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时间为名-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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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执呼吸渐渐急促。
跟他母亲关系好,还在一个文工团待过……跳舞的。
他蓦地抬眼盯着莫婳,“您是……莫雪桦?”
莫婳点头,“我已经好久没听见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就像是薛顾先,怕是现在研究院的孩子们都只知道薛梵教授吧。”
莫雪桦这个名字并没在外面流传过,或者说,莫雪桦在进入文工团后就改名为莫婳,所以,现如今一提到舞蹈大家,世人只知道莫婳,并不知她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就跟他父亲薛顾先一样,进石窟跟着了魔一样,连名字都改了,胡教授的那句话说得没错年轻一辈的修复师,只知薛梵不知顾先……
莫婳轻叹一声,拿过包,从里面掏出个项链,带有方形缂丝吊坠扣。她将坠扣拿在手,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揿,吊坠打开。将其推到江执面前,问他,“你看到的是这张照片吧?”
第206章 那一刻如见天人
一张老旧照片,还是黑白的那种,缩小了尺寸嵌在坠扣里的。
是个合影。
照片中是两名少女,梳着过耳齐发,身后的背景不清晰,但隐约能瞧出是莫高窟的模样。两人笑得很开心,青春洋溢。
江执的确见过这种照片。
是在另一个项链的坠扣里。
就跟莫婳递上前的这条一模一样。
另一条,是他母亲的。
他在很小的时候看见过,被他母亲锁在一个紫檀匣子里,有时候也会拿出来看看,然后再放回去。他忍不住问母亲,项链不是用来带的吗?为什么要锁起来?
母亲当时的神情很令人回味,似惆怅,又似回忆,良久后跟他说,“一样东西,如果错过了最好的佩戴时机,那就不适合再戴了。”
那时候的江执很难理解母亲的话。
佩戴条项链还讲究时机吗?
他还是好奇匣子里的东西,终于有一天他偷着打开了匣子,发现偌大的匣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张照片,他爸爸的照片,意气风发地站在一处石窟前,眼里像藏了星似的灼灼光亮。
另一样就是那条项链。
坠扣挺轻易就打开了,他看见里面嵌着张照片,两名少女笑靥如花。其中一人他认得,是母亲,另一个人……
母亲没有责备他偷开匣子的事。
指着照片里的另一位少女跟他说,她叫莫雪桦,是妈妈很要好的朋友。
江执当时问母亲,既然是很好的朋友,为什么我都没见过她来咱家呢?
母亲叹了口气说,因为她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
母亲说,隔着千重山万重水的远。
他又问母亲,是像爸爸离我们那么远的远吗?
母亲轻轻点头。
匣子里的东西,相比那条项链,江执在挂心上的是他爸的照片。他不止一次问母亲,爸爸到底在哪里。后来,他通过母亲的描述,抱来地球仪,指着一幅类似雄鸡的图案问母亲是这里吗?
母亲摸着他的头,说是。
等他再大一些的时候,他找来了中国地图,指着一处狭长的区域问母亲我爸是在这里吗?
母亲点头,说,是。
然后,母亲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那片狭长区域,久久的。
渐渐的,他忘记了那条项链的存在,哪怕后来也会看见母亲拿着项链端详他也不再好奇,无非就是一张跟好朋友的合照,哪有他爸爸重要呢?
他在想,他爸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那地方都有什么?美不美?是不是跟他居住的地方一样有漂亮的海岸线……后来他在一部纪录片里知道了一个叫敦煌的地方,是大西北的圣洁之地,大漠之中都能听见千百年来留下的驼铃声。
母亲跟他说,那是你爸为之信仰的地方。
他对敦煌充满了好奇。
查了不少资料,看了不少图片,然后才知道,敦煌在东方遥远的国度里,那里没有湿润的空气,没有望不尽的森林,没有衬着初日华光的海岸线。
那里是戈壁,是沙漠,是天地洪荒之美……
……
江执将桌上项链拾起,阖上坠扣,轻声说,“是。”
只不过,母亲那条坠扣里的照片没有这么旧。
莫婳抬眼看他,问,“你母亲跟你说过我们之间的事吗?”
