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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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朝野上下对他寄予厚望,父皇也是。
但是他什么用处也没有,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
徐冽,你说这样的人,无论是怎么蒙混过的殿试,把他放到边境,能有什么意图呢?”
徐冽眸中一震。
朝中的,内奸!
可是杨润哲不是……姜承德的人吗?
徐冽喉咙一紧,头皮跟着发麻,几乎要炸开:“可是燕王殿下不是说过,这件事情不让殿下过多插手,而且殿下当日不是也说过,应该不是姜承德吗?”
赵盈只是盯着他笑,久不开口。
“殿下?”
他试探着开口叫赵盈。
赵盈也不逗他:“应该不是他,但却也可以是他。”
她叹了口气:“徐冽啊,你就是心思太单纯,人也太正直了。
这种事情,换做辛程或是杜知邑任何一个,我方才话音落下,他们就猜到我用意了。”
徐冽一时语塞。
那这算是夸奖还是看不上?
应该是夸奖吧?
他清了清嗓子:“所以殿下希望此事继续扩大,闹得越久,皇上心里的怀疑就只会越重。
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证据,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天子即便英明睿智,事关天下江山,疑心便会比平日里更重。
而孙其明里一直都是姜承德的人,这就姑且可以算得上是雪上加霜。
至于福建那个案子——照殿下所说,并没有打算以这个案子拉下瑞王和姜承德,目标反而是安王,那……”
他豁然开朗。
殿下可以退,退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尽管瑞王和姜承德都清楚是她逼着他们在这种时候对安王赶尽杀绝,却拿殿下毫无办法。
对皇上而言,姜承德太得意,在朝中上蹿下跳,种种加在一起,姜承德的末日……只差最后压垮他的那根稻草。
风轻轻吹过一场,飘落下的杨花都能压死姜承德。
徐冽心下是震惊的。
这么多的事情串在一起,殿下究竟从何时起就开始盘算呢?
福建侵吞修河款她到底怎么知道的?
如果是刚刚得知,不可能部署周密,也不会那么巧,把之前许多事情一压再压,到现在突然爆发开来。
契机似乎就是清河崔氏丑闻,她替清源县主强出了头,之后引出这许多事。
他不知道别人有没有问过,反正他是一直都没问过的。
殿下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
那份名单殿下交给他,让他带上太极殿,面呈御前,他也照办了。
徐冽的犹豫和为难全都落在赵盈眼中,她吃了一大口茶,缓了半天,点点桌案:“想问什么就问,今天心情不错,不会跟你生气。”
“殿下真不生气?”
赵盈平心静气嗯了声:“就这么一次机会,过了今夜什么都别问我,所以你想想看,最想问的是什么事。”
几乎就到了嘴边的话登时又吞回去。
可以问……别的?
不过他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说是不生气,真的问了还不是和先前几次一样,弄得不欢而散。
明玉现在住在他的将军府替他管内宅事,不就是从这上头来的。
还敢问?等着殿下再塞别的什么人到他那儿,打不得骂不得还不能送走,那才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徐冽掩唇轻咳:“福建侵吞修河款的案子,殿下是从哪里知道的?我问过杜知邑,并不是他替殿下打探,而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也不是我的人替殿下打听到的。”
赵盈嚯了声:“感情你们私下里还会互通有无呢?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其他什么事儿,是让你们觉得我莫名其妙就知道了的?”
