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3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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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心下已是隐隐猜到。
　　不等迟静姝开口，便笑道，“元公主放心，您的过往之事，绝不会有任何人提及。书院那边，我也会做好安排……”
　　不等说完，却听迟静姝笑道，“宋公子，太子若是出城，你跟赵世子，都跟去吧！”
　　宋煜一惊，看向迟静姝——她是如何得知的！
　　迟静姝自是发现了他眼里的戒备，笑了笑，将手边的一个盒子推了推，翠莲上前，将盒子端到他手边。
　　宋煜扫了眼。
　　又听迟静姝说道，“太子一旦离京，自会有人清剿他的势力和暗线，你们都留在京城，我护不住。”
　　迟静姝和太子的事，宋煜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可现在，这二人已是兄妹关系，况且传闻元公主还是有望能争皇位的唯一公主……利益敌对下，这元公主还站在太子这边？
　　宋煜表示怀疑。
　　迟静姝却笑了笑，也不坚持，只说道，“盒子里的东西，你拿回去。等跟着太子出城之后，亲自交到他手上。”
　　说着，她站起了身，慢慢说道，“此行一去，艰难凶险，还望宋公子，能多给太子出些主意，他瞧着凶狠，其实最是个心软的。有些主意，若是他拿不定狠心，就请您，替他做了决断吧！”
　　然后朝宋煜行了个大礼，“，宋先生，拜托了。”
　　宋煜匆忙起身，满心惊疑——太子的性子，旁人不知，他这个做暗中谋士的，却最清楚不过。
　　总是一步步的试探，总想找个再平和一些的办法。不想发动兵乱，不想走到穷凶极恶的地步，明知国之根本已腐烂，却还是不想万民陷于水火之中。
　　传闻中的鬼太子，才是真正忧国忧民的天之骄子！
　　可，这迟静姝，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心下疑惑，却到底为了她这一番话，认真地回了个礼，“公主言重了。”
　　中规中矩的一句回话，没有一丝破绽。
　　迟静姝却不再言语，让人悄悄地送了宋煜出宫。
　　宋煜坐在马车上，百思不得其解迟静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手里的盒子，陷入沉思之中。
　　前行的马车突然停了下，一个少年钻了进来。
　　宋煜抬头看了眼，“世子。”
　　正是赵留。
　　他手里把玩着一柄小巧的匕首，看了眼宋煜，“怎么回事？那元公主怎会突然将你召进宫去？可曾为难你么？”
　　宋煜迟疑了片刻，看了眼车外，然后凑到赵留面前，低声说了一句话。
　　赵留把玩着匕首的动作猛然僵住！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宋煜，“你说，元公主是迟……”
　　“嘘！”
　　宋煜连忙去捂他的嘴，“小祖宗，这可是在外头！”
　　赵留皱了皱眉，推开他的手，“不是说找回来了么？太子还让我安排人马过几日将她送出宫去，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公主？他们在折腾什么？后日还出不出……去了？”
　　宋煜叹气，这其中的波折他又能如何知晓。
　　只将今日迟静姝与他说的那番话说了，看向赵留，“你觉得呢？”
　　当年半大不小的小子，如今已经出落得英挺俊拔，眉宇间坚毅冷硬，一看便知乃是心性坚定之人。
　　他扫了眼被宋煜放在旁边的小盒子，一边伸手去拿，一边道，“听说苏离的大军已经到了京郊大营，他人不日就会入城。若要走，宜早不宜迟。更何况京城中，明王康王，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文王，都不是……”
