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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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柳连忙答应，转身就跑。
　　小菊在后头扶住秋千，问：“小姐，您有何打算？”
　　迟静姝慢慢地笑起来，心道，好好，终于出现了！徐媛，看你还怎么逃得了！
　　……
　　下午，迟烽下了差，回到书房，终于想起了早已回来许多天的迟静姝，命人将她唤到了书房。
　　阔别多年，迟静姝再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眼前浮现的，却是当年，他亲自站到翊坤宫前，指着自己，大骂‘妖妃祸国’的模样。
　　垂下眼睑，慢慢地屈下膝盖，“拜见父亲。”
　　迟烽站在高处，看着这最小的女儿，微微皱眉。不过才三年而已，这丫头竟然已出落得这般风姿了？
　　咳嗽一声，淡淡道，“起来吧。”
　　迟静姝站起，也不多话，只安安静静地低着眼眉，站在原处。
　　迟烽见她还算有规矩，心里的厌弃倒是少了几分，又道，“你回来已有四五日了，怎地也不来拜见？”
　　迟静姝心头一阵嘲弄，却依旧垂眸轻轻地说道，“怕父亲事务繁忙，又因大哥的事多加忧心，便没有打搅。是女儿的疏忽。”
　　迟烽看了她一眼，喝了口茶，继续道，“听夫人说，你也不曾到她那里去请安问好？与家中的姐姐们，更并无往来？”
　　迟静姝一顿，这是要责难自己的意思？
　　抿了抿唇，笑道，“女儿本也有心亲近二夫人和五姐、七姐，可女儿毕竟如今是戴孝之身，如今大哥又这般模样，总是怕冲了忌讳，故而……才没有与二夫人和姐姐们亲近一些。”
　　二夫人这个称呼一出，迟烽端着茶的手就顿了顿。
　　随后皱眉道，“她与你母亲是一样的，你以后也可称她为母亲。”
　　迟静姝没吱声。
　　迟烽脸色有些难看，放下茶盏，道，“今日寻你来，是有件事要问你。”
　　也不等迟静姝回答，便说道，“你才回京城，那工部尚书如何与你相识？”
　　迟静姝一愣，随后有些讶异地说道，“莫不是李姐姐说的？”
　　“什么李姐姐？”迟烽沉脸。
　　迟静姝忙道，“是工部尚书家的李词小姐。前几日，偶然相识。”
　　迟烽倒是知晓工部尚书的确是有几个女儿的，又问：“你如何与她相识的？”
　　迟静姝明显迟疑，见迟烽又朝她目光不善地看来。
　　这才轻声说道，“乃是前几日，女儿在家中苦闷多日，便想去红妆馆看一看。便是在那儿遇到李姐姐被一群青楼女子纠缠。毕竟是红妆馆里，女儿见到，少不得上前说了两句，这才与李姐姐相识的。”
　　“你去过红妆馆了？”迟烽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僵。
　　迟静姝眼角扫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一丝淡漠，口中却很是无奈地说道，“是。几年未归，不想红妆馆如今竟成了这个模样，胭脂更是做得不成样子。原先的袁掌柜也不在了，如今这个简直……”
　　又朝迟烽正正经经地看去，“父亲，我那日还瞧见二夫人了。这几年，莫不是二夫人在替母亲打理红妆馆么？”
　　迟烽咳嗽一声，喝了口茶，说道，“你母亲久病，这些产业总不能任由外人打点，我便让她代为管了管。”
　　迟静姝心头一阵恶心。
　　笑了笑，垂眼，“袁掌柜也不算外人……”
　　闻言，迟烽眉头又一皱，“那袁掌柜才真正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仗着你母亲不在，便合谋店里的做胭脂的师傅，贪墨了无数银子！要不是夫人发现，只怕红妆馆现在都要易主了！”
　　迟静姝微微瞪眼，“袁掌柜竟是这样的人么？”
　　迟烽看她如此，再次放下茶盏，郑重说道，“说起来，让夫人打理你母亲的产业，确实也不合适。只不过，你如今年纪尚小，看人识物都还不清楚。这事夫人曾与我说过，就让她帮你打理到你出嫁之日，到时，并着你母亲的嫁妆，再一道给你，如何？”
