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姑奶奶-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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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隐今天的工作比较轻松; 前天她提前做了采访; 今天就不需要向外跑,只要在办公室写好稿子就可以了。
结果稿子才写了一半; 副主任急急忙忙冲进办公室; 说有群众打来热线电话说溱水桥塌了,让迟隐赶紧去做采访,午间新闻会播。
迟隐听完叫上赵力赶紧打车直奔溱水桥。
“我以为这桥还能多撑几年,没想到这么快就塌了。”大力关上车门时,赵力叹了口气。
赵力这话说得玄妙; 迟隐愣了一瞬; 立刻就问; “赵哥,你的意思是你早知道这桥能塌。”
“我也不知道,我还是听我大伯说的; 他说这桥不牢固,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事,让我们不要走溱水桥。”赵力一边检查摄像机和三脚架,一边解释。
“你大伯为什么这样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全家人都以为他杞人忧天,就没问过。”赵力颇为遗憾地摇头,早知道会这样,就多警告市民了,也不知道现场伤亡情况怎么样。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溱水桥,到了现场之后才发现,四周都挤满了围观的市民,救护车到了现场,岸边和水上都是准备救援的警察。
长长的桥从中间折断,裸露出钢筋混凝土的残迹,断裂的平面丑陋不平,混浊的江水中有一辆货车在慢慢下沉,周围布满了救援的民警。
迟隐和赵力穿过人流,拍摄救援场面,看着火车慢慢下沉,自己却毫无办法,这种感觉真是无力。
“天呐,这还有没有救。”
“幸亏我没从这桥上面走,不然出了事怎么办。”
“老天,今天b市流年不利啊。”
周围市民议论纷纷,迟隐留赵力拍摄,自己赶到救护车旁,他们立刻就要走了,迟隐追着其中一名护士询问,“你好我是电视台记者,请问现在有几人受伤了,伤情怎么样。”
“别问我,我也是刚刚到的。”护士没功夫搭理迟隐,砰一声,阖上了车门,
借着一丝缝隙迟隐瞧见病床上的男人浑身湿透,脸上血淋淋的,面色苍白,应该是休克了。
救护车呼啦一声开走,身后赵力喊她,迟隐又奔回去。
“我刚才听说已经死了三个了,受伤的约莫有五六个,你再去找警察核实,我们马上拍个现场视频,”赵力沉着地吩咐她,他脸色很不好,被现场的残酷惊着了。
迟隐向警察负责人核实,又打电话给台里汇报情况,让主任再派记者去医院调查伤员情况。
采访群众时,她在人群意外看见了钟瑶,抱着臂,神情冷漠,以为她是来工作的,迟隐想叫钟瑶一起帮忙,结果再转脸时,发现钟瑶人不见了。
钟瑶确实不是来帮忙的,她正好路过,就来瞧一瞧,听了会儿市民低头接耳的议论就回了梁绪的公寓。
结果早过了下班时间梁绪还没回来,打电话还没人接,钟瑶把饭菜全摆在桌上,又给梁绪发了几个关心的短信,就直接关了机,回房睡觉。
半夜时,她做了噩梦,被吓醒,身后出了很多冷汗,她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摸到新睡衣去洗漱。路过书房时,从门缝透出一点点的光源,应是梁绪在办公,若在往常她是不在乎梁绪熬夜工作的,只是今晚她回忆起噩梦的内容,心里很不安,就敲开了书房的门。
梁绪还是白天的穿着,估计都没来的及洗漱,就直接在书房忙碌了。
听到她进来,梁绪头也没抬,沉浸在公文里,“我吵醒你了吗?”
钟瑶抱着臂慢慢走近,“没有,我是起来喝水的,你怎么还不睡。”
“明天一早有份声明要发,我要整理下资料。”眼睛都酸涩了,梁绪揉了揉,又喝下一大口冷咖啡。
“是溱水桥的事故?”