　　他猛地倒抽了一口气。
　　宋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打开的盒子里，被赵留拿出来的那个小小物事。
　　不过手指粗细大小，底部却有一个小小的章印，上头一个——元。
　　他瞬间瞪眼！
　　赵留呆滞地扭头看宋煜，“你说，这个东西，是元公主给你的？”
　　宋煜僵硬点头。
　　赵留又问：“你觉得……元公主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可能有多大？”
　　宋煜嘴角抽了抽。
　　两人默默对视良久。
　　赵留忽然将盒子猛地合上，死死地抱在了怀里，一脸如临大敌地朝左右看了眼。
　　宋煜扶额，摇了摇头，“元章，可号令天下兵马的印章。持此物，胜国玺圣旨，凡持兵者，需绝对服从！”
　　他看向紧紧抱着盒子的赵留，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迟静姝不知元章的可能有多大？”
　　赵留张了张嘴。
　　宋煜却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再次说道，“她让我等太子出城后将此物给他。她知道，太子想做什么。”
　　赵留皱眉，“她在帮太子？可他们……不是兄妹么？”
　　说完，被宋煜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赵留撇撇嘴，“我不管，既然她将东西给了，就绝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有了此物，咱们的谋事，至少已是事半功倍！你不许动别的心思！”
　　宋煜又翻了翻眼，“我自是希望太子成事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迟静姝为何这么做？
　　若是想助太子，大可将元章亲手奉上，为何还要折过他，并言明等太子出城后再给？
　　宋煜看向车窗外，想起方才偌大精美的宫殿中，那少女决绝而坚毅的眼神，心头隐隐不安。
　　……


第688章　设宴
　　青云国承乾二十八年，七月初十，皇宫设大宴。
　　庆，元公主回朝。举国欢庆，天下大赦。
　　皇宫四处张灯结彩，比夏日祭更为热闹繁忙。
　　天坛处，响三声钟鸣。
　　意，天子祈福。
　　这福，是为谁祈的，宫中无人不知。
　　东宫里。
　　萧厉珏一身堇色常服，站在东宫宫门前，抬头，看向天坛的方向。
　　面白如雪，身长青云。
　　龙一自后头走来，低声道，“殿下，都安排妥当了，半个时辰后，宫宴开席，宫中东南门正是松懈之时，自那处离开，再有替身在宫中遮掩，数月内，都必不会叫人发现。”
　　萧厉珏没说话。
　　等那悠长钟鸣远远散开后，才慢慢收回视线，转过身要走进宫门内时。
　　忽而东宫总管罗孚走过来，赔着小心地说道，“殿下，六公主宫里的一名内侍求见。”
　　萧厉珏脚下未停，龙一回头问了一句，“何事？”
　　“说是关于元公主的，想面示殿下。”
　　龙一回头，就见萧厉珏依旧往殿内走去，却丢了一句，“让他进来。”
　　龙一眼神变了下，朝罗孚看了眼，跟上萧厉珏到了偏殿。
　　来的是上一次跟着萧彩月到过东宫的内侍。
　　龙一之所以记得这个人，是因为上回，这个内侍居然三言两语就拦住了暴怒中的萧彩月，可见其在萧彩月跟前的分量。
　　不过先前没注意，这一回细细看去时，竟发现，这内侍，居然长得一副风流多情的面相。
　　看着，十分不像是宫廷内侍多有的那种阴柔刻薄。
　　龙一不由心下提起几分警惕。
　　便见那内侍跪了下来，“见过太子殿下。”
　　嗓音沙哑，却并不难听，反而有种婉转温柔的勾人味道。
　　龙一不由再次皱眉——这副作态，这副腔调，怎么跟烟花柳巷出来的下九流似的？
　　然而萧厉珏不过只是随意地瞥了眼那人，便转过脸去，淡淡道，“何人派你来的？”
　　龙一一怔。
　　萧彩月宫里的贴身内侍，不是萧彩月派的，还能是谁？
