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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公主明天要登基-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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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盈一抬手打断他:“我答应你了吗?”
  “我这样真诚,殿下为什么不答应呢?”辛程反问她,“何况我对宋大姑娘一见倾心,对殿下来说不是更该高兴吗?
  就算是为了宋大姑娘,我也不会转投殿下政敌麾下,这买卖多划算,是以我就当殿下答应了。”
  “你——”
  辛程这人怪得很。
  不过赵盈后话没说完,敲门声闷响两下,她收了声,回头朝门口方向看。
  挥春掖着手踱步过去,开了门见门口的人,赵盈也能看见,那是徐四。
  她一拧眉就已经起了身,脚下也快了三分,朝门口方向去。
  辛程原本要跟着她起来的,转念一想,又坐回去,连看都没有多看两眼。
  他和赵盈谈的还不算太好。
  赵盈对他总有所怀疑,保留的就更多一些,当然了,他目下也并不是什么都说清楚的。
  现在这种关系下,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
  那是赵盈手底下的人,既知道她今天在这里见他,还找到景善坊来,想是有要紧的事。
  徐四声音压得极低,若不是为着不敢造次,恨不得附在赵盈耳边回话似的。
  赵盈去而复返更快,面色如常,也看不出有什么紧要之事。
  不过她没再坐回去,居高临下的看辛程:“司隶院有些事情要处理,今天没谈完的,改天我请客?”
  辛程说好:“我每日在府中无事,至多出门逛一逛,殿下何事有空,派人到府上去知会我就是。”
  赵盈狐疑盯他一眼,辛程又明白过来,扬着笑站起身,是要送她出门的架势:“我弟弟和我互不相干,殿下大可放心的派人到我们府上,不会见不到我。”
  ·
  徐四的确是从玉府寻到景善坊的,但赵盈出了景善坊却并没有往玉府去。
  马车停在司隶院后接上,她从后门进了内宅院中。
  徐四一道跟着,显然有些拘束。
  赵盈黑着脸叫他:“你去叫徐二来,然后还回玉府去吧。”
  徐四欸的应一声,快步离去,倒像是解脱一般。
  赵盈背着手,脚步也放缓下来。
  挥春和书夏对视一眼:“公主,要不要去请世子来?”
  赵盈摇头:“你们俩回小院吧,不用跟着我,杜三一会儿就来。”
  杜……三郎?
  不过主子的事轮不到她们多问,就连挥春从前那样快嘴快舌的一个人,现如今也被调教的不知收敛多少。
  赵盈只身缓步,所去的方向,正是当初她夜审邓标时地牢所在的那间屋。
  而她所言也不错。
  杜知邑是真的来的很快。
  她人才到,杜知邑就已经等在屋外。
  赵盈四下扫量了一圈儿:“一个人?”
  杜知邑沉着脸说是:“我的人来送了消息就回玉府了。不过殿下看到我在此也并不惊讶,看来我同殿下是越发默契,说是心有灵犀也不为过。”
  “玉堂琴有什么好见的,他的秘密要肯开口,早就说了,见许宗倒还有意思些。”赵盈仍旧背着手,往前踱了两步去,“你不带人来,是根本没打算严刑逼供吧?”
  杜知邑咦的一声:“我的手段殿下不是也见识过吗?”
  他一个伯府嫡子,高门显贵的出身,动用私刑逼供审问,亲自动手有瘾啊?
