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时间为名-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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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父母的爱情你知道得并不多吧。”莫婳问江执。
江执微微抿唇,稍许点点头。
莫婳轻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站在一起没人不称赞的。”
“那后来……我爸妈为什么要分开?”江执迟疑问。
一个留在国外,一个远走他乡。
他看到最多的就是他妈总会时不时拿出照片看上一看,每每这样,江执就挺不理解,既然那么思念,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莫婳闻言这话后惊讶,“你妈都没跟你说过?”
江执垂眸,“她很少提我爸的事,问起来了她就总会以我太小不能理解为借口,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
莫婳看了他良久,重重一叹气,“说到底也是孽缘,就像我之前说过,最狗血的桥段,最意外的结局。当年你爸千里迢迢追你妈,任谁知道这件事都挺感动。我以为就此他们两个就会顺利的携手一生,没想到,童话里的结局终究还是骗人的。”
薛顾先和江蓁蓁也的确轰轰烈烈的恋爱了,江蓁蓁成了众多女人心里认为的幸运儿,两人后来结了婚,婚后的甜蜜也着实羡煞了旁人。
“直到你出生。”莫婳说。
江执心里一激灵。
都说有了孩子,这男人和女人才叫真正意义上的长大,也才明白什么叫爸什么叫妈。
江执的出生让江蓁蓁开始考虑未来,她希望孩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生长环境可以再好一些,那个时候,江蓁蓁已经萌发想要离开敦煌的念头了。
但薛顾先不同意,敦煌就是他的命,敦煌里的那些壁画比他的命还重要,怎么可能同意离开?而那个时候,恰恰国外有聘请薛顾先去做顾问的机会,江蓁蓁也希望他能抓住那次机会。
然而被薛顾先一口回绝,就一心扎根在敦煌,哪都不去。
这样的状态拉扯了挺长一段时间,耗得江蓁蓁心力憔悴。
她跟莫婳诉苦说,薛顾先太任性太自私了,他心里压根就没有这个家,如果没有孩子,我任他随性下去,可他现在有儿子了,是不是就该为儿子的未来想一想?他自己一辈子窝在戈壁滩上也就罢了,可儿子呢?
曾经最崇拜的东西,却成了束缚婚姻的绳索。
莫婳心疼江蓁蓁,她亲自找了薛顾先,要他好好待蓁蓁,哪怕不是为了儿子,两人的关系也不能一直这么焦灼下去。
薛顾先当时负责一个挺重要的石窟修复工作,再加上江蓁蓁的缘故,情绪躁了些,他表示,敦煌就是他的全部。
气得莫婳骂他既然敦煌就是你的全部,那你当初追江蓁蓁干什么?你孤家寡人多好,何必祸害别人?
然后又问薛顾先,老婆孩子和石窟,要你二选一你怎么办?
薛顾先当时就火了,说,别逼着他做这个决定,哪怕江蓁蓁也不行。
可这个选择,终究还是江蓁蓁扔给了他。
要么离开敦煌跟他们母子俩去国外,要么留在敦煌,她带着儿子离开,以后老死不复相见。
薛顾先选择了后者。
生生断了两人的情分,甚至亲情。
江蓁蓁带着孩子出国那天,莫婳送的机,薛顾先始终没出现。
莫婳想试图再说服一下江蓁蓁,两人各退一步就海阔天空了。江蓁蓁笑得苦涩,跟她说,雪桦,崇拜一个人很累,你要跟着他的步伐走,要喜欢着他的喜欢,纵容着他的坚持,就像是要把自己全部腾空,只为了他一个人而活。我有孩子了,我的生命里不能只有薛顾先,我也会累,我的心也会死掉的。
江蓁蓁义无反顾地走了,莫婳也义无反顾地恨上了薛顾先。
既然不能负责到底,当初又何必招惹?