“嗯。”
确实晚上看新闻时说是死了五个人,伤了十八人,确实是一起挺大的责任事故。台里记者为了抢到一手的消息,都忙疯了。
钟瑶默默站了会,走到梁绪身后,慢慢给他捏肩。
梁绪一顿,反手握住钟瑶的手,发觉她手冰凉,不由皱眉,“怎么了,你很冷吗?冷的话回去睡觉去,我还得一会,陪不了你。”
她在灯下低垂着眉眼,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她本身就如此,梁绪这时候看只觉得钟瑶柔弱无助。
钟瑶看了眼梁绪的手,慢慢抽出,又若无其事地走开,“我帮你泡杯咖啡就回去睡。”
她说完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咖啡去了厨房。
梁绪注视着她袅袅离开的身影,嘴角溢出点笑。
钟瑶后背上的冷汗这会蒸发了,半湿不湿,贴着肌肤很难受,她泡好了咖啡,端到梁绪桌上。
温柔叮嘱了几句,就想去洗漱。结果瞥见桌上一份材料时,愣住了。
她看到了天鸿两个字,再仔细一看是天鸿施工材料的测试报告,最下头盖了章,标明了合格两个字。
钟瑶混沌的头脑陡然清明,溱水桥的材料提供商竟是天鸿,真没想到会这样。
“溱水桥是因为什么出的事啊,”钟瑶重新给梁绪捏着肩,觑着梁绪脸色小心试探着,“会不会因为前几天的大水啊。”
“也有可能,不过我看更多是当初设计的原因还有构建失稳之类的。”
“会不会因为是施工材料不合格呢,加上前几天大水,所以溱水桥才塌了呢。”钟瑶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梁绪一愣,之后断然否决,“不会,我看了报告,材料的质量都是合格的。”
钟瑶收回了手,带媚的眼眸浮现讥讽的光,一闪而逝,之后又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她慢慢打了个哈欠,很困了的样子,“我回房睡了,你早些休息。”
不等梁绪回应,钟瑶径直出了书房。
她在黑暗中摸索到阳台,靠着栏杆坐下来,颤着手从一旁的花盆里摸出一根烟,用手拢住风,点燃了。
含在嘴里狠吸了几口,缓解身上的无力和愤懑,些许烟雾进了鼻腔,钟瑶捂着嘴低低咳嗽了几声。
也只有在这样的夜晚,她才能够放纵自己。
***
隔天警方就公布了调查的声明,说溱水桥当初的设计就不合乎规范,同时在建造时还私自加长了桥梁,致使受力不匀,再加上前段时间的大雨,桥墩受到冲击,才使溱水桥断裂。并说会对相关责任人进行法律追究。
迟隐在听完声明后,什么都没说,她心里有疑惑还未能解答。
溱水桥全长不过二百一时米,桥墩有六个,而且所在地并不是交通的汇聚之地,平常车流量根本就不大。
虽说前段时间下了大雨,但在上游还有另一个河道,河水在冲击溱水桥之前势必会分流,溱水桥那么容易就被摧毁吗?
