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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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谁就查谁,不必留着情面客气。
那些人手里的账本,于你而言都是些小把戏,其实父皇选对了人,你很合适。”
“殿下这样捧高我,是怕我不尽心,回头惠王殿下从中动什么手脚而常恩王爷看不出,或是他看出来了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揭穿?”
赵盈拿白眼剜他:“有些时候你心里清楚,不需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杜知邑肩头一耸,没接话。
“我也不是不信任常恩王兄,他自有他的好处,但他有多大的本事,我实在不知。”她一抬手,“皇叔或许知道吧,但我要用人,在这么紧要的事情上,如果你不去,这些话我自然叮嘱他,可你去了,我就用不着叮嘱他了。”
杜知邑心头一动,连耍嘴皮子打趣也忘了,定定然看了她须臾,斩钉截铁说好:“我知道殿下的意思,不会拖殿下后腿,殿下放心。”
赵盈不动声色的舒口气。
赵乃明的分寸感和杜知淮的正经严肃,本质上来说都一样,要命。
天知道他会不会束手束脚。
赵盈暂时没打算给自己找更多的事,所以短时间内不打算和赵乃明就此事深谈,甚至于他对赵澈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真的认为赵澈现在这个年纪上还留着些稚嫩与天真,赵盈也一概不想管了。
诚如她自己所说,杜知邑不去,她就一定要跟赵乃明谈清楚,彼此的底牌亮干净,才能更好的合作。
杜知邑去了,赵乃明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反正福建的事情了结之后昭宁帝也差不多该名正言顺的给他赐婚,柔然公主和亲,大婚一定要在上京之中,可是婚后昭宁帝会立刻打发他回封地彭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杜知邑动了一下,没站起来,反而又更沉的坐回去:“还有件事。”
赵盈拿眼神示意他有话直说,他也没多想:“福建总兵贪银一万余两,殿下是故意让徐冽告发到皇上面前去的吧?”
因为那些告密信本就是他帮着赵盈弄出来的。
徐冽手上那封,是赵盈特意交代过,福建总兵、福州知府,并福州下属三个县的县令,名单列于其上。
余下那些人,散落在别的告密信里,可一定要说,绝没有徐冽那封那样重要。
可是这件事情原本不必徐冽来牵头。
宋昭阳是吏部尚书,严崇之是刑部尚书,谁都比徐冽更合适。
再不济,沈殿臣这个首辅也是可以的。
“你又是早就怀疑,一直没问?”
杜知邑品了品她的语气,好像是无奈更多些,就坦然承认了:“起初没完全猜到殿下想做什么,故而不愿叫殿下烦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就没拿出来问。
现在事情落定,我们就要钦差福建,而殿下该交代的也都交代的差不多,那我当然可以问上一问。”
·
“她是太了解皇帝了,才偏要把徐冽往前推。”
赵承衍笔势收回,最后一笔落定,佳偶天成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赵乃明站在他书案旁,噙着笑看在眼里:“皇叔丹青一绝,没想到字也写的这样好,送我的?”
“送你的大婚礼,等你从福建回来吧,我得找人好好裱起来。”
他拍了拍手,语气满是轻松:“你去坐着。”
赵乃明没跟他客气,转身回到官帽椅前,把长衫下摆处略一撩起,坐了下去:“可是我没懂,明知道皇上无意在眼下继续抬举徐将军,还偏要把徐将军往御前推,让他越发处于风口浪尖?”
“有件事你不知道,徐冽无论在北境还是在南境征战时,徐照在京中为他提心吊胆。”赵承衍把那幅字收起来,又提了笔,笔尖置于清水中,手腕转动,目光也落在渐次清洗干净的笔尖上,“永嘉去警告过徐照。”
“这……”赵乃明挠了挠后脑勺,“所以永嘉一面警告徐统领莫要纠缠徐将军,一面却又利用徐将军逼得徐统领不得不向她靠拢?”
赵承衍平心静气地嗯了一声,赵乃明却坐不到平静如水:“皇叔,您都知道,不管她?”
