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3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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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莲早憋不住了，扔了手里的帕子就想冲过去动手。
　　不过刚走到门口，就见走廊那头，有一行人走来，她探着脑袋看了一眼，回头道，“小姐，柔妃来了。”
　　迟静姝有点儿意外，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
　　就见萧云和已经高兴地站起来，“母妃！”
　　柔妃走到门前，瞧见他脑门上还乌青的痕迹，很是心疼，朝身后的喜枝吩咐，“快给王爷上药。还有小厨房熬的汤，给王爷盛一碗。”
　　又对萧云和道，“这儿湿冷，那汤里加了发热的参姜，你热热地喝了，发发汗。”
　　萧云和笑着答应，接过了汤碗。
　　虽说被开元帝下令关在宗人府，除了行动不自由，可衣食方面，只要打点得当，就不会受苦的。
　　迟静姝低笑一声，转回头。
　　不料柔妃却走到了自己的门前，笑道，“妾带的汤很多，不如太女殿下一起用一些？”
　　迟静姝没理她，只是翻了书，然后端起手边泡着的花茶，喝了一口。
　　随后才转脸瞧她，笑了一声，“多谢柔妃娘娘好意，本宫不爱那个。”
　　柔妃也不坚持，瞧了瞧她这屋子里的布置，轻笑，“太女殿下莫不是准备在此长住？”
　　迟静姝放下茶盏，没说话。
　　柔妃又道，“方才太女走后，妾瞧着苏将军十分伤心的样子呢！将军诚心求娶殿下，还托妾问一问，殿下若是有哪里不喜的地方，他尽可改了，只求殿下欢心。”
　　翠莲顿时一脸怒容。
　　迟静姝却笑着转脸看向柔妃，“本宫不是告诉他了么？本宫要他的心。”
　　柔妃低低一笑，“太女殿下可真是会为难人。”顿了下，又道，“穆先生也觉得，与苏将军同盟乃是最好的主意，太女殿下不如多想一想？”
　　“呵。”
　　迟静姝轻笑摇头，有些戏谑地看向柔妃，“娘娘是真的傻还是假的蠢？跟苏离合作？明王殿下不想要王位了？”
　　柔妃脸色一变。
　　迟静姝却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又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柔妃娘娘，是想拉拢苏离？苏离手上有兵，要登上那个位子，没有兵可是坐不稳的呀！”
　　柔妃的眼神沉了下来。
　　开口的声音里却是带着笑的，“是啊，所以需要太女殿下的帮忙啊！太女殿下，妾先前说的条件依然有效。只要您交出印信，看在您与云和早年的情分上，可放您一条生路。就是陛下那里，妾也能保证，能让您活命。”
　　见迟静姝含笑不动，她微皱了下眉，随后又道，“您是个聪明的，如今妾能让您坐在这宗人府里，以后也能随时叫您落入更难的境地。太后您也得罪了，陛下也不是您的依仗。如今您已是四面楚歌，不如早些服软，还能……”
　　话没说完。
　　一直浅笑缓缓的迟静姝开了口，“柔妃娘娘，贪心太过，只怕反被蛇吞呀。”
　　柔妃漂亮的脸蛋瞬间铁青，心骂，这个迟静姝还真是不知好歹！看来就是不能给她好脸色！
　　谁知。
　　不等她说话，身后，突然‘哐啷’一声。
　　紧接着传来喜枝的惊呼，“王爷！王爷！您怎么了？”
　　柔妃一惊，没来得及回头，就见迟静姝惊讶地站了起来，朝她身后看去。
　　她这才匆匆转身。
　　发现自己的儿子，口吐鲜血，浑身抽搐地倒在了门后的地上。
　　“和儿！”
　　柔妃惨叫一声，一下扑了过去！
　　宗人府里登时就乱了起来！
　　有喊太医的，有开门的，有嚷嚷着不停的。
　　柔妃抱着萧云和，不断地拍他的脸，掰开他的嘴，哭着喊着，“和儿！你别吓母妃啊！你怎么了啊？你醒醒呀！”
　　然而，萧云和却只是耷拉着眼皮，一动不动，乌青的脸上，一片死气沉沉。
　　有人在旁边轻轻地探了探他的鼻息。
　　又颤抖着缩了回去，“死，死了……”
　　“你胡说！”
