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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二嫁东宫-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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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文熙把头发撩到耳后,扭头看她,似笑非笑问:“昨晚他是不是又把你们二老哄得高兴了?”
  金氏严肃道:“你莫要嬉皮笑脸的,人家同我们说了,去母留子,去母留子,往后府里仍旧只有你一个主母,他不会纳妾,更不会养外室,你还想怎样?”
  听到“还想怎样”,崔文熙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阿娘,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金氏:“???”
  崔文熙:“我与四郎七年夫妻,为何独独是那雁兰被他带回了京,且怀了他的身孕,却不是其他女郎呢?”
  这话把金氏问愣住了,狐疑问:“中间莫不是有隐情?”


第7章 进宫
  崔文熙没有答话,用完面脂后,她取盖子将其合好。
  金氏坐不住了,催促问:“问你话呢。”
  崔文熙这才回道:“四郎同我说那女郎使了手段才怀有身孕,阿娘,若非他对雁兰有几分情意,岂会容忍她挺着肚子回京?”
  金氏怔住。
  崔文熙继续道:“许多事情我不过问,不等于我就是个傻子。”又道,“我已经差人打听过了,雁兰的吃穿用度皆是挑最好的,且怕她乏闷,还请了评弹娘子去哄她,四郎是真真把她放到心尖儿上的。”
  “这……”
  “他同你们说去母留子,你还真信?倘若雁兰生下的是女儿,是不是还得接着生,我是不是还得接着养?”
  “元娘想这么多作甚?”
  “四郎自己也说过,想下半生有个倚靠,可是我给不了这个倚靠,倘若我今天选择了退让,那往后就会一退再退,到时候谁来体谅我的不容易?”
  “元娘……”
  “阿娘,我不想活得太累,那雁兰不是盏省油的灯,她这才进京几天就开始仗肚行凶,同我抢四郎了?她怀胎十月,我是不是得像怨妇那般同她内斗,抢一个我已经放弃了的男人?”
  这话听得金氏揪心,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崔文熙的神色却反常的平静,现实道:“按说一介小小的乡野女,自然没资格同我斗,我若要除她,法子有千万种。可是不得劲,我跟她有什么好争抢的,难道争抢一个令我厌弃的男人就那般体面?”
  金氏心焦道:“那女郎当真这般上四郎的心?”
  崔文熙:“我哄你作甚,且心眼多得很,这才进京几天就开始给我下马威了,仗着肚子里有种,装病把四郎哄去,一夜未归,可见其手段。”
  金氏闭嘴不语。
  崔文熙拿玉梳慢条斯理地梳理头发,嫌弃道:“我崔文熙受你们悉心教养,可不是拿去跟后宅女郎斗长短的。他若有皇位要继承,我还拼死挣个前程,带娘家飞升发达,至少能图个利。”
  “休得胡言!”
  “阿娘,女儿不屑与后宅女郎抢男人,与其这般没志气,还不如一个人快活。”
  “可是你想过没有,若与四郎和离,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我这么多嫁妆,阿娘还怕我吃苦头不成?”
  “女郎家到底需要一个当家的才好。”
  “以后我大不了从崔家的宗族里抱养一个孩子来抚养,这样不就有倚靠了吗?”
  金氏听得无语。
  崔文熙趁热打铁说服她,“四郎脏了,我不想要了,阿娘你也莫要再劝和,倘若我现在不狠心,往后受磋磨的就是自己,长痛不如短痛,断尾求生总比一直活在煎熬里好。”
  金氏黯然道:“七年夫妻,你就狠得下心?”
  崔文熙歪着头看向她,冷酷道:“阿娘,我现在才二十四岁,以后活到你那个岁数的时候,可就不是我狠不狠得下心,而是得看四郎的脸色行事,乞求他的怜悯,他的疼爱,你可愿意看着我过这样的日子?”
