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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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凑热闹的老百姓早散去,各自归家,只偶尔还有那么三五个好事之徒,来来回回不肯走。
赵乃明掂了掂手里的兵符:“闫达明有说什么吗?”
卫队长掖着手摇头:“属下没有见到定安伯。兵符是伯府的大总管交到属下手上的,别的话没说,只说伯爷让属下带回钦差行辕,亲手交到王爷手上,如果王爷还有什么事情想要交办,明日一早他在定安伯府恭候王爷大驾。”
这句话乍然听来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像是最简单的客气,也像是闫达明的退让和妥协。
但是仔细品一品,便觉得不对。
“为什么是明日一早呢?”
杜知邑眉心蹙拢起来,侧目去看时辰:“这个时辰,天色虽黑透了,但也不是安寝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事,王爷要他手中兵符,叫钦差卫队把定安伯府围了一下午,城中百姓无不知晓的,他也睡不着。
兵符交出来,选择了退让,难道不是应该现在就等着王爷再临伯府?”
是啊,为什么是明天一早呢?
赵乃明腾地站起身来,手里的兵符重重拍在侧旁桌案上。
赵澈眼皮突突的跳:“王兄?”
赵乃明低头看,冰冷的兵符入了眼,他眼底的寒凉聚拢出冰渣:“去定安伯府!”
·
人不见了。
偌大一个伯府,钦差卫队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闫达明的身影。
钦差卫队围着伯府,他不可能堂而皇之走出去。
赵乃明是下了令,任何人不许出入的。
事情闹大了,就算钦差卫队之中有内鬼,是闫达明这些蛀虫买通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光明正大的放走闫达明。
而且就连向证也不见了踪影。
赵乃明当机立断,下令关闭福州城门,严令港口码头加派人手,一旦发现闫达明踪迹,当场扣押,押送至钦差行辕。
赫赫扬扬的定安伯府,一夜之间被钦差查抄。
折腾了一夜,单是账本就收拾归拢出十三口箱子。
查抄伯府时,钦差卫队才在伯府第四进院落东南角一处并不算起眼的小院子里发现了暗道。
这暗道修的极其精妙,赵乃明派了一小队人入暗道一路追出去,想看看究竟通往何处。
可是等到第二天天亮,人也没回来。
熬了一夜,赵澈哈欠连连,杜知邑冷眼看他,神色并不好。
赵乃明就坐在这小院正堂屋里,眼见旭日东升,第一缕金芒已经洒落入屋中,摇曳出一地光影时,他才点着扶手沉声道:“看来这条暗道是一路通往城外了。”
所以尽管他昨夜就封闭城门,也在港口码头加派人手,仍旧很难抓回闫达明了。
“我这就让人写折子急递回京,请皇上下旨搜捕闫达明。”
赵乃明沉默不语。
下旨搜捕是肯定要的,但是这天大地大,他哪里不能去?
人家说狡兔三窟,似闫达明这样的老狐狸,敢在这个时候跑路,就一定不怕被抓回来。
怪不得负隅顽抗,又莫名其妙突然交出兵符。
这是在羞辱他们。
赵乃明面色铁青:“果然是老狐狸。”
赵澈掩唇又打了一个哈欠后,抿了抿唇角:“其实他是有可能去京城的,你们不觉得吗?”
赵乃明眯眼去看他。
赵澈垂下手,视线并没有回应回去:“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他现在能去哪里?
天大地大,可他这一走,就坐实他的罪状,是畏罪潜逃。
各州府县镇很快就会接到朝廷旨意,他是朝廷钦犯,重罪在身。
且因他当年功绩,父皇还是打心眼里看重他的,现在做出这种事,父皇一旦知道,恐怕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他怎么敢轻易被抓到?”
“但是金尊玉贵的日子过了十几年,要让他一头扎进深山老林,隐姓埋名,他肯定也做不到。享福惯了就很难再回头去吃苦,这就是老人们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杜知邑略想了想,把赵澈的话给接了过来:“殿下早就说过,福建的这些官员,在朝中一定有内应帮衬,所以闫达明这个时候回京城,也是极有可能的。”
就好像姜承德能够给杨润哲改头换面,把他藏匿数年一样。
闫达明离开京城十几年了,从少年郎君到现在这个年纪,音容样貌都有所改变,若再易个容——易容术也并不是多难的事。
反正都是要隐姓埋名过后半辈子的,进了京,有人可倚仗,怎么样活不下去?