她是笑着说的这个话,语气听起来也还算是正常,但这话总归别扭,带着那么点儿阴阳怪气。
偏偏她表情神色全都不是不高兴的样子。
见徐冽打量,赵盈啧声:“跟你说了不会生气,我也没阴阳怪气挤兑你,你只管说你的。”
徐冽自己先尴尬起来,别开脸去:“只是那天遇见,他对这事儿起疑,我也不解,说了两句,才发现都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赵盈说知道了:“我本来没想瞒着谁,不过你们都没问,我就想,你大概以为是他告诉我的,他应该觉得是你查出来的,至于表哥他们就更不会过问,反正有你和杜知邑在,好像我知道什么都不算离谱。”
徐冽心说是啊,但既然都不是的话……
到了嘴边的话没再问,因为他从赵盈的表情里看到了拒绝二字。
他登时明白过来:“殿下不想说,我以后都不再问了。”
“不是不想说,而是有很多事情,原本就说不清楚。”赵盈一只手的手肘撑在扶手上,好整以暇看徐冽,“你遇到过这种事吗?根本就说不清的,别人很好奇,想问,想弄明白,其实你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不可笑?”
“我……勉强算是遇到过吧。”徐冽脸上表情有些发苦,“譬如六年前。”
赵盈眯眼。
还是有心结的,哪怕看起来再坦然无所谓。
她不再提这茬,转了话锋:“崔钊行我暂且不会审了,杜知邑不在京城,庄青子今夜吐出来的那些东西,你去核实一下。
他嘴里只怕真真假假,不过我估摸着他心生畏惧,至多三分假,不敢太拿混账话来诓我,不然他一家子性命堪忧。
你要核实起来也没有多麻烦。
如果觉得忙不过来,让辛程帮你一起,杜知邑的人还是你自己用,辛程他自己培植有势力,在京城也有,我没动用过他的人,你要让他帮忙的话,让他用他自己的人,别借人给他。”
这徐冽就听不懂了。
一向用的都是他或是杜知邑的人,好端端的怎么要用辛程的人?
他叫殿下:“殿下还不放心辛程?”
“那倒不是。”赵盈已经缓缓起身来,踱着步子往外走去,“只是觉得他太过清闲了,也该松松筋骨。”
不然一天到晚清闲到打听八卦打听到她头上来。
自己的事都没料理干净,就想看她和身边小郎君之间的爱恨情仇。
他可不就是吃饱了撑的,太闲了。
第260章 谁的孩子
五月份天也好,虽不似三月时那样适合踏青,但这种阳光明媚,不冷不热的天气,到京郊游玩一日,散心还是足够的。
赵盈从小长这么大,公开设过的宴无论是大还是小,加在一起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她把小宴定在了京郊玉安观,而且她虽然说是小宴,偏请贴上又写的明明白白,宴三日。
永嘉公主的宴再小,对京中贵女而言,也是大宴。
能赴永嘉公主的宴,得她一张请帖,好似是多光耀门楣的事情一般。
往来客人几乎要把玉安观的山门给踏破,偏等进了山门又不敢造次。
赵盈从京城带了足够的人手来,小宫娥引着人往后院,她自己反而不像是有多高的兴致。
玉安观这个水榭是临时搭起来的,从前根本就没有。
她早三五日前突然起了兴致说要设宴,徐冽紧赶慢赶吩咐人给她搭出这么个水榭来。
赵盈侧身躺在贵妃榻上,这榻也是竹制,上面还铺着一张冰丝薄毯,恐怕全天下也寻不出三张来的东西。
崔晚照鞋尖在绛紫马面裙上轻踢了下,赶走一只纯白蝴蝶。
宋乐仪动手把放着葡萄的冰碗端到赵盈面前去:“你说要设宴,宴开了又意兴阑珊,请什么人都是你自己定的,你永嘉公主的宴,又在城外玉安观,总没有不待见的人敢来搅局吧?这又是谁惹着你了?”
