉珏冰冷的深眸里，浮起些微星点的讥弄。
　　再次缓缓道，“左方氏若知亲子这般有骨气，定然是很欣慰的。毕竟当年，为了求生，那个小子，将全家三十六口，亲生双亲，三个嫡姐，全部亲手送上了断头台啊！”
　　“胡说！”
　　左四猛地挣扎起来，“你胡说！我没有！我是被……”
　　他忽而停住，猛地看向萧厉珏，“你诈我！我亲眼看到他们被……你骗我！哈哈，萧厉珏，你竟然也会用这种手段？当我是傻子么！”
　　“嗤。”
　　萧厉珏不屑地笑了一声，脸上却依旧一副看死人的冷漠，“你可不就是傻子！帮仇人杀亲人。这世上倒是找不到一个比你更能耐的了。”
　　左四张口又要反驳。
　　却胸口一缩，猛地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随后被萧厉珏嫌弃地扔在地上。
　　萧厉珏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你只有一条路，要么老实交待。要么就死在这里。若你尚有一丝血性，左丞相泉下只怕也能得些许安慰。”
　　左四又一颤。
　　像是想说什么，却见萧厉珏拿起了那本手册，下意识抬手想拦。
　　听到萧厉珏说：“我给你一个时辰。天黑前不说，你的命，就留在这里吧！”
　　说完，就转过身去。
　　刚走了两步，忽听身后左四说道，“迟静姝现在要死了吧？”
　　萧厉珏的脚步停在了门口。
　　左四笑了下，可现在这个满头满脸的血模样，这么一笑，半是扭曲半是怪异。
　　他看到萧厉珏转过身来。
　　吐出一口血痰，“太子殿下，在您眼里，我的命重要，还是迟静姝的命重要？”
　　看向他的萧厉珏面无表情。
　　左四笑得愈发痛快了，往后靠在十字柱边，舒展了双腿，语调懒散地说道，“既然太子殿下不愿交出迟静姝的人，那便用她的命换吧！我死了，黄泉路上还有个人作伴，呵呵……”
　　他笑着，再次挑衅地看向萧厉珏，“感觉还不错。”
　　“……”


第653章　无耻
　　门口，龙四和龙五虽然看不见萧厉珏此时的神情，却都敏锐地感觉到了来自他周身那几乎汹涌起来的寒意滚滚。
　　一时间，暗室之内，落针可闻。
　　雅雀的气息里，那种叫人胆寒的紧张压迫感，愈发令周边的人窒息惶恐。
　　十字柱下，左四也慢慢地白了脸，却还是强撑着咧着嘴。
　　随后，听到萧厉珏说道，“就凭你？”
　　左四强撑着的嘴角一僵。
　　就看萧厉珏的眼里浮起这多次见面来，少有的一丝笑意——赤裸裸的不屑和瞧不上。
　　“她生死都是本宫的鬼，本宫只要不松口，谁能带走她？”
　　这么说着的萧厉珏，有种强大又厚重的自信与笃定。
　　明明四年前还是那个倒在地方连身边人都护不住的无能之辈，不过四年而已，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左四看着萧厉珏，片刻后，无所谓地耸肩，“既然如此，那看来太子殿下也不需要我手里的大悲大欢的解药了……”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
　　站在门边的萧厉珏淡淡地说道，“本宫可许你见左方氏一面。”
　　“！！”
　　左四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保持看向暗室一角的姿势没动，搭在膝盖上的手，却倏然攥了一下。
　　随后掩饰地笑了起来，“看来迟静姝的命还算重要，只可惜，我却不打算把解药给太子殿下，您这让步，可算是白妥协了。”
　　这话简直就是在狠狠地羞辱萧厉珏！
　　堂堂太子殿下，为一个女子妥协低头，却反而遭人拒绝甚至戏弄！
　　龙四和龙五齐齐露出怒容。
　　却听萧厉珏淡笑一声，“哦？原来左公子心里头，亲生母亲的命不如自己的一时痛快重要？很好……”
　　左四只觉得萧厉珏这笑很古怪
　　便见他笑不达眼底地轻拍了下手。
　　原本寂静无声的暗室的一面墙，忽而裂开一道缝，接着，一扇与墙面根本分不出二样的门被推开。
　　传出门后的轻微哭声。
　　妇人哽咽的唤声传来，“星儿……”
　　左四猛地瞪大眼！
　　记忆中，那恍惚到快记不清的女子慈爱的面容，骤然浮现眼前！
　　他不可置信地转向萧厉珏，“卑鄙！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无耻！”
　　萧厉珏勾着唇，说不清是讥弄还是冷漠。
　　淡淡地扫了眼门的方向，“无耻？比起你用一个弱女子的命来垫自己的命来说，谁更无耻一些？”
　　“弱女子？！”
　　左四一把抓住脚上的镣铐，试图拽开，一边朝萧厉珏瞪去，“她迟静姝是弱女子？你可知道，这四年，她手里到底多少血多少命？弱女子？她早就是个吃人的鬼了！回到皇宫里头，就是替她主子来吃了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废物的！别以为她心里头还有你！她在面前做的一切都是装的！”
　　他愤怒地拽着脚上的镣铐，怒吼着像是要借此掩盖掉门后的哭声。
　　可，那哭声却若蛛丝般，缠绵不休地钻进他的耳里。
　　他忽而烦躁地一扭头，朝着那门后怒吼，“你儿子早死了！死的骨头都不剩！别哭了！”
　　那哭声像是被惊到了，竟骤然停了下来。
　　随后，又一声低低哀求般的浅唤传来，“星儿，娘……”
　　左四痛苦地闭上眼，转脸，朝萧厉珏吼，“我给你解药！带她走！带她走！！”
　　萧厉珏不知在想什么，闻言，竟是没动。
　　直到左四又暴躁地吼了起来，才缓缓回神，深瞳沉沉，转过身对龙四道，“记下解药。问清楚他背后的事。”
　　龙四看着萧厉珏的神色，心下微提。
　　可又不敢多问，点头应是。
　　龙五跟着萧厉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