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3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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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里的试探,叫迟静姝的后背再次隐隐颤栗。
她露出了几分悲伤,轻轻地说道,“我原本也不知自己的身份,直到有一年,有个自称跟母亲是旧识的人,找到了我住的农家,跟我说了身份,还说让我听他的安排,他会送我回宫……”
开元帝一听脸就变了。
“你母亲的旧识?是何人?!”
迟静姝迟疑了下。
开元帝放温和了神色,“尽管告诉父皇,父皇会为你做主的。”
迟静姝这才放下心来,慢吞吞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只是偶尔有次听说,他姓穆……”
“混账!”
开元帝陡然大怒,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水都翻了,“这么说,你回宫后不跟朕相认,还差点叫朕误会,也是他的安排?”
迟静姝被吓得满脸惊慌,无辜又可怜地点了点头。
开元帝瞧着不由又是一阵心软,“别怕别怕,父皇就是生气有人敢如此利用朕的女儿!”
穆!
这个让他如鲠在喉的多年的刺!
他居然没死!
还敢利用他的女儿来勾引他,差点引他犯下弥天大错!
他是要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么!
穆晓峰!
开元帝一想到这个人,便满脸的扭曲,恨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父,父皇?”
旁边,传来迟静姝弱弱的声音。
开元帝顿时回神,收敛了怒气,朝她笑,“元儿,你是如何进宫的,进宫后又跟哪些人接触过,那个姓穆的人,又替你安排了哪些人,待会都让人写下来,好不好?”
第686章 被算
迟静姝心下暗笑,面上却一副担心的样子,“父皇是怪穆叔叔么?可是他也是好心送我回宫的啊……”
穆叔叔?!
开元帝肥腻的脸上又是一阵抽搐。
强忍着才没有破口大骂,笑了笑,“元儿放心,父皇自有安排。”
迟静姝目的达到,过犹不及,不再多说,便轻轻地应了。
开元帝喜得女儿,看着她跟莲妃像极了的脸,愈发高兴,在上清宫坐了许久,才回到养心殿。
当即吩咐人,拿了迟静姝的名单,到处抓人!
一时,宫廷之内,一边是忙忙碌碌为宫宴准备的热闹繁忙,一边是紧张焦灼抓人见血的惊恐压抑。
柔妃宫中。
戴着白面面具的男人难得地没有嬉笑调侃。
他看着面前一张被打满了红色‘×’的纸,搭在旁边的手指,紧绷而躁动。
柔妃瞥了眼,淡淡道,“先生,您的暗桩,已经被去了大半,若是再不动手,只怕,您的计划就要功亏一篑了。”
那面具男人却将纸收了起来,“柔妃娘娘不必气恼,我自有好计。”
“好计?”
柔妃婉静的脸上隐露嘲讽,“就是送了个元公主进宫么?”
男人的脚下一顿,随即转向柔妃。
纵使隔着面具,柔妃似乎也能看出那张面具后嘲弄和蔑视的神情。
他的语气显得有些阴森,“元公主?她配么。”
柔妃眉头一皱,不等琢磨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时。
那人已经转过身去,再次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笑道,“柔妃娘娘素来是个聪明的,当是明白,这权利争夺里头,唯有中间的位置,才是最大的赢面。”
柔妃浅浅一笑,按住扶手,朝那人望去,“多谢先生提点。”
男人得意一笑,朝那雨后春山的屏风扫了一眼,扬长而去。
萧云和自屏风后走了出来,惊疑不定地看了眼那人离去的方向,又看向自己的母妃,似乎不认识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柔妃朝他温柔一笑,“王爷可明白了么?”
萧云和皱了皱眉,“母妃,方才那个,到底是何人?”