　　当真厚颜无耻到极点！
　　迟静姝缩在袖子里的手一点点掐紧，面上却有些不安地说道，“产业和生意我不太懂，可母亲的嫁妆……”
　　迟烽一皱眉，“你如今又用不上，要是拿去，被人骗了要如何？为父和夫人难道还会贪你母亲的嫁妆不成？”
　　迟静姝一下咬住下唇，不敢再开口了。
　　迟烽看着她这副怯懦的样子，更加生烦。
　　顿了顿，索性一口气说道，“你跟那李小姐说了你要进无忧书院的事了？”
　　“是……”
　　然而，不等迟静姝说完，迟烽已经不满地说道，“你一无才情，二无点墨，如何能进得了无忧书院那样的地方？”
　　迟静姝猛地抬眼。
　　迟烽也不看她，只说道，“芸儿各方面都比你好。与其你用了推荐牌浪费了这一次机会，不如让给芸儿。”
　　“父亲！”迟静姝不可置信地开口，“那推荐牌，是一语公子送给女儿的！”
　　迟烽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自然知晓是一语公子给你的！”
　　又道，“可你要知晓，咱们迟家的女孩，都是要为家族牺牲的。进了无忧书院，将来便是被束缚的一生。父亲也是为你好，与其受尽困顿，不如将来拿着厚厚的嫁妆，找个富贵人家，自由快活地生儿育女，岂不是最好的？”
　　迟静姝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这个冠冕堂皇地说着这些虚假言语的迟烽。
　　上一辈子，纵使她那般凄惨污名了，他还不是因为萧云和的一句话，便将她强行绑了，送进了萧云和的手里？
　　自由快活？简直可笑！
　　迟烽见她不说话，又板下脸，“你要知晓，芸儿是你的姐姐，你们都是为父的女儿，是迟家的孩子，无论谁挣到荣耀，对于你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迟静姝忽而垂眸，无法再面对这副嘴脸。
　　她轻声道，“父亲为何一定觉得我不如七姐？”


第122章　被夺
　　迟烽眉头一皱，刚要说话。
　　书房外，响起一道清亮的笑声，“九妹也在啊？什么事情不如我的？”
　　迟烽原本不悦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慈色，笑道，“芸儿来了？”
　　来人正是迟烽二女，迟家排行第七的迟芸儿。
　　虽然只比迟静姝大一岁，可也已经眉目长开，五官秀丽。
　　尤其她的一双眼，许是随了迟烽，很是明媚灿烂，笑起来的时候，跟阳光洒在脸上一般，让人心生暖意。
　　她走到迟静姝跟前，上下看她，“几年不见，九妹当真是大变模样，这要是在外面，我肯定都不敢认了呢！”
　　又朝迟烽笑：“这是哪家的娇小姐！当真是人面桃花，春日难争呀！”
　　这夸赞人的高兴劲儿，让被夸赞的人心里都生起一股子难以克制的愉悦感。
　　难怪迟烽竟会对她如此偏爱了！
　　迟静姝朝她行礼，“见过七姐姐。”
　　迟芸儿连忙将她扶起，“见外了不是？快让姐姐好好瞧瞧，嗯，生的是好看，随了大夫人。就是……这面色似乎不太好，可是身子弱么？”
　　问话也情真意切，直言直语地并不让人讨厌。
　　迟静姝点头，“嗯，先前病了一阵子，便时好时坏的。”
　　迟芸儿立刻皱起好看的眉头，“女孩儿家，身子乃是最重要的。这样，明日我让给我诊平安脉的王大夫也去给你瞧瞧？开个方子，平日里吃着，养身子是好的。”
　　迟烽在旁边满意地点头。
　　可迟静姝却心头一阵冷笑——若真是有心关怀，为何却要等到今日刚好在迟烽面前？早几日，怎么不去竹苑寻她呢？
　　不过就是假惺惺的演戏罢了。
　　谁还不会了？
　　笑了笑，立时感激地说道，“多谢七姐！”又道，“七姐，你可是想去那无忧书院么？”
　　迟芸儿一愣。
　　迟烽咳嗽一声，“静姝！”
　　迟静姝不解，迟芸儿已经笑道，“无忧书院可是好地方，只可惜，我如今已是过了十三，想进也难。妹妹缘何如此问啊？”