　　柔妃尖叫着要去撕打那人。
　　萧云和倒在了地上。
　　斜对面的单间里，迟静姝抓着翠莲的手，手心冰冷。
　　眼睛里，全是萧云和满嘴鲜血倒在那里的模样。
　　萧云和，就这么……死了？
　　那个前世今生，与她纠葛数年，叫她爱恨痴嗔生死难解的人，就这样，死在了她的面前？
　　脑海中，倏然浮现许多年前。
　　他拉着她的手，站在梨园那漫天花雪的园子前，笑盈盈地对她说：“静姝，朕要给你这天下最美的天地。”
　　一转眼，那光影便如烟雾倏然散开。
　　她被勒在城墙之上，不甘地抬起眼，看到他站在高高的砖石后，冷漠而绝情的脸。
　　他说，要给她最美的天地。
　　却用，她的美名换了他的天地。
　　这一世，那样一个曾经站在最高处睥睨天下的人，却活得像个丑角，在她面前，暴露了所有的丑态与不堪。
　　最终，居然还以这样凄惨的方式，结束了这短暂又虚无的一生。
　　他瞪大的眼睛里，不甘不愿不忿，似乎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迟静姝回过头去，却腿一软。
　　翠莲立时将她扶起，小声问：“小姐，您没事吧？”
　　迟静姝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却发现，嗓子里早已便是涩哑。
　　她闭了闭眼。
　　身后，突然青杏小声呼了一声，“小心！”
　　迅速回身，就见方才还在与人争执的柔妃突然扑了过来！
　　原本是为了方便青杏进来收拾的门是打开的，柔妃竟然直接冲了进来。
　　朝着迟静姝就撕打过来，“是你！是你害了我儿！我要你偿命！”
　　那狰狞疯狂的模样，不像一个高贵的后妃，反而像极了失心疯的婆子。
　　青杏一下将她挡开到一旁。
　　她不甘心地爬起来，又试图去抓迟静姝，抓不到便拼命地叫，“杀了她！她是凶手！她害死了明王！她不是太女，她是冒充的！杀了她啊……”
　　那边，有宗人府的医官匆匆赶来，一番查验之后，拎着那摔碎的碗片，惊疑道，“这汤里有毒！”
　　柔妃的尖叫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
　　就看，萧云和的身边，那碗洒掉的参汤，湿了一片青石地。
　　那是……她亲手递过去的汤啊！
　　里头有毒？
　　“不可能！你胡说！你们是一伙的！”柔妃又冲过去，试图去抓那医官，却被喜枝等人拦住。
　　宗人府的当值理事等人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倒霉样子。
　　亲王竟然被毒杀宗人府！这谁也脱不了干系啊！


第710章　机会
　　正百愁莫展时，忽听对面关着的太女道。
　　“烦请各位大人，先安排人将柔妃娘娘送回宫中。而娘娘身边的这些宫人，则扣押起来送去大理寺。”
　　喜枝等人大惊。
　　柔妃还在发疯，没听到迟静姝的话。
　　有个理事朝迟静姝行了一礼，“是，听太女吩咐，还不抓人！”
　　宗人府里，顿时喊冤哭嚎又是一片。
　　不过到底是常年跟贵人们打交道的，这乱糟糟的情形很快就被收拾了出去。
　　哭骂不断的柔妃也送回了宫，萧云和的尸体也让人抬走。
　　期间还有理事想要来问迟静姝的意思，却被她打发走了。
　　来回慌乱直到傍晚，宗人府里点了灯，迟静姝的门前，才终于安静下来。
　　青杏受了迟静姝的吩咐，先离开了。
　　依旧是翠莲在侧伺候，她见迟静姝从萧云和死后就一直脸色不好。
　　心下十分担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小姐，是因为明王，才……不高兴么？”
　　她问这话时，外头长廊的角落里，一人的脚步刚好停下。
　　迟静姝正看着烛火发呆，肩头隐隐的疼痛分散了她大半的精力。
　　闻言，先是愣了下，随后笑着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翠莲瞧着她的神色，又问：“那您先前为何还要让宗人府理事去查办柔妃跟前的人？”
　　迟静姝听明白了翠莲的意思。
　　本就已经被柔妃指着有嫌疑了，如今还插手萧云和被毒杀之事，只怕要被人说成是有心封口或者掩盖罪行。
　　可……
