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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公主明天要登基-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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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今失势,换了个人一样,狼狈之余,一双眼是猩红的。
  他恨她,恨不得杀了她。
  那样的目光赵盈并不是第一次看到。
  “有意思吗?”
  由始至终,她都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保持着绝对的清醒,看他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
  赵清被她语气中的冰冷激了一下,一弯腰,去捡地上的酒坛:“没意思,你也挺没劲的,还要来看我如今有多狼狈,小家子气。”
  赵盈长舒了口气,脚尖转了个方向,朝着门口步去。
  走了三两步,她身形顿住:“年后大皇兄就要去凉州了,此去路途多艰,大皇兄路上可要多保重。”
  她的背影清傲,越发刺痛赵清的眼,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撕碎了一般:“赵、盈!”
  “我没兴趣看你如何潦倒,但你今天的狼狈,的确点醒了我,我得更努力,才不会步你后尘。”她似乎调整了一番心绪,先前面无表情,此刻回身时笑容灿烂,“大皇兄少喝点酒吧,尽管你的处境也不会更坏到那里去,可喝酒误事,父皇赐太原王氏嫡女与你做正妃,你也该知足。”
  从赵清的书房出来,赵盈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这样的情形太可怕了。
  她宁可死,也不愿有朝一日落到这般田地。
  她合眼,抬手压在眼皮上。
  那个圆脸小太监猫着腰又凑上来:“公主,惠王殿下不放心您,在那儿等了好久了。”
  赵盈猛然睁开眼,赵澈正从月洞门下过来。
  可是他脚步稳当的很,一点也不显得急切。
  真的担心她,就不会站在那么远的地方傻等。
  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她面色不虞,圆脸小太监就又掖着手怎么过来的怎么退远了去。
  赵澈站在台阶下,递来一只手,她握上去,赵澈反握紧了。
  她指尖微凉,赵澈眉心一拧:“阿姐没事吧?”
  他低头看见她手背上一片红,语气越发森然:“他跟你动手?”
  “没什么。”赵盈往外抽手,提步下台阶,“不是让你在前面等我吗?”
  “我不放心阿姐,怕大皇兄昏了头做糊涂事,所以过来等着阿姐。”他乖巧跟在她身后,隐约嗅到她身上的酒气,“看来大皇兄是真的很失意。”
  这样酒气熏天的,她在屋里待了会儿就染了一身,赵清岂不整个人都酒里泡过捞出来的一般。
  赵盈嗯了一声,意思不甚明朗,像是在应他,又像是压根没听他说话,随口敷衍了一声而已。
  赵澈快步跟着:“这场宴好没意思,那些人大多是来看笑话的,方才我在席上坐了会儿,阿谀奉承我的倒多些,也没几个正经人,阿姐,咱们走吧?”
  赵盈倏尔回望他:“你也觉得大皇兄的今天很可笑吗?”
  “什么?”赵澈叫她问愣住了。
  恨意在眼底一闪而过,赵盈索性不再看他,掩在袖下的手紧了紧,平缓了两分:“前路未知,如果有一天我落到这般田地,你也会觉得我很可笑吗?还是会和那些人站在一起,看着我一身狼狈,而你居高临下,欣赏着我的狼狈呢,我的好弟弟。”
  赵澈心底没由来慌了一阵。
  如果有一天赵盈落到这般地步——
  “阿姐是叫大皇兄气糊涂了吗?我怎么会这样,阿姐一切都是为我,我的一切也都只会为了阿姐,咱们姐弟两个本就是相依为命的,我自然不会和他们一样,阿姐潦倒就是我潦倒,我们是一体的。”
  他自然不会。
  他会在她的狼狈上再添一壶油,让那把能置她于死地的火烧的更旺一些。
  他会站在无人之巅,抹杀掉她这个本就不该存在的罪孽,让她再也不能成为任何人的污点。


第166章 你是一身正气吗?