赵乃明点着手背:“先写折子急递回京吧,他会藏匿至何处没有人知道。
不过后路他一定是想的周全的,不然昨天夜里交出兵符时也不可能说那种话。”
闫达明分明就是故意提醒他们,他可能会跑。
算准了他们会连夜再入定安伯府。
知道他从暗道离开,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耀武扬威。
而此事的确是他们失策。
在没有完全摸清闫达明的底细和势力前,想着先收缴兵符,在城中造势,再慢慢把人扣押下来,却没算着他早就给自己留足了退路。
他们一样是失职。
杜知邑一面说好,一面站起身来要往外走。
赵澈叫了一声杜大人,杜知邑驻足回身看他,他已经从官帽椅上站起身,还是哈欠连天的疲倦模样:“我回去一趟吧,着人写了折子急递回京,我就不过来了。”
真个吃不得苦的纨绔王爷模样。
熬了一夜,眼下乌青明显的不得了,这会儿根本就是困极了撑不住,借故要回钦差行辕去补觉的。
杜知邑去看赵乃明,赵乃明又不动声色点头,他索性收了脚步回位置上去:“那就劳烦王爷了。”
赵澈撇着嘴往门外走,连礼也没同赵乃明端一个。
等人出了门,赵乃明才嗤了声:“是狐狸总有藏不住尾巴的时候,他摆明了知道对于福建的案子永嘉另有安排,所以查抄了闫府后摆出十三口箱子的账本,他才要借故遁回钦差行辕去。
小小年纪,做起事来滴水不漏。
说实在的,要不是永嘉提前告诉过,我就算知道赵澈骨子里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惯会扮猪吃虎,也不会对他有这么多的防备之心。”
“这是自然的,毕竟惠王今年才只有不到十二岁,根本都还是个孩子。
这个年纪,哪怕是天家皇子,也略显稚嫩了一些。”
杜知邑长舒口气:“不过王爷说的也没错,是狐狸就总会露出尾巴来。”
他捏着眉骨:“这十三口箱子,王爷该不会真打算让我一个人看吧?”
赵乃明挑眉:“箱子就不用搬回去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些帐本还是尽快查明白。
我当然会跟你一起看,等明天提了赵澈来,让他一起看。
闫达明的账是糊涂账还是明白账永嘉根本就不关心,她要知道的只是赵澄和姜承德跟闫达明之间的往来联系。
就算闫达明在京中的倚仗不是姜承德,在银钱上也少不了关联。
只查这些账目就够了。”
杜知邑还是觉得头疼。
账实在太多了,偏偏不能假他人之手。
事实上真要查证出来闫达明这十几年间跟姜承德的钱财往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账本上其实可以做平,或是遮掩一番,不是知情人绝看不出来那种。
现在唯一的好处是在于,闫达明走得匆忙,未必来得及处理他的那些烂账,只要细心,一定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而殿下要的,也只是这个蛛丝马迹。
她不需要销毁,而是打算拱手送到瑞王和姜承德跟前去。
但他们要做的就比较多,也比较累。
赵乃明观他面色,也知道这事儿繁琐,噙着笑叫他:“咱们有大把的时间来查清这些烂账,横竖年关将至,今年是回不来京中过年了,我倒觉得那钦差行辕还不如这定安伯府住着舒心,索性咱们搬到定安伯府住上月余,也沾沾闫达明的光,享享这人世间的极品富贵?”
杜知邑迟疑一瞬,旋即明白过来,立时放声笑起来。
那繁琐的账本似乎突然之间也没有那么令人感到头疼。
这世上最值得高兴的,莫过于人生得知己。
他和赵乃明确实是一路人。
这是他们最后一个平稳的年——远离京城的纷争,避开了朝堂党争的漩涡,有福不知道享岂不是傻子做派吗?
于是他朗声应道:“便如王爷所言,我瞧着这伯府三进院中还有梅林一片,品梅香饮美酒,确是人间美事。”
第278章 交情
奏折急递入京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要近十天的时间,何况非是战时的紧急军情,地方政务,哪怕是钦差奏本,至多也就走个六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是以那道奏本要送到昭宁帝手里,总归要到年后复朝。
但赵盈是提前得了信的。
日子过得快,一眨眼便是腊月二十二。
京城初雪已经下过了两场,赵盈陪着云氏和宋乐仪到玉安观住了两天,雪景不错,松下挂冰,冰雾极美。
从玉安观回城后甚至去广宁侯府陪着崔晚照吃过两顿饭,是宋怀雍央着她和宋乐仪去陪人家解闷儿的。
飞鸽传书回京也只短短几个字——闫达明失踪,疑似回京。
这传书赵盈是在腊月二十四那天拿到手,徐冽亲自送来司隶院的。
这件事乍然间的确出乎了赵盈意料之外。
她捏紧手里信纸,后来一抬手,手腕翻转,微微泛黄的信笺置于烛台上,点燃起来,燎起火星,迅速燃烧之后化为灰烬,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徐冽冷着脸坐在一旁,李重之抿唇又动了动唇角,他在李重之开口之前一眼横过去,止住了李重之的问题。
赵盈捏着眉骨揉了两把。
她不会记错的。
前世福建灾情闹大了之后,一连串的事情迅速发酵。
因为这个灾情已经危害到了上京,说穿了危害的是昭宁帝本身,所以后续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把闫达明揪出来摆在了台面上。
后来闫达明也没有跑路。
当时那个时候昭宁帝旨意下达,调动了福建周边兵力,立马就收缴了闫达明的兵权,紧跟着就撤了闫达明的伯爵爵位,还有他身上所有的官品官衔。