他好像听了天大的笑话,手腕停下来,狼毫笔当然跟着也就立住了。
赵承衍狐疑望去:“管什么?”
赵乃明一拍脑门:“我糊涂了。”
他叹气:“我还说过永嘉想痴了,现在想想,其实是我痴了才对。”
赵承衍脸色登时就变了:“你规劝过她什么?”
赵乃明摇头:“劝她珍惜真心人。我原本以为,永嘉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纵使有些手腕,免不了……”
他没说下去,赵承衍也不想听:“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她从来不听这些,你不知道,所以她不跟你计较。不过也还好,你一向有分寸,想是也不会屡次提起,不然她早厌烦了你,更不可能让周衍在御前进言,叫你陪着赵澈一起去福建查案子。
还有徐冽的事——”
赵承衍尾音是闷着往下砸的,人坐回太师椅上,笔尖墨汁清洗干净,又好像没了兴致,随手撂下:“徐冽和永嘉之间,只有他们自己弄得清楚,我们这些人,能插手什么?
说起来有意思的很,她那会儿才搬出宫,好似是一腔孤勇,堂而皇之跟我说她要做皇太女,要我帮她。
我把徐冽放到她身边,是因为徐冽武艺高强,以一敌百的好手,能护她周全,但我从没想过徐冽会像现在这样。”
死心塌地的追随。
赵乃明听懂了他的话里有话,一时讪讪的:“皇叔的意思我懂了,以后当然也不会再规劝这些。
可能这就是人各有志吧。
所以皇叔觉得,永嘉现在行事,不算冒险吗?”
赵承衍说了句算,可是他的情绪从头到尾都是那样四平八稳,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起伏:“皇帝摆明了觉得她势大,在徐冽这件事上已经不是第一次打压下去了,如果她不是永嘉,没有那张和她母妃简直一模一样的脸,今日的朝堂,有没有她立足之地都难说。
皇帝念在她母亲的份儿上留了情面,而永嘉很聪明,知道皇帝无论如何不会对她下狠手,总会留有一丝余地,甚至在她之后的撒娇装傻之中,冷硬的帝王心肠还可能会泛起丝毫柔软,觉得她一路走来确实辛苦又艰难。
徐冽的镇国将军没给,福建总兵也没打算给,两次机会都是皇帝给打压下去的。
所以等到将来,无论是她要对姜承德发难,还是要力捧徐冽上位,都已经占得了先机。”
这样的心计盘算,赵乃明自愧不如。
还有赵承衍的态度——
他本来是觉得这事儿行不太通,只是当着赵澈的面什么也没说。
他也知道这样做不好,跟赵盈共事就该跟赵盈谈清楚,没有道理转过头来到赵承衍这里来说三倒四,倒弄得像是告状似的。
只是从他规劝的那件事看来,赵盈的确是个不太听人劝的主儿,主意太正了,谁也别想强按着她的头改变心意,他只能来找赵承衍。
就是眼下看来,赵承衍对赵盈也是无条件的信任包容呗?
赵乃明深吸口气:“看来全都是我想多了。”
赵承衍目光淡淡的扫去:“你是因为觉得我作为长辈,身为宗亲,听闻此事该震怒,该冲到司隶院去骂她,再不济耳提面命,总要让她‘改过自新’。
以后这些心思拢一拢,收起来,别胡思乱想。
永嘉算是好的,她的心思手段,对付的都是那些奸佞之徒。
走上这条路,双手干净不了,打从一开始我心里就明白,说不得有一天她手上会沾染无辜之人的血。
可那又如何呢?
赵氏子孙,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走过来的?
你是怎么过继到永王一脉,难不成忘了个一干二净?”