  赵盈眼角抽了抽,再不发一言,迈开长腿往屋中方向去。
  地牢仍是那样的幽暗阴沉,墙壁上悬点着蜡烛,烛光摇曳,却越发衬的这地牢阴气森森。
  下来的时候杜知邑就走在了前头,时不时还要回头去回护赵盈一下,却不逾矩,从没碰到过赵盈一片衣袖。
  许宗被束缚在东墙上,和邓标当日的情形有些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赵盈叫人在顶梁上挂了一根绳子,牵着许宗的头发,吊起来绑着。
  人精神的时候没什么,可一旦犯困打盹儿,他站着,头往下一栽,扯的头皮生疼。
  被关了这么些天,许宗的傲骨显然被磨平不少。
  此时见了赵盈和杜知邑款步而来,人有些呆滞,既没叫骂,也没求饶。
  他呆呆的看着,又不像是在看赵盈。
  赵盈往官帽椅上坐过去,杜知邑就站在她旁边。
  许宗好似才回过神来:“殿下身边的男人,还真是每次都不一样。”
  杜知邑拢眉,赵盈却无动于衷。
  许宗一句话没得到回应,吞了口口水:“把我关在这地牢这么多天,殿下终于有事情想问一问我了?”
  “不是我想问你,是玉堂琴让我来问你。”赵盈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瞥去一眼,“有什么想说的吗?”
  许宗面皮一紧:“堂琴先生不会让你来问我,这话你去骗三岁的孩子还行。”
  “他被我软禁在府中,憋了这么些天,才终于憋不住,叫我的人来送个信儿,说他要见我,还要见你。”
  赵盈双手环在胸前,歪了歪头:“你果然是掌握着玉堂琴的大秘密,不然他也不至于按奈不住。
  我本来还在想,或许你也只是被他利用的,再不然,你们两个是互利互惠,他当年都谋算了什么,你也未必知晓。
  不过现在看来,你都知道。
  从一开始,你们俩就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
  玉堂琴运筹帷幄,在背后谋划,你则是他的马前卒,替他操办一切。
  我没说错吧?”
  许宗舔了舔下嘴唇:“没有,可那又怎么样?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事。
  殿下扣押我,是私刑。
  按《大齐律》,我与扬州府一众官员勾结多年,牟取暴利,当然该死,但那不该是你来私自审判我。
  大不了,你把我交给朝廷,又怎么样呢?
  横竖我都是一死,你想从我这儿听到什么?”
  “你不怕死,你也不怕许宴山死?”赵盈啧声,把他那番话细细的品了品,“这些话都是没出事之前玉堂琴跟你说的吧?若说《大齐律》,只怕再没人比他更熟悉。
  你究竟是蠢笨如牛信了他的鬼话,还是你甘心情愿的为他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死,也要替他保守秘密呢?”
  许宗没言声。
  赵盈抬眼看杜知邑,杜知邑点点头,沉声叫许宗:“你所犯之事,可并不是你一条命就能交代清楚的。许氏一族未曾受你牵连,是因殿下在御前陈情,力保下你的家眷儿女。
  对你来说,妻妾子女或许都不重要吧,但许宴山,这个你最满意的嫡子,他的生死,你真不在意?”
  许宗喉咙一滚。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努力奋斗这么些年,从先人那里传到他手上的家业,他翻了不知几番,挣下如今这份家业,是为了什么?
  若是他自己一个人,有吃有穿,百年后入土为安难道还能带到地下去吗?
  “你一直被关押着,或许并不知外面的事,孔氏私囤铁矿一案,除了肃国公府被褫夺爵位,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以外,扬州孔氏上下三百余口,连同女眷在内,无一幸免,斩立决。”
  杜知邑声音一顿,突然笑了一声。
  在这阴潮的地牢中,透着一股子森然:“此事,玉堂琴可曾告诉过你?”
  许宗眼神一闪:“私囤铁矿的也不是孔如玏一家,《大齐律》我也是读过……”
  “他包庇孔如勉多年,分利分红,扬州孔府的大总管孔逸成买凶刺杀我,事情败露后自杀在钦差行辕,孔如玏说不清,数罪并罚,满门抄斩,有哪一条是与《大齐律》不符的?”
  赵盈笑着打断他:“或者我们说简单点,我觉得孔氏一族都该死,够明了吗?”