迟隐不相信或者说警方的声明并不足以令她信服。
她又重回了溱水桥崩塌现场,经过昨天一天的处理,水面上断掉的桥梁已经被拖拽上来,丢弃在岸边,河流不再阻塞。
迟隐在岸边拍着照片,预备回头找个专业人士分析桥的布局。
一边拍照片,一边倒退,冷不防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迟隐一屁股跌坐在地,脚腕撞上旁边的石块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卷起裤脚一看,都磕破皮了。
真够倒霉的。
撑着地想爬起来时,余光瞥到一旁的石块,模模糊糊看出了两个字——天鸿。
迟隐惊愕不已,有什么在脑海中慢慢成型了,答案呼之欲出了的感觉。
怎么可能那么巧,又有天鸿。
她找了那么久,这次真是最意外的收获。
第33章
窗外下了雨; 迟隐工作还没回来; 陆远冲了个凉; 出来后横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这两天新闻上都是溱水桥的事故,他百无聊赖地看着; 六点多点了个外卖; 又给迟隐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要加班。
陆远就自己找吃了饭,菜凉后放到微波炉里热着。
雨越下越大了; 厨房的窗户没关; 雨点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分外清晰; 像是密集绵绸的鼓点令人心慌。
陆远忽而觉得这一天特别像五年前的那天; 也是这么大的雨,唯一不同的是这时候的他身处安逸的栖身之所。
五年前的九月二十五日对陆远来说是一个永远难以忘记的日子。
在那天的三天前是中秋; 迟艳梅来电话问他回不回去。
陆远想着的是迟隐平常课业繁忙; 好不容易两人能有一个假期,因此就不愿意回去。
迟艳梅听完叱了他一句,“臭小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陆远嘿嘿笑应付着。
迟艳梅叹口气又语重心长地叮嘱,“你在那边多照顾着隐隐; 她学习重; 你就别闹她; 你也上进些,多存点钱,我和你爸还年轻也会给你挣老婆本; 等迟隐毕业就给你两买房子。”
他从小到大都被家里人宠着,觉得父母给钱为自己买房子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当时并没觉得多感动,只草草敷衍几句就挂了。
他和迟隐度过了很愉快的中秋,白天两人去迟隐心心念念的海洋世界,晚上回到居住的小天地,热烈虔诚地探索彼此的身体。
两人还计划在国庆节去爬山。
中秋过后的第二天迟隐和陆远吵架了,具体因为什么忘了,反正吵得很凶,迟隐一怒之下拒绝和他见面拒绝和他通电话。
陆远两天没见到迟隐,实在捱不过,就主动到学校找她求和,那天下了大雨,他打着一把黑伞在校门口等迟隐出来,之前联系了她室友打算把她诓出来的。
等了半个多小时,没等到迟隐却等来了他父母出事的电话。
打给他的是警察,说他父母危在旦夕,要他赶去见最后一面。
陆远立刻打车去车站,买了回家的车票,五个小时的车程,他坐在位子上不停出冷汗,大脑一片空白。他有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坐上火车干嘛。
赶到医院时,陆远见到了迟隐的父母,一脸不忍地看着他。
是的,陆远来晚了,即使他选择了最近最快的班车,也没赶上死神掠夺生命的脚步。
警察平静地向他讲述遇难原因,他听得糊里糊涂,隐约听到几个字眼——不合规范的操作,最后还说会赔偿他一笔钱。
陆远都没有理会,他在太平间守着父母的尸体坐了一夜,要火化时还冲动地和人动起了手。
迟隐母亲坐在他身边死死按着他肩膀,声音都哑了,“你妈说让你好好活着,他”
入夜后,迟隐父母离开,陆远越想越不对劲,怎么就操作失误,他爸干了那么多年的工地活,经验十足,怎么可能会操作失误呢。
他当时钻了牛角尖,执拗的什么都拉不回来,一心想把事情搞清楚,晚上就摸上了一把刀,溜进了父母出事的工地。