之后是徐照带着五千禁军出了城一路赶往福建,把人押送回京。
那会儿昭宁帝本来就是怀疑朝中有人和闫达明里外勾结,欺上瞒下了十几年。
毕竟闫达明本身就是从京城走出去的人。
是以他怕有人不想闫达明活着回京,才格外看重,点徐照亲往,还有五千禁军同行。
不过事与愿违。
一路上相安无事,也并没有什么劫杀的事情发生,是畏惧了天子龙威。
可是前世闫达明照样是没有活着进京接受三司审问的。
在他们即将要抵达京城的前两天,死在了禁军看管之下。
尸体带回京,大理寺和刑部经年的仵作共同去验看尸身,得出的结论都是暴毙。
突发心疾,暴毙而亡,看起来那么合理又那么不合理。
天子震怒之余责令刑部严加追查,然而一直到昭宁帝驾崩,这案子都悬而未决,无人知道闫达明到底是怎么死在禁军的重重看管下。
徐照甚至因为这件事被罚了三年俸禄,杖责二十,杖责的刑棍打下去,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才能下床走动,等再回到禁军中当值都是半年后的事了。
昭宁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疑心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徐照提心吊胆,知道天子是刻意冷落疏远,只能越发小心谨慎的当差。
但现如今,杜知邑送回消息来说,闫达明跑了,他甚至很有可能跑到京城来投奔什么人。
这不会是空穴来风的说辞。
真要投奔,京城之中也只有姜承德。
然而姜承德被罢出内阁已经成了事实,天子心意不曾动摇,他想重回内阁还不知到什么时候。
虽然也不至于是泥菩萨过江的地步,可要说分出心神去替闫达明打点一切,这听起来匪夷所思。
“闫达明畏罪潜逃,要进京,你们觉得能投奔什么人呢?”
“其实孙其都有可能,不过那是从前。”周衍先把话接了过来。
他毕竟是文臣,朝中局势分析的要更透彻,心思也更细腻一些:“姜承德罢出内阁,他要去投靠,姜承德说不定把他押送到御前,借此而来立功。
除非他手里还有铁证,能在皇上面前证死姜承德的。
不然口说无凭,就算他在御前告发姜承德,皇上也可能会认为他是怀恨在心。
殿下觉得呢?”
赵盈没说话,却又挑眉去看徐冽。
她以前没怀疑过,徐照在当年那件事里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从来精干,做了那么多年的禁军统领,真的连一个人犯都看管不住?
又是什么人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死闫达明,还做成了暴毙的假象,仵作验尸都看不出端倪呢?
她如今做过同样的事,固然知道天底下是有人有这样的本事的。
只是情况终究不同。
崔钊行就在她司隶院大牢,她要徐冽动手实在方便。
那禁军看押的人犯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轻易能够接近的呢?
徐照既知事关紧要,天子龙颜大怒,带人出京,也会精挑细选。
所以——
“徐冽,你以前还在徐家的时候,听说过徐照跟闫达明有交情往来吗?”
正常按照时间来算一算,闫达明还在京城西郊大营当差的那个时候,徐照正在领兵。
都是军中行走,徐照出身名门,闫达明泥腿子爬上来,乍然想来可能不会有太大的交集。
不过后来帮着昭宁帝平定各地叛乱,还要护卫京师与皇城,赵盈曾翻阅过吏部旧档,那个时间段徐照并没有领兵在外,反而就在京中。
那两年可能是昭宁帝刚刚御极,再怎么重文轻武,军中也总要用人,所以又提调徐照回京,放入五军都督府中历练,把他的履历变得更好看些,再放出去,好叫他慢慢往上爬。
徐冽眉心动了下,也是真的在仔细回忆和思考。
他沉默着,周衍跟李重之对视,二人面面相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殿下几乎不在徐将军面前提起徐统领,今天这个话问出口,分明是怀疑……
李重之艰难的吞了口开始,硬着头皮又想开口,周衍不动声色扯住他袖口,把人给按下了。
他狐疑望去,周衍根本就没有看他,只是在摇头。
赵盈嗤了声:“徐冽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们两个蝎蝎螫螫干什么?不想听就出去忙自己的差事,反正快过年了,把手头上要紧的事情交办清楚索性不要到府衙来,休假去吧。”
她不怎么高兴,徐冽眼皮才翻动了下,在李重之贸贸然说出更让她不高兴的话之前,沉声道:“不知道。我在家那个时候从来没见过他跟闫达明走动,就算是逢年过节也没有。
至于说平日里当差有没有什么交情,更没听说过。
不过殿下可能不太了解我的过去——以前根本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从小到大只知道埋头练武,再大一些还要读书,我这文武双全的一身好本事,确实是靠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换来的。
徐家从前那些人情世故都和我没关系,是我大哥在做,外面走动也是我大哥跟着徐统领。
我在天门山学艺那几年,过年的时候都不回家的,对这些事就更不清楚了。”
不清楚并不代表不存在,只是在徐冽这里是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而已。
她叹了口气,徐冽深吸口气:“我虽不知道,但大哥