江执摇头。
如果当初母亲提及过,那他现如今在见到莫婳的时候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莫婳闻言后,眼里闪过失落。
江执看得仔细,便问,“当初,您和我母亲怎么了?”
莫婳轻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若有所思,放下杯子后,手指搭在杯沿上轻轻摩挲,“最狗血的桥段,最意外的结局。”
江执心里一激灵。
“你也多少能猜出来了吧。”莫婳微笑看他,直截了当,“没错,当年我跟你妈妈一样,近乎疯狂地爱上了你爸。”
江执没说话,胸腔却压得很。
好像,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莫婳缓缓讲述当年的事——
都说性格互补的能成夫妻,志趣相投的能成知己。
莫婳跟江蓁蓁两个人能成为知己,最开始并不是因为志趣相投,而是为了争夺文工团里领头人的位置。莫婳舞跳得好,江蓁蓁小提琴拉得好,两人不同向,但都想拔个尖,所以刚认识那会儿没少明争暗斗的。
但时间一长,两人也就不知道怎的就开始了相互欣赏,也许都是发自内心地承认对方的能力,总之,相互损着损着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
“我们在文工团里待了三年,生活上相互照顾,演出上相互配合,年龄又相仿,真是觉得那份友情就是上天送的最好礼物。”莫婳目光深邃,陷入回忆里,“直到……”
直到那一年,莫婳和江蓁蓁接到演出任务来到了敦煌。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跟蓁蓁的命运就是在踏上敦煌土地的那一刻彻底发生改变。”莫婳轻声说。
那是莫婳和江蓁蓁第一次来敦煌。
也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大西北的广袤和天地间的壮阔,而对于敦煌,当她俩走进莫高窟的瞬间,就深深感受到了书中所提的信仰。
莫婳跟江蓁蓁说,这个地方我就好像是前世来过似的,明明是陌生的,但又很熟悉啊。
江蓁蓁是很小资的姑娘,她直接拎出小提琴,盘腿坐在戈壁之上即兴创作了曲子,豪迈又热情奔放,安静时却又深沉内敛,像极了她的性格,也像极了敦煌的面容。
文工团的演出属公对公,期间跟当地不少单位会有联系,其中就包括研究院。作为文艺骨干,文艺创作自是不可或缺,来到敦煌,也必然是要了解敦煌文化。
院里领导带着他们进到莫高窟,进了那片圣地。
那时候的莫高窟大部分洞窟都在面临修复,情况远比现在要复杂棘手得很。有人提出希望能亲眼看看壁画修复的场景,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觉得能瞧上一眼也不枉费来这一趟。
当初的壁画修复不像现在会做公开展示,都是在安静环境下进行,杜绝参观。所以当时领导同意了,这也算是给他们走了后门。
当然也提出了要求。
只能看,不能乱闯,因为修复师对壁画的修复环境要求很严格。
在大家都表态同意了的前提下,院里领导为他们开了其中一窟,并且跟他们说,“在这窟里修复壁画的,是全国最好的修复师。”
窟门打开的时候,莫婳看到了薛顾先。
莫婳跟江执形容初见时的感受,“那一刻,如见天人。”
第207章 这种东西就叫做情愫
薛顾先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是研究院里不少姑娘的梦中情人,走在路上都能被路人当成明星的颜值。
长了一张出道既能封偶像的脸,却见天儿往石窟里钻,跟他做搭档的胡翔声每次接到情书都叫苦连连,自打跟薛顾先一组后,他就成了快递员,今儿是情书,明儿是点心水果的。
薛顾先倒好,信不看,点心水果也不吃。恨得胡翔声咬牙切齿,控诉他能不能体谅一下单身狗的痛楚。薛顾先不以为然,说大家彼此都单着呢,有什么好痛楚的。
胡翔声觉得薛顾先就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这世上有种人叫做自主性单身,还有种人叫做被迫性单身,薛顾先属于前者,胡翔声是后者。
薛顾先就好奇问他怎么不找对象?
