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3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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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怀里的小女孩儿猛地抬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了一般，朝窗户里头的阳华殿看去。
　　萧厉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殿内，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大步走到苏离的跟前。
　　俊眉朗目，身形英挺。
　　竟是迟静姝曾经的那个随从——贺青！
　　他皱了下眉。
　　就听那个贺青说道，“将军，已经搜查过了，阳华殿内外，总共三十六名炼药方士与宫人，已皆数斩杀。”
　　迟静姝瞪了瞪眼——这是贺青么？
　　从前那个在练武场都不敢动手打人的小家伙，如今，居然杀无辜之人都这般随口言谈的么？
　　那边的苏离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嗯，萧墨白那边如何了？”
　　贺青垂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文王与路大闽对峙，两败俱伤，路大闽身死，文王重伤。”


第716章　围住
　　苏离皱了下眉，看他，“太女呢？”
　　贺青依旧那副无起无伏的样子，淡淡道，“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
　　苏离的脸色更加难看，“萧墨白不惜背叛与我的盟约，利用太后擅自与柔妃勾结，结果到头来，连人都没抓着？他可不是这么莽撞之人啊？”
　　贺青站在那里没动弹。
　　迟静姝却明白过来。
　　苏离本与萧墨白联手，想强娶她，并夺了她手中的储君印信，同时换取皇帝的信任，确保下任大统必将在他们手中。
　　偏偏萧墨白却是个惯来诡计多端的，勾连了苏离不够，见萧云和死了，便以为时机到了，又去蛊惑柔妃。
　　先让那听从柔妃吩咐的方士去蒙骗皇帝，将路大闽调离阳华殿，去宗人府将自己提出。
　　然后兵分两路。
　　一边，由着柔妃弑君，一边，想在半路拦住路大闽想强夺自己。
　　这样，皇帝一旦驾崩，储君又在他手。
　　就算没有印信，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还不等于大权在握？
　　一箭几雕！
　　好算计！
　　只可惜，他却没有算计到萧厉珏会在……
　　不对！
　　迟静姝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殿下，您是怎么回来的？”
　　萧厉珏失笑——这丫头。
　　张了张口，还没回答。
　　忽而。
　　“嗖！”
　　半空之中，忽而响起一道利刃破空之声！
　　迟静姝一把抓紧萧厉珏，却被他一抱，带离着跳到了后面。
　　而他们刚刚所站之地，一枚短刃，扎在了那里。
　　迟静姝一颗心当即便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便听‘悉悉索索’的声响，不知多少的重装士兵将阳华殿的后侧荒废花园，团团围住。
　　迟静姝一下跳起，要将萧厉珏的脸盖住。
　　却听那边窗后传来苏离淡笑的声音，“果然来了。”顿了一下，“太子殿下。”
　　迟静姝眼瞳收缩。
　　手却被萧厉珏拿下，握在手心。
　　“苏将军客气，不值一提的小人物而已，还要劳驾将军这样精心布置，重兵守候，愧不敢当啊！”
　　方才对着自己的那个温柔耐心的萧厉珏不是萧厉珏，眼前这个戏谑轻慢纵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才是真正的萧厉珏啊。
　　迟静姝抬头，朝他看了看。
