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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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静姝没说话，看了眼车帘外头。
前方迟芸儿搭座的马车已经不疾不徐地往前去了。车旁，除了两个下人外，并无多余的护卫。
她想了想，靠到车门边，对老丁低声道，“让你安排的那两个人悄悄地绕到前头去，这样做……”
……
观水小邬旁。
赵蓓坐在临窗的包厢边，满是闲情雅致地看向窗外湍湍而流的广阔护城河。
李词站在旁边笑道，“哎？赵蓓，你倒是出息了呀，居然能定到这样好的位置？说说，最近是不是从家里又捞着什么好处了呀？”
迟静姝前世就不明白，李词这样眼高于顶的人，怎么会跟赵蓓这种卑微庶出的女子玩得十分要好。
其实她不知晓，赵蓓对李词，有过一次救命之恩。
李词很小的时候，母亲被家中那个青楼出身的贱妾逼得重病将亡，年纪幼小的李词心中大恸，避开家人跑出了门，差点被人贩子拐走。
是当时路过的赵蓓，拉了她一把。
故而，李词对赵蓓，算是一部分的感恩心思在里头，对她的要求也少有拒绝的。
且最主要的是，赵蓓聪明，从不会以此做要挟，要求李词许多。
只淡淡往来，所以一直与李词相处得很好。
这一次，她说是难得定了护城河边观水小邬的包厢，请李词同来赏景。
这观水小邬，乃是护城河边位置绝佳的一处观景小楼，乃是先皇特意建造。
后先皇去世，这间小邬便给了今上，今上又转而赏给了如今人人闻之色变的鬼太子，萧厉珏。
萧厉珏也是个胆大的，直接将好好的皇家赏赐，改做了一间迎来送往的小酒楼。
京城中人虽惧怕太子，可到底并无多少利益勾连，也不担心那太子会突然杀到自家门前。
又因着这酒楼虽挂在太子名下，这这位殿下估计一年也来不到一回。而为了能一赏这护城河绝佳的风景，到这观水小邬订座的人，当真是络绎不绝。
尤其是这临水的包厢，极其难定，且价格极高！
故而李词有此一问。
赵蓓一笑，想起今日那位迟夫人的安排。
她不过只是需要李词给她做个脱身的依仗罢了。不然……今天这样好的地方，她宁愿一个人，好好地享受一番！
随即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哪里能从家里捞到什么好处。”
说着，眼里隐现酸楚。
倒是一下转移了李词的注意力。
“是不是赵映雪又给你立规矩了？”赵映雪，赵蓓的长姐。那位曾经差点夺了楚梦然皇后之位的厉害女人。
赵蓓无奈一笑，却没细说，转而看向那护城河面，问道，“听说迟家九小姐，进了无忧书院？还打败了户部尚书府的楚姐姐？”
李词顿时笑起来，拍着手道，“哎呀，你也听说了！楚梦然这回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赵蓓看着她高兴的样子，笑了笑，专心地听着。
……
“哎哟！”
一声惨呼，倒在迟府出行的马车前。
马车猛地停下。
车里的迟芸儿猝不及防，一下朝前摔倒。
抬头便骂，“怎么驾车的？！”
马夫吓得赶紧跪在车门边赔罪。
可车头那边，已经响起了嚷嚷声，“你们怎么驾车的？撞着人了知不知道？！今日要是不给个说法，就别想走了！”
迟芸儿立时皱眉，“怎么回事？”
马夫战战兢兢地说道，“二小姐，似乎遇上碰瓷的了。”
迟芸儿顿时勃然大怒，“还有没有王法了！京城之中，就敢如此为非作歹？去告诉他，这可是京城大理寺卿家的马车，要是不赶紧滚，就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208章 突变
马夫得了吩咐，立马就转身下了车，朝着那几个挤在车头前面看上去一脸油气的几个小年轻怒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大理寺卿家的车都敢拦？知道里面坐的是谁么！还敢讹到贵人头上来了！是不是想去吃几年牢饭？啊？！”