  转眼入了十二月,第一场雪也在前两日便下过。
  腊月寒冬,今年的天又格外的冷。
  赵盈之前从宫里带到燕王府的东西,已经差不多都搬到了司隶院的后宅院去。
  当初她出宫住,太后还特意调拨了几个积年的嬷嬷跟着到王府去服侍,她也一概都打发回了宫里。
  可她要自己在外面住,太后竟难得的也没阻止。
  赵盈细细想来,大约是为赵清之事,把老太后给惹恼了,至今那口气都没消下去。
  随便吧,反正也不是她亲祖母,事实证明那点所谓的情分,也不过是太后施舍给她的罢了。
  若真是触碰到太后的底线,又或是涉及到皇家尊严一类的事,宋太后是真不会纵着她。
  倒是昭宁帝黑着脸说了她两回,非要拘着她搬回上阳宫,孙淑妃还帮她说了几句话,她自己也闹了两天绝食,昭宁帝才姑且没再提这茬。
  屋外雪花簌簌,连着下了两天,连院中的榕树都裹上一层银霜,檐下倒挂着冰凌,晶莹剔透,好看极了。
  赵盈让人把月窗支开了一半,身上盖着她的狐皮毛毯,挥春怕她受了风寒,又取了她的氅衣加盖在上面。
  氅衣风领上的狐狸毛泛着银灰色,堆在她脖子里,越发衬的她小脸精致。
  书夏打了帘子进门,带着一身寒气,没敢往她身边靠,站的有些远:“公主,沈阁老来了,说要见您。”
  赵盈拿指甲刮着赤金手炉,发出刺耳的声音:“他说因为什么事儿了吗?”
  书夏摇头:“但只怕是为了……小沈大人。”
  赵盈发出短促的嗤声。
  是了,五天前初雪落下时,沈明仁给她送了一封信,信纸选的是桃花笺,一手瘦金体清隽好看,约她至城东柳园相见。
  至于信上的酸话她是一个字也没打算记下的,但这个约她还是去赴了。
  沈明仁是个很“有心”的人。
  城东的柳园从前是京中最大的戏楼,后来戏班子散了,那地方也闲置下来,一直到去年才被人买下,又重新修整,但也不对外开放,要包下柳园可要花大价钱。
  沈明仁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那样多的积雪,偌大的园子里三步便堆着一个雪人,憨态可掬,从门口一路往里走,又有红梅片片,与那白交相呼应着。
  前世他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弄的赵盈好不感动。
  但今生却不同。
  赵盈当场翻了脸,怒而离园。
  转天这事儿就在京中传开,说是沈六郎豪掷千金为博永嘉公主一笑,却不知怎的惹怒公主,丢了好大的脸。
  至此一传十十传百,后来连昭宁帝也惊动了,在太极殿上就阴阳怪气的把沈殿臣给数落了一番,他自是生气的,回到家中又提了沈明仁一顿好打。
  事情过去了五天,他倒能憋的住,一直到现在才找上门来。
  挥春是气不过这事儿的,一面给赵盈手炉里新换上炭,一面啐道:“他也是拜相的人,堂堂的内阁首辅,教出什么样的孩子,还说什么京中第一贵公子呢,这样上赶着来讨好我们公主,没得叫人耻笑。
  公主是什么身份,他弄那一园子东西是给谁看?
  现下连皇上也惊动了,不说回家去闭门思过,好好教儿子,又来求见公主做什么?
  你也该叫人立时驳了他,赶紧打发了他才是正经。”
  她从来嘴上不饶人,自赵盈转醒时提点过她一两次后,已经算是收敛了不少,很少有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了。
  可见这事儿她是真恼了。
  赵盈接过手炉,笑着点她:“人家是内阁首辅,你这丫头好没道理,怎么说话这样不客气。”
  挥春撇着嘴:“奴婢原就说不叫您去,那沈家六郎也不是个什么好的,可劝的多了,您又嫌奴婢多嘴,现在好了,本来清清静静,今儿还说起锅子,到中午时候去侍郎府接宋大姑娘来涮羊肉呢,又不得安生了。”
  “我看是你自己贪嘴想吃涮羊肉,你别急,一口也不缺你的。”她说着已经起了身,挥春忙上来替她把氅衣披上。
  她连手炉也一并交出去,只笑着叫书夏:“去告诉灶上,万万不要短了这丫头的一口涮羊肉,今儿说什么要拿这个堵上她这张厉害的嘴。”
  这架势便是要去见沈殿臣。
  书夏其实也觉得不好。
  本来这事儿就得两说着。
  当日云逸楼里沈明仁就整过这么一出,都被皇上斥责过一回,也叫沈阁老打过一次,还是不长记性。
  公主若是与他两情相好,那自然是一段佳偶天成的佳话,可公主若没有这个心思,他就是一味痴缠,与那些市井泼皮又有什么两样?