她是如此了解江蓁蓁,如果当时薛顾先没有追到千里之外,如果薛顾先那时候就只想着他的壁画,那等着江蓁蓁的结局绝对不是远走他乡,那么优秀的姑娘,想找个相携一生的男人难吗?
“我以为你爸会后悔,会像当初那样再把你妈追回来,可是没有,他无动于衷,甚至冷血到了极点,每天如痴如狂地窝在石窟里,真的就是,石窟才是他的一切。”莫婳冷笑。
江执听到这儿,心里虽说是波澜起伏,但也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更重要的是,他也明白了莫婳今天找他来的目的和顾虑。
他说,“阿姨,我是我,薛顾先是薛顾先。”
“但你是薛顾先的儿子,你身上流淌着他的血。你跟他一样都是个工作狂,更重要的是,”莫婳盯着他,一字一句,“我女儿对你很崇拜,她就跟当年的我,又或者江蓁蓁一样。”
江执一愣。
莫婳接着道,“你刚刚说,爱情的长久关系里,崇拜是必要的条件对吗?江执,你是打算利用崇拜来钳制我的女儿?”
“阿姨您误会了——”
“误会?那好,我问你,”莫婳打断他的话,抛出个问题,“你能为了棠棠留在国内吗?”
第209章 相信我爱你
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
就像之前肖也跟他说的,关于去留的问题你势必要面对,你不提,棠棠的爸妈也会提。
江执的拇指摩挲着奶茶杯的杯口,抬眼看莫婳,“阿姨,怕是我现在跟你说,我能为了小七留下来,您也未必信吧?”
莫婳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愕了片刻,然后说,“是。”
“为什么?”
莫婳给出理由,“因为你爸。说实在的,你爸当年追求你妈也是豁出一切的,让我真以为他能视蓁蓁为珍宝,结果呢?江执,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心意,我甚至也相信你可能会为了棠棠留在国内,但以后呢?你一旦后悔了呢?我是棠棠的妈妈,最怕的就是她日后过得不好。”
江执抿唇沉默。
不管他有多不想承认,薛顾先都是他父亲,不管他有多盛意拳拳,在莫婳眼里,他也摆脱不了薛顾先骨血里的遗传。
理由是可笑了些,对他也不公平,可是,莫婳作为母亲,她的担忧就能理解了。
“阿姨,我现在没办法跟您承诺我一定能留在国内,我只能说,请您给我一些时间。”良久后,他轻声说。
莫婳一怔。
许久后笑了,“你这个孩子还真是……我说我不相信你的承诺,你就真连敷衍我一句都没有?”
“我……”江执百口莫辩。
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我只是不想骗您。”江执由衷道,“我需要时间来处理这种情况。”
“不是个油嘴滑舌的。”莫婳对他这点倒是满意了,“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和棠棠爸爸都是一个想法,我们就棠棠一个女儿,所以不会让她离我们太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所以,在你没做决定之前,先不要以她男朋友自称。棠棠是个感情缺根弦的,但我能看出她喜欢你,我不想她陷得太深。”
莫婳的要求有些强势。
江执停住手上的摩挲动作,这一次态度很坚决,“对不起阿姨,这点我做不到,小七已经是我女朋友了,我不会跟她分手。”
他不会疏远她,也不忍心疏远她,他心疼。
莫婳盯着他,良久后说,“江执,你让我给你时间,那就是要我给你有可能伤害棠棠的时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江执搭在腿上的手下意识攥紧,他低垂着眼沉默,呼吸微促。少许,他抬眼,语气坚决,“一个月。”
莫婳微微挑眉。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江执一字一句,“我给您满意的答复。”
……
后来,江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餐厅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车。
他想送莫婳回酒店,被她婉拒了,说棠棠爸会来接她,不用麻烦他了。
很明显的拒绝和刻意的疏远距离。
直到看见盛子炎进了餐厅,江执才放心离开。
一路上,莫婳说的话都在他脑子里绕,搅合他心里乱糟糟的。又像是有股子滞闷无处宣泄,心里憋得要命,也憋得生疼。
最后他将车子拐进一条小路,沿着路边停了下来。
空调已经开到最大,但江执还是觉得透不过气,他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按着胸口,大口喘气,尽量调整呼吸。
最后无济于事。
江执从车上下来,从烟盒里拎了支烟叼在嘴里,点燃。然后靠在车身上狠狠吸了一口,大团烟雾在眼前缭绕时,他又想起莫婳的话。
“知道你爸为什么改名吗?”