　　却听那内侍柔声柔气地说道，“奴名寒烟，受文王殿下之托，来给太子殿下传一句话。”
　　龙一顿时脸色阴沉，朝寒烟不善地看去。
　　殿内的气氛，也陡然之间紧张起来。
　　寒烟跪在地上，仿佛都能感觉到利刃远远逼来的寒气，却依旧浅浅一笑，也不等萧厉珏开口询问。
　　“文王殿下说，今日宫宴，陛下欲废太子……立太女。”
　　“！！！”
　　“咔哒。”
　　有轻微的声响在压抑到让人窒息的沉寂里头细细响起。
　　寒烟虽是笑着的，可后背已然起了一层冷汗。
　　伏在地上，没有动弹。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那皇宫最繁华处传来了隐约的声乐交响，这才让殿内凝固的气息中多了一层涟漪晃荡。
　　萧厉珏抬起眸来，看向寒烟，“文王为何要你来转告本宫这句话？”
　　寒烟心下暗惊，面上却无助又无奈的模样，“奴不知。”
　　“嗤。”
　　萧厉珏低低一笑，捏着手里的扳指，慢悠悠地道，“回去告诉文王，他想要什么，自己去抢，本宫可不做他的枪杆子。”
　　寒烟面色不改，甚至还大松了一口气，以头触地，“是。奴告退。”
　　便起身匆匆离去。
　　龙一在旁皱眉，“殿下，就这么放他走了？”
　　萧厉珏却没应声，起身，走到偏殿门口，淡声道，“本宫都要走了，管他们死活做甚。”
　　龙一一想也是，点了点头，跟着萧厉珏到了主殿，看着他到了衣橱前，便道，“安排的人手已经备齐，殿下，只需换上寻常服饰，属下再让替身进来穿了您平日里常穿的……”
　　话没说完，却看萧厉珏伸手，将一套广袖紫色八爪鲛龙盘九瓣莲的——太子朝服，给拿了出来。
　　他愣了愣，“殿下，您拿错了。”
　　却见萧厉珏勾唇一笑，“本宫去极乐殿瞧一瞧。”
　　极乐殿。
　　正是此次庆贺元公主回朝，举办宫宴的地方！
　　龙一眼睛一瞪！
　　“殿下！不可去！”
　　萧厉珏却仿佛没听到似的，解下了自己的腰带，扔到一旁。
　　“殿下！”
　　不止龙一，连听到动静的龙五龙七等人全跑了进来，齐刷刷跪在萧厉珏面前。
　　“殿下，文王此计必然是个陷阱！您不能去！”
　　“您未经传召，擅自出现，陛下必然会以此责罚并发落您。”
　　“殿下，不能去！”
　　……
　　极乐殿中。
　　迟静姝一身飞凤大红长袍，端坐在开元帝身旁。
　　乌黑的发丝被高高盘起，露出她雪白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
　　高傲又雍容，端雅又华贵。
　　当真像个万人之上的公主，矜贵的气质犹然天成。
　　此时站在她面前敬酒的，正是神色复杂又晦涩的萧云和。
　　他笑着将手里的酒杯端起，“九妹妹流落民间多年，如今得回父皇身边，又让我等多了一个妹妹，当真是大喜之事，这一杯酒，是我这个做三哥的敬你，以后便是兄妹了，九妹妹有任何需要，尽可告诉我。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可表一表兄妹之谊了。”
　　迟静姝眼神木然，唇边却慢慢浮起一抹浅笑，同举起酒杯，“多谢……三哥。”
　　萧云和脸色又是一变。
　　旁边的萧彩月瞧了个真切，笑眯眯地说道，“三哥，你可真偏心，九妹妹刚回来你就这么上赶着讨好。我这个天天在你眼前的，怎么不见着你给我买好东西叫我高兴呀？”
　　萧云和面露尴尬地转过头。
　　旁边的开元帝已经笑着摆了摆手，“一家子兄妹，计较这些做什么。今日是元儿为主，自然要叫她高兴。来人。”
　　张旺赶紧想要上前。
　　可旁边的王福海却抢先一步走了过来——自从上次因为给康王求情被开元帝责罚过后，王福海差点丢了差事。
　　偏偏这两日他又被太后点出来重新在御前伺候。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是铆足了劲地往开元帝跟前凑。
　　“陛下。”
　　他殷勤地笑着。
　　开元帝扫了他一眼，笑道，“去，叫张仁浩进来。”
　　张仁浩，乃内阁首辅。
　　此次宫宴，同时宴请了文武百官。