晚上没有人干活,只有几个管事的和值夜班的坐一起喝酒聊天,陆远在窗外听他们说起他父母的事。
“可怜啊,这就是命,怎么别人不出事就摊两人身上了。”
“你说话有点良心吧,这批进的材料就不行,看那钢筋悍的,什么玩意儿,旦凡钢筋焊的结实那辆夫妻就不会出事。”
陆远听不下去了,血液直往脑门上涌,一脚踹开了木板门,扭身和那些人打了起来,还一边叫着要把他们送到派出所。
打着打着就乱了,他捅了别人一刀,刀柄上血淋淋的,打着的顿时乱成一团。
他趁乱跑了。
心都凉透了,人生绝望感如潮水般淹没了他,他回到家把溅到身上的血急匆匆冲掉,把刀丢掉,想了一会,就准备去投案自首。
被急匆匆赶来的三叔公一把揪回了屋里,照他脸上用力掴了一掌,恨声骂道,“你父母白把你养那么大,混账东西,惹出了人命,你老陆家就你一根独苗,你还不赶紧跑。”
“我杀了人……还能怎么办。”陆远麻木着脸,他已经绝望了。
“别胡说八道,人都送医院去了,还难说死不死的。你现在就给我走,走得越远越好。”
“不行,我得给我父母申冤,我不能让他们白死,”一提到他父母,陆远眼睛迸出凶狠的光芒,“三叔公,我今晚听到了是他们亲口说是材料质量问题,我要去告他们。”
“你说的是真的。”陆远三叔公狠狠皱眉问,来回踱步。
“是真的。”
“行,我知道了,我会找你迟大伯说,现在你赶紧给我藏起来。我不能把你也给丢了去。”三叔公推搡着他往门外走,又往陆远口袋塞钱,“阿远你给我听好了,你要进了监狱你爸妈死都不瞑目,你爸妈的事我会给你做主,一会儿我就找你迟大伯把事情说了,他在镇里当所长,权利大,总会有办法的。你现在留给我藏好了,别出来。”
后来的事就由他三叔公出面,本来报警就行了,结果报上去了连个水花都没起来。
三叔公说,那家公司背后有人靠着,动不了。
后来医院被陆远捅伤的人平安无事,却执意要告他故意杀人罪,那阵子民警到处找他。
三叔公对天长叹,“人心不古啊,两个活生生的人没了没人问,却还要对一个孩子穷追不舍。”
陆远那时候就不平了,他已经不相信这个社会的公平正义,他一心走到了阴影里,得不到该有的结果后,就远远离开了江水镇,四处躲藏。
一步错,步步错。
错得永远都回不了头。
如今陆远觉得自己似乎又走到了一个抉择的路口。
不同的是,当年他凭着冲动不顾后果冒然做了决定,而现在他要慢慢地想,慢慢地谋划。
他又找回了迟隐,天知道,他宁肯豁出了命也不肯再和她分开,他亏欠过的,要在余生一点一点并且加倍补偿回来,他要给她最好的生活,他希望有朝一日,她大大方方告诉别人她找了个好老公,他还希望,她给他生一个孩子,他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现在的生活轨迹正是朝着他希望的方向一点点前进,陆远几乎已经触碰到了希冀的边缘。
可过去的阴影拖住了他。他无法忘记他父母去世的原因,他也无法忘记当年三叔公那句人心不古的长叹。
身为子女如果连自己父母的死因都不愿意去探寻,那么谁还会为他们主持公道。
迟隐回到家后已经十点多了,客厅昏暗一片,她小心打开卧室,看到床上陆远侧身躺着,可能睡了。
陆远给她发消息说,饭菜在微波炉里热着,迟隐悄声走到厨房,关掉微波炉,拿出饭菜吃了一些。
厨房的窗户也没关,雨水都进了来,雾湿了瓷砖,迟隐怪陆远也太不细心了。
她关上窗户,把瓷砖擦干净,又小心翼翼回了卧室拿衣服到浴室洗漱。
大概是陆远睡得太沉了,迟隐没把他吵醒,要睡时忽而想起文稿还有些没写完。
迟隐抱着电脑上床,打开了屏幕,慢慢敲着文字。
这是溱水桥事故报告,尽管已经给出了官方声明,迟隐还觉得要查一查,尤其在今天晚上拜访赵力的大伯后,她就觉得这次一定抓住机会把天鸿拉下来。
诚如赵力大伯所说,当时用以建造溱水桥的材料确实有问题,当时他还反应过,不过有关部门并没重视。
迟隐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拿到鉴定材质的报告,可她一个小记者根本没权利,除非能在网络上引起舆论,制造压力,迫使相关部门重视。
不过……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