薛顾先成了后来的薛梵。
江执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改名。
莫婳说,梵是一种信仰,你妈带着你出国之后,他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薛梵,也是他的决心吧。
江执看得清楚,莫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泛起的是冷笑,末了她补上句,“自从改了名字,他的声望可真就是水涨船高,也对,没了老婆孩子的束缚,自然能大展拳脚。”
临出门前,莫婳终于问他,你妈现在怎么样了?
当时他沉默了许久,低低地说,她已经过世了。
莫婳震愕。
她坐在那,很快就红了眼眶,但终究还是压住了。她问他,所以,你恨你爸?
是,江执毫不犹豫回答。
莫婳苦笑,摇头不,你心里很在意你爸,否则,谁会把自己的名字叫做fan?
fan,梵。
所以,你注定要走你爸的路,莫婳说。
江执又是一口烟雾吐出,却呛了自己,连连咳嗽,最后失笑。
看懂他的,竟是不给他机会的人。
手机响了。
从车里拿出手机,一瞧来电显,江执胸腔里的滞闷倒是减轻不少,可与此同时就多了五味杂陈。
盛棠的嗓音透过电波脆生清亮,总能让人在酷暑里觅得一份沁凉。她开门见山,“我爸妈又找你了?”
江执嗯了一声。
“他们可真是的,为什么单独见你啊?为难你了?”
“怎么可能?”
“那找你做什么?还背着我?”
江执沉默,夹烟的手搭在车身上,他看着指间猩红的烟头,瞧着那隐隐的光亮一点一点移近手指。
“师父……”盛棠在那头拉长了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他的异样,总之有点缓解氛围的意图。“不管我爸妈说什么你都不要——”
“小七。”江执打断她的话。
“嗯?”盛棠在那头有些迟疑。
江执低低地问,“你相信我吗?”
“相信。”盛棠毫不犹豫,“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呀。”
“相信我什么?”江执哑然失笑,这个傻姑娘。
“嗯,什么都相信你。”盛棠嘴甜,“像是你很有能力啊,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尤其是在工作上——”
“你相信我爱你吗?”
那头有明显的停顿,看样子盛棠是愣住了,许久后她喃喃,“我觉得……你至少是喜欢我的,要不然也不会让我跟你在一起吧。”
江执直起身子,将半截烟掐灭,轻叹一声,“小七,你应该相信我。”
“相信……什么?”盛棠在那头的声音颤巍巍的,像是呼吸不顺。
“相信我爱你。”
第210章 那就一直找
江执走了之后,莫婳也没心思再吃些别的了,叫服务生收拾干净了餐桌,仅剩一杯花茶用来伴着苦涩的过往。
原来她还记得很多事。
原来,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可她还记得薛顾先笑起来的样子。
潇洒,不羁。
他喜欢笑,但严肃的时候也多,认真工作时的样子更成了风景。他其实也喜欢恶作剧,总会跟他们讲一些石窟里稀奇古怪的事,等到他们被吓得哇哇大叫的时候,他就爽朗大笑。
他说他痴迷敦煌,许是前世跟这里有缘,所以这辈子才想扎根敦煌。
是啊,她凭什么还怨恨薛顾先?因为这是他一早就做出的选择,而蓁蓁也一早就知道他的选择,只不过是想奋力一搏,赌一赌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罢了。
他说他对音乐和舞蹈一窍不通,却那么喜欢看着蓁蓁拉小提琴,他说,蓁蓁演奏时候的模样像极了壁画上的天女。
可是,她为他创作的飞天舞,他却看不见。
那天他跟她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爱的是蓁蓁。
她问他,薛顾先,你有多爱蓁蓁?