  金氏沉默不语。
  崔文熙:“你若真的疼我,就莫要再插手管我和四郎的事。”
  金氏着急道:“我怎么不疼你了,不是盼着你好好的吗,可是……”说着说着她不由得红了眼眶。
  见她伤心,崔文熙手忙脚乱安抚道:“阿娘莫要伤心,我没你想得那般柔弱不堪。”
  金氏拿手帕拭了拭眼角,喉头哽咽道:“我见不得你受委屈,原本顺顺遂遂的,哪曾想却遇到这么大一个坎儿跨不过去。”
  “说不定这道坎是为了让女儿以后过得更好呢。”
  金氏戳了戳她的额头,埋汰道:“大白天的痴人说梦,谁会要你这个二嫁的?”
  崔文熙“啧”了一声,问:“我生得俊不俊?”
  金氏没好气道:“俊!”
  “说不定有人贪色就凑上门儿来了呢?”
  “……”
  金氏默默地望着那张娇美的面庞,她原本是来劝和的,结果反被自家闺女劝服了,倘若与庆王在一起会让她的余生煎熬,那还是和离算了。
  那终归是她怀胎十月掉下来的一块肉,见不得她过得不如意,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唉声叹气,怪命运不济。
  之后几日崔文熙都待在娘家不曾回庆王府,崔平英还是觉得不该同庆王和离,崔文靖知晓后也觉得和离对妹妹的前程没有益处。
  金氏则不想插手管了,妇人家心肠软,省得讨崔文熙厌烦。
  这期间庆王曾试探过崔文靖的口风,在听他说崔文熙执意和离后,逼得没法,便把中宫皇后搬出来劝和。
  皇后马氏也曾听圣人提起过庆王的事,觉得崔文熙在这事上着实糊涂了。
  二人算得上妯娌,平日里崔文熙识大体,行事稳重,在宫里头的人缘也算不错,马皇后便应承劝和。
  这不,当皇后召见庆王妃进宫的懿旨送到国公府时,崔文熙不禁被气笑了。
  打发走宫里的内侍后,她捧着懿旨,没好气道:“庆王真是长了出息,连中宫都搬来当说客了。”
  金氏无奈道:“你也算长出息了。”
  崔文熙撇嘴。
  金氏:“待你爹回来,又是一顿唠叨。”
  晚些时候镇国公回府,崔文熙厚着脸皮去讨要当初庆王求娶时立下的誓言书,崔平英把她念叨了一顿,最后金氏还是给了。
  那誓言书是用染了色的宣纸写的,赤色纸,金色墨。
  哪怕时隔这么多年,它依旧被保存得完好,看不出任何时光留下来的痕迹。
  崔文熙坐在凳子上细细打量,指尖落到苍劲有力的字迹上,唇角露出一抹温柔。
  那时庆王待她的真心天地可鉴,遗憾的是他们未能走到最后。
  失去就是失去,她不会沉浸在往日的美好里,更不会哭天喊地自怨自艾。
  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女人总得给自己留几分清醒,才能活得痛快些。
  她素来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人,也很自私,只会把自己的感受放在首要,也只忠诚于自己。
  打开火折子,崔文熙把那张誓言书点燃,静静地看着它一点点被火舌吞噬。
  少许灰烬落到桌上的铜盆里,她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舍,而是冷静到几乎刻薄的态度。眼神也是清明透彻的,它既能盛得下整个赵承延,也能把他剜得一干二净。
  那个男人,她不会再要了。
  崔文熙冷漠地看着誓言书被烧成灰烬落入铜盆里,脏了就是脏了,怎么还能捡起来再用呢?
