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瞒-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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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亲,还有平日照顾他的佣人们。
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会对着他笑,会温柔地夸赞他,会给他做好吃的糖的人。
在同一个夜晚,他却一并失去了他们。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葬身在那片火海里,直到漫天的红光被雨水浇灭,最后什么痕迹都不剩。
荀叔在一旁拉住发狂的男孩,试图为他撑起一把伞。
“少爷,您冷静一点。。。”
可荀叔的声音里也带着哭腔,因为他的妻子也在刚刚丧生在了那场大火里。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不怪他呢?
霍聿深想不通。
明明该死的人是他,可他们却为他无端承受了后果。
又或者说,他们是为了让他活下来,才牺牲了生命。
他才是该死的那个。
任何关心在那场暴雨下都变得无用,男孩还是被雨水浇湿得彻底,那样的狼狈不堪,毫无体面可言。
站在他面前,和男孩面容相似的中年男人却面容冷漠,甚至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冷酷至极。
“你是未来霍氏的继承人,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能有廉价的善心,暴露自己的弱点。除了你母亲之外的人,你不应该为他们流一滴眼泪。”
“霍聿深,你不及格。”
四个字像是将他牢牢钉在了耻辱柱上,那是来自父亲的□□和宣判。
可他那时明明只有十岁。
那副与生俱来的枷锁就已经牢牢禁锢在他的身上,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如果他做不好,就会被当作毫无用处的垃圾。
他的父亲亲口告诉他,他为别墅里那些死去的人哭泣,是不对的。
可明明那些人是因他而死,为什么,他连为他们哭泣都不能。
他声嘶力竭地嘶吼,质问父亲为什么,为什么要袒护那个杀人凶手,为什么要隐瞒真相。
可男人只是转头看向身边的医生,冷声吩咐。
“给他打一针镇定剂。”
“是。”
有穿着白衣的人朝他走过来,很快,少年感觉到冰冷的针头刺入身体,透明的液体缓缓被推入,直直身体越来越沉重,眼前的视野逐渐模糊。
夹裹着凉意的雨水拍打在脸颊上,打湿他的额发,却也无法使他的意识恢复清醒片刻,灵魂像是在那一片磅礴大雨里慢慢腾空而起,脱离了沉重的躯壳,越飘越远。
连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也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不带一丝感情。
“明天我会带明窈去美国,你自己留在香港,得到你拥有足以保护你妹妹的能力,能够在集团里立足之后,再到美国来找她。”
他看着那个名义上是自己父亲的男人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越走越远,甚至连头也不曾回。
那一年,留给霍聿深的,只有母亲的墓碑,还有山间的那一处废墟。
如果从此颓废,一蹶不振,他只会连最后的亲人也一并失去。
他会彻底一无所有。
那一夜,他被迫丢弃了所有的怜悯和同情,那些感情被迫从他的身体中剥离开,只留下一具冰冷的躯壳。
在满是泥泞的土地上,他好像看见那场雨停了,看见厚重的云层慢慢散开,看见在几千英尺的天空里,冥王星的光在闪烁。
是他找了很久的那颗冥王星,终于在他彻底孤身一人时,才舍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可一切却又好像只是他因为镇定剂而产生的幻觉,只是假象。
后来有很多时刻,霍聿深甚至在想,如果那场火灾能够将他一并带走,就好了。
可是没有,那于他来说,是恩赐。
而老天想给他的,是惩罚。
让那一夜成为他这些年来无法摆脱的梦魇,让他背负着沉重的罪孽苟活。
直到今天。
甚至为她挡住枪口的那一刹那,霍聿深也在渴望死亡。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永远不会知晓他的欺骗,才不会难过,才能减轻几分对她的愧疚。
可上天从不允准他的愿望。
或许只有他偿还了一切,才有机会在这样一场雨夜里迎接死亡的到来。
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好想哭。。555
之前有看大家在评论区猜测是不是杀母仇人的女儿啊这种关系,不是哈!我不会写的那么浅显易猜的~
久等了大家~今天评论区发红包!24h内
第27章 以粉身碎骨为代价,换一次永恒的拥抱。
饶念感觉到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 几乎快要沉重到无法呼吸。
她不明白,怎么能有父亲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残忍。
那么多人无辜丧命,他却把所有的责任都一并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可明明他也是受害者。
所以他才会恐惧这样的暴雨天。
母亲的离世; 父亲的冷漠与抛弃,都变成了难以跨越的心魔。
二十年前夜里下过的那场雨,在他心里从未停止过。
犯错的人一定会被惩罚,但被惩罚的人不应该是他。
她的声线不自觉发颤; 极力克制着那阵酸涩。
“霍聿深,不是你的错。。。。”
所以,不要再怪自己,好不好?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狂风暴雨的肆虐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拥着她的力道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松懈了片刻; 男人泛白的指节微微放松下来; 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下。
