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浮沉不可说-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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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宋催回府那一夜,宋哲在宫里待到午夜才出宫,他走后,一直绷紧神经的明德帝只觉得头痛欲裂,瘫坐在龙椅上出神,钟盛什么时候走进来的他都不知道。
“陛下,陛下?”
钟盛接连唤了几声明德帝这才眨了眨眼睛:“何事?”
钟盛瞧见明德帝脸色极差,安抚了几句,这才说起正事:“暗香来报,宋敬通敌,证据确凿,暗香查证的时候暴露,宋敬杀人灭口不成,带军没入长庭境内,不见踪影了。”
明德帝愣了一下,手掌抚上椅侧,在钟盛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发抖。
“查证过,确是通敌,不是为人所害?”
“查证过,往来信件已有半月,”钟盛从怀里掏出暗香送回来的包裹,呈在明德帝面前:“宋敬不满大昌与蜀海开战,蜀海不敌大昌,已经派人去请长庭支援,长庭单于还在观望,宋敬亲自书信,字里行间让长庭派军,但宋敬是否为宋太尉授意,还不知道。”
明德帝没有看那些呈上来的证据,他接着钟盛的话:“一旦长庭派军增援,大昌和蜀海战事有变,倘若世邦多输几场,在朝廷里的官员们必会向朕施压,等到了那一日,这仗就永远打不起来了……长庭在等着大昌内耗。”
钟盛面色沉重。
“捷报刚传来那日,宋哲他们刚走,宋催进宫见朕,他对朕说有办法逼迫宋哲他们答应支援世邦粮草,他的计谋,便是给宋哲一家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让他们从此永无翻身之地,”明德帝淡淡道:“朕在想这些证据是不是宋催计谋中的一环。”
钟盛闻之心惊:“陛下,要不要再查一查宋催?”
明德帝闭了闭眼睛:“把他叫进宫,朕有话要问他。”
宋催是马不停蹄的坐上了宫里的马车,到了长乐宫,钟盛面无表情的请他进去,宋催瞧见钟盛的神色,面露忧色:“是不是陛下又难受了?”
钟盛看宋催脸上的担忧不似作伪,心中疑虑稍稍消除了些,脸色也好看了些:“小宋大人进入便知。”
宋催点头,路过钟盛时低了低头,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
明德帝已经等候他多时了,这段时间明德帝将钟盛呈上来的宋敬通敌叛国的证据看完了。
这些证据毫无瑕疵,若没有宋催那天的话,明德帝一定会相信宋敬叛国。
但他现在心中充满了愤怒。
不是对宋敬,也不是对宋家,而是对宋催,他竟然难以接受宋催骗他。
倘若宋催这些日子的真心都是假的,那么他这几日脑海里时不时涌现的亲吻的、相拥而眠的画面都成了笑话和阴谋。
宋催进来行了礼,明德帝让他起来,四目相对,明德帝自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担忧。
“陛下,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宋催一站起来便开口,目光将明德帝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到他比自己出宫前苍白的脸颊,和桌上乱七八糟的信件,宋催皱眉:“陛下,御医说你需要休息,你为什么就是这么不听劝?”
明德帝质问的话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他转过头去不看宋催关怀的目光,冷声道:“宋催,你给朕解释一下,为何几日前你才在朕面前说要让宋家变成叛国者,几日之后宋敬通敌叛国的证据就能送到京都?从长庭到京都,快马加鞭也要近十日,而宋敬到长庭边境带兵也才不过三月。”
宋催闻言松了口气,这才将目光放在桌上杂乱的信件上,细细看了一会,道:“原来陛下是要问臣这件事。”
“那不然你以为朕会找你问什么?问你为何要骗朕吗?”明德帝怒极反笑:“宋催,朕从第一次见你,一桩桩一件件,你在朕面前,以进为退,看似坦诚相待,可内里是什么样的光景,朕一无所知。”
宋催的脸色一变,苦笑一声:“说来说去,陛下就是不信我?”