　　迟静姝握着左手食指的戒指，轻笑了下，“我只是……不想他死的那么冤枉罢了。”
　　“冤枉？”
　　翠莲不解，“他那样说您，还羞辱您，您还替他鸣不平？那谁能来替您鸣不平？”
　　迟静姝默然，捏着戒指的手又紧了紧。
　　萧云和……
　　她恨他，恨他不能尝一尝她前生里受过的痛。
　　可她却从没想过，要叫他死的这样不光彩。
　　这样的死法，不该是他萧云和的。
　　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后宫中人的心狠与手毒。
　　要铲除异己的方式有那么多种，他们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下作的方式。
　　还有柔妃。
　　本来，只要答应她的条件，萧云和或许已经出了宗人府。
　　偏偏在巨大的权势面前，难填欲壑，想投机取巧地胁迫她，最终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不知她亲手将毒端给自己的孩子，是怎样的滋味。
　　迟静姝垂下眼，再次看向那摇曳的灯火，肩膀再次隐隐作痛起来。
　　许久后，她摇了下头，捂住肩膀，没有开口。
　　“谁？！”
　　翠莲忽而厉喝出口，两步来到门边，朝外看去，“是谁在那里！”
　　然而，黑暗里。
　　却无一丝动静。
　　宗人府门外，一辆马车里，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车帘被撩开，有人钻了进来。
　　萧墨白拿下染血的帕子，朝来人笑了一声，“怎么，跟她说过话了？她怎么说？”
　　对面，苏离却摇了摇头。
　　萧墨白不解地看过去，“她没答应？这么好的机会。”
　　得知萧云和被杀，他们两人立刻想到，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柔妃如今丧子新痛，必然满心怨恨想要找人报复。
　　短时间内查不出凶手的话，那么她的矛头定然第一个对准的就是害的萧云和进了宗人府的迟静姝。
　　而迟静姝一直的依仗，不过就是各方的平衡挟制，如今萧云和骤死，她的挟横之法坍塌，必然要另寻自保之路。
　　太后已然撕破了脸，丽妃母子靠不住，只要他们这个时候朝她伸出援手，迟静姝别无选择！
　　可苏离却在暗处，听到了那句话——我只是，不想他死的那么冤枉罢了。
　　那一刻，他内心的震动，不比在慈宁宫前迟静姝要剜他的心时更少。
　　四年了。
　　那个从前在他面前连假装情绪都会露出破绽的小女孩儿，居然变成了这样一个风起不见波澜，云涌不看色变的让人满心悸动的女子。
　　一面，是她谈笑风生处的狠心毒辣。
　　一面，却是她暗藏深处的柔软脆弱。
　　到底哪一个模样，才是真正的她？
　　可苏离却不得不承认，他犹豫了。
　　该不该将她推到那将要受万人凌迟刀剐的地步？
　　他看了眼对面略显焦急的萧墨白，顿了顿，说道，“先拿到柔妃手里的元章。”
　　萧墨白眉头一皱，刚要说话。
　　忽听门外苏离那个叫贺青的护卫低声道，“将军，柔妃冲进了阳华殿。”
　　……
　　阳华殿的侧殿里。
　　好些时日没有离过此处的开元帝坐在榻上。
　　若是有人细看，便能发现，此时的开元帝面皮发青身形发肿，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斑斑点点的紫色痕迹，跟染了什么恶疾似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却腥臭的气味！
　　可跪在他脚边的柔妃却没有察觉这些。
　　她此时的形状也十分凌乱，头发披散，满脸泪痕。
　　抓着开元帝的袖角，声嘶力竭地哀求，“陛下，云和没有错啊！一切都是太女陷害的呀！他最是个软和善良的性子，怎么会冒犯太女？他死的冤枉啊！陛下，您要为他做主啊！”
　　开元帝这几日都昏昏沉沉的，浑身都不舒坦，若是旁人这么哭，他早一脚踢开了。
　　可是一向温柔大体的柔妃这般哭诉，他才忍耐着听了两句，见她声声指责太女，心里早已冒了一团火。
　　强压着问道，“你要朕如何替明王做主？”