　　迟静姝看了眼迟烽，犹豫了下，说道，“我这有个举荐牌，父亲刚刚与我说，叫我让给七姐。我正心里不乐意，可看到七姐这样好，我现在……把这举荐牌让给你可好？”
　　没说完，自己忽然又皱眉，“可七姐过了十三，没法进了。哎呀，好可惜！”
　　迟芸儿的脸上变了又变。
　　最后笑了起来，“无忧书院的举荐牌？九妹好厉害啊！竟然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迟静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大哥在青山城，带我跟四姐去过一个诗会，碰到一个叫一语公子给我的。”
　　迟芸儿的笑容又僵了几分，随后笑道，“一语公子？可是那带头上了万言书的一语公子？”
　　迟静姝微微惊讶，“七姐竟认识一语公子么？”
　　迟芸儿笑着掩了掩口，“也不过是偶尔见过两面，倒是此人的才学文华，叫人十分钦佩。我素日里读书，最欣赏的，便是一语公子这样乾坤在胸的人了。”
　　迟静姝眨了眨眼。
　　迟烽在旁边更是满意，笑道，“芸儿可惜身为女儿身，不然以你之心胸，自是也能与一语公子比上一比。”
　　迟芸儿立刻羞涩地笑了，“父亲，您当真是谬赞了。”
　　“哈哈哈。”迟烽笑起来，哪有对着迟静姝时那样的冷漠生硬。
　　迟静姝垂了垂眼睑，又抬起脸，笑道，“七姐姐的才情当真是女子中难寻，只是……不知为何，却未进那无忧书院呢？”
　　迟烽的笑容立时僵住。
　　迟芸儿也笑了笑，开口，“从前我身子一向不太好，母亲不放心我出去，不想就耽搁到了现在。”
　　迟烽跟着咳嗽一声，点头，“不错。芸儿是身子耽搁了，可论起才情，她也是不输的！那举荐牌，便给你七姐吧！”
　　迟芸儿笑了，看向迟静姝，“九妹不用如此，这本就是一语公子送于你的，要你拿给我，也是不合适。姐姐也望你能进入书院，为家里争脸面。”
　　这话说得，反似迟静姝抢了迟芸儿的举荐牌似的。
　　迟静姝看向迟芸儿，笑道，“七姐姐，父亲也说了，我的才情不如你。只是，我听说那书院不招十三岁以上的学生了，这才不肯相让的。若是父亲有法子，不如就让七姐拿着吧！”
　　迟芸儿心中暗暗惊讶，朝迟静姝看去——这么好说话？
　　面上却带上了一丝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毕竟是你的东西……”
　　迟静姝却轻笑着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了宋煜当时赠给她的牌子，说道，“我的东西，自然也就是迟家的。如父亲所说，只要对迟家是好的，无论谁拿去，都是一样的。”
　　这是第一次，迟烽觉得看这个跟黎瑜像极了的女儿顺眼了一回。
　　满意地伸手，将那木牌拿过来，说道，“你能如此想就是最好了，都是迟家的女儿，谁的脸面不是一样？”
　　迟静姝笑了笑。
　　迟芸儿倒是在一旁有些歉疚，“到底还是拿了九妹得来的举荐牌，我心里还是有些难安……”
　　话没说完，迟烽又道，“你是她的姐姐，她的东西送给你，有何不可？你不必如此，只管拿着这举荐牌。一月后的入学审核好好地过了，才是对她最好的。”
　　迟静姝眼底冷嘲渐涌。
　　迟烽转回头，见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那副样子，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刚刚的心思又顿转不满。
　　就听迟静姝说道，“父亲说的不错，还望七姐成功入学，这样才是对迟家最好的。”
　　说着，又朝迟烽说道，“父亲，女儿有个不情之请。”
　　迟烽下意识皱眉。
　　可到底才拿了她的东西，便点头，“说。”
　　迟静姝看了眼他拿在手里的举荐牌，慢慢地说道，“不知母亲的嫁妆，可否先交给女儿保管？”
　　迟烽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迟芸儿笑道，“九妹是不放心父亲管理大夫人的嫁妆么？这个你倒不用的，父亲自来最是公正允直，替你管着大夫人的嫁妆，将来等你出嫁了……”