明德帝冷眼看他,眼神透露出了怀疑。
宋催退后一步,走到一旁取下殿中挂着的一把宝剑,将宝剑抽出剑鞘,走到明德帝面前,将剑横举在身前。
“臣对陛下的心日月可鉴,臣早已说过,臣之性命是陛下的,陛下随时随地皆可拿去,”宋催双臂往前一推,宝剑映射出明德帝俊秀的眉眼,在冰冷的剑身上多了几丝冷凝。
“陛下若不信臣,现在便可将臣杀死,臣绝无怨言,能死在陛下手中,臣,此生无憾。”
“你当朕不敢杀你?”明德帝眯了眯眼睛,眸中杀机迸现,可他却未伸手去拿剑。
“臣从未这般想过,”宋催笑的坦然:“臣自见陛下的第一面便说过,臣不怕死,更不怕死在陛下手中,臣怕的是陛下的不信任,臣怕的是见不到陛下,臣怕的是陛下不明白臣的心意。”
宋催这一番话情真意切,明德帝心中有一丝的挣扎,他长袖下的手捏成拳,过了一会,单手接过宋催手中的长剑,剑锋翻转,明德帝将剑横在宋催脖颈上,他侧颈的黑痣映在了剑面上。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德帝淡淡道:“说清楚你来京都,接近朕的目的,否则,朕今日一定会杀了你。”
宋催不动不退不惧。
明德帝手稳稳的举着剑,从第一次到现在,宋催从来就是这样,明德帝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惧。
“臣本是长庭奸细是真,臣愿为陛下为长庭传递假消息是真,宋敬叛国是假,但他想借此引诱长庭出兵是真,臣想扳倒宋家是真。”宋催顿了顿,眸子死死的盯着明德帝:“臣对陛下的心,是真,臣想一辈子在陛下身边,哪怕只是守在陛下榻边,亦觉安心……”
“闭嘴,”明德帝厉声打断宋催的话:“朕不信你。”
“陛下,臣离开后宋哲是否来过?”宋催忽道:“他说了什么?是否说臣是恶童?臣心狠手辣?”
明德帝不说话。
宋催便当他默认了。
宋催轻笑一声,道:“那陛下可知,臣母亲是如何没命的?”
明德帝猜想其中必有隐情,但此刻对峙,他不能过多表露自己的情绪,冷声:“不必在朕面前卖关子,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宋哲亲自派人将她活活打死,在臣的面前,臣被人捆住,塞住嘴站在一旁从头看到尾,”宋催的声音没有起伏:“她断气的时候,腰部以下骨头尽碎,血肉模糊,殷红的血水流了满院,那年臣五岁。”
第50章
明德帝只觉得手中的剑忽地重了起来,让他险些拿不住,剑身微偏,锋利的长剑在宋催的颈上划出重重一条血痕。
明德帝倏的收回了剑,扔在了桌上,啪的一声重响。
宋催该死。
明德帝知道宋催该死。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忠于自己,作为帝王,对宋催最好的处决方式便是让他死在今天。不管他有什么阴谋,只要他死了,那些自会因他的死亡而被消解。
但他……舍不得。
他甚至心疼起曾经那个五岁的孩子。
明德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懊恼的拍在桌上,转身不去看宋催,气急败坏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臣设计陷害何氏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出气,”宋催急忙解释:“她们欺辱母亲,我看不下去,我只是想出一出气……陛下,你和母亲都是我命中至重之人,宋敬的事我确实瞒了你,我不是在捷报来的那天想到这个办法,早在宋敬出京都的时候我就已经想给宋家戴上通敌叛国的帽子了,只是那个时候我不能说,若是说了,陛下会我,我不想……让陛下疑我,我只能等机会,我没想过机会来的这么快,陛下,宋家忠是真,但他们绝不是忠于陛下,他们忠的是大昌,可我……只忠于陛下,”宋催说完,眼中闪过狠厉:“所以,只要对陛下不敬的人,我都会为陛下一一剿除,更何况宋哲与我还有杀母之仇。”
明德帝渐渐冷静下来,他回头看他,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是你父亲。”
“他杀了我母亲,不敬我所爱之人,便该死。”
“要朕信你,可以,”明德帝说:“从今日起,你再也不能出宫门一步,朕要你,这一辈子都在朕身边伺候,宋催,你可解其意。”
在宫里,永远没法出去多是两种人,一是宫女,二是太监。
宋催懂明德帝的意思。
宋催哈哈大笑,笑完,掀袍下跪,目光灼灼:“谢陛下。”
明德帝神色一顿:“你当真明白?”
