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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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盈听见身后的动静才放缓脚步回头看的。
其实……宋乐仪和徐冽也配,就是徐冽行武,将来若有战事,少不得他要上阵厮杀,就算是做主帅,坐镇帅帐,总也没有文官那样安稳。
赵盈捏了捏眉心,她想的有些远了。
还是等到近来这几桩事尘埃落定后,找个时间好好跟表姐谈一谈才行。
她掩唇咳嗽,宋乐仪和徐冽皆快步跟上。
“我跟你一起去?”
赵盈拍拍宋乐仪的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其一我不会意气用事,其二见过玉堂琴我就回来,不会派人去找辛程,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你别去。”
宋乐仪一撇嘴:“你什么都知道。”
她只好无奈摇头。
她怎么不知道呢?
这两天住在这儿不回家,竟也不知是要防着辛程还是防着她。
不过这事儿暂且也无妨。
横竖辛家兄弟进京三四日,姜承德也无动于衷,淮安郡公的奏折也还没抵京,缓上一缓也可以。
吩咐完了事情,赵盈和徐冽也只带了徐二和徐四一起往玉府而去。
出门的路上徐冽才问道:“宋大姑娘这两日都住在这儿,是怕殿下去见辛程?”
赵盈嗯了声:“表姐头前劝了我几句,看我不听,索性就在我这儿住下来了。”
“怪不得。”
徐冽声音有些低,赵盈没听真切:“说什么?”
他摇头,正好出了府门,赵盈兀自登车上去,转念想了想:“你上来一起吧。”
徐冽拢眉:“殿下,这不好。”
“你替我驾车才不好呢,从前都不好这样在京中张扬,如今你有了官品军功,还打算替我驾车呢?”赵盈横了他一眼,“往常薛闲亭他们也都跟我同乘一车,你赶紧上来别耽误时间,让徐二和徐四驾车。”
徐冽看她那样也知道劝不下,只好提了长衫下摆翻身上了车去。
她的马车内里的确够宽敞,徐冽坐的极远,倒比平日里扭捏了不知多少。
赵盈心情反而好了些:“你这样子,比奉功和茂深第一次与我同乘时还搞笑。”
徐冽脸一垮:“殿下别打趣我了。”
“明日你就要动身了,临行前能上金殿回话去辞行,南境战事吃紧,我知你胸怀家国天下,但父皇若在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你立下军令状,你可别一腔孤勇,什么都敢应啊。”
这个担心赵盈早就有,要打胜仗可能就不太容易,毕竟南境已经成了那种鬼样子了,她就怕徐冽一时激动,连收复城池这种话也当殿许下。
御前回话,一字一句都要慎重,他说了就得做到,做不到就是欺君,要杀头的。
这次回京是军功在身兼南境对峙,朝廷仍需用人,要是等南境战事之后,徐冽既在明里就已经是她的人,姜承德也不会轻易放过徐冽,眼看着他在军中立威做大。
“还有那个杨润哲,你到了军中,也暂且不要理会他,他若真是为姜承德效力,说不得寻衅滋事,你暂且忍上一忍,一切等到回京之后再说。”
她转念又想:“还有秦况华,这两天我问你你也不说,当年你们同一场武举的,到底私下里有没有结过仇之类的?他是主帅,父皇虽加封你为抚远大将军,可他也仍是南境军的主帅,这一点你得谨记着。”
“殿下。”
她说了好几车的话,徐冽的拘谨渐次褪去,面上也有了笑意:“殿下这些话,已经交代过我三次了。”
赵盈哦了两声:“是,是交代过,这不是总不能完全放心嘛。”
徐冽还在笑着:“殿下不必为我担忧,我不是六年前那个愣头青徐冽,御前回话,即便是要立军令状,我也有分寸的,做不到的,断不会应。
军中一切,自然以军情为重,勾心斗角非我所长,我也不会在军中与人耍这样的心眼,贻误战机。
殿下放心,要是秦况华和杨润哲真在军中为难我,我写信告知殿下,请殿下在御前为我分辨就好。”
赵盈的心又沉了沉。
看来他和秦况华的关系,的确有些尴尬了。
但事已至此,早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推着徐冽走出了第一步,这条路从来没有回头路可走。
赵盈盯着他,目光闪了闪,终究没再把那些担心说出口,回了他一个笑,说了声好,一概后话不提罢了。
·
玉府中还是没有旁人伺候,给赵盈开门的仍是那个小胖子。
他叫渡时,没有姓,玉堂琴是这么跟赵盈说的。
只是今日再看他,赵盈眼中的审视比从前多了不知多少。
渡时下意识往后退:“你看我干什么?”