  先前公主去见他,自有公主的用意,但今日再见沈殿臣……横竖上头还有太后和皇上,怎么也用不着公主自己去应付他。
  书夏抿唇犹豫了一瞬,忙不迭跟上赵盈,先把她那些玩笑话应下来,才缓着语调试图劝:“奴婢看,沈阁老就是欺负您脸儿嫩,他虽说打了小沈大人,可人家是亲父子,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怎么可能不心疼?
  小沈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干这样出格的事,仗的也是他沈家的势,不然他不要命了来纠缠您。
  沈阁老分明是什么都明白,却要装糊涂,见您也未必说什么中听的话,他真要有话,怎不去清宁殿同皇上说?
  公主,您随缘寻个什么由头也打发了他,这天寒地冻还下着雪,何必劳动一场去见他呢?”
  赵盈笑着不言语,说话的工夫人就已经出了屋。
  屋里地龙烧的旺,暖暖和和,连脸上也叫热气薰出红晕来,一出了门,寒气打头,她先拢了拢氅衣领口。
  下了台阶踩在白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底下伺候的人本该把积雪扫开,清出路来,是她没叫她们弄。
  她喜欢听这声音。
  挥春和书夏跟在她身后,眼看着就出了月洞门,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知道多劝无益,便都闭上了嘴不提。
  要求见赵盈,沈殿臣是绕到了司隶院的后角门上去的。
  现如今是这样的,若是公事来登司隶院的门,自然走前门,叫衙门当差的巡察校尉往里头去回话。
  但要是私事见赵盈,一概都走后门,后门上有当值的嬷嬷,一路递话进后宅院去。
  沈殿臣被请进门是在后街上的东侧厢房等着。
  赵盈来的慢,他手边的茶都已经换了三盏。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沈殿臣放下茶杯站起了身。
  赵盈掸了掸剪头的雪,笑着叫他坐:“天降瑞雪,府中积雪未化,来得迟了,叫阁老好等。”
  沈殿臣留意到她织金马面裙的下摆微湿,难得客气的笑着说无妨:“雪天登门,是臣扰了殿下清净。”
  实则赵盈没心思同他寒暄客套。
  她对沈殿臣一贯没有什么好印象,这种人本来就是能用则用,不能用就下狠手往死里整的对象。
  她施施然落了座,纯白的兔子毛抄手也没拿掉:“阁老是为小沈大人而来的吧?”
  她开门见山,沈殿臣反而面上闪过为难。
  可怜天下父母心。
  赵盈再不喜欢沈殿臣这个人,也由衷感慨。
  书夏说的不错,打是打了,但他还是心疼儿子的。
  小的时候再怎么不闻不问,可从老家接到京城这十几年,养出一个还算争气的孩子,除了沈明仁自己肯努力,沈殿臣也一定没少费心思在他身上就是了。
  赵盈都不免觉得,沈明仁这个戏有点儿过了。
  他这么伤沈殿臣的心,沈殿臣还要为他奔走。
  实在是不孝。
  不过跟她没关系。
  她面上淡淡的,也并没打算把话说的和软些以缓解沈殿臣的为难与尴尬,反倒越发直接:“小沈大人是个好的,阁老也知道皇祖母是极中意他,从集英宫宴那时候起,皇叔重话也同阁老说过了,可我也没见小沈大人有所收敛。”
  赵盈噙着笑,但眼底的冰凉比屋外的风雪还要刺骨:“阁老今天来见我,是想跟我说什么呢?
