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3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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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死局。
萧厉珏解不开，便只能闭着眼，任由那见不得天光的魔鬼行径一直持续下去。
迟静姝单一想想，萧厉珏因为这份压抑，要将那掩在冰冷底下的一颗软软的心切割成多少块，心就痛得要命。
她攥着食指的手掌隐隐发抖。
片刻后，忽而闻到，“陛下为何屡次三番地要害殿下？”
第671章 发怒
龙一顿住，不知这事该不该让迟静姝知晓。
不过他素来也是个有分寸和主意的，只不过略想了一下，便道，“那是因为宫中有传言，说殿下乃是……”
“龙一。”
冷到近乎冰霜加身的声音骤然响起。
龙一话到嘴边打了个弯儿，“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扭头，跑没影了。
迟静姝又攥了攥食指上的戒指，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方才跑的没影的太子殿下，这会子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几步开外，一身堇色长袍，流光霞缎，如宝剑含光。
只不过，这光，是冷的，是煞气逼人的，是叫人望一眼就心生退意的。
迟静姝松开手上的戒指，垂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乖乖地张了口。
“我错了。”停了一下，又道，“您别生气。”
萧厉珏的深瞳微颤，只不过很快又掩在了一片沉冷之中。
他看向迟静姝，淡声道，“你何错之有？不过是本宫没能耐罢了。”
迟静姝知晓这人生起气来就没完没了，不仅刻薄别人，连自己也不放过。
心里愈发难受。
抿着嘴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殿下肯定是有自己的难处，您看，您要是像龙一那样跟我说了，我不就都明白了么……”
萧厉珏猛地想起左光星问的那句话——迟静姝知道你真正的面目么？
原本柔和下来的眼，又倏然冷森下来。
他转过脸，冷笑，“你是本宫什么人？要本宫给你说明白？”
这话真是尖锐刺人的厉害。
萧厉珏说完，垂在身侧的手指就抽动了下。
而对面，迟静姝也沉默了下来。
到了嘴边的话，再说不出来。
她抬头，看了眼萧厉珏——这个前世里，只存在于传闻中的人，如今却成了她心尖上再放不下的爱恋。
她不想看他如此煎熬。
轻吸了一口气，再次捏上食指的戒指，道，“我要回上清宫，殿下。”
只有回去，才有可能将这该死的炼狱一样的鬼地方，撕开一个口子！
让如同萧厉珏这样的光，能照进来，撕碎那些该千刀万剐的恶魔！
这是如今唯一的路！
她很想将这些话告诉萧厉珏，可是，她却只是又重复了一句，“殿下，我要回去。”
“砰！”
萧厉珏旁边的一棵老树，骤然断裂！
他看着迟静姝，漆黑的深眸里，风雨汹涌！让他本就森森可怖的面容，愈发显得森戾可怖！
周围的影卫全都屏气凝神，不敢动弹。
站在他对面几步外的迟静姝，却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她。
“咔嚓。”
又一块半人高的巨石碎开一道裂缝，陷入狂怒中的萧厉珏终于有了反应。
他望着迟静姝，冷到极点地轻笑了一声，“休想。”
拂袖而去！
……
慈宁宫。
“哐！”
荣德太后砸了手上的茶盏，雍容的脸上一片狞色，冷笑连连。
“居然叫哀家给一个贱婢低头？皇帝倒是越发出息了！”
丽妃坐在她的下首，看了眼地上的碎片，“陛下也确实是……为难妾也就罢了，怎么还为难太后呢？这圣女，当真便有这么好？”
