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3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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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晓峰眉头一皱，反应过来——启祥宫那边，原来竟是个圈套。
萧厉珏故意布置的诱饵，就是为了抓他！
可他也并非胆小浅浮之人，更何况手里还有依仗，更是不怕。
不屑一笑，“如今你见也见着了，如何，可配得上太子殿下这般费工夫的设计么？”
他的语气傲然。
萧厉珏却笑了一声，道，“还有一句话，想问问穆先生。”
穆晓峰眉头一皱，不悦看他。
就听萧厉珏似是笑着又毫无半分笑音地冷淡问道，“穆先生如何就能确定，迟九，并非莲妃之子？”
穆晓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冷哼一声，却没回答。
萧厉珏却自顾自说道，“据我所知，莲妃当年，确有一子。”
话音刚落，就被穆晓峰粗暴地打断，“孽种罢了！”
“哦？”萧厉珏眉头一挑。
穆晓峰嗤笑，“萧晁元那样的狗东西，如何配让莲儿为他生子？所以那晚，我直接将那孽种丢在了水桶里。”
萧厉珏的眸色变了变，本就深黑如渊的眼底，陡然浮起一层锐利森啸的杀意。
可随即，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随后，他轻笑，“所以，那孩子，是穆先生亲手溺毙的？”
穆晓峰不爽地哼了一声，脑中，募地闪过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如仙出尘的女子，艰难又痛苦地生下了一个浑身糟污的女婴。
他就站在门外，看她受了那样巨大的折磨，浑身都是血，虚弱到极致，又狼狈到不堪。
心中愤恨不已。
第724章 往事
萧晁元何德何能，也配拥有莲儿这样付出的资格？
他不顾一切地推门进入，就看莲儿将那女婴抱在怀里，满脸的爱怜。
浑身犹如被火烧一般。
上前，直接抢过了那孩子，大声地吩咐，“拿水桶来！”
莲儿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要阻拦他，“不！不要伤害她！不！”
看着她的这副样子，他更加恼火，最后的一点迟疑也彻底消失。
在看到那水桶后，便直接将手里哇哇啼哭的孩子扔了进去。
莲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看着她陡然失魂的模样，愈发不耐烦，想将孩子再捞出来给她时，水桶却已经不知被谁给拎了出去。
他心想，这就是那孩子的命。
然后，握住莲儿的肩膀，扶住她，温柔地说道，“别难过，想要孩子，以后我会……”
“啪！”
愤怒至极的莲儿却打了他一巴掌。
他心知她此时怒极，必然不肯面对自己。
也不勉强，便起身要走。
走到门口时，却听莲儿在里头哭，“老天爷，我做了什么孽啊……”
他想着，那孽，都是他做的，跟莲儿无关。
那孩子若化作厉鬼要复仇，尽管来寻他便好了。
可是。
厉鬼没有来寻他，莲儿却被萧晁元那老东西给生生掐死了！
这些畜生！后宫里算计过莲儿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几步外的萧厉珏忽然又问了一句，“凤飞于天，到底是什么？”
穆晓峰瞬间回神，嘲弄地看向萧厉珏，“太子殿下知晓了又有什么用？总归，你也是用不上的。”
萧厉珏笑了一声，将手里的一个东西举到穆晓峰面前，“所以，所谓的凤飞于天的钥匙，是这个么？”