柔妃却只是拉过他的手,亲切又耐心地笑着,“这个你无需操心,你只要知晓,有母妃在,旁人是欺负不得你的。如今,你只要好好地,什么都不要去争,以后自会……”
话音未落,萧云和推开了她的手,“母妃,我若不争,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江山落入他人之手么?萧知才,萧墨白,甚至还有那个萧厉珏,哪个是好相与的?若我不争,将来,这宫里头,哪里还有咱们的活路?”
柔妃面色发白,看着急躁又不安的儿子,眼眶泛红,“是母妃的错,竟让你受了这样多的委屈。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她再度试图去拉萧云和的手,“那人能将元公主送进宫里,自然就是个有手腕的,咱们只要……”
却再次被萧云和打断,“母妃知晓那元公主,就是迟静姝么?”
柔妃的手顿在半空,她转过视线,笑了笑,支吾了两声。
萧云和没听清她的话,却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顿时满脸绝望,“母妃!若她真是莲妃的女儿,你怎么能让父皇将我跟她赐婚?这要传出去,我……”
柔妃连忙摆手,“当年莲妃产女之事,根本就无人知晓啊!况且,她于我们母子乃有救命之恩,我不答应,陛下也不会不答应的。”
见萧云和转过头去,又笑道,“再说了,为了她自己的名声,她也不会说出去的。”
毕竟,兄妹之间订过婚的事,若传出去,岂不是天下笑话!
萧云和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柔妃。
“母妃,你就没有想过,迟静姝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身份么?”
柔妃一怔。
慈宁宫中。
太后将折子丢在元格怀里,神态疲倦地说道,“就按照先前册封彩月为公主的旧例来吧!”
跪在前头的张旺闻言,小心地笑道,“禀太后娘娘,陛下的意思是……大办。”
荣德太后瞥了他一眼,“陛下若有这个意思,叫陛下亲自来跟哀家说。如今百姓还生于水火之中,宫中又岂能奢靡浪费?”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谁也不敢戴啊!
张旺连忙唯唯诺诺地应了。
等他退下后,元格凑到荣德太后面前,低声道,“娘娘,东宫那头并无动静。”
荣德太后不耐地皱了皱眉,转脸便朝内室问:“不是说消息传出去后,东宫必有异动么?怎么回事?”
内室的隔帘掀开,萧墨白走了出来,捂着嘴咳了几声,笑道,“此时无动静,不代表明日的宫宴上,不会有动静。”
荣德太后眼神一闪,明白过来,看着萧墨白苍白的脸,满是心疼,“你也少操劳些,这才好点儿的身子,又给折腾得病怏怏的。”
“素来也就是这么个破身子,叫娘娘担心了。”
萧墨白一笑,又咳了两声。
荣德太后今日似乎心情不错,瞧着他的弱态,难得大发善心地说道,“你可要去瞧瞧你的母嫔么?”
萧墨白咳嗽的声音骤然一停。
他看了眼荣德太后,温和一笑,“劳娘娘费心,不必了。”
荣德太后十分满意,却难得坚持,“还是去吧!听说她也没几天日子了,你合该去瞧她最后一眼才是。”
萧墨白这才恭敬地应下,捂着嘴咳嗽不断地出了慈宁宫。
直到见不着慈宁宫的宫门后,才缓缓拿下早已染血的帕子。
身后的一个内侍瞧见,惊讶地大呼,“王爷,您这……”
萧墨白冷漠地一抬眼,一个人影忽而闪过,只听‘咔嚓’一声,那内侍便倒了下去。
萧墨白转脸,身后一个蒙面人低头站在那里,轻声道,“堂主。”
萧墨白闷闷地咳了一声,问:“可查明了?”
那人点头,“回堂主的话,莲妃当年确实在行宫产有一子,但此子,乃是死胎。”
萧墨白猛地回头,震惊地看向那蒙面人。
随后,喃喃自语,“这么说,迟静姝就不是莲妃之女了……那她为何,要如此自曝身份?”