狐假虎威地吓唬起人来，这马夫也是做惯了的，很是手到擒来。
不想，平日里很是得心应手的一套，今日却碰到了硬茬！
那几个小年轻登时把脖子一横，其中一个，更是顺势倒在了地上，扯开嗓子嚷嚷。
“哎呀，官家欺负人啦！”
“撞了人还恐吓威胁不承认的啊！”
“天理何在啊！天子脚下，你们简直目无王法啊！”
“走走走！干脆一起去见官算了！”
“去把车里的人也揪出来，一起去京城府衙！”
马夫一下就被那些人推到一旁，原本守在马车边的两个下人惊得立刻上前，拼了命地阻止那些人上车！
迟芸儿在马车里气得几乎七窍生烟！
身边的丫鬟翠莲忍不住害怕地说道，“小姐，他们会不会真来抓咱们呀？”
迟芸儿一眼瞪过去，“他们敢！”
可是语气却明显发虚。
强迫自己硬气起来，怒道，“不就是图钱么！给他们就是！你去！”
翠莲害怕地摇头，“小姐，我怕……”
“啪！”
迟芸儿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还不快去！”
翠莲一下红了眼睛，捂着脸，看了眼迟芸儿，掀开车帘，下了车去。
迟芸儿立刻侧过身子，仔细听着。
外头的争执声果然小了。
隐隐传来那些流氓的笑声。
“早这样多好！还惹得弟兄们闹了一场。”
“呵呵，这个小丫鬟生得真是标志，车里的想必是个貌美的小娘子吧？”
翠莲惊恐的声音传来，“你你们不要胡说，这可是大理寺卿家的小姐，你们要是敢乱来，我家老爷……”
迟芸儿登时恨不能将这个蠢丫头拽回来直接几巴掌打死！
要不是身边能用的人被她最近几日打得都不能见人了，她也不至于会带这么个蠢东西出门！
简直就是在害她！
不想，又听外头那流氓说道，“啧啧，高门贵女呀！这福气咱们弟兄们也享受不起，走吧走吧！”
迟芸儿忽而心头一动。
立刻在车里高声唤道，“九妹在后头没事吧？她孤身一个人，想必十分害怕。翠莲，你去请九妹过来，与我同坐！”
车外，翠莲愣了愣。
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小流氓笑了起来，“哦？后面还有一位娇滴滴的小姐啊？走，弟兄们，去看看！”
翠莲眼睛一瞪，下意识想说什么，却猛地看到车帘后，迟芸儿露出的半张脸。
顿时浑身发寒，连忙低下头，爬上车。
就听迟芸儿冷笑道，“表舅的安排还真是毫无破绽，差点连我都骗过去了！”
要不是那群流氓说了句‘高门贵女消受不起’，她还真以为是遇到拦路讹人的呢！
随即又快活地笑起来，“这样也好，出了什么叉子，也就与我毫无相干了。”
翠莲惊惧地瞪了瞪眼，身上也忍不住轻轻发抖起来。
迟芸儿察觉，扫了她一眼，“你听到了什么？”语气有些阴狠。
翠莲吓得脖子一缩，立即拼命地摇头！
迟芸儿又笑了起来，伸手，掐住她的胳膊，一点点地拧！
见翠莲痛得满眼是泪，也不敢躲避，这才满意地笑着松开手。
轻松地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朝车帘外扫了一眼。
她所乘坐的马车已经朝前，而那些流氓，往后，围拢了迟静姝的马车。
含笑收回视线。
一边拿起一枚铜镜，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一边得意地笑道，“不自量力的东西，还妄图跟我们作对！哼，活该成为被作践成最腌_H的玩意儿！”
说完，忽然察觉车帘似乎被人撩开了一些。
她也没回头，依旧照着镜子骂身后，“你是不是要死！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后面的车上，让你跟那贱人一样被一群男人玩弄？！”
可说完，却没听到翠莲的回话。
她皱了皱眉，刚要回头，突然，车厢里陡然响起一道极低的笑声。
“呵。”
她眼眶一瞪！接着，便看到铜镜里，映出了一张女子娇艳如花却又森笑阴诡的脸！
“啊！”