赵盈嗤了声没说话:“玉堂琴呢?”
渡时对于她直呼玉堂琴名讳是相当不满的,拧了眉:“先生在正堂等着你们。”
架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迈步进了门,渡时看清她身后跟着的徐二和徐四,欸的一声,又横跨出来拦住去路:“先生不喜欢见……”
“小胖子,你最好乖乖闭上嘴,我今日心情不好,可没工夫跟你耽误。”
她没动,徐二上前半步,也没超过赵盈的位置,一伸手,提了渡时衣领,把人提在手上拎到了一旁去。
“别真伤了人。”
赵盈冷冷丢下一句,提步朝着玉府正堂方向而去。
徐二手上有分寸,把人松开后快步跟上。
渡时腿短,要用跑的才勉强能够跟上去,可他进正堂还是迟了许多,赵盈和徐冽已经落了座。
他小脸儿涨红,显然是怒急的模样。
玉堂琴面色一沉,招手叫他:“怎么了?”
语气中无不关切。
赵盈不言语,冷眼瞧着。
渡时囊了囊鼻子:“她叫人揪着我衣领把我提起来来着。”
玉堂琴脸色就黑了:“殿下这是何意?”
赵盈啧声:“他拦我去路,我已经很给先生面子了。”
玉堂琴替渡时整理了衣服:“好孩子,到后面去玩,我和殿下有话说。”
渡时满脸不情愿,但极听玉堂琴的话,小胖手交叠着拜礼,应了一个是就往外退。
人还没出门,赵盈冷声与玉堂琴道:“几次登门都不曾见过玉夫人,先生既觉得我不该如此行事,便将夫人请出来,这小胖子既是夫人收留的人,我与夫人赔个礼?”
“殿下今天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玉堂琴朝门口方向摆手,渡时见状几乎小跑着出了门去。
他视线调转回来看赵盈,面上也没剩下多少恭敬。
等问完了,目光再扫过徐冽等人:“有外男在,内子不便出来见客,殿下见谅。”
“是内子,还是故人遗孤?”赵盈在笑,语气也是轻快的,不似方才那样冷冰冰。
可玉堂琴猛然一僵:“殿下说谁?”
“你知道我的脾气,没把握,我不会带人登门来说这些话,又或者——”
赵盈眼皮一掀,横一眼过去,尾音拉长后戛然而止,一声短促的讥笑声自唇角溢出来,又接上前头的话:“徐冽派了两个人到云南关家,等人到了京城,再安排他们和玉夫人相见,先生觉得这样好吗?”
沉默,回应赵盈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约莫有半盏茶时间,谁都没开口。
后来徐冽点着扶手叫堂琴先生:“我明日要动身往南境,实在没这么多时间和先生耗着。”
玉堂琴眯了眼去看他,他已经摆手打发徐二和徐四:“你们两个去,请内宅的姑娘来此一见。”
徐二和徐四一向听吩咐办事,脑子也灵活,闻言便提步要走。
玉堂琴拍案而起:“徐冽,你敢!”
徐二和徐四就要出门,赵盈把人给叫住:“先生,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你现在说实话,要么动气粗来,可没什么情分好讲。
我今天还真不是来跟你演戏的,你想清楚了。”
玉堂琴咬着后槽牙:“我只问殿下一句。”
赵盈挑眉:“你问。”
“你怎么知道的?”