惹到算不上,只是昨天夜里收到杜知邑的飞鸽传书罢了。
他们本就快到福州了,赵澈和赵乃明先后病倒。
出门在外,水土不服,偶尔闹个不舒服本来都很正常的。
杜知邑送回的消息却说病的古怪。
至于怎么个古怪法,他没言明,赵盈料定他之后还会有信件送回京,只是比飞鸽传书要慢一些。
那是在提醒她,京里的手跟着他们钦差队伍伸了出去。
早上起来就已经没有兴致了,但这个宴早定,倒不是不能推,一句心情不好推了也没人敢置喙半句,只不过没有必要罢了。
她伸手捏了颗葡萄,深紫色的外皮在冰块儿里浸了一早上,这会儿还结了一层霜,晶莹剔透。
指尖捧上去,是冰凉的,而指尖的温度暖化了那层冰霜,须臾结出水珠,润了赵盈的手指。
她笑着说没什么:“本来就是想出来放松几天。这阵子事情多,连父皇也晓得我倦累,前两天回宫去看望孙娘娘,遇上父皇也在,还叮嘱我不要太过操劳,也该跟表姐和崔姐姐到外面走走玩玩,放松心情。”
她说事多,崔晚照眉心动了一下。
赵盈看在眼里,倒大方问她:“姐姐和你那个兄长,确实感情还不错吗?”
崔晚照剥瓜子的手一顿,侧目看去:“是他说的?”
赵盈盯着她看没吭声。
崔晚照眼底似是闪过一抹沉痛,看得赵盈和宋乐仪二人纷纷皱眉。
大概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崔晚照深吸口气:“对我来说,倒更情愿他从出生就死去。”
柔弱美好的人,坐在那儿就是一副岁月静好的上等水墨画,谁知道一开口,说出的话竟是这般。
宋乐仪不由打了个激灵。
赵盈心里大概有了数。
她还说呢,怎么崔钊行把继人养成兔子性格,原来是狼崽子装作大白兔。
好在前世扮猪吃虎的大兔子她见惯了,这辈子也没打算对这等人心慈手软,不然那天一个心软,崔慈之身上那几个窟窿可能真不会有。
据崔晚照所说,崔慈之从小是独得了崔钊行宠爱的,她现在虽然知道崔慈之并非崔高氏所出,可是小时候不知道,崔高氏人前人后待崔慈之也同亲生的没两样。
她的年纪和崔慈之相仿,兄妹两个挨着最近,她出生的时候,崔慈之也还需要人照顾。
记忆中爹娘的怀抱都是冰凉的,所有热度都只属于崔慈之一个人。
至于后来底下再有了弟弟妹妹,其实得到的也比她更多。
饶是如此,崔慈之渐次长大后,对她也没有多好——明明分走了爹娘宠爱的人并不是她,她只是占着该属于她清河崔氏嫡长女的那一份儿,年纪大一些,崔高氏对她或许多少有些愧疚,才会显得格外怜爱。
小时候崔慈之会带着底下的弟妹欺负她,进家学听讲时会扔她的书,撕毁她的课业,害她被夫子责罚,从而落了个不思进取,朽木不可雕的名声。
从家学退出来,她偷偷去听夫子授课,被崔慈之抓包,会提着她去跟崔钊行告状,她也从没讨着过好处。
等到再大一点,就抢她的首饰,他又用不着,就拿去分给妹妹们,还有他屋里伺候的丫头。
崔高氏回护过她几次,可下一次崔慈之就变本加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崔慈之十一岁那年。
他十一岁上,被崔钊行送离清河郡两年,去拜什么名师,跟着夫子学本事,不在家里,崔晚照崔有了两年清净日子。
等人学成归来,竟真脱胎换骨一般,从此再没找过她麻烦,反而会尽力去弥补幼时犯下的错。
崔晚照骨子里虽有傲气,可到底是个心软的女孩儿。
受了近十年欺负,对崔慈之纵使喜欢不起来,也并不会因他后来那点小恩小惠就真和他做什么亲亲爱爱的好兄妹,但总归不会记恨他就是了。
宋乐仪安安静静听她讲完,黑着脸就骂混账。
崔晚照自己反而淡淡的:“也都过去了,那都是我们很小的时候,我估计他还是觉得,他是清河崔氏嫡长子,我是嫡长女,总归都是嫡长,年幼不懂事,就觉得这两个字是一样的,自然分量就一样重。
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而爹娘又偏疼他多些,所以借机欺负我,打压我。”
这是什么话?