　　萧厉珏面上神色不动，握着她的手却紧了紧。
　　迟静姝的身上又疼起来，可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安安心心地站在萧厉珏身旁。
　　苏离的身后，贺青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握了握腰间的刀柄。
　　苏离笑了笑，抬手示意了下周围的重重兵甲，“太子殿下请看，这阳华殿内，现有高手一百二十人。殿外，还有重甲以及武艺高强者，两百五十人。四周护卫还有一百四十人。”
　　说着，笑看萧厉珏，“这回，太子殿下身边可没有金吾卫了吧？”
　　他言语轻松，语气里的要挟，却毫不遮掩。
　　迟静姝咬了咬牙关，转过头，刚要说话。
　　却被萧厉珏拽了回去，揉了揉脑门，“不需要你冲在前头，乖一点，站到我后面去。”
　　迟静姝的一颗心被他揉的都软了，可想着眼前的情形，以及苏离故意要叫萧厉珏暴露的意图。
　　咬咬牙，瞪眼，“你瞧不起女人么！”说完又要扭头去对上苏离，坚决不给他一点儿掰开萧厉珏身份的机会！
　　可是，却再次被萧厉珏给按着肩膀扭了回去。
　　抬眸，就看他笑着垂眸看向自己，言语笑盈，“没有瞧不起你。但我不会让我的女人为我冲锋陷阵。放心，我有分寸。”
　　我的女人……
　　这句话，不高也不低。
　　远处的士兵们听不见，可窗边的苏离和贺青却听得一清二楚。
　　贺青一把攥紧刀柄。
　　苏离低低一笑，嗤了一声，“殿下是准备来一场兄妹不伦么？这番离经叛道之事，只怕世间容不得呢。”
　　话音落下，就见垂眸温柔浅笑的萧厉珏，忽而一抬眼。
　　眼帘掀开的那一刻，似有冷啸自半空凌厉而过。
　　连周边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不愧是太子，这气势，当今几人能敌？苏离这么想着，面上却笑得愈发从容镇定。
　　便听萧厉珏道，“苏将军二十多年筹谋，为的是江山，还是权势？”
　　苏离一愣，随即失笑，“这二者，有何分别么？”
　　得了江山，自然权势便尽有了。
　　可萧厉珏却摇了摇头，神色淡漠又无情地说道，“满门血案，十年为奴，苏将军的心中，江山不过烟云。而权势，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吧？”
　　苏离神色一变，为着那句——十年为奴。
　　他扫了眼站在萧厉珏身旁的迟静姝，乖巧又安静的模样，真够刺眼的。
　　冷笑一声，“就算本将在意权势又如何，太子殿下，哦不对，厉王爷还能给本将比江山更厉害的权势么？”
　　他本是满句嘲讽。
　　不料，萧厉珏却冷冷静静地点头，“可以。”
　　几人都是一顿。
　　便看萧厉珏拿出一枚小巧的紫色物件，竖起底部，朝苏离一晃。
　　一个‘元’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苏离的瞳孔骤然收紧。
　　迟静姝一把拉住萧厉珏的袖子，“不可以呀……”
　　那是他最后的保命符了呀！
　　萧厉珏却再次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转而看向苏离，“苏将军，如何？”
　　萧厉珏手上的是元章。
　　开国侯第一任侯爷，跟随太祖开朝立国后，太祖赐下的‘元’章，可号令全国兵马。
　　天下武将没有不想要的虎符！
　　持之，便是兵中之王，就算天下、江山，又如何？
　　想要颠覆，便是弹指之间！
　　苏离听到了自己胸腔里狂烈的撞击声。
　　他看着萧厉珏，片刻后，却突然笑道，“本将怎知厉王爷手里的东西是真是假？”
　　柔妃手上可是也有半枚元章，不过现在已经落在他手里了。
　　萧厉珏挑了下眉，“真假如何，苏将军自有办法验证不是么？”
　　苏离默了默，片刻后，倏而一笑，“厉王爷就这般自信本将就会要这元章？”
　　萧厉珏看着他，唇边漫过一层少见的残忍，“苏将军若是想要江山，当年也就没必要跪在万久福跟前，而去皇帝跟前做奴才了，不是么？”
　　再次被掀起往年旧疤。
　　被那个阴狠太监百般折磨的场景似乎让萧厉珏这几句话，便呈现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就算被废，就算落魄，萧厉珏果然就是萧厉珏。