“明白。”
“既然明白,还要谢朕?”
宋催平静道:“陛下无须再试探我,我说过,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再见不到陛下,如今陛下不赐死,反而让我守在陛下身边,我心中只有感激。”
明德帝心中惊涛骇浪,但他努力压制住,淡淡:“好。”
说罢将钟盛喊了进来。
钟盛连忙进屋。
“带宋催去净身房,宫刑伺候,”明德帝开口:“待他伤好,就留在宫里了。”
钟盛大惊:“陛下!”
明德帝面露不耐,钟盛连忙告罪,领着宋催离开。
他们一走,明德帝就站不住了,扶着桌角缓缓坐在椅子上,他浑身瘫软,仿佛随时都要晕倒,胸口发闷,口鼻发堵,喘不上来气。
他才……十八岁,他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聪慧狂傲,兵法谋略无一不精通,他的怀抱温暖舒适,他亲吻自己时柔软火热的唇瓣那么温柔,他幼时受难……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长大……
明德帝闭了闭眼睛,手指扣着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也孤孤单单的长大,孤孤单单的当皇帝,孤孤单单的面对那些瞧不起他的大臣。
那两刀下去,他会恨自己的吧……过了今夜,那个少年会不会再也不对自己露出那样的炽热的目光了?
他眼中肯定会涌出恨意。
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的了。
再也……
明德帝陡然从位置上站起来,喊道:“备撵!”
距离宋催他们离开已经接近一炷香,明德帝不知道太监们净身的地方在哪里,他只能站在门口等轿撵,便是等的那一会功夫明德帝也觉得度日如年,若他赶不过去……
“快!”明德帝焦躁的上了轿撵:“追上钟盛。”
轿夫们感受到了明德帝的急切,双腿飞快,轿撵飞快的穿梭在宫墙之中。
但宋催和钟盛更快,钟盛熟悉这个皇宫中许多便捷的小道。
他们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里和繁华的皇宫不同,这里是数不尽的男人悲惨的开端,是他们身体不完整的开始。
这里阴暗潮湿,充满了血腥,入耳是痛苦的低吟,此起彼伏细细的敲击着人的耳膜,在夜半只觉得渗人。
钟盛站在门口不动,宋催也停住了脚步。
钟盛不爱来这个地儿,这宫里面,有几个太监爱往这儿来?便是听都不愿听人提起,就算他如今到了这个位置,这个许多正常男人见到他也需要下跪的位置,但钟盛仍然不能释怀,就算哪天他带着落下来的宝贝进棺材,可这心里头却总是会觉得空落落的。
钟盛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宋催。
钟盛听过明德帝和刘世邦是怎么夸奖身边这个少年统领的。
就算宋催真的是奸细,该受到惩罚,但钟盛还是为他感到惋惜:“小宋大人,咱们……进去吧。”
宋催点头,钟盛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钟盛见过很多人被押着走进这里,但没个人像宋催这样,他们涕泗横流的求饶,或者是恐惧的说不出话,可宋催很淡然。他似乎还不清楚走进去对他意味着什么。
净身房的管事听见门口的动静,走过来瞧见钟盛,连忙下跪行礼:“钟总管,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起来吧,咱家带人过来行刑,”钟盛说道:“你手头上还有活儿?”