萧厉珏的手上，托着的，正是数个时辰前，他与迟静姝相对而跪时，迟静姝亲手合在一起的血玉鸳鸯佩！
这是黎家家主的印章！
迟静姝不识得，萧厉珏却在小时候，曾在开元帝的一本奏章上看到过！
“你怎么会有这个！”
穆晓峰陡然色变，伸手要去抓，却被龙五一脚踹开。
他目眦欲裂地瞪向萧厉珏的手上，“那是莲儿的！你从哪儿得来的！给我！”
“给你？”
萧厉珏笑，“所谓凤飞于天的秘密，不过就是黎家造出的一个传言罢了。持家主印，得黎家富可敌国的财富，与帝王做交易，以此为梯，换一个凤后之位。是不是？”
穆晓峰没说话。
当年的黎家，将莲儿送进宫中，并将家主之印交给她，确实存了这个目的。
以莲儿之美，再加上她背后那巨大的财富，帝王不可能不动心。
然而。
莲儿却不肯。
她藏起了那枚印章，对帝王说，凤飞于天就是个传言，是个神话故事，是虚无的。
他那样美好可怜的莲儿啊！却死的那样惨。
萧厉珏见他不说话，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又递了个东西让穆晓峰看，“穆先生再瞧瞧看？”
穆晓峰转过眼，这一次，看到萧厉珏手里的东西时，就彻底愣住。
他看向萧厉珏，“这是……”
那是一枚半镂空的凤鸟刻印，莲妃当年产子时，他曾看到她将这刻印放在孩子身上。
孩子被他溺毙时，他曾将这刻印砸在地上。
所以，眼前的这枚刻印，还有一个缺口，就是他那时候砸的。
萧厉珏的神色冷淡到极致，然而唇角却是挂着一抹残忍的弧度，不轻不重地问：“穆先生可知道，这东西，我是从何人身上得来的么？”
穆晓峰面色不善地站着。
听到萧厉珏的声音冰冷又锋利地朝耳朵里割，“她说，是她母亲给她的。说她本是早产，出生时又差点没了气，故而就身子骨不好，这东西戴着，能养身。可一个刻印，能养什么身呢？穆先生，你说，是不是？”
他看着萧厉珏，摇头，“她不可能还活着……”
然而萧厉珏却依旧一副无情冷漠的样子，慢悠悠地再次开口，“对了，穆先生知道莲妃为何当年要避开皇上，去行宫产子？”
穆晓峰冷哧一声，“还能为何？等着宫里头那些毒妇在她产子之时害她么？”
萧厉珏勾了勾唇，想起了那个自称他母妃多年的女人。
又道，“可是莲妃当年之宠，若是产子，皇上不说厚赏，那也必定是命人好生守着，当真有人能害得了她？”
穆晓峰眉头皱了皱，看向萧厉珏，“你想说什么？”
萧厉珏笑了笑，“莲妃产子乃是八月十五，据说，那孩子本该还要晚一月才出生。”
“早产又如何，那孽种……”
话没说完，穆晓峰忽然顿住，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的原本嘲弄不在乎，忽而渐渐变得煞白，随即，隐隐浮起一层惊恐。
萧厉珏淡淡一笑，语气冷得近乎夺人性命，“皇帝那段日子里，被婉妃缠着，根本没去过莲妃的宫里。而那段时日里，我记得，宫里举办过一次酒宴，庆开国侯世子，高中状元之喜。”
“！！”
穆晓峰呆滞地看着萧厉珏，眼前陡然出现酒宴那晚。
他醉眼朦胧地被宫人引到一处偏殿休息，意识迷糊中，似乎察觉到身旁有香软靠近。
便下意识地将人抱住。
待到清醒后，才发现——那人，竟是酒宴之上出现过的皇帝的妃子，莲嫔！
他想要说什么时，那女子已经跑了出去。
本以为只是一场误会，或是不能启齿的丑事。
不料。
穆淳宛却告诉他，那是莲嫔自己设计的，就是因为对他仰慕许久，只想亲近一次，以全心中思慕之意。
那之后。
他就总是注意着那个女子，在宫宴上，祭祀大典上，少的可怜的见面机会，却叫他愈发发现了这个女子的美好与单纯。
心下，便已将她当作了自己的人。
他本想告诉她，自己似乎也中意她了。
却不料，竟得知她有了身孕！
明明是那个狗皇帝的种！明明是的！