　　轻而易举地拿捏人心，玩弄权势，翻云覆雨！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片刻后，又说道，“厉王爷的条件是什么？”
　　站在萧厉珏身侧的迟静姝微微瞪了瞪眼。
　　萧厉珏似是察觉，笑了一声，将她揽到怀里一些，说道，“护太女登基。”
　　“！！”
　　众目睽睽之下被搂的有点脸红的迟静姝，顿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
　　惊讶地瞪大眼朝萧厉珏看。
　　那边，苏离却哈哈大笑起来，“厉王爷在说笑不成？”
　　萧厉珏镇定地看他，“女皇登基，封苏将军做护国大将军，率领三军，开疆辟土，扩大国土，后世流芳，皆会知，苏家，出了个名垂千史的大人物。”
　　苏离承认，他真的心动了。
　　萧厉珏不过几句话，就让他看到了将来驰骋沙场，扬旗擂鼓的豪爽恣意之态！
　　何等畅快！当是人生尽欢！
　　他看着萧厉珏，片刻后，目光缓缓转到迟静姝身上。
　　笑了一声，问：“殿下当真不准备下嫁微臣么？”
　　迟静姝看了眼萧厉珏，萧厉珏却朝她一笑，并未说话。
　　迟静姝轻吸了口气，对上苏离的目光，声音掷地有声，“苏离，护我登基，我给你统领万军的权力，也给你盛世青天再无冤屈的明明朝堂！你苏家的冤，我帮你翻！”
　　苏离闭上了眼。
　　四年前，当他得知迟静姝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时的苦闷，似乎再次袭上心头。
　　后来，他看着萧厉珏的发疯，心里不是不羡慕的。
　　因为那些人的算计、干涉和各种阻碍，导致心中在意之人的危险，为了雪恨，可以这样肆意地报复的手段，简直太痛快了！
　　他也想这样痛痛快快地来一场，却师出无名，更毫无权力。
　　万久福死了，他被别人嘲弄为可笑的狗奴。
　　后来，萧墨白萧云和萧知才三人斗法，更是将他派到边疆去，提都未曾提及苏家当年的冤情。
　　他愤懑无助，四年的沙场，每每他都是第一个冲出去。杀完人满身是血的夜晚，却又总想起那个对他疏离又冷漠的小女孩。
　　想起她曾经对自己也真挚用心地笑过。
　　四年的马背厮杀，将他磨砺得愈发沉稳内狠。
　　谁知再次回到京城，却重新看到了那个女孩儿。
　　他在高台的底下，看见她，荣华披身，宛如人间富贵花。
　　他就想，将这朵花摘下。
　　逼她对自己笑。
　　可是，他用尽心思也没得到的花儿，如今，因为另一个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选了一条最为艰难的路，还要求自己做她的垫脚石。
　　她是不是蠢啊？
　　苏离再次睁开了眼，笑了笑，道，“雪冤时，要昭告天下。”
　　迟静姝眼前一亮，暗自握了下萧厉珏的手指，点头，“好！”
　　终于笑了。
　　苏离这么想着，挥了挥手。
　　贺青朝始终都不曾看他的迟静姝看了一眼，转回身，带着所有人退了下去。


第717章　梦中
　　藏在暗处的龙一龙五松了口气，落到萧厉珏身边。
　　准备离开的苏离瞧见。
　　笑了一声，道，“殿下当知晓，若是硬抢，那元章，我可是可以抢来的。”
　　殿下？
　　迟静姝还以为是在说自己，刚要开口。
　　旁边的萧厉珏却说道，“苏将军也当知晓，我现在其实也很想直接拿了你的项上人头。”
　　周围，众士兵齐齐一凛。
　　苏离却笑了一声，“殿下不信我真的会动手？”
　　不料，萧厉珏却垂眸看向身边的女孩儿，随即，似是嘲弄又早已透悉的模样，淡淡道，“你不会。”
　　不会什么？迟静姝纳闷着抬头。
　　就见萧厉珏正低头看着自己，不解地歪了歪头。
　　苏离的目光也落在那满脸无辜的小女孩儿身上。
　　是啊！
　　他不会的。他怎么舍得，真的伤了她半分？
　　萧厉珏，原来早看出来了。
　　他自嘲一笑，拱了拱手，“明日下午，臣在家中恭候二位殿下大驾，告辞。”
　　说完，大步离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阳华殿内外，只余残留的血腥。
　　满地的尸体，也尽被处理干净——连同柔妃的尸体，也不知所踪。