饶念其实还想问,那个杀人凶手是谁,是不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可就算她知道了答案也无济于事; 只会让他更痛苦。
她只能再靠近他一些; 再靠近一些; 手指钻进他的指缝当中,用十指相扣的姿势握着他的手; 竭力用自己身上的体温温暖他此刻身上的冰寒。
怎么办呢; 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他轻松一些活着。
四周光线昏暗,从霍聿深的视角; 他却能清楚地看见她眼尾的湿润; 看清她睫毛上沾染着的盈盈泪花。
那是因为心疼; 留下的眼泪。
是为了他。
而他好像也从未体会过,这种被人怜惜的感觉,并不让他觉得排斥。
滚烫的,似乎快要烧灼到他心底。
漆黑一片的环境下,他的呼吸微顿,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她的发丝。
最后却仍是止住了小心翼翼的动作,重新闭上眼。
怀里的馨香和温度逐渐驱赶他体内彻骨的寒,饱胀的情绪填满心口的空洞。
就这样直到窗外的雨声停止,暴雨停歇时,她也渐渐在这样的环境下睡熟。
饶念的手腕被男人带上了一样东西,轻柔到她完全没有察觉。
…
待她彻底睡熟时,霍聿深来到隔壁空着的病房,卓舜已经在里面坐着等他了,长腿随意地搭在椅子上。
病房里没人,只有头顶一盏灯光照亮整间房间,卓舜才把鸭舌帽和口罩都摘了,直入主题地开口:“这两天你外公和你妹妹都在,我没敢露面,怕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在调查这件事。”
“嗯,我知道。”
卓舜看着他脸色苍白,关切问:“伤怎么样了?”
霍聿深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受了点轻伤。
“没什么事。”
见他一副不在意的态度,卓舜忍不住叹了一声,“下次别那么莽撞。不管以前怎么样,既然活下来了,就得好好活着。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不在乎,还有别人在乎呢。你没看见人家姑娘在手术室外面等着的时候哭成什么样。”
听见最后那句,男人垂在身侧的手背微微收紧,喉结也轻滚了下。
很快,卓舜正了正神色,严肃开口:“最近这段时间,那群人都在盯着你的动向,你最好暂时和她分开。”
话音落下,霍聿深眸色一滞,掀起眼皮看向他,漆眸里涌起一片晦色。
“现在只有你尽可能地远离她,才能最大程度上保护她的身世不被人发现。”
他抬起眼,声音听不出情绪:“如果找人顶替呢?”
“是个办法,但撑不过太久。”
卓舜沉声说,“你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被人发现她的踪迹。”
“祁文皓最近在英国,因为听说英国有合适的捐献者,他现在就像一匹饿着的狼,嗅着味儿满世界地找,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祁檀是他抚养长大的,他的手段只会更狠。”
昏暗的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片刻,卓舜听见男人辨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
“我亲自去。”
卓舜一惊:“你想干什么?”
病房的门被打开一条缝隙,微弱的光从门外泻进来,笼罩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周围,映衬得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找他。”
…
次日上午,饶念睁开眼时,外面的天气已经雨过天晴,阳光明媚。
她下意识抬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光线,抬起手时,却发现手腕上多了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一条细珠手串,散发着幽幽沉香木的气息,和某人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
这是什么?
她又仔细在阳光下端详了片刻,红木珠子在光线下显得更外厚重莹润,品质极佳。
不知怎的,饶念总觉得这串珠子看起来十分眼熟。
也可能是这样的手串看起来都比较类似?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饶念抬起头,就看见霍聿深走了进来。
男人脱下了医院浅蓝色的病号服,换了一身白衬衫,衬衫下摆束进黑西裤里,黑发柔顺地垂在额前,五官深邃立体,除了唇色苍白些,并不能看出明显的病态。
恢复能力惊人,伪装能力也一样,好像昨晚的一切不曾发生过。
不会将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别人,永远端方贵重,高高在上。
她眨了眨眼睛,举起手腕,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
“保平安。”
“是不是很贵重?”
他轻描淡写地答:“还好,长辈送的。”
见那串珠子在她的腕上有些松垮,霍聿深垂下眼,抬手慢条斯理地重新帮她系好。
他的长指骨节分明,勾缠在红褐色的珠串上,莫名透着几分禁忌感。
饶念抿了抿唇,脸颊忽而有些发烫,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送给她这个。
是因为刚经历过枪击吗?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他,比起曾经那枚血钻戒指,眼前这条手串的意义好像重大的多。
指腹轻轻摩挲过她腕间柔软的肌肤,霍聿深沉吟片刻,眼底复杂的情绪被不着痕迹地隐去,忽而出声。
“下午我让人送你回国。”
她一怔:“出什么事了?”