……
上清宫中。
戴着白面面具,只有两个眼洞的男人,姿态随意地坐在八宝仙枝的圆桌旁,看着对面站着的迟静姝,清清冷冷的说话声,缓缓响起。
“所以,这样扯出元公主的身份,一来,能够拉拢了皇帝和太后,二来,能牵制了后妃和各处王爷,三来,还能让真正的那个混淆血统的下贱东西依旧光鲜地活着。”
他笑了一声,“迟静姝,你还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这一箭三雕的本事,连我都没想到啊。”
站在对面的迟静姝,娇美的容颜隐在一片暗处,看不清。
可身姿挺拔,不屈不弯。
她没有丝毫躲闪地看着戴着面具的那个她叫了四年的‘主子’。
也是轻轻一笑。
道,“你说错了两件事。”
“哦?”那人语气轻慢,“还请指教?”
“一,”迟静姝冷冷静静地开口,“这并非一箭三雕,而是一石多鸟。连同你,以及你的那些被老皇帝杀了的暗桩,都在内。”
顿了下,语气有些嘲讽,“只不过,你不想承认罢了。”
那人戴着面具看不清神情,可他周身的气势却猛地压抑了下来。
迟静姝勾了勾唇,那样子,像极了戏弄人的萧厉珏。
“二,他并非下贱的东西。”
那人轻嗤,“怎么?还容不得人说他一句了?”
迟静姝的语气异常冰冷,“你若再糟蹋他一句,当年莲妃的死因,我大可再在宫廷内宣扬一遍。”
“砰!”
那人一掌拍在圆桌上,“你敢!”
迟静姝毫不相让,“为何不敢?”
“她可是你姨母!”
一句话,像千金榔头一般,狠狠地砸在迟静姝的心头。
迟静姝猛地攥紧手指,面上却不动声色,“那又如何?她已经死了。”
那人站了起来,死死地瞪着迟静姝,“你若是敢玷污她的身后名,我就要黎家,还有你,全部都给她陪葬!”
迟静姝扯了扯嘴角,“身后名?那是个什么东西?你若真的在意,又何必在她生前那般玷污她?如今在这里惺惺作态,做给谁看呢?”
看不见他的脸,却明显能察觉,对面这个人,已经被激怒到极致。
他忽而说道,“凤飞于天,你不想藏了?”
迟静姝缓了缓,似乎猜到他会说出这样的威胁,淡淡一笑。
“你不过就是靠圈禁着我外祖父来拿捏我罢了。如今,我却有你更大的把柄,你还妄图来控制我,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穆晓峰。”
名字被唤出的那一刻,戴面具的男人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迟静姝,随即一点点笑开,“黎家的女儿无一不生性温柔,单纯天真,怎么会有你这种冷心恶毒的东西?”
迟静姝面无表情,“我姓迟。倒是穆先生,天纵奇才,如今却在这里与我一个小女子争是非。佩服。”
穆晓峰没再说话。
片刻后,再次说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真正的身份说出去?”
迟静姝淡然,“请便。”
穆晓峰收回按在桌上的手,“也罢,你要护着那……人,我可以不管。不过,你要帮我杀了萧晁元。”
萧晁元,开元帝的名讳。
第687章 指教
迟静姝轻笑,“杀了他,我还有命活么?”
穆晓峰朝她看来,“可保你余生无忧。”
迟静姝却摇头,“不行。”
穆晓峰冷笑,“你是打定主意与我打擂台了?”
不等迟静姝开口,他又自嘲了一声,“没想到我居然还有被养出的狗反咬的一天。”
说完,又看了迟静姝一眼,“小九,可别后悔。”
迟静姝转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肩头那块,又开始隐隐作痛。
四年前,被左四扔进前往江南的小船里,看到这人的那一夜,至今犹然在目。
他无声地看着自己许久时,那种压抑,那种窒息,都叫她不寒而栗。
他伸手,掐碎了自己的筋脉的那一刻,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快被痛死了。
可他又对她说:“好好地活着,我会教你复仇的手段,心机,法子。只要你乖乖地听话。”
四年。
于迟静姝来说,这个人,本是个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存在。
直到回到青云国的皇宫中。
因为她的一张脸,纷沓而来的注视与私语。
让她知晓了那许多的,藏在光鲜亮丽底下真正的龌龊与黑暗。
那个所谓的主子,真正的身份。
不过也就是一个可耻的小人罢了!