“还不就是那张脸！”
荣德太后斥道，“莲妃那个狐媚子，死了还要勾着皇帝不安生！瞧瞧他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
丽妃跟着叹了口气，刚要开口。
元格走过来，躬身道，“娘娘，柔妃求见。”
“嗯？她怎么来了？”
荣德太后惊讶，一旁的丽妃却是皱了下眉。
“让她进来吧！”
有宫人上前清理了碎片，重新端茶。
片刻后，身穿玉色绣折枝堆花交领襦裙的柔妃款步走进殿内，恭恭敬敬地给荣德太后行了礼。
荣德太后自来对这个安分守己的后妃还算顺眼。
便笑着让她坐下，“今儿个怎么想起来到哀家这儿来了？”
柔妃莞尔一笑，“这几日听明王说，盛了娘娘几番的厚待，妃妾心中惶恐，怕明王力有不逮叫娘娘失望，故而先行前来给娘娘赔个不是，还请娘娘看在孩子一心为朝廷的份上，莫要怪罪。”
荣德太后素来知晓这柔妃是个谨慎小心的，却没想到，说起话来居然还有这般落落大方的一面。
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些。
点了点头，“柔妃言重了，这孩子办事稳妥，又是个仔细的，让他办事，哀家十分放心。”
柔妃似是松了口气。
可旁边的丽妃的脸色却明显不那么好看了。
她的孩儿，康王萧知才，如今的权力可都要被萧云和架空了！
她现下又没了六宫协理之权，只能来看太后这张老脸的脸色。
再这么下去，柔妃岂不是要爬到她的头上去了？！
眼珠子一转，笑着看向柔妃，“对了，柔妃妹妹来的正好，方才太后正为难呢，你来了，刚好能给太后分忧分忧。”
柔妃一双美目便看向丽妃，接着就听她将皇上的那番旨意给说了一遍。
“所以，皇上竟是让太后与丽妃姐姐同去阳华殿给圣女赔罪，然后将她请回上清宫么？”柔妃吃惊地问。
这些人都只以为迟静姝还是在阳华殿。
荣德太后气得冷哼一声，“也不怕那贱婢折了寿！”
丽妃也苦了一张脸，“我倒是没什么为难的，就是这叫太后去给那样一个出身的人低头，未免也太……”
她欲言又止，扫了眼脸上愈发愤恨的荣德太后，又看向柔妃，“可太后与皇上的关系才恢复些许，若是因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再有了嫌隙，岂不是因小失大？”
说着又笑了笑，“我们正一筹莫展呢，正好妹妹是个聪明的，不如替太后出个两全的主意吧？”
除非是皇帝和太后一人先低了头，不然这事，怎么都两全不了！
柔妃在后宫待了这许多年，怎么会不明白丽妃这是在故意挖坑害她？
却只笑着看向荣德太后，“妃妾是个笨的，出主意这种事，自来便不会……”
果然，话没说完，方才还对她和颜悦色的荣德太后又拉下了脸。
她也不急，依旧浅笑盈盈地说道，“不过，关于那圣女，妃妾上回在太液池边见了一眼，心下总是觉得不对。”
丽妃一愣。
第672章 生路
荣德太后立时朝她看，“如何不对？”
柔妃似是迟疑了下，还看了眼丽妃，才轻声道，“那张脸，跟……莲妃太像了。”
荣德太后猛地僵住！
这个反应不对。
听到这样的消息，一般不是震惊就是意外。可荣德太后这副样子，倒像是被吓到了似的？
柔妃心下思量，面上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地依旧含笑说道，“不止像，连眉眼神态都像得不行。那晚妃妾乍一瞧见，还以为就是莲妃呢！对了。”
她看向丽妃，“丽妃姐姐是与那圣女见过好几回的，没发现她与当年莲妃十分相似么？”
丽妃顿时反应过来，迅速瞥了眼荣德太后，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柔妃，“像么？也没有那么像吧？世上相似之人也不少，说不定只是个意外呢！听妹妹说这意思，倒像是这圣女跟莲妃是母女了，不然怎么会这般相似呢？”
“哐啷。”
两人齐齐望去。
就见荣德太后忽而打翻了手边刚刚端上来的茶盏。