  翌日上午她进宫见马皇后,当时马皇后正在长春宫同妃嫔闲话家常。
  圣人有两位妃子,分别是娴妃和珍妃,娴妃无子嗣,珍妃育有一子一女,马皇后则有两女一子。
  赵玥上头还有一位哥哥肃王,是珍妃所出。
  在五位子女中他最小,天资比肃王聪慧,又得先帝宠爱,现今的皇权几乎都掌握在东宫手里。
  至于圣人赵君齐,只想吃喝玩乐,对政事没什么兴致,已经打算当太上皇了。若不是赵玥阻拦让他再撑几年,他才不想管那些破事儿,也受不了大臣们叨叨。
  宫里头赵玥以绝对优势压制,甚至连圣人有时候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故而后宫里的妃嫔没什么好挣抢的,都以中宫为首。
  听到宫人上报,说庆王妃来了,马皇后同两位妃嫔做了个手势,她们陆续退下。
  不一会儿崔文熙进殿拜见马皇后。
  马皇后端坐在凤榻上,穿了一袭紫色凤凰纹大袖衫,那缂丝衣袍精美考究,织物上的凤凰图案华丽抢眼,处处彰显雍容贵气。
  她已经年近半百,却保养得极好,一张鹅蛋脸上尽是养尊处优的淑雅,太子赵玥很好的继承了她的样貌,眉目清秀温雅,颇有几分君子的霁月风光。
  崔文熙跪礼,马皇后道了一声平身,命沈嬷嬷赐座。
  待崔文熙坐定后,马皇后才上下打量她。
  论起容貌,崔文熙算不得拔尖儿,却通身都是风情韵致,因打小就受贵族教养熏陶,浑身上下的端贵气度就已经能打压下不少女郎了。
  她今日穿了一袭素简的牙色大袖衫,织物上绣着精美的抽象莲纹,搭配的诃子裙是胭脂与茶白的间色裙,胸前一朵绽放的牡丹纹,衬得颈脖一片雪白撩人。
  单刀髻上只用两支花钗和一朵洁白带粉的芍药绒花,明明没用什么配饰,却已风雅至极。
  大袖上的披帛是胭脂色石榴纹纱罗,飘逸柔美,画的妆容也符合她的气质,清丽婉约。除了腕上一只鸡血红玉镯外,颈脖和耳朵上都没有配饰,干净利落。
  有时候马皇后也不得不承认,这女郎确实挺讨男人喜欢。
  至少对于主流男性审美来说,她几乎符合大部分男人对女人的幻想。
  端庄得体,气度仪态上得了厅堂;身段窈窕纤细,柔美中透着几分诱人的娇弱;谈吐文雅,受诗书熏陶,能论得上几句;行事干练,打理中馈是一把好手。
  除了无子外,真真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婢女送上茶水糕点,马皇后温和道:“长月尝尝菱粉糕,可比得上你们府里的百合酥?”
  长月是崔文熙的小字,她净手取了一块菱粉糕品尝。
  也在这时,一名宫女进殿通报,说等会太子要过来。


第8章 擅辩
  马皇后道了声知道,那宫女退出殿外,她的视线落到崔文熙身上,用充满着期待的语气问:“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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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文熙回道:“宫里头的咸口不消说,甜点则稍甜腻了些。”
  这点很得马皇后的认同,“圣上嗜甜。”
  崔文熙笑了笑。
  马皇后话锋一转,“这些日你得多用些甜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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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文熙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端起茶碗道:“臣妇与四郎的家事倒让娘娘操心了。”
  马皇后也没拐弯抹角,正色道:“你二人的事我也曾听圣上提起过,他说四郎从魏州带回一名女子,叫雁兰,现养在别院,且怀着身孕,有这回事吗?”
  崔文熙答道:“有。”
  马皇后好奇问:“你可曾见过她?”