第689章　圣旨
　　不过公主后妃皆在极乐殿内殿，而男子与百官则在外殿。当然，也有如萧云和这样的皇亲国戚，同处内殿。
　　两殿中设了一个极大的圆台，可立歌舞，可隔绝男女视线。
　　听到开元帝的吩咐，王福海当下一喜，忙不迭应了，便绕过圆台朝外殿去了。
　　后头，张旺低低咒骂了一声。
　　迟静姝抬眼，却看到萧墨白独坐一处，似笑非笑地喝茶模样。
　　心下微异。
　　再转眼看了看四周，只觉这不对劲愈发明显。
　　便低声问：“父皇，太后她老人家怎么没来？”
　　开元帝笑着看她，“太后不喜热闹，待会礼成后，你去给她跪礼谢恩便好。”
　　礼成？
　　迟静姝再次蹙了蹙眉。
　　正思忖时，青杏忽而几步上前来，看了眼正跟旁边柔妃说话的开元帝，凑到迟静姝耳边快速低声道，“小姐，不好了，陛下有意废太子，转而立您为太女！”
　　“！！”
　　迟静姝下意识咽下脱口而出的惊呼，震惊地朝青杏看去。
　　青杏语气焦灼，“旨意是今早天坛祈福会后，临时拟下的。似乎是陛下临时起意，奴婢这才探听得到……”
　　话没说完，迟静姝已经扭头过来，低声问：“那边是准备何时出发？”
　　青杏一顿，“约莫是半个时辰后。”
　　迟静姝猛地抬眼朝她看去，“绝对不能让他知晓，去，让你的人封锁住所有进出东宫的消……”
　　话没说完。
　　圆台之上的歌舞忽而停了下来。
　　坐在迟静姝身旁的开元帝笑着站了起来，朝圆台之上点了点头。
　　一个留着胡须，干瘦矮小的五十多岁老者站在圆台中央，扫视了一圈圆台四周。
　　然后双手一抬，摊开一张明黄圣旨。
　　“圣旨到——跪！”王福海在台下高喝。
　　所有人纷纷起身，跪在了桌旁。
　　迟静姝暗暗焦急，却听就跪在她身旁的萧彩月低笑，“九妹妹，若是选驸马，你有没有中意的？”
　　迟静姝疑惑地朝她看去。
　　便看她跪无跪样地懒洋洋靠在桌旁，笑道，“听说苏离今日会进宫，你说现在在不在外殿那头？我要是点他做驸马，父皇会不会不高兴？”
　　迟静姝心下一震——苏离回京了？
　　不过两句话一晃。
　　圆台之上，圣旨已被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长子，德行失调，暴戾不良，不宜身居储君之位，即日起，废其太子之位，迁出东宫。但念其虽品格有失，却为朝廷缕建奇功，朕心中有念，故而贬做亲王，赐亲王府，封号——厉。”
　　当事人不在，却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安插了几个罪名，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偏事情做的下流，又要挽回几分面子，又给他个什么王爷的身份做做。
　　封了个什么王来着？
　　厉王，呵，厉……
　　迟静姝倏地抬起眼，满目惊愕地朝圆台之上看去。
　　厉王？！
　　前世，被生生勒死在城墙之上的那一幕，再次鬼影般闪现出来！
　　王福海趴在那儿，颤巍巍地喊，“厉王！”
　　厉王？
　　厉王？！
　　萧厉珏，就是前世那个，将她逼入最后死路的厉王？！
　　她的脸上，血色唰地褪了个干净！
　　旁边的萧彩月瞧见，不由皱了皱眉，“你不会也欢喜苏离吧？脸难看成这个样子做什么？”
　　而那头。
　　手持圣旨的人又念了什么，“……娴雅聪慧，能堪大任，特封太女……”
　　迟静姝已然听得不太清了。
　　她的脑子里，全是死前那一刻，千军万马奔腾向城墙下时的轰鸣嘶吼。
　　那个垂死之前，看到的冷厉瑰艳的身影……
　　竟是……萧厉珏么？
　　她恍恍惚惚，直到那圣旨被开元帝接过，递到她面前时，还没有回过神来。
　　“元儿，接旨。”
　　开元帝笑着看她。
　　柔妃在旁边掩唇，“可是欢喜得傻了么？”
　　开元帝也笑，“以后便贵为一国之储君了，万不可再这般失态了。快，接旨吧！”
　　迟静姝恍恍惚惚抬眼，开元帝的那张脸，变成了萧云和做皇帝时冷漠又多情的脸，然后又变成了萧厉珏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