胡翔声没好气说,不想找、不愿意找!
姑娘们的眼珠子都盯着薛顾先,让院里其他光棍怎么混?
薛顾先瞅了他半天,冷不丁问胡翔声你是不是有那方面倾向?
胡翔声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话里意思,脸腾得就红了,甩脸好几天不搭理薛顾先。在那个时代,男女搞对象都不好意思公开,更何况是这种话题。
所以,不管多少年过去,也不管过往有多不堪一击,莫婳每每忆起初见薛顾先时都会怦然心动。
薛顾先坐在那修壁画,靠近窟门的方向。
窟门一开的时候,明明是外面闯进去的光,可莫婳总觉得那万丈的光更像是从薛顾先身上散发出来的,罩在周身,令人移不开眼。
他手拿画笔,光亮刻着他的侧脸轮廓,极是认真。
那一人一山墙就成了不可分割的画像,就像是印在时光里了似的,和谐又叫人肃然起敬。
莫婳身边站着江蓁蓁,凑近她耳畔小声说了句,那个男的长得好帅啊。
是的,她也是这么想的。
可岁月静好的小画面没长久。
就听有不悦的嗓音扬起——
“是些什么人?谁允许他们参观的?”
十分不客气和不耐烦,直接冲着院里领导。
是薛顾先。
……
后来莫婳才知道,薛顾先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心里眼里只有壁画,平时工作的时候要求极为严苛,而且但凡他决定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所以薛顾先美则美矣,就是脾气太坏,用院领导的话说就是牛脾气的人一个,他看不顺眼的事甭管对方是谁,那都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但院里人都敬着他,为什么?因为他的确在壁画修复上有极高的天分,遵循古法修复,技术水平不是轻易谁都能替代得了的。
误会解开后,莫婳一行人也终于有幸看到壁画修复的全过程。
也就是在那一刻,莫婳被薛顾先的才能深深折服,如高山仰止心生崇拜。
而由崇拜产生的爱慕就成了深海洪流,磅礴又深厚。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把古典舞的创作重点落在敦煌主题上,也为此一趟趟赶赴敦煌,每次都要在敦煌住上一阵子。
原来爱上一个男人,也真的会爱上他所在的城。
跟她一趟趟跑敦煌的,还有江蓁蓁。
江蓁蓁人漂亮,活泼,交人处事大方磊落的,早期也是因为她的缘故,莫婳才有机会跟薛顾先和胡翔声熟络起来,以至于每次她俩来敦煌,薛顾先都会为她俩接风洗尘。
“那段时光很好,我,蓁蓁、顾先还有翔声,就跟铁四角似的,聚在一起的时候别提有多开心了。”莫婳目光柔和,微微含笑,“我们谈艺术,谈历史,谈天文,谈民俗等等无所不谈,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而薛顾先就是四人当中的领头角色,是中心人物,他学识渊博,眼界宽广,可谓是上晓天文下通地理,凡事都有自己独特见解,如此一来,莫婳对他的情感更是深厚和细腻。
四人经常聚在一起,时间一长就有人打趣说,你们四个正好两男两女,还都是单身,凑成两对得了。
莫婳听了臊得不行,江蓁蓁大大方方地对那人说,哎,你嘴边的痣是不是点掉了?