崔明站起来,他穿着褐色短打,上头全是脏污的血迹,将身上褐色的衣服染红,袖子撸到胳膊肘上头,露出精壮的手臂,他身后是两个行刑台,行刑台底下的土地被血浸染的泥泞,踩上去还有噗嗤噗嗤的闷声。
“今儿个没了,”崔明这才抬眼瞧了瞧钟盛身后那身着锦衣俊美无俦的男人,他思绪飞快翻转,崔明只不过是一个净身房的管事,他自然不可能认识宋催,但这样一个人物,又不是被押解过来的,崔明察言观色的功夫很是到位,他小心赔笑道:“总管,行刑台脏污,要不先去偏房稍事休息,待奴才打扫干净再行刑?”
钟盛刚想说话,宋催先说了话:“不必了,”他看了一眼崔明:“你是不是这里面下刀最快最稳的?”
“呃……”崔明不明所以,回道:“是,是。”
宋催道:“只要你准备好了,随时可开始。”
钟盛面露诧异,终是忍不住开口:“小宋大人,这两刀下去,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宋催不答,自己走到行刑台边,翻身躺了上去,着行刑台是成年男子大小,四角有结实的布条用来捆住被施刑人的手脚,避免他们挣扎。宋催躺在那里,淡定的就像是那不过是一张窄了一些的普通床榻一般。
崔明头一次见这样的人,定了定神过去要去捆他手脚,宋催阻他:“我不会挣扎。”
崔明忐忑的回头看了看钟盛。
钟盛点头。
崔明走过去,弯腰在桌上用烧酒涤洗刀具。
钟盛看不下去,转过了身背对着宋催。
“钟管事,”宋催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受刑有什么可怕,怕的是陛下不信我。”
钟盛张了张嘴,轻叹一口气。
第51章
崔明的动作再慢,那几把刀也准备好了,再拖下去可就被人看出来了,他站在桌前将烈酒洗过,热烛烫过的刀具摆放整齐,转身走到宋催身旁,躬身客气的开口:“这位大人,得罪了。”
说罢就要伸手去拆宋催的腰带。
他的手才刚碰到上头,就听见外头繁杂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一脚踢开。
“陛下!”钟盛最先看见明德帝,惊呼:“陛下,此处腌臜,陛下来不得……”
说着便要去过阻拦,明德帝听不进去,绕开钟盛,看到了躺在刑床上的宋催,霎时顿在当场,他眼睛紧紧的盯着躺在刑床上的宋催,鼻尖呼吸进去的腐臭血腥味让他作呕,长袖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微微发抖,此间昏暗,他头脑发胀,一时竟分辨不出宫刑是否已经开始……要确定也不费什么功夫,走过去一瞧便知,但明德帝只觉得双腿发软,那脚是怎么也抬不起来。
宋催一言不发,躺在上头静静的望着明德帝,目光深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崔明此刻早已冷汗涟涟,这腌臜之地什么时候来过贵人?别说皇上,便是连宫里面有身份的太监都不爱来,如今这光景,他哪能不明白?那刑床上躺着的大人九成是不会受这样的刑罚的,幸好他留了个心眼,一应事务准备的极慢,若是他像平日干活那般,三两下就断了人子孙根,那便什么都晚了,现在怕是脑袋要搬家,崔明扑通跪在地上,咽了咽口水:“陛下……奴才……奴才还未施刑……”
听到这句话,明德帝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冷声吩咐“都出去。”
钟盛给崔明使了个眼色,先出去了,崔明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的跟着。
昏暗的净身房只剩下一站一躺两个人,明德帝这回也没了刚才在长乐宫的傲气,他目光落在宋催脸上,想探究他的想法。
但一直以来对着他都是满脸笑容的少年此刻面无表情。
宋催慢慢从刑床上下来,整了整长衫下摆,接着才抬起头,目光直视明德帝,道:“陛下是要过来看臣被施刑吗?陛下还是回去吧,此刻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