他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神情太过可怖，看得旁边龙五几个都有些心悸。
萧厉珏又笑着问了一句，“所以，穆先生以为，为何这皇宫之中，竟无人知晓，莲妃曾产过一子的事？”
自是因为她的有意隐瞒了！
为何要瞒？！
为何……
第725章 不堪
穆晓峰往后退了几步，“那是……九……”
可话音未落，萧厉珏再次笑道，“迟九并非穆先生之子，先生莫要误会。”
穆晓峰瞪了瞪眼。
“那孩子，早已入了轮回。”
“这刻印，乃是莲妃给其妹，托其到相国寺为一个还没有名字的孩子点长生灯，供在长生灯前用的。”
穆晓峰的身子一晃，差点跌落在地。
萧厉珏看着他脸上的抓痕，那深入肌肤的纹理，如今瞧着都狰狞可怖。
似乎能想见当时下手之人是如何的恨极。
他眼底掠过一丝嘲弄，压低了几分声音地问：“穆先生，那孩子被你扔进水桶里时，你的心里，是如何想的？”
“痛快？得意？还是如释重负？”
“住嘴！”
穆晓峰忽而拼命地摇头，“你胡说！那不可能是我的……不可能！不可能！”
素来藏在背后运筹帷幄的男人，突然之间便发了狂。
心中的痴魔被人瞬间拽了出来，压在心底多年的癫怒，彻底迸发！
他挥手，掀翻了旁边的桌子，推倒了残破的摆设，不停地摧毁着能看到的一切。
大叫着，“不可能！莲儿不可能不告诉我！不可能！不可能！”
偏在他即将崩溃的边缘。
幽凉的声音，再次传来，“为何要告诉你？她只怕恨不得你能死无葬身之地才是吧？”
“轰！”
刻意被遗忘的那狂乱又龌龊的一夜，顿时如蝶舞般，纷杂而起。
产子后回宫的莲儿再没给他一次见面的机会。
他哀求，偶遇，刻意去寻，都被她远远避开。
于是，他寻了穆淳宛，答应拿了元章去换她帮忙见莲儿的机会。
终于，在夏日祭的那晚，见到了被穆淳宛灌了药的莲儿。
他几乎都要痴了，发了疯地索取她，心疼她。
她却在清醒的那一刻，拼了命地抓烂了他的脸！
他愤恨之下，打了她一巴掌，扭头便走。
走了之后又后悔，想回去问她到底为何要引诱了他，又拒绝他！
谁知。
却看到重重甲兵，将莲儿的宫室围了起来。
他立时藏在暗处。
就看，莲儿被开元帝拖到了太液池边，怒声问：“为何要背叛朕！”
却又不给她说一句话的机会。
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莲儿就这样，在他的眼前，被开元帝生生掐死，掉在了满是河灯的水面上。
他站在那里，看着无辜的莲儿，看着太液池边，俯视着她的那些无情又冷漠又嘲弄的脸。
“不！”
“莲儿是爱我的！你胡说！不可能！”
“不可能！”
穆晓峰尖叫着，冲了出去。
龙卫几个看着那远去的疯癫的身影，回头问：“殿下，可要……”
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萧厉珏微微一笑。
一道黑影当即闪了出去。
“咔嚓。”隐约刀刃之声传来。
奔出去的身影前，血水飞溅。
随即，缓缓扑倒在地。
几人从宫室中走出来，龙七擦着手从另一处走出来。
瞧见萧厉珏，上前行礼，笑道，“殿下，穆晓峰在宫中的暗桩，已经查问清楚了。”
“嗯。先扫干净，宫外的情报网，交给龙四处理。”
萧厉珏点头，抬眼，便见，长长的宫道前，一个身穿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的女子，提着宫裙站在那里。
见到他，微微一笑，“嫔妾万氏，见过……厉王殿下。”
萧厉珏看了她一眼，道，“带路吧。”
……
启祥宫前。
有龙卫和影卫的帮忙，这场较量很快就有了胜败。
被迫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个护卫死死地瞪着他们，“你们背叛主子！非忠义之人！令人不耻！”