前因后果眼下都不必讲,赵盈也知道玉堂琴问的是哪一桩,她倒坦然的很,一摊手,左手指尖正好指向徐四站着的位置去:“徐四在你府上蹲守了两日,才见到那位姑娘一面,你失算了,二十岁的女孩儿和四十岁的妇人,怎么能一样呢?”
玉堂琴的脸果然铁青下来:“殿下如此行事,不是君子之道吧?”
赵盈笑出声:“我本就是小女子,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君子的?”
徐冽别过脸,实在是没眼看。
殿下耍无赖的本事,他是领教过的。
玉堂琴撑在桌案上的那只手,像是一瞬间卸去力道,整个人跌坐回官帽椅上。
赵盈见状,摆了摆手。
徐二和徐四自门口方向站回到她身后去。
玉堂琴低着头,声也是闷的:“她确实是故人遗孤,渡时,也是。”
果然,那个小胖子呆头呆脑的却能得玉堂琴指点不是没原因的。
她不接话,玉堂琴又往下说:“明儿当年是生渡时难产,保住了孩子,没能保住她。”
这两个孩子……玉堂琴自己也说故人遗孤,那就不是他的。
赵盈拧眉:“先生口中的明儿,是关家姑娘?先生为她剑挑荣禄姑母,却眼睁睁看她与旁人生儿育女,为此丧命,还把她一双儿女带在身边抚养了这么多年?”
这一切根本就说不通。
第196章 好故事
关氏本名关明初,是云南关家长房最小的女儿,在家里做姑娘时也的确是同玉堂琴青梅竹马。
玉堂琴不是个只会闷头读书的人,他的那股子聪明劲儿根本就是天生的,不说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也差不离,悟性又高,进学那会儿,夫子尚没讲过的,他自己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所以平日里有大把的时间去吃喝玩乐。
“明儿的性子是最温婉柔善不过的,从小又懂规矩又守礼,平日里她哥哥姐姐们溜出府去玩,她从不跟着一起去,也只有我,能把她哄出来,到外面走走散散心。”
玉堂琴面上的肃然尽数褪去,提起关明初,他整个人都柔和下来,连语气都放轻柔了。
他目光定格在远方,眼神却是迷离的。
赵盈知道,那是怀念。
他在怀念幼年时与关明初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那些最快乐的日子。
她问的问题,玉堂琴没有正面回答,可他的言行举止都告诉了她,内宅院里那一个还有渡时,正是关明初留下的一双儿女,且不是和他生的。
赵盈抿唇:“那关氏是真的信任你,也最依赖你。”
他说是啊:“我的明儿,自然是最信任我也最依赖我的,可我把她弄丢了。”
“你把她弄丢了?”
玉堂琴回过神来,横一眼扫过赵盈:“殿下不是最聪明的吗?”
赵盈神情未变:“关氏从来都不喜欢你,是吗?”
徐冽闻言一怔,下意识侧目看去,玉堂琴上扬的唇角颇为自嘲:“殿下真是聪明。”
是了,谁说青梅竹马就一定得是佳偶天成,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照这个情形看来,关氏一直都只是把玉堂琴当家人,当兄长一样看待。
玉堂琴呢?
“先生倒是个……最体贴不过的人,看先生这样子,当初不光是成全了关氏,在关氏出事之后,又尽心照拂她一双儿女?”
赵盈说着却笑出声。
她声音不高,很轻,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嗤,颇有些轻蔑的意味在里头。
“那我却不懂了,就算是照拂故人遗孤,先生比内宅那位年长了二十多岁,难道是怕人家说闲话?”
她点着手背,一递一下的,像敲在谁心尖上:“当日先生隐居扬州府,居于妙清山中,除了同许宗往来外,哦,自然了,章乐清恐怕也是见过先生的,余下外人,先生大抵一概不见。
既是如此,那位姑娘跟在先生身边,又何必非要占个‘夫人’的名分呢?”