那人半天才反应过来,恼羞得不行。
他们几个被逗得大笑,笑语间莫婳忍不住去看薛顾先,发现他含笑的目光落在了江蓁蓁脸上。
莫婳从不敢泄露心事,她那么喜欢薛顾先,那么崇拜和敬仰他,怕的就是这份美好被生生击碎。可那天晚上她主动跟江蓁蓁提到了薛顾先,提到了他的才华,提到了他认真工作的样子……江蓁蓁跟她说,我也很崇拜他,我觉得他就像座高山一样不可跨越。
莫婳问她,只是崇拜吗?
江蓁蓁不解不然呢?
说到这儿,莫婳笑了笑,看向江执,“那时候的我,真就以为别人的崇拜就只是崇拜,殊不知,崇拜是最可怕的力量,也是一种能断骨烧心的信仰。”
江执闻言,微微皱眉。
莫婳深深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她以为那段前尘终归能被时光掩埋,可今天再谈及时竟也是历历在目,就好像昨天刚发生过的事。
莫婳以敦煌飞天为素材,创作出了自己为之满意的作品,与此同时,江蓁蓁也以敦煌为蓝本创作了小提琴曲目。那一天,她兴致冲冲,拉着他们三个做首批观众,又警告他们仨,不好听也要硬着头皮听完。
可江蓁蓁创作的曲子哪能不好听?本来自小就耳濡目染,对音乐又有天赋,曲子一出,悠扬又震撼。
莫婳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一天,就在薛顾先和胡翔声所负责的石窟前,江蓁蓁一袭红裙而坐,背后是大片荒芜的戈壁,明明只有一把小提琴,却能将那曲子演奏得激情澎湃。
莫婳是跳舞的,自然对音乐很敏感,心中赞叹江蓁蓁谱曲的能力。
她跟胡翔声说,你看蓁蓁多漂亮。
胡翔声连连点头。
其实莫婳是有点私心的,她希望胡翔声能奋起直追蓁蓁,可当她看向薛顾先时,却发现他就像那天一样,目光落在江蓁蓁脸上,不同的是,那天江蓁蓁目光看过来时,薛顾先就马上移开了目光,而这次,薛顾先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江蓁蓁,哪怕与江蓁蓁的目光相对,他也没躲没闪。
那一刻莫婳看得清楚,薛顾先的目光里有深沉又热烈的东西,这种东西就叫做情愫。
第208章 二选一怎么办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这个道理莫婳懂得,但真正放下太难。一见钟情是撒在她心里的一粒种子,崇拜的力量成了滋养种子生根发芽的营养,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心里的萌芽早就成了参天大树。
所以,莫婳想要把这棵大树从心里连根拔起,那可是断骨剜心的痛苦,哪能那么潇洒自若?
最终她做出了主动告白的决定。
那该是她长那么大最勇敢的一次,她跑到石窟找到薛顾先,跟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思。薛顾先当时听了还挺惊讶,之后跟她说,你是个好姑娘,我不能骗你,很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莫婳其实有这个预感,但还是不死心问他,是不是江蓁蓁?
薛顾先没迟疑也没瞒她,说,是。
……
后来这件事就被江蓁蓁知道了,她潇潇洒洒地跟莫婳说,那么帅的男人我可看不住。
之后江蓁蓁就走了,她说,敦煌这个地方她待烦了,灵感枯竭,她要到其他地方走一走转一转,继续寻找创作灵感。
莫婳觉得,江蓁蓁是有意要把薛顾先让给她。
可爱情哪是让来让去就万事大吉的?
薛顾先是真心爱上了江蓁蓁,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追到了千里之外。
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男人,能舍下心头好去追求个女人,任谁都会为之心动。
江蓁蓁心动了。
或者说,她其实很早的时候就心动了。
因为在她答应薛顾先的求爱后,她给莫婳写了一封挺长的信,在信的最后,江蓁蓁跟莫婳说对不起,我终于还是食言了,当顾先风尘仆仆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那么崇拜他,也那么爱慕他,我不想欺骗我自己,也不想欺骗你了。
“我想,你父母的爱情你知道得并不多吧。”莫婳问江执。
江执微微抿唇,稍许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