第206章 枷锁
  翻手为云覆手雨,这原就是他们这些人最拿手的把戏。
  许宗脸上有一瞬间凝滞住的阴郁,在化开之前为赵盈和杜知邑尽收眼中。
  二人对视一眼,便知外间事玉堂琴是不曾告诉过他了。
  赵盈心中不免嗤笑。
  玉堂琴自私,一辈子到头也只爱他自己。
  这世上的所有事,他权衡利弊之后,总会做出对他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许宗大抵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此时眼皮垂着,声也闷下去,再不似先前那样有底气:“二郎和殿下表哥……”
  “私交是一回事,这大是大非之前,是另外一回事。”赵盈却像是早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头许宗才开了口,一句囫囵话都没说完,赵盈冷清着嗓音就打断了他:“当日在扬州府,我只派人拿了你回钦差行辕而不曾问责你许氏满门,就已经很看在表哥的面子上了。”
  可是赵盈这样的人,又有多少柔婉与心软呢?
  天家最无情,许宗不是不知道。
  他是把脑袋提在手上过日子的人,从二十年前他就知道,他早晚是活不成的。
  无论是违抗圣旨救下关明初,还是与扬州府一众官员官商勾结。
  可他死了不要紧,难道真要儿子给他陪葬?
  许宗呼吸一顿:“二十四年前,我是奉玉堂琴之命前往云南府的。”
  短短一句话,左不过二十个字,掷地有声,也叫赵盈松了口气。
  她又猜对了。
  “你和玉堂琴是旧相识?”
  许宗却摇头说不是:“那时候我尚未接管许家,先父病重,叔父与堂兄弟们个个虎视眈眈,忽有一日,京中来人找上我,说他是白堂琴的贴身长随,还带来了白堂琴的信物与我看。
  起初他什么都没叫我做,反而给我出了几个主意,我一面照顾着先父,一面压制住了叔父与堂兄们,渐次稳住族内局势。
  我自然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何况那时候白堂琴已然名满天下。
  他连中三元,得先帝器重,短短数月便从翰林院调入部中主事,又得了荣禄公主青睐。
  平白无故的,他怎么会突然与我示好。
  我知道,我应该拒绝他的——”
  越是说到后来,许宗越是咬重话音,一直到尾音拖的极长,那语气中满是不甘和懊恼,而后戛然而止,再没有后话。
  他后悔了。
  是,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谁不后悔呢?
  杜知邑沉着脸,毫无感情的把许宗没说完的话接过来:“可你当初自觉走投无路时,有玉堂琴这样的人伸出援手,你怎么可能会拒绝,是吧?
  你想说这一切都是形势所迫,非你心甘情愿,即便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也都不是你的本意。
  第一步迈出去,上了玉堂琴的船,就再也下不来了,对吗?”
  许宗抿紧了唇角。
  显然杜知邑不留情面的揭破,正是他想说的。
  可难道真是如此吗?
  大抵不是的。
  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才不知如何开口。
  杜知邑揭破时,他脸上更多的是尴尬而非真正的悔恨。
  都是假象罢了。
  许宗咬紧牙关,好半天才开口道:“如果不是当初的一念之差,我又何至于……”
  “这世上最无用,便是如果二字。”
  赵盈眼皮一掀,冷冰冰阻断他所有后话。
  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他也不是三岁的孩子,更不是不明事理的蠢货。
  他明知天上不会掉馅饼,玉堂琴的相帮的情分来日他必要还回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条路不好走,但他仍然接受了。
  现在出了事,说什么后悔,岂不最可笑吗?
  许宗呼吸一滞,果真再说不下去。
  赵盈慢慢的收回目光,也没再看他:“依你所说,二十四年前所有的事情是玉堂琴一手谋划,而你也是被他利用,早就被他放在了这局棋中的一枚子。
  之后这二十四年时间里,并不是你挟此恩要他为你出谋划策,助你将许家发扬光大,而是你的一切行事,都在他操控之下?”