他沉默少许说,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
薛顾先是做到了,但他爱工作,胜过爱蓁蓁。
那一年莫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离开了敦煌之地,心却一直留在那,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深陷敦煌,哪怕在日后的创作里,她脑子里响着的还是那驼铃声。
她在想,也许这辈子都忘不了薛顾先了,那个时代,像是他们那辈子的人,好像爱上一个人就来不及忘掉了。
是盛子炎主动追的她。
她是如何为薛顾先痴狂,盛子炎都看在眼里。
盛子炎跟她说,你该给我个机会,也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莫婳摇头说,心满了,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盛子炎也没强逼她,就在她身边相伴,任由她怎么说他都不离不弃。知道她喜欢敦煌,于是他笔下就都是敦煌。
敦煌的山,敦煌的漠,敦煌的日月,敦煌的烟火……还有,她思念又不敢面对的石窟。
尽数都在盛子炎的笔下,栩栩如生。
尤其是石窟里的壁画,都被他尽数跃在纸上。
她惊叹盛子炎的绘画,又感叹这是个耗时间耗精力的创作。盛子炎则跟她说,因为对方是你,所以值得我耗费时间。
他将她的思念都画在纸上,等她落泪时,他递上纸巾打趣地说我的画原来这么惊天地泣鬼神呢?
她破涕而笑,问他,你说谁是鬼?
盛子炎抬手轻抚她的眉骨说,“你是女神,你的信仰在敦煌,我的信仰是你。”
信仰,痛又难忘。
直到,薛顾先娶了江蓁蓁。
婚礼她参加了,江蓁蓁问她,雪桦,你会恨我吗?
她笑着帮江蓁蓁抚平裙角,跟她说傻子啊你,我恨你的话还能来吗?她指着盛子炎的背影说,你看,我对象呢。
江蓁蓁抱住她,嗓音哽咽对不起,我真的是太爱顾先了。
莫婳回搂着她说,我知道、知道……没关系的,我现在挺幸福,真的。
她希望江蓁蓁能幸福,所以那几年她都只是跟江蓁蓁电话联系,极少再踏入敦煌。她忘不掉薛顾先,又生怕蓁蓁看出来心里为难。
渐渐地,蓁蓁在电话里的情绪越来越低落,直到有一天她说雪桦,我打算带小执离开了。
那个时代的人没勇气离婚,却有勇气远走他乡,离开伤心之所。
她回了敦煌,对着薛顾先一通骂,骂他没责任心,骂他太自私,骂他既然不珍惜婚姻倒不如离了,给蓁蓁一个痛快。
薛顾先当时喝得挺醉,声音哽咽地说,我想着只要是没离婚,她终有一天会带着孩子回来的……
她狠狠给了薛顾先一个耳光。
这一切,盛子炎都看在眼里。
薛顾先出事那年,她正好一曲《飞天境》享誉国际,国内更是连连演出,受到广大观众好评。
时隔多年她再回敦煌,却是冒着暴雨和泥石流的危险疯狂地寻找薛顾先。她跟着救援队的人不停奔波,甚至以为薛顾先是被泥流埋了,挖得手指头都出了血。
那时候暴雨冲刷山墙,随时都有泥石流再次爆发的危险。盛子炎对她又气又心疼,在大雨里抱住她,大吼,“不要命了吗?都多少年了,你为什么就对他念念不忘?哪怕他有可能死了!”
她跌坐在雨里,哭。
那是盛子炎第一次跟她发脾气,追了她那么多年,她头一回见他暴跳如雷。
见她哭,盛子炎终究还是缓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