贴身的宫人立时上前要伺候，却被她挥手退开。
“娘娘，您没事吧？”柔妃关切地问道。
荣德太后不知在想什么，神思有点儿恍惚。
“那圣女与莲妃，果真十分相似么？”她看向柔妃。
丽妃警惕地看向柔妃。
柔妃微笑，“妃妾也只不过看了一眼，丽妃姐姐若说不像，只怕是妃妾看错了。”
丽妃顿时生怒——这说到头来，不管像不像，自己还不都成了这顶头的枪包了？
要搁在以往，她早张口就骂人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丽妃攥着帕子，绞了两下，终是笑了一下，一声未出。
倒是荣德太后，在听到柔妃的话后，神色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愈发难看了。
她再次看向丽妃，“你去安排个日子，通知阳华殿，就说哀家会亲自去迎接圣女回宫。”
“娘娘？！”
丽妃不知荣德太后怎会突然改了主意！
她这一去，自己不就也要跟着去了么？
猛地看向笑意未减的柔妃——好个厉害的！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设计给绕过去了，反给她使了个绊子！
这柔妃，从前倒是小瞧了她了！
“是，妾这就安排。”
丽妃咬着牙答应下来，便看柔妃起身告辞。
她紧跟着起身，跟着柔妃一起离了慈宁宫后，便将人拦住。
“柔妃！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对着太后她能够伏低做小，并不代表这后宫什么人都能骑到她头上去了。
柔妃却依旧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笑着抚了抚耳边的鬓发，“丽妃姐姐言重了，我哪里敢打什么主意。”
顿了下，似是轻叹一般地说道，“不过是为自己和孩儿求一条生路罢了。”
丽妃冷笑，“生路？我看你如今是觉得我不行了，也来落井下石是吧？哼，你可别忘了，你儿子，还有什么东西握在我手里头！”
柔妃动作一滞，缓了缓，带着几分无奈地看向丽妃，“姐姐，皇后已死，死者为大，您难道还要让亡灵不得安息么？”
丽妃几乎都要被她这冠冕堂皇的话气笑了。单就萧云和做的那些事，就该在她面前恭谨小心。
居然还敢联合太后算计他们母子，还想要踩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一旦她将那些事散步出去，那萧云和就等着被全天下的人耻笑、唾骂吧！
“安息？我不得安稳，你们谁也别想好！萧云和想越过康儿去？做梦！除非我死了！”
说完，扬长而去。
柔妃站在原地，看她得意洋洋的背影，片刻后，用帕子擦了下唇。
慢吞吞地说道，“那你……就去死吧。”
……
碎玉轩。
萧彩月懒洋洋地趴在贵妃榻上，任由一双手在背后揉捏按压，舒服地发出一声声轻哼。
萧墨白坐在对面的圆桌旁，一手拎着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笑着问她：“所以，你到底做不做？”
萧彩月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握住捏在后背上的手，笑眯眯地抬眼看身旁的人，“寒烟，你说呢？”
穿着内侍服，却有着一双风流如烟眸的寒烟轻轻一笑，抽回了手，扶着萧彩月坐起来，站在一旁柔声道，“公主自有主意，娼家不敢多言。”
“什么娼家！说了不许你这样讲自己了！”
萧彩月不满地拍了他一下，又亲昵地靠过去，搂住他的腰，“准你说你就说。”
寒烟轻笑，朝萧墨白看去，“王爷，那圣女，果真是莲妃的女儿么？”
萧墨白喝了一口茶，又咳起来，便放下茶盏，用帕子捂了捂嘴，才说道，“十有八九。”
萧彩月撇嘴。
寒烟微微一笑，“那这位圣女的来历，您可清楚么？”
萧墨白眉头一皱，目光不善地看向寒烟。
寒烟却也不惧，只淡笑道，“多年前曾偶有机缘，见过这位圣女两回。”