“我下午也会出院,去英国,找琼斯,你见过的。”
他已经准备好应对集团那些人的推测,需要琼斯的帮助。
听到霍聿深说要出院,饶念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问:“那你的伤该怎么办?”
男人低头,安抚地亲了亲她的发顶,放缓了语气轻哄道。
“没事的,不用担心。”
而饶念却没有被他就这么哄骗成功,瞬间坐直了身体,急忙出声:“现在才不到一周,怎么能没事?”
可这句话一出口,剩下的话堵在了喉咙间。
其实她也明白,他是迫不得已。
为他目前身体情况来考虑,医生并不建议霍聿深这么短的时间就离院。
但霍聿深不能不走。
如果一直在医院里养伤不露面,前几天对外宣称的和琼斯公爵在一起议事的谎言也可能会被拆穿,所以霍聿深必须离开。
这是他无法逃避的责任。
这是第一次,饶念希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样他至少有充足的时间好好养伤休息。
而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还要回去继续准备拍卖会的相关事宜,其他人还在等着她回去。
他们总不能永远在一起。
…
很快,霍聿深安排了专机送她回去,就在下午,他先送她离开。
饶念上飞机前,不受控制地转过头,看着男人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停机坪空旷,蔚蓝通透的天空下,他插兜而立,黑色大衣勾勒出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型,俊美的轮廓深邃分明,却又让人觉得冷然孤寂。
呼啸的风吹拂起他的大衣衣摆,好像不论她走多远,回头时都能看到他站在自己身后,让她觉得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饶念的心底生出一种奇异的直觉。
好像今天在这里分开之后,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他。
走了几步,饶念的脚步却又忽然停下,她转过身,快步朝着他的方向跑了回去。
遵从着内心深处的冲动,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角。
他身体一僵,似乎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去而复返。
饶念用唇瓣轻轻贴着他,感受到他微凉的唇上似乎有一处不平,她下意识轻舔了下,试图为他抚平。
然而下一刻,脸颊被他宽厚的掌心捧住,被男人更深地吻了回来。
呼啸的风席卷起女人飘扬的长发,鼻尖相抵,缠绵交织,他的呼吸裹挟着她的,用大衣裹住她暴露在外的肌肤,挡住寒风。
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笼罩,隔绝掉外界的冷风,耳边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不善言辞,却也在试图用行动告诉她,他也舍不得她。
空旷的机场停机坪上,他们旁若无人地紧拥在一起,像是世界末日前相拥的恋人。
男人的眸色漆黑深邃,里面倒映出她的模样,目光紧紧凝望着她。
他抬手将她的发丝拢回耳后,低声问:“舍不得走?”
风吹得她眼睛发痒,勾起了她满腹的委屈。
饶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概是色令智昏,让她每分每秒都想和他在一起。
“嗯。”
温热的掌心轻扣在她的颈后,霍聿深垂眸看着她,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
他的嗓音沉敛克制,又掺杂着不易察觉的轻哄意味。
“很快,相信我。”
他会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一切,再回去找她。
…
那天分开之后,饶念独自一人回了国。
在她抵达国内的当天,港城媒体纷纷发布了新的新闻。
中枪传闻系误会,霍氏集团董事长与英国公爵交好,被邀请前往私人海岛赴皇室私人晚宴,因恶劣天气无法离岛,才致使错过了当场参与并购案签约事宜。
有英国皇室作证重伤传闻为假,董事会那些起先质疑霍聿深去向的人纷纷开始收敛,自然不敢再公然质疑下去,也不敢继续挑起集团内的两股势力对立。
知道这一次的危机安然度过,饶念才彻底舒了一口气。
而后的半个月里,她愈发肯定,男人那天嘴上说的很快,就是为了哄她。
三周时间转瞬即逝,却始终没有霍聿深归国的消息传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电话打不通了。
或许是跨国的原因,他在用其他的手机号?
饶念只能这样解释安慰自己。
他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己的原因,又或是最近太忙,所以才不能主动联系她。
直到夜深人静,所有人从公司班离开之后,只剩下饶念还坐在办公室里。
一盏台灯亮着,她还在埋头整理拍卖会计划邀请的宾客名单,圈圈点点,搜罗还有哪些拍品能够被她收入囊中。
她只能用工作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强迫不让自己每天太多次地想起他的存在。
可是有些时候,生活里依然会出现某些痕迹。
比如港城前些日子有一家茶餐厅开业,她和全霏想晚上一起去吃,可去了之后却扑空了,店面因为太火爆而停止接待散客,只接受预约制。
失落而返的次日下午,她想吃的那些甜点就被专门派人送到了公司里。
是一个年轻沉稳的保镖,用严肃的口吻传达霍聿深的吩咐。
“霍先生说,让您少吃甜品,会伤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