就算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误会了,可再大一点进家学,夫子也会教道理。
怎么做人都不教,那崔家的家学教什么?
教为兄的怎么欺负妹妹不成?
这就是骨子里的坏劲儿。
崔慈之觉得欺负了崔晚照这么多年,他从没受过责罚,就崔钊行那个德行估计连重话都不会说一句,他洋洋得意,当然变本加厉。
所以整件事情里,最可恨的还真就是崔高氏。
怪不得自从出事到现在,崔晚照就算提起清河崔氏,也再没叫过一声母亲。
能避开就避开,根本也不愿意提起崔高氏这个人。
崔慈之是什么东西,外室子,还是国丧期间生下的孩子,他本该生活在犄角旮旯,见不得光的阴暗处,也敢踩在崔晚照的头上耀武扬威。
宋乐仪张口就要啐人,被赵盈一把按住了。
崔晚照站起身,剥好的橘子递到赵盈面前去:“这会儿又不想吃了,你们在这儿坐着,我出去走走,听说玉安观做的玫瑰膏也很不错,我还没尝过,你们要吗?我带些回水榭来吃。”
宋乐仪抿唇,从赵盈手里抽出手来,接了她的橘子:“我也正好想吃那个,可见姐姐和我最心有灵犀,竟就想到一起去,这可要劳烦姐姐替我跑腿儿,到他们厨上去要一些来,我替姐姐好好吃了这个橘子,不枉费姐姐玉手剥它一场。”
崔晚照笑着啐她贫嘴,领着丫头出了水榭去。
她一走,宋乐仪就笑不出来了。
那个橘子酸的倒牙,吃了一口就绝对不会想第二口的酸。
她觉得酸涩从舌尖一路蔓延到心口去:“我觉得之前对她太不好了。”
赵盈无奈:“怎么还是这么个脾气,觉得人家可怜,就恨不得把你能给她的都给她,先前觉着崔晚照是个琉璃美人灯,看不上人家,这会儿又心疼起来。”
宋乐仪便止不住叹气:“这不是两码事嘛。”
她拿手肘去撞赵盈:“崔高氏也太可恨了,简直就不是人。”
崔家那一家子,哪个是人?
不过都是些披着人皮装模作样的畜生罢了。
“崔高氏成婚多年无所出,崔慈之抱回家,是去母留子,那以后就只能是她的儿子,亲生儿子,何况还有抄家灭门的罪名在里头,她可不是要捂得严严实实吗?”
赵盈翻了个身:“后来有孕,她应该也对肚子里的孩子寄予厚望过。
崔慈之再亲,终究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隔着一层。
崔钊行养外室,闹得满城风雨,她心里也不可能一点都不膈应。
但没办法啊,崔晚照落地是个女孩儿,她还不是只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崔慈之身上。
这事儿想想是挺恶心的,最无辜的只有崔晚照一个。”
宋乐仪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咬紧了后槽牙:“人就在你司隶院大牢,反正是人犯,不让她好过也算不上挟私报复吧?”
“算不上,你要心里不舒坦,一会儿咱们回城。”
一个好字都到了嘴边,戛然而止。
宋乐仪睁圆一双眼:“一会儿?快到开宴时辰,你要回城?”
“想起一些事,宴让崔晚照代为打点,那些人还敢说我什么不成?”
“跟崔家有关?”
赵盈点了点头。
她忽略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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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玉安观回城也要不了多久,宋乐仪陪着赵盈入司隶院大牢,下意识就皱眉。
赵盈从来护着她,自己往大牢里不知跑了多少趟,但一次也不叫她踏足。
把她带进大牢,这还是头一次。
崔钊行的牢房在西南角落,最尽头的一间。
他被关了三五日,没有人来看过他,也没人问过他半句话。
他不知道崔慈之现在情况怎么样,焦心忧虑,茶饭不思,人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