“元娘不是占了这个名分,她的确嫁给了我。”
他此话一出,便连赵盈都错愕不已。
关明初的亲女儿,嫁给了玉堂琴?
这都是什么东西?
“却不是殿下想的那样。”
赵盈眉头紧锁:“我今天来是听先生讲故事,但不是听先生打哑谜的。”
玉堂琴深吸了口气,手臂微抬,去端一旁的白瓷茶盏,手上不留神抖了下,那盏盖捧着杯沿,一声脆响。
他稳住后,就势吃了一口:“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殿下和徐将军既然想听,我便讲给你们听。”
却原来关氏于闺中时便已有了心上人,此事玉堂琴也是知晓的。
没人知道玉堂琴当初是怎么想的,甚至还帮着关氏跟人家互通过几次书信。
而且这还是玉堂琴撺掇她的。
闺阁女孩与外男互通书信,这本就不是什么长脸光彩的事,关明初私心以为很不该如此,也要顾着女儿家的矜持。
后来叫玉堂琴撺掇怂恿,真就写了信。
一直到荣禄公主矫诏要毒杀她之前,她同那位卢姓小郎君已是两情相悦的,只是她年纪尚小,卢公子又不曾考取功名,他有志气,不愿靠家里得荫封,上门提亲之事就一直搁置着没提,横竖关家上下惦记着的都是玉堂琴,也不会理会外人的登门提亲。
结果到荣禄公主矫诏,她为许宗出谋所救,要抓紧时间离开云南府。
可那位卢公子听闻她被御赐毒酒,已经亡故的消息,竟在家中几次寻死,要随她而去。
此事不知如何传到关明初耳朵里,她实在放心不下,求着她父亲母亲妥善安排,私下里见了卢公子一面。
是夜,她随许宗离开云南府,马车上就多出一个人来。
卢公子与她远走,自此隐姓埋名,也彻底断绝了科举入仕的路。
等到回了扬州府,许宗带她去见玉堂琴,其实也在妙清山上玉堂琴的三间茅草屋中住过一年多。
她和卢公子成婚,就在那里,天地为媒,玉堂琴为证。
到了第二年时,玉堂琴和许宗的往来多了,也有了些许宗的把柄,故而他将此事托付给许宗,叫许宗把关明初夫妇二人送去了北境。
说至此处,玉堂琴略一顿:“扬州城物阜民丰,各地往来的商旅太多了些,关家是经营之家,卢氏嘛——他在家时原也见过不少的达官显贵,留在扬州府,就只能同我住在妙清山上。
可他们夫妇两个还有一辈子,难不成一辈子跟我守在那座孤山吗?
况且我也不想明儿在山上吃苦。
北境偏远荒凉,好多小镇子除了他们那儿住着的百姓之外,人烟罕至,所以我让许宗准备好银子行李,又派人一路护送,把他们夫妇送去了北境。”
倒也算是个好安排。
北国不似柔然,毕竟势弱一些,不会频繁骚扰边境,百姓日子或许不如扬州府这样的地方富庶,但也能安居,有许宗给他们夫妇准备银钱,一辈子吃喝不愁总能无忧。
“先生为关氏谋划后路,把什么都安排的周全妥当,的确用心良苦。”赵盈说这话的时候并没什么感情,冷冰冰的,“但先生就从没后悔过,更没有恨过吗?”
玉堂琴失笑:“我丢官,前程尽毁,皆因明儿而起,她却与旁人白首相携,生儿育女,所以我该恨她,殿下是这个意思?”
赵盈挑眉,旋即又啧声:“不过你们俩是彼此彼此,她假死离家,远走北境,也是因你而起。”
说来都是孽缘。
那卢氏公子若早登门提亲,求娶关明初,二人早早地结为连理,哪里还有后来的那些事呢?
“但我无悔,不代表世人皆无悔。”
徐冽眉心一动:“她夫君悔了?”
玉堂琴瞥过去一眼,沉着脸点头:“到了北境的第三年吧,许宗派去给他们夫妇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