萧彩月抬起头，眼神有些阴暗，“你又跟哪个女人勾三搭四的了？”
寒烟轻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萧彩月立时又依偎了回去，还顺势将他的手拽下来狠狠地咬了一口。
牙印都出来了，寒烟却依旧笑着，似乎根本不曾感受到疼痛。
萧墨白瞥了眼，淡淡道，“恰巧，这位圣女，也是本王的旧识。”
“哦？”
萧彩月这回倒是来了兴趣，“那圣女瞧着是个小美人儿，不过年纪却不大啊！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萧墨白笑了笑，却没回答，只问，“所以，六姐，你到底做不做？”
萧彩月撇嘴，再次没了兴致，又要往榻上倒去。
却听寒烟道，“若是六公主答应了，得罪的可就不止几位王爷了，不知文王殿下能许给公主什么？”
萧彩月再次笑起来，朝萧墨白抬了抬下巴。
萧墨白折了折手里的帕子，淡笑了一声，道，“姑姑的百花馆，六姐可还记得？”
萧彩月一下坐直，朝萧墨白直勾勾地看来，“被太子哥哥抄了的那座？”
“不，后来她藏在大长公主府后面的那座。”萧墨白道。
寒烟皱了下眉。
萧彩月却眼睛都冒出光来，“姑姑这几年可是小心得很，又出了她家那谁哦对，萧悠的事来着，她不是都不怎么管她那百花馆了么？”
第673章 遇见
萧墨白却笑，“正因如此，所以，那后头的馆子，如今已经归我了。”
“真的？！”
萧彩月蹦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萧墨白笑着抬头，扫了眼她身后的寒烟，又看向萧彩月，“若是六姐能帮我把圣女从东宫能弄出来，这馆子，我就送给六姐了，如何？”
“好！一言为定！”
萧彩月大笑，狠狠地拍了下萧墨白的肩膀，拔脚就朝外走，“来人啊！”
寒烟站在原地。
萧墨白看向他，淡淡一笑，“萧家中人，本性皆凉薄。别妄想自己不该得的。”
寒烟垂眸，风流婉转地应了一声，“是，娼家明白。”
……
东宫。
迟静姝领着翠莲，晃悠悠地来到东宫曾经热闹的让世人议论纷纷的西殿。
如今的西殿，空荡荡一片冷清，连个人影都没有。
可饶是如此，穿过一间间偏殿，看着里头散乱落灰的摆设以及掉落地上的物件儿，也足能想象这里头从前是多么奢华。
她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忽而有些奇怪，“青杏，这西殿，没人打扫么？”
不料青杏也有些纳闷，“本来是有个人管着的，殿下也不曾问过，可也不该是这样荒败的模样……”
“哐啷。”
忽而，前头一间偏殿里发出声响。
翠莲当即一个箭步挡在了迟静姝身前，倒是惊了迟静姝一跳。
不是为着那声响，而是翠莲的身手。
她诧异地看着翠莲的背影，青杏已经无声移到了那殿门前。
正要探头细看，那门却被‘吱呀’一声拉开了。
一个女子，趔趄着从里头跌了出来。
本是一身的月白百褶裙，却被灰尘和暗红的颜色斑斑点点糟污了大半。
她摔在地上，却没出声，翠莲下意识要上前搀扶，却被迟静姝拉了一把。
回头一看，发现她的视线落在那女子裙子上的暗红颜色上。
这时，那女子转过头来，翠莲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把将迟静姝拦在了身后！
而那女子已经看到了这边站着的迟静姝。
惊讶地瞪了瞪眼，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竟哑着嗓子桀桀地笑了起来。
那声音如老鸦嘶鸣，听得人浑身鸡皮。
翠莲不适地皱了皱眉，才要呵斥。
身后的迟静姝再次先了一步，“顾念绝。”
面前这女子，半脸人皮半脸血肉，另外半边脸，赫然是被人生生剥去了一层皮！
而且这剥皮的人显然是个好手，连她皮肤底下的血肉都不曾伤到半分，露出的半张血色脸上，连肌肉纹理，都清晰可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