  许宗说是:“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但到了今天这种时候,在殿下面前,我一味的把责任都推到玉堂琴身上,殿下也不会信我。
  说到底,是我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才会被他利用。
  这些我也不得不承认——无论黄氏还是郑氏,我都没有爱过,什么青梅竹马,彼此有情,玉堂琴和关氏难道不是青梅竹马?”
  他说着讥笑,更像是自嘲:“仔细回想一番,我和玉堂琴,其实根本就是一路人。”
  这些都不是赵盈所关心的。
  她冷静的听着许宗自嘲的说完,才跟着问:“你知道他因为什么吗?”
  自己陷害自己,在最风光得意的时候自毁前程,这实不像聪明人会干出来的事。
  许宗先是摇了头的:“玉堂琴这人太爱他自己了,利用了我二十多年,也从不跟我说这些,他身边就没有可信的心腹,他守着这些秘密过了大半辈子,恐怕跟任何人都不会吐露半个字。
  叫我说,他这种人,入夜都不得安眠,唯恐哪一日睡得太沉,万一说了梦话,还不知要吐出多少惊天秘密。”
  这倒是真的,语气中的嘲讽也是冲着玉堂琴这个人了。
  赵盈几不可闻的啧声一叹,还没说什么,许宗那里又开了口:“但我和玉堂琴相处二十四年,至于当年这桩事情,我也曾多次试探过。
  他高明,我几次试探他都不动声色的遮过去,不过时间久了,我自己也琢磨出些味儿来,就是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听了。”
  赵盈本欲起身出门的,听了这话,所有动作都止住了。
  世人只知玉堂琴之才,而她也不过是凭着前世的记忆,知他非池中之物,绝不是看起来那般与世无争。
  但要说了解——许宗跟在玉堂琴身边二十四年,整整二十四年啊。
  玉堂琴或许从未将他看做心腹,也不曾与他表露过任何私密之事,可只要许宗有心,总会比他们这些人了解的更多一些。
  于是赵盈沉声:“你说。”
  许宗似乎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少:“殿下知道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希望和未来,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吗?”
  她下意识瞥向杜知邑一眼,也莫名想到宋云嘉。
  他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背负着家族的重担。
  就连薛闲亭在内,若不是广宁侯对这些真的不在意,恐怕也不会纵得他如此这般。
  出生高门大家的孩子,稍争气一些的,自幼都被灌输了这样的思想。
  他们将来头顶天,脚踩地,是要撑起整个家族的。
  光宗耀祖,是刻在骨子里,揉进了血液中的。
  许宗看不真切她脸上的表情与神色,只是听她不言声,估摸着她是没打算接话,才自顾自又往下说:“而玉堂琴,他最厌恶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担子,对他来说,云南白氏不是他的助益,反而是枷锁,桎梏着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我后来总是在想,他明明不爱关氏,为什么却要做出一片深情的姿态呢?
  如果没有关氏,他大可以娶世家女,甚至尚主。
  后来我有些想明白了。
  关氏,就是他和白家对抗的第一步棋,也仅仅只是一步棋而已。
  等到他出仕入朝,光宗耀祖这四个字听的更多的时候,他有了后来的第二步棋,而彼时的关氏,就成了那个铺垫与伏笔。”
  “你是说——”
  一旁杜知邑低呼,惊诧出声后忙又收了声。
  许宗看过去一眼:“我怀疑他本来就打算隐退离朝,还要顺势与云南白氏切割。
  或许他有更好的路可以选,但当时的情况下,剑走偏锋,手刃当朝公主,就成了他最好的一步棋。
  不过他也是在赌,拿他的命在赌。
  但殿下细想,先帝仁圣,又那样爱重玉堂琴,他在行此举之前,若无八九成的把握,我想他这样自爱的一个人,只怕不太会拿命行此险招的。”
  许宗的意思,赵盈听懂了,杜知邑也听明白了。
  从地牢离开的时候,赵盈脸色一直都不太好,杜知邑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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