  求我成全了小沈大人的心意?还是希望我看在阁老的面子上,对小沈大人态度和软些?
  扬州府一行,我与小沈大人共事一场,再往前说吧,云逸楼小沈大人与我表白,我也不是铁打的心,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小沈大人纡馀为妍,卓荦为杰,我是赏识他的。
  可有些事,他不能再一再二,没个分寸吧?”
  沈殿臣还没开口,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自从赵盈掌管司隶院,站上太极殿,他就觉得此女野心甚大,不知刁难过她多少次。
  突然要他低声下气来说软和话……
  沈殿臣攥着拳:“是犬子不成器,万不该痴缠殿下,可他终究也是一片真心……”
  他自己先叹气,又没容赵盈驳他后话,便又说道:“老臣也并不瞒殿下,当初集英殿宫宴,燕王说老臣是有心延续沈氏一族尚主的荣耀,起初太后点犬子随入集英时,老臣确然是动过这个心思的。
  天家尊贵,若犬子尚主,是我沈氏满门的荣耀。”
  赵盈听他在那儿说的情真意切,淡漠的哦了一嗓子:“所以阁老又想让我下嫁小沈大人,做你沈家的儿媳,一面却又在朝堂上与我作对?”
  沈殿臣眼神一厉:“殿下,这是两码事。”
  “你错了,这是一码事。”连求人都能这么理直气壮,真有沈殿臣的。
  赵盈从抄手里抽出一只手,撑着腮:“且不说我打不打算嫁人的事儿,就算将来成婚嫁人,我也不打算退出朝堂,阁老明白了吗?”
  她就没打算在家中相夫教子!
  沈殿臣早就看明白,所以才又是骂又是打,希望儿子放弃这个念头。
  可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赵盈看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时又觉得挺有意思。
  持重的内阁首辅,能被气成这样,说白了,沈殿臣的心里对她也是存过幻想的。
  在某一个时刻,他也一定想过,如果沈明仁真的能把她感动了呢?
  她下嫁沈明仁,还能离开朝堂,对沈殿臣来说一举两得。
  “如果阁老能接受,我其实对于下嫁什么人,并没有太在意的,小沈大人痴心一片,真让我成全他的心意,也不是不行。”
  沈殿臣咬紧了后槽牙:“那殿下又能不能看在犬子痴心一片的份儿上,进宫去求一求皇上,至于犬子,老臣一定严加管教,绝不叫他再来纠缠殿下。”
  “说来说去,阁老是怕此事影响了你儿子的仕途啊。”赵盈翘着的那条腿也放了下去,踩在官帽椅的横杆上,“可以,那我能得到什么呢?”
  沈殿臣神色一凛:“殿下用此事与老臣做交易?”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赵盈敷衍了一句,挑眉斜扫过去,眼中闪过诧异,“阁老该不会以为天下有这样便宜的事吧?旁人敬你是内阁首辅,对你言听计从,你该不会觉得我也如此吧?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就用你能给我的好处来换,这原是天下最公平的事,你觉得有问题?”
  沈殿臣腾地站起身来,怒极反笑:“所以殿下是希望来日朝堂上我能为你——不,殿下结党营私,是希望我成为你的党羽,为你营那个私!”
  赵盈平静取他:“对啊,我就是在结党营私,阁老到今天才知吗?”
  “你——”
  “阁老也用不着气成这样,大义凛然,倒像是一身正气的忠贞纯臣。”赵盈还是不惯仰视,便也站起身,背着手,与他四目相对时,眼底的嘲弄一览无遗,“二十四年前堂琴先生与阁老同立太极殿时,阁老也是这样的一身正气吗?”
  沈殿臣呼吸明显一滞,然只一瞬:“玉堂琴是大逆不道之人,老臣还不屑与之并立,殿下招揽这样的人在麾下,还想让老臣为你鞍前马后不成?”
  赵盈丢了个白眼给他:“说得好像我今天杀了玉堂琴,你就会为我所用一样。”
  她迈开步子往外走:“阁老回吧,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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