赵乃明不寒而栗:“我没忘,皇叔就当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到皇叔这里来求个答案的,现在答案我要到了,以后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皇叔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你自己留神吧。”赵承衍瞥了那一眼之后就淡漠的挪开视线没再看他,“永嘉是最容人也最不容人的性子,她会喜欢你的分寸感,别因为这些不必要的事叫她踢你出局,我可不帮你说情。”
他那里正要起身告礼离去,听了后面这一番话,脊背僵硬,而后拱手礼下去:“我知道了,多谢皇叔教诲。”
第245章 人选
四月十八,赵乃明一行人启程动身,钦差一行主事之人身份皆贵重,沈殿臣还是要带着百官送出宣华门。
天,却变了。
春光明媚的四月天,早起就雾蒙蒙的一大片,入眼可见全是灰,一直持续到钦差队伍出发,抬眼望天际,金盘藏在云层后,害羞的不肯露出脸来。
乌云跟着钦差队伍一起动,从宣华门跟出城,而后瓢泼大雨倾盆落下,把路人行人砸了个措手不及。
宋乐仪护着赵盈退到廊下,唐苏合思却不肯避进来躲雨。
伺候的小宫娥没办法,只能撑着伞去劝她,眨眼的工夫小宫娥一身湿透,唐苏合思头顶两三把油纸伞把大雨挡的严严实实,她连发丝都没打湿一缕。
生性纯善又单纯的人真好,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
另有小宫娥撑着一把绛紫伞面的油纸伞过了月洞门,伞下崔晚照也是绛紫色的马面裙,裙摆沾湿,她连鞋头都打湿了。
一眼看见唐苏合思明显玩儿疯的样子,呀的低呼一声。
赵盈朝她招手,她才没理会唐苏合思,径直入了廊下。
她肩头沾了雨珠,宋乐仪上手替她拍了。
崔晚照拉下她的手:“我原说这样的天气还是不来的好,但姨母又劝我,说永嘉从不雨天请人的,难得我这样有面子,总窝在家里不像话,也该出来走动走动。
可这雨真是太大了,你们怎么不把唐苏合思公主叫过来,瞧她疯成那个样子,倒可怜了撑伞的小宫娥。”
正好唐苏合思疯够了往廊下跑来,听见这句话,笑吟吟的:“那我就替她们在公主面前告个假呀,去泡个热水澡,后半天歇着吧,省的淋了雨染上风寒,回头想伺候都伺候不了了。”
赵盈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情出奇的好,唐苏合思这样擅自做主她也不生气,还顺着唐苏合思的话吩咐了书夏,叫把人遣了出去。
宋乐仪看得出她的古怪,一时抿紧了唇角不说话。
到后来几个姑娘围坐在廊下说笑,也不知道谁起得头,说起崔晚照的婚事来,唐苏合思刚开始那会儿起哄玩笑,后来应该是又觉得无趣,兴致缺缺的告辞出府去。
又半个时辰,崔晚照也坐不住了。
不过她聪明,想着赵盈是有些奇怪,也没开口说要走。
就这么熬了一个多时辰,赵盈才吩咐人好生送了她回侯府去。
宋乐仪是看不明白她今日做派了,等把人全送走了,雨也小了很多:“你今儿怎么了?”
赵盈说没事:“其实我心里觉得堵得慌,可能是因为这场雨吧。”
宋乐仪眯着眼显然不信她的鬼话:“怎么,你还怕常恩王和杜知邑两个人看不住赵澈一个啊?”
“杜知邑不至于那么没出息,但我就是心里堵得慌。”她合了合眼,须臾睁开,“崔晚照刚得推恩封赏,崔家的丑闻还没彻底揭过去,现在给表哥议亲不合适,但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是尚书府看上的女孩儿,这桩婚事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她突然提起这个来,宋乐仪只觉得莫名其妙,听的一愣一愣的,开口说是啊:“所以呢?那又怎么了?她现在做了县主,广宁侯府名义上的养女,还有什么人敢看她笑话的?”