另一人满脸无奈，摇了摇头，道，“兄弟，并非我们不忠义，而是这人不值得。他所图谋的，不过就是为一个女人求而不得的丑陋心思罢了，咱们……都不值得这样为他卖命。”
“……什么丑陋心思？”
方怜雨站起来，踉跄了一下，笑道，“这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另一头，龙十二将那些宫人捆了起来，笑眯眯地瞧了瞧其中一个老太监的头，“好了，来跟我走，老老实实交代，这宫里头，还有多少你们主子布置下的暗桩。”
方怜雨回头看了眼，笑了笑。
抬头，瞧见了闪烁的启明星，天边有红日悄然升起。
……
慈宁宫门前。
万贵人笑着对守在门口的宫人道，“太后娘娘传召。”
虽然时辰尚早，不过这一晚慈宁宫几乎就没歇过灯，太后更是尚未休息。
这万嫔最近也深受太后喜爱和信任，时常出入慈宁宫。
那宫人也没怀疑，却朝她身后看了一眼，“这位是……”
身后的人连面都没遮，就这么轻飘飘地看了眼过来。
无端自成的贵气便立时显露出来。
那宫人一凛。
万贵人笑了笑，“公公还是莫要多问为好。”
宫人想起今夜的宫变，立时往后退开，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让开路，“万嫔娘娘请。”
万嫔一笑，带着萧厉珏走进了慈宁宫。
院子里倒是没几个人，不过正殿却是灯火通明。
万贵人笑了一声，站在门外，也不进去，只对萧厉珏福了福身，“殿下，您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如今，该兑现您的诺言了。”
萧厉珏瞥了她一眼。
身后，龙一上前，将一瓶药和一份身份文牒，以及一叠银票放在她手上。
万嫔看着那些东西，眼眶微涩，片刻后，再次深深福身，转身匆匆离去。
正这时，正殿内，元格走出来似要吩咐什么。
猛地看到院中站着的人，惊了一跳，刚要呵斥，却一下看清那人的相貌。
顿时吓得怪叫一声。
扭头就要往殿内跑，却被龙一从后头，掐住脖子。
“咔嚓。”
人便倒了下去。
正殿门口的宫人吓得顿时尖叫起来，纷纷朝殿内跑去。
殿内传来荣德太后尖利的骂声，“大呼小叫什么！成何体统！滚出去！”
话音刚落。
却看门口走进来一人，黑衣如魅，挟背后黎色寒冷而来。
她怔了怔，随即皱眉，站了起来，“你来的正好。墨白的伤是不是你……”
“太后。”
萧厉珏微笑开口，“我只问你两件事。”
荣德太后不悦地沉下脸，看了眼身旁躺着的昏迷的萧墨白。
萧厉珏已然问道，“第一桩，莲妃当年被穆晓峰强辱，你是否参与了？”
荣德太后神色骤变，“你在胡说什么！那贱人自己不检点，怪得到旁人！？”
并未回答萧厉珏的话。
却已是说明了答案。
萧厉珏笑了一声，又问：“婉妃当年剖腹产子的主意，是谁给她出的？”
荣德太后这回已不是恼怒，眼底的惊恐根本藏都藏不住。
婉妃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如何能说得动萧蓝给她兵力围杀那个武功高强的蠢男人？
萧蓝为何会答应婉妃？太后为何总是骂他孽种？
萧厉珏看着荣德太后的反应，笑了笑，已经无需任何回答了。
他勾着唇，笑意不达眼底地说道，“太后娘娘今夜参与丽妃宫变，事情败露后，不忍受辱，于慈宁宫自尽了。”
荣德太后瞪大了眼，下意识往后退去，“萧厉珏！你答应哀家的，要让哀家做太皇太后！你若让哀家死，你的毒也不能……唔！”
一粒药丸被塞进了荣德太后的嘴里。
她惊恐地去抠嗓子，却发现那药入口即化，已经进了肺腑之中！
腹部顿时如火烧撕裂一般！
她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吐出一口口黑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