　　柔妃哭着说道，“太女她这般恶毒，连自己的亲生兄弟的命都要害啊！陛下，这样的人，怎能做将来的一国之君？就该斩首示众，警戒世人才是啊！”
　　“砰！”
　　话音刚落，开元帝一拍桌子，怒道，“斩首示众？你如何断定明王就是太女所害？朕可是听说，那毒药，是你亲手端给他的吧？”
　　柔妃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看向开元帝，又立刻慌乱地摇头，“不！陛下，不是妾！是太女……”
　　“放肆！”
　　开元帝再次怒斥，“你们一个个地，看着朕宠信太女，就这般对她百般污蔑构陷！”


第711章　狠心
　　柔妃瞪着眼，瘫坐在地，似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
　　又听开元帝怒道，“她是储君，将来的一国之主，何至于会用这种手段来谋害自己的亲生兄弟？明王之死，朕会让大理寺严查！你不必再说！若是让朕再听到有什么关于太女不好的事情传出去，朕唯你是问！下去吧！”
　　柔妃没动。
　　茫然又无助地晃了晃身子，忽而问道，“陛下，您这么信她，是因为，她是莲妃的孩子么？”
　　开元帝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却呼吸一窒，嘴唇骤然发紫。
　　旁边伺候的路大闽立刻上前替他揉顺后背。
　　开元帝不等抬头，又听柔妃喃喃地说了一句，“她的孩子，是你的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么？”
　　开元帝的脸色更加难看，“送柔妃回宫！她如今心智失常，需要静养！令人将启祥宫关起来，不许外人随意探入！”
　　这就是封宫了！
　　柔妃又瞪了瞪眼，却没有害怕乞怜，反而又问了一句，“陛下的心中，是不是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莲妃？我们这些女人，不过就是一件件玩物罢了？”
　　“滚下去！”
　　开元帝最恨旁人置喙莲妃，扬手就要打人，却神色再次变化，朝旁踉跄将要倒下！
　　路大闽赶紧将他扶住，往正殿里走。
　　柔妃孤零零地跪在那里，有宫人在旁，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将她送走时。
　　阳华殿那个主要负责给开元帝炼药的方士走了进来，挥了挥手，众人便退了下去。
　　那方士上前，将柔妃扶了起来，笑着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温声道：“这回，可是想通了？”
　　柔妃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握住他的胳膊，用力地攥紧，狠声道，“是，我要他们都死！只要他们死了，我就跟你走！”
　　方士满意地笑了，摸了摸她的脸，点头，“好，为了你，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几个字，让柔妃的眼亮了亮。
　　被方士搂到怀里时，她的嘴角，忽而浮起一抹诡异的笑。
　　宗人府内。
　　青杏无声地来到门外，低声道，“小姐，柔妃进了阳华殿，没有出来。”
　　迟静姝正忍耐着肩膀愈发厉害的疼痛，闻言，眉头一皱，忽而察觉不对。
　　她看向青杏，又问：“那个炼药方士呢？”
　　青杏摇头，“也无动静……”
　　话音未落。
　　忽而门外响起一阵嘈杂之声。
　　有宗人府的理事殷勤的问声传来，“这么晚了，公公来此是……”
　　“奉圣旨请太女回宫，闲人勿扰！”
　　一声怒斥响起。
　　迟静姝朝使了个眼色，青杏一个闪身，便隐在了暗处。
　　悬在暗处时，忽而发现不起眼处，一道森光一闪而过，顿时心下一提！
　　不待细看。
　　就听那边，传来细细的说话声。
　　正是阳华殿内伺候的路大闽。
　　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对迟静姝道，“传陛下口谕。柔妃告太女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