她惊呼一声，还没动作。
身后，便伸过来一只冰凉的手，几乎是温柔地，抚摸上了她的侧脸。
她猛地瞪大眼，浑身僵冷地呆在原处！
只感觉那只摸在脸侧的手，就似一把杀人的刀一般，噬血的冰冷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席卷入内！
镜子里，那张女子的脸，又往前靠近了一点。
原本如梨花娇柔叫人望之楚楚的小脸，此刻，却如同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鬼狞面，正透过那镜子，森目寒血地朝自己看来！
她浑身紧绷，喃喃张口，“你，迟静姝……”
那张映在镜子里的玉色鬼脸，忽而浅浅地笑开。
唇裂齿森，阴气骤浓！
寥寥的声音音，从那咧开的唇舌中血气森森然冒出，“姐姐，你说谁是……贱人呢？”
迟芸儿忽而一抖，手上的镜子‘哐’一下，掉在了地上！
“你！鬼……唔！唔！！”
她猛地尖叫起来。
却不料，一个身影突然从旁侧扑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甚至力气大得，一下将她按倒下去！
“哐！”
迟芸儿撞倒在地，疼痛感让她骤然从方才的惊悚中回过几分神智来。
一抬眼，便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居然是翠莲！
她背叛自己？！她怎么敢！这个下贱的东西！啊啊啊啊！
迟芸儿拼命地挣扎，发出了疯狂的嚎叫。
然而，那些叫声，却全都被翠莲压在了手掌之中！
没有了先前的卑微与怯懦，此时这个看上去有点蠢又有点笨的丫鬟的眼中，只有无休无止的悲愤与痛苦，以及深深的仇恨！
迟静姝从旁侧凑过脸来，歪头打量了下这样狼狈又狰狞的迟芸儿。
随即眼唇一弯，有些嘲弄地看她，“七姐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第209章 妖鬼
迟芸儿瞪大眼，用尽了全力，却也挣脱不开翠莲的压制。
只能徒劳地抓着翠莲的胳膊。
可指甲都抠进她的胳膊里，抠得鲜血淋漓了，翠莲也没有过丝毫的动摇。
她终于渐渐地害怕起来，不断地朝迟静姝看去。
迟静姝却像看戏一般，十分有趣地观赏了一会。
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你前阵子才打死的那个丫鬟阿欢，是她的姐姐。”
迟芸儿浑身一麻，瞪大了眼朝翠莲看去。
便见她满眼通红地哑着声音低吼道，“阿欢姐不是我的亲生姐姐，却待我如亲生！我笨，不会干活，也不会讨好人。要不是阿欢姐照顾，我估计早就死在夫人手里了！可阿欢姐那么好，只是因为替你准备的衣裳你不喜欢，你就将她打死了！你怎么能杀了她？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她说着，更是情绪难控地更加用力地朝下按压迟芸儿。
捂得她几乎鼻息不能，骤然窒息，满脸涨紫！
眼看就要被捂死了。
迟静姝的声音再次响起，“就这么让她死了，你甘心么？”
翠莲目眦欲裂地看向迟静姝，用力地摇头，“我不甘心！我要她受尽阿欢姐死前所有的痛苦！十倍！不！一百倍！”
迟静姝轻笑，点了点头，“好，把她交给我。”
翠莲看着迟静姝，并未迟疑，往后退开。
骤然松了束缚的迟芸儿，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却并不停顿地立时手脚并用地想朝车门边爬去，一边声音嘶哑地喊，“救命……”
便听到迟静姝不疾不徐的低笑，“七姐姐，你以为方才的人，是你母亲安排的？”
试图逃跑的迟芸儿僵住，抬头，便见车帘摇晃的缝隙外头，站着几个人，赫然正是方才她窥探到的几个‘地痞流氓’！
她呆住，片刻后，猛地反应过来！满眼惊颤地看向迟静姝！
迟静姝坐在窗边，轻笑着摇了摇头。