　　迟静姝长舒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没摔倒下去。
　　被萧厉珏一把抱住。
　　她的寒症已到了最厉害的时候，这一刻陡然放松下来，浑身当即抖得厉害！
　　萧厉珏看着她，替她撩开汗湿的鬓发，竟是一句没问。
　　她咬了咬唇，到底还是没撑住地轻声道，“殿下，我好疼……”
　　一语出，便看萧厉珏瞬间红了眼。
　　她又咬住唇。
　　萧厉珏却伸手过来，轻声道，“咬我吧！”
　　迟静姝看了一眼那如玉的指节，摇了摇头，靠在他怀里，抓紧他的衣襟。
　　龙一从后头走来，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殿下，要不先去城中的别居？”
　　龙五也点头，“宫中有青杏盯着，待小姐寒症散了，再回宫布置也不迟。”
　　迟静姝迷迷糊糊地听到，心想，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然后，眼前便慢慢地黑了下去。
　　……
　　这一次的梦中。
　　迟静姝梦到了许多的事情。
　　前生被勒死城墙之上，看到的那黑如潮涌的大军。
　　军车之上，那人一身大红长袍，烈如焰火，烧尽皇城。
　　梨宫里那位伺候了不知几位帝王的老宫女哑着嗓子跟她说。
　　“娘娘啊，你就是红颜祸水，要祸国殃民的！”
　　她问：“我连宠妃都算不上，如何祸国？”
　　“外头都在传啊！你是妖妃，是祸水，是妲己，是该被千刀万剐的！”
　　“可我并没有错啊！”
　　“你如何没错？貌美至此，已是人间之妖，何能不错？！”
　　萧云和得了大统，却不会理国，短短几年便是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南方有黑甲军起义，短时间内便攻城占土，势如破竹，直直北上。
　　为重振民心，归拢军力，让帝王的威信可以立得住脚。
　　朝堂之下，便盛传，国有妖孽作乱，引诱了那黑甲军的首领，搅乱国运，意图让全天下的百姓跟着遭殃！
　　于是，她便成了那个作孽惑乱的妖。
　　成了萧云和试图力挽狂澜的一颗卑微的棋子。
　　只可惜，谣言如何能抵得过拳头。
　　黑甲军到底是攻到了城墙之下！
　　萧云和将她拖到城墙上，试图用她的命，去污蔑黑甲军起义的名头
　　王福海在一旁，声嘶力竭的声音喊，“厉王爷！妖妃已经被陛下下令处死了！你退兵吧！”
　　“萧云和，用个女人换江山，你的脸呢？”
　　“萧厉珏！朕已经做了让步，你还想怎样！”
　　“怎样？呵，我，萧厉珏，自然是要你的皇位了。”
　　原来……她早就听过他的名字了啊！
　　“！”
　　被勒住脖子再次从城墙之上扔下的那一刹那。
　　迟静姝倒吸一口气，猛地从梦中醒来！
　　她呆呆地看着头顶堇色的床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忽而就听到有清脆鸟鸣。
　　她转过脸，便看到，对面的窗棱上，有一只雀子，正歪着头站在那里啼叫，声音欢快又明亮。
　　窗户的底下，是一张小几，小几上有一尊素瓷的花瓶，上头插着两支盛开的茶花，鲜艳又浓烈。
　　屋子里有淡淡的安息香和草药的味道。
　　她这才想起来，萧厉珏！
　　猛地坐起来，却眼前一黑，身子跟着晃了晃。
　　强撑着才准备下床。
　　旁边却伸过来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轻笑声传来，“急什么？”
　　迟静姝一愣，抬起头来。
　　便看到一张如玉似云雪的脸，端的是好看明艳。
　　她又呆了。
　　萧厉珏失笑，点了下她的鼻子，“这是还没醒么？”
　　手没放下，却被迟静姝握住，“殿下，宫里怎样了？有没有人发现您回宫了？苏离后来可曾为难您？阳华殿……”
　　唇却被萧厉珏捏住。
　　她眨了眨眼。
　　萧厉珏笑，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迟静姝眼眶微瞪，脸颊上却飞起一层红霞。
　　就听萧厉珏笑，“才醒就这样啰嗦，以后岂不是要成了话多的小婆子？”
　　迟静姝立时不满——什么叫小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