  崔文熙放下茶碗道:“不曾。”
  马皇后更是好奇了,多少有点八卦,“你还当真沉得住气,我若是你,早就跑去看了,到底是怎样的狐媚子能上四郎的心,让他千里迢迢带回京来。”
  崔文熙被她说话的语气逗笑了。
  当今圣人度大量,且没甚脾气,朝中人人皆知,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秦王和靖王踩到尘埃里。
  皇后的性情也温顺软弱,可以说长房这支能熬出头全靠太子赵玥的心机和手段扶持起来的。
  崔文熙这人的性子遇弱则柔,遇强则刚,同皇后这个妯娌从未红过脸,便同她闲话家常道:“臣妇也曾去过别院,后来觉得不得劲,便又回了。”
  马皇后对她颇有几分同情。
  夫妻恩爱七年,半年小别还来不及高兴,却得知夫君从外头带回一个怀着身孕的女郎,任谁都受不了这当头一棒。
  “长月性子孤高,多半是忍受不了的。”
  崔文熙坦然道:“不瞒娘娘,臣妇就是个妒妇,心胸狭窄不容人。”
  马皇后微微蹙眉,“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四郎能与你相处七年已是不易。”
  崔文熙并不卖账,平静回怼道:“民间买卖讲究你情我愿,四郎与崔家求娶定亲的时候就知道臣妇是个什么样的女郎。他若有异议,当年就不该违心为臣妇立下誓言书,哄骗了七年,却不愿意继续哄下去了,也实在令臣妇为难。”
  马皇后被气笑了,指了指她道:“四郎说过,他只想有个一子半女,后半生有个倚靠就好。”
  崔文熙挑眉,“臣妇中看不中用,无法替四郎延续香火,如今他得了愿,臣妇愿退位让贤,自请下堂,又有何过错?”
  “这……”
  “《户婚律》有言:无子,为其绝世也,可休妻。只是崔赵两家七年姻亲,还望四郎给崔家留几分薄面,准予和离,这要求,娘娘认为算不算过分?”
  “不算。”
  “臣妇提出和离,合情合理,为何反倒是众口伐异,认为臣妇不识大体呢?”
  马皇后被这话问愣住了,一时语塞。
  她愣怔了好半晌,才无奈道:“到底是个饱读诗书的女郎,论起道理来头头是道,我不与你争辩,就只问你,可曾想过和离之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崔文熙坐直身子道:“臣妇在出嫁时有嫁妆傍身,且擅打理家业,不愁无立足之地。”
  这点马皇后是认同的,知道她打理中馈非常出挑,但还是有疑问,“往后你总会老去,总不能老无所依。”
  崔文熙:“臣妇可抱养崔家宗族的孩子养在膝下颐养天年。”
  马皇后:“一个女郎家立足多有不便,屋里还是得有个郎君才好。”又道,“你现今年岁不小,又嫁过人,无法生育,且心气儿高,京中的郎君只怕多数都入不了眼,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往后多半艰难。”
  崔文熙没有答话,她总得给马皇后一点发言的余地。
  这不,马皇后语重心长道:“且听我一句劝,天下乌鸦一般黑,四郎纵有多般不是,对你也算得上忠诚。”
  “四郎待臣妇极好。”
  “你心里头明白就好。”又道,“以你如今的情形,以后离了他,要再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可不容易。”
  崔文熙垂眸不语。
  马皇后继续劝说:“我是过来人,知道女郎家的不易。你生得窈窕,又出挑抢眼,若背后没有一个郎君护佑,京中不知多少男人觊觎着呢。
  “庆王府好歹能让你遮风避雨,若离了四郎,你难不成回娘家避难?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时长日久,兄嫂又当如何看待你?
  “长月,听我这个大嫂的一句劝,女郎家要学会低头,方才过得体面。
  “你性子太傲,打小娇养在国公府,受不得半点委屈,如今四郎此举确实不地道,可你自身也有许多不是,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双方何不各退一步,全了二人的体面?”
  马皇后的这番劝言字字中肯。
  她说得确实不错,一个女人生得太过抢眼也是种罪过,因为对于这个父权社会来说,女人就是附属物,任何人都可以争抢。
  一旦崔文熙丧失了庆王府的庇护,纵使有国公府这个娘家,但也架不住明里暗里的觊觎手段。
  以她目前的身份,生得娇美,且成过婚,没有生育,在京中贵族中名声甚佳,暗地里不知有多少男人想尝她的滋味。
  与庆王和离,无异于自毁前程,自寻死路。
  马皇后同她说这些,可见是有考量的。
  相对于委屈来说,和离后要面临的现实更不容易处理。
  毕竟女郎家只属于后宅,内院里的冲突是轻车驾熟的战场,而外院所面对的风雨就不是那般体面了,可容不得你有后退的余地。
  这番肺腑之言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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