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半面是车外阳光映染的明媚，半面，是车内森气浓绕的鬼冷。
迟芸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口，“你……何时知晓的？”
迟静姝笑着看她，“嗯？不是七姐姐刚才自己告诉我的么？”
迟芸儿猛地反应过来——那句‘表舅的安排还真是毫无破绽’！
那时候，迟静姝难道就在车边？
不对！若是她只是方才知晓，她又如何能提前安排了这一场半路拦截的戏码？
她想做什么？！
迟芸儿募地浑身发寒，猜到了某种可能！
她猛地转过身，伸手想抓她的裙角，“九妹，我什么也没做，你放过我……都是我表舅，听说你的美貌，才起了贪图之心……啊！”
话没说完，被一旁的翠莲毫不留情地用力推倒！
还没爬起来，就听迟静姝有些好笑地说道，“迟芸儿，你从前的嚣张呢？”
迟芸儿抬头。
看到曾经卑微无能的迟静姝，如今端坐在那明媚的光亮里，高高在上的，俯瞰着此时狼狈又毫无反抗之力的她。
两人的境遇，不知在何时，竟然彻底颠倒了个！
尤其迟静姝看过来的眼神，让她所有的卑劣与狼狈，更是无处遁形！
她的心思城府，比她们猜测的，更加可怕！她才十二岁啊！如何就能有这样的心机手段了？！
迟芸儿猛地抬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迟静姝轻笑，“我？干什么？嗯……”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忽而抬眸笑道，“就以牙还牙吧！”
迟芸儿猛地瞪大眼，“你休想！你若是敢这么对我，父亲母亲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
话没说完，却看迟静姝猛地俯身下来，一张冷冽娇面，直直地对到迟芸儿的跟前，森气幽然地笑道，“不会放过我？你以为，我会怕？”
迟芸儿眼眶微睁，下意识抬手去抓她，“你……不是人！”
迟静姝一把推开她的手，坐了回去，笑起来，“是啊！我早就不是人了，你才知晓么？”
迟芸儿抬头，就见那女子背光而立，面容绝尘而妖异。
凄然一笑时，一张巨大的般若鬼脸，从她背后，轰然释放！
“啊！！”
她尖叫着后退。
翠莲一下扑了过去。
车外，听到车里动静的绿柳抱住胳膊，不知为何，在这初夏灼热的太阳里，却浑身发寒。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迟静姝下了马车，脸上，蒙着帕子。翠莲跟在她身后。
老丁咳嗽几声，他旁边的几人离开齐齐避开视线，并未有一个有丝毫不规矩地朝迟静姝那边看去。
翠莲‘噗通’一下，跪在了迟静姝的脚边。
哽咽道，“小姐大恩大德，翠莲今生无以为报。下辈子做牛做马，定当报答小姐！”
绿柳一听这话，就感觉不对。
而一旁，迟静姝却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决定了？”
不远处的几人都有些发怔——这位小姐，还真是冷心冷意。
翠莲红着眼眶，朝迟静姝‘咚咚’地磕了三个头，便再未起身。
迟静姝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翠莲许久，转身离去。
老丁招了招那几人，“都散了吧。后面的事，做干净些。”
为首的那人笑道，“丁叔放心。”
老丁摇摇头，将一个钱袋递给他，低声道，“你辛苦了。事情结束后，离开京城一阵子。”
那人接过袋子便明白了里头的分量，也不客气，收进怀里，对老丁笑了笑，“行，正好弟兄们在京城也呆腻了，出去玩玩。多谢丁叔照顾。”
老丁摆摆手。
目送那几人离开后，绕过车头，看翠莲站起来，额头上一片血红。
叹了口气，刚要说话。
就见绿柳又跑了回来，朝他看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