赵盈考虑的显然不是别人看不看笑话的事儿。
她也犹豫,迟疑好久。
宋乐仪见不得她这样的沉默,把人晾在那儿,一颗心不上不下的悬着,怪难受的,于是催问她:“你从来也不是个别扭古怪的性子,到底要怎么样,今天这样扭扭捏捏的,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赵盈拉着人,往美人靠上坐下去。
雨未停,大雨瓢泼当然打湿了美人靠,即便是现在雨势渐小,也还是会有斜扫进来的雨水,丝丝点点,打在人身上,浸着些许寒凉。
宋乐仪怕她弄湿了衣裳裙子不舒服,刚要把人拽起来,赵盈反着劲儿一拉,把人带到了身边坐下:“无根之水最是干净,应该能洗干净我身上的污秽。”
她变了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可赵盈从不这样神神叨叨的。
她拉着宋乐仪的手,长叹一声:“我一直没跟人说,连你也没提过,崔晚照获封那天我跟着宣旨官一起去的侯府,见了高夫人,她想让我到父皇面前替薛闲亭求一道赐婚圣旨。”
“她让你去求什么?”宋乐仪低呼出声,又怕声儿拔高了会惊动人似的,刻意的压着嗓子,“这是疯了吗?”
她话一出口便知失言,一捂嘴,片刻才说道:“她是怕侯爷去求旨赐婚会伤了父子感情,她当然也不成,所以把这事儿推到你头上来吗?”
赵盈原原本本与她说,宋乐仪听来却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们一家子要和和满满,就把赵盈推出来做这个恶人。
这算什么?
上京无人不知薛闲亭心意,即便是出了京城,但凡有些见识听闻的,也没有不知道这事儿的。
广宁侯府的世子爷从小到大眼里心里都只永嘉公主一人,结果呢?
赵盈是什么?
薄情寡义?冷血无情?
“高夫人是怎么想的?你去求旨赐婚,薛闲亭就肯了吗?她真不怕薛闲亭抗旨不尊,给侯府惹下……”
泼天大祸四个字没说出口,她猛然收了声:“她真是老谋深算啊!”
深居简出的一个人,心思也够重的了。
竟是她忘了。
高门养大的女孩儿,侯府的当家主母,没点子手腕是不可能的,不过是平日里慈眉善目,菩萨一样的性子,叫人忘了她原本也不是真正吃斋念佛的人。
眼珠子一滚就有了成千上百个心眼子。
“我那天答应了她,事后想想,又觉得此事为难。”
那今天这是……
宋乐仪横眉冷目:“高夫人有人选了?”
·
淮阳郡主府·东花厅
高氏和淮阳郡主面对面坐着,一个慈眉善目,一个满脸和善,简直两尊菩萨一样。
花厅里没有伺候的丫头,全都叫人打发了出去。
这位淮阳郡主在出身上很有些值得说道的地方。
她母亲乃是先帝庶妹华阳公主,十四岁下嫁,十六岁丧夫,到了十九岁时二嫁,然则夫妻不和,驸马屡次动手犯上,先帝忍无可忍,下旨令二人和离。
华阳公主出生的时候她母妃是难产的,从小受了不少冷落和欺负,是长大一些,生得漂亮,嘴巴又甜,也会缠人,每天缠着先帝带她一块儿到书房去听课,兄妹感情倒是好。
夫妻和离时她膝下无所出,原本该独居在公主府中,先帝觉得她年纪尚轻,自己一个人住在宫外实在冷清,就把人接回了宫里住。
一直在齐宫养到二十六岁,她自己闹着要搬出宫去,先帝顺了她心意。
可谁成想自打出了宫,华阳公主变了个人一样,在公主府上养了十来个面首,个个年轻漂亮,谁都不知道她打哪里搜罗来那些小郎君。
先帝生过一场起,总就不忍心苛责命苦的妹妹,后来竟默许她留下一两个最喜欢的,悄悄养在府上,其他的全都打发走了不提。
淮阳郡主,就是这么得来的。
华阳公主有了身孕,既是赵家血脉,又该是天家耻辱,但先帝和宋太后还是可怜她自幼丧母,两嫁不顺,把人再一次接进了宫。
直到淮阳郡主出生,留在了彼时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