第123章　交换
　　迟静姝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并非女儿不放心父亲，而是，母亲生前有遗言，说，那些嫁妆，等她去后，让女儿务必拿到跟前亲自保管。”
　　迟烽脸色更难看了，“还是她不信我！”
　　迟静姝却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将迟烽惊了一下。
　　低头一看，便见迟静姝一双水眸，含珠似露地朝他看来，那模样，真是让人怜惜极了，根本厌恶不起来。
　　一旁，迟芸儿隐隐皱眉。
　　便听迟静姝轻声道，“父亲，母亲生前到最后一刻，难忘的都是您啊！她跟女儿说，这些嫁妆，放在那里也是浪费。让我拿了去，置办掉，换成银钱，助父亲日后官场所用。”
　　迟烽神情一变，迟芸儿一看不对，立刻就要开口。
　　迟静姝突然又提高了几分音量，却依旧娇软颤抖的叫人心疼不忍。
　　“父亲！”她直直地抬头看向迟烽，“母亲对您的情意，旁人不说，您心里自是明白的。她从未不信您，反而日日担心您在京城艰难，这些嫁妆，是她留给您的呀！”
　　迟烽本对黎瑜并无多少情意，可这么多年的相处，黎瑜对他的心，他却是明明白白的。
　　今日在迟静姝这番凄婉可怜的倾诉下，竟莫名想起了多年前，新婚那夜，那女子抬眼看向自己时的钦慕眼神。
　　他刚要开口。
　　迟芸儿在一旁说了话，“大夫人之情，当真让人感动。只是九妹……”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迟静姝，“这嫁妆，大夫人既然是留给父亲的，便交由父亲处置便罢了。为何却要交给你？”
　　果然，迟烽的脸色又变了。
　　迟静姝却在可怜中露出了一丝不解，看向迟芸儿，“七姐，这可是母亲生前的嫁妆，父亲擅自处置，若是让其他人知晓，不会闲言么？”
　　两人都是一怔。
　　他们本就把黎瑜的嫁妆处置了不少，早已当作是自己的东西了。
　　如今被迟静姝这么一提，才猛地想起来——这可不是他们能擅自处置的东西！
　　迟芸儿头一回说不出话来，只朝迟静姝尴尬地笑了笑，“是，是我考虑欠缺了。”
　　迟烽沉着脸，看向迟静姝，“你母亲当真这般遗言？”
　　“是。”
　　迟静姝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破绽，“母亲所言，女儿不敢撒谎。”
　　迟烽顿了顿，终于点头，“既然是你母亲遗言，为父也不能不听。你且等着吧，三日后，让夫人把你母亲的嫁妆，全部转交于你。”
　　迟芸儿眼神骤变，下意识要开口。
　　可当着迟静姝的面，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笑了笑，“父亲当真心疼九妹。”
　　迟静姝站起身，学着她的模样，不好意思地笑，“父亲才是真喜欢七姐，无忧书院的举荐牌，七姐可要好好拿着。”
　　最后这句多少有些刺耳了。
　　迟芸儿秀丽的眉头一皱。
　　迟烽已经说道，“既然无事，静姝就先回去吧。芸儿留下，为父还有话与你说。”
　　迟静姝退下，走到院外，又听身后父女二人笑声传来。
　　眼神未变地走了出去。
　　……
　　竹苑。
　　绿柳将事情跟张妈说了一遍，张妈气得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紧跟着又拽着迟静姝一个劲地掉眼泪，“好小姐，老爷怎么会想起来拿您的举荐牌？还不是那二夫人怂恿的？您怎能就真的拱手相让？让她们白捡了这么个便宜，将来落得好，还不都是她们的！”
　　“就是！小姐这回真是糊涂了！”连绿柳都在旁边忿忿！
　　迟静姝却只是喝着茶，轻笑不语。
　　小菊在旁边看她，想了想，问：“小姐莫不是故意用那举荐牌，来换回夫人的嫁妆么？”
　　迟静姝微微挑眉，朝小菊看了一眼。
　　张妈也顿住了，含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