一个觊觎人妇,借着被人算计的理由,强行染指了无辜女人的恶徒!
是的。
当年连中三元的大才子穆晓峰,开国侯的继承人,权势滔天高门大族的世家之子,居然偷偷仰慕着皇帝深藏宫中的后妃!
他无数次地暗暗用目光追逐着她,仰慕着她,痴念着她。
也许这门单相思,在漫长的遥望无际的白日梦里头,终会慢慢消散破灭。
却偏偏,有人,看出了他的心思,将他爱慕着的女子,送到了他的面前!
那一日,宫宴之上,他的表侄女,才封了皇后的穆淳宛,见他喝醉了,让宫人送他去偏殿休息。
而那偏殿内,居然早已歇着另一个不过饮了一杯酒,就莫名醉了的莲妃。
在看到心上人的那一刻,他几乎都痴了。
他靠近她,触碰着她。
见到她的泪,她的拒绝,反而愈发难忍。
最终,不顾她的哭泣与乞求,做下了梦里无数回做过的事。
他认为莲妃是高兴的,这样美好的女子,就该被他这样的青云之人捧在手心才是,怎能让那样一个老东西糟蹋了?
于是,他告诉她,这是他们的秘密,他一定会保护她的。
他还想去寻她。
可三个月后,莲妃却去了行宫,一待便是大半年,直到回宫后,对他却极其冷漠。
他以为莲妃是恼了他不去行宫看望,于是,在夏日祭的宫宴上,找准了机会,偷偷去握住她的手。
她甩脱不开,被一直注意着她的开元帝察觉。
然后。
开元帝,在他面前,生生掐死了他心爱的女人。
而他,有着自己的表侄女护着,苟活了下来。
他活下来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该死的男人,杀了他心爱的女人!
他要这个狗东西,要这个该死的皇朝,为此付出代价!
穆淳宛贴身的内侍被打到半死时,奄奄一息地告诉自己,“皇后娘娘答应穆大爷,说,只要用元章来换,就能将莲妃的尸体送出宫去,给穆大爷带走。”
而穆晓峰就真的将元章给了穆淳宛,却没换来莲妃的尸首,反而被穆淳宛反咬一口,赶出了家门。
他恨天下,恨家族,恨所有的人,所以想要报复?
迟静姝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只觉得恶心无比!
一个贪婪她人的无耻之徒,竟也敢说‘爱’?!
所以,她不想再跟这人虚与委蛇了。
把柄在手,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为了萧厉珏,为了被这种卑鄙小人把控的黎家,她绝对不会再轻易地叫他为所欲为了!
她收回视线,按了按愈发痛得厉害的肩膀。
就听青杏在门外道,“小姐,宋公子来了。”
迟静姝转眼。
便看到门口站着阔别多年,几乎都快要不认识的那个人——宋煜。
当年他站在一群人面前,维护自己时的模样,仿佛还历历在目。
迟静姝知晓。
宋煜,其实和那个蛮横的赵六,或者说赵留一样,都是萧厉珏的人。
便微微一笑,抬手,“宋公子,请坐。”
宋煜在看到传闻中的元公主的那一刻,也是差不多被震得七窍出魂了。
本来还疑惑为何这位突然出现的元公主会知晓他,并传他一介书生见面。
如今心下已是隐隐猜到。
不等迟静姝开口,便笑道,“元公主放心,您的